半夜三更,月儿高挂,星辰闪烁。
范予葵踩着夜市买来的拖鞋,倚在自家阳台栏杆,抬头仰望晴朗的仲夏夜空。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她撑着腮帮子,百般无聊地寻找夏季夜空的大三角,口中呢喃着唐朝杜牧的「秋夜」。
牛郎星、织女星、天津四……
她揉揉酸涩的眼,半瞇着,繁星在眸底变得模糊。
睡不着……
一阵凉风撩起发丝,顽皮地轻抚过她的脸颊,她能感觉到脸庞上的寒毛随风飘动,心情也跟着舒畅放松。
她踮起脚尖,扯着睡衣的裙襬,想象与星星跳着舞,一圈、两圈、三圈……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配合脚下的舞步──
一阵风吹来,她放开睡衣,合上眼感受这阵微风。
呵了一口气,探头往下望,这里位高三十二层楼,视野辽阔,加上附近没有其它高楼大厦,白天时能瞧见远处的层层山峦,夜晚则能俯看万家灯火。
她撑起身子,对着万家灯火伸出小手,彷佛这么做便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美丽的红唇因这个想法而勾勒出一抹弧度。
伸出去的小手转而撩拨颈间纷乱的乌丝,一阵冰凉的感觉从指间蔓延开来,她垂眸看着指上通体翠绿的玉戒指,不由得想起它的由来。
这只戒指是曾祖母在她今年生日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曾祖母第一次送她东西,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
曾祖母很老了,拥有百岁高龄,可身子骨仍然很硬朗,无病无痛的。从她有记忆以来,曾祖母就独自住在山上的小屋,生活起居全不假他人之手,还不准子孙们上山探视,只在每年过年才会下山与家人团圆。
而那个脾气怪异的曾祖母,竟为了送她一只翠玉戒指,破天荒的下了山,并嘱咐她要随身携带。
这件事简直怪到了极点。
这戒指没啥特别的啊!她张开五指,玉戒指在月光下显得……平凡。
没错,就是平凡!
但她还是乖乖地听从曾祖母的话,从不让戒指离身,反正曾祖母会这么告诫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其实,曾祖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每次一开口便像铁口直断的张半仙,准得不得了!
她为自己的想法笑出了声,张半仙吗……
把玩着翠玉戒指,她忆起曾祖母离开前的那句话:「它本应是妳的。」
她的?!眉头不觉蹙起,如果本应是她的,为何会在曾祖母那儿?而且,奇怪的不只是那句话,还有曾祖母精明锐利的眸底隐含的深意……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发冷,朝双手呵了口暖气,转身入内。
该睡了,明天一大早还有课呢!
瞟了眼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半了。
她熄了灯,将自己拋向弹簧床,拉起薄被盖好。
黑暗中,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她翻来覆去的,了无睡意,只好开始数羊。
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四十六只羊、四十七只羊……她再翻个身,一百零三只羊、一百零四只羊、一百零五……
二百六十七只羊、一百六……可恶!是谁说数羊可以帮助入睡,她要宰了那个说谎不打草稿的王八蛋!
她无奈地爬起身,翻身下床,走到厨房拿水喝,随意看了看手表──哇咧,快五点了!
算啦,不睡了,天都快亮了。她手捧着冰凉的玻璃杯,啜了口冰水,赤脚绕到客厅,摸黑找到沙发后,便一骨碌的坐下。
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她的颈侧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个冰凉的东西。
「起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闻言,她背脊僵硬的挺直,拿着水杯乖乖站起。
「值钱的东西放哪?」男子架在她颈上的刀子更抵进一些。
拜托,她只是个穷学生,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衡量局势,她必须改变位置,至少要能看得到这个贼才行,于是她佯装惊慌地开了口:「在……房里。」嘿,还好她学过女子防身术,还不至于怕他。
「快去拿!」男子恐吓着。
没关系,你可以再凶一点,等一下非打得你哭爹喊娘不可。
「你刀子拿太近了,我、我不好移动……」语音发抖,水杯微颤,让自己看起来害怕一点。
「废话少说,快去拿!」
笨贼虽口出恶言,但她能感觉到刀子仍拿远了些。
她缓缓地转过身,绕过沙发,二话不说的抓起笨贼拿刀的手腕,架至身后,另一手则拿着玻璃杯往他头上砸去!
铿锵!玻璃杯碎成片片。
笨贼吃痛地松开刀子,捂着冒血的额头呼痛。
范予葵见机不可失,一脚用力地踹上他的命根子。
就见笨贼原本捂着头的双手转而移到胯下,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蜷起身子,发出呜呜的低鸣。
她捡起地板上的刀子晃两下,警戒的看着笨贼,评估他是否还有反击的能力……嗯,他应该已是痛到无力作怪才对。
快报警!她立刻抄起电话拨一一○,报了案之后便挂断。
范予葵站在原地把玩着刀子,紧盯着缩在地上喵喵叫的笨贼。
警察还要十分钟才会到,这段时间该做什么呢?总不能放任他在地上打滚吧,对,去找条绳子把他绑起来!
她绕到玄关将客厅的灯打开,正要开始找绳子,就发现原本躺在地上唉唉叫的笨贼不见了!
老天!她头皮发麻,笨贼跑去哪了?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移动脚步往卧房而去。
一探头……没人!
走进卧室,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没人。
难不成笨贼平空消失了?不可能啊!还是那笨贼趁她开灯时落跑了?这个念头才起,突然有人从她背后推了一把,重心不稳的她就这么跌出阳台……
范予葵整个人正快速地往下坠,她想她快死了。
她才二十一岁耶!
美好的青春年华……
第一章
月儿圆圆高挂天空,星星一闪一闪的。
寂静无声的仲夏夜晚,微风轻吹……
「啊──啊──啊啊──」范予葵紧闭双眼,害怕地拔尖声调,没有发现手上的翠玉戒指泛着妖异的鲜红色。
「啊──啊──啊啊啊──」还没到底吗?三十二楼有这么高吗?
「啊──啊──啊啊啊──啊──」她感觉到冷风飕飕而过,发丝打着她的脸庞,痛死了。
「啊、啊啊──」天妒红颜吗?可是,她长得不漂亮啊!
扑通!
水花四溅。
大量的水灌入她张大的口里,涌入她的眼耳鼻……
天啊,她不记得大楼底下有水池啊!
我的妈呀!她快淹死了,小手奋力地拍打水面,双脚用力地蹬着,可是没用,她彷佛随时会灭顶般。
万能的神明,快来救救她,谁有空都行,她不挑的。
突然,头皮一阵拉扯,她的头被提出水平面,水滴不停地滑下,沿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
她猛力地呛咳,活像要咳出心肺般的用力。
随着咳嗽,冰水呛出她的口鼻,直到干净后才得以深深吸口气,让睽违已久的氧气进入肺部,直到满涨才重重地吐出。
等到情绪较为平复后,她滴水的睫毛才眨啊眨的,水汪汪的眼眸缓缓上抬,想瞧清楚捉着她头发的到底是啥东西。
那东西不是万能的神明,而是条手臂,人类的手臂。
视线沿着手臂往上爬,然后她看到一张美丽女人的脸庞,绝尘无瑕的脸蛋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红唇水嫩柔亮,还有细长柔美的眼睛……正不耐地盯着她瞧!
范予葵眼神呆滞地从水中抬起小手,碰上她的胸部,来回摸了几把后说了句:「妳的胸部好平坦,像飞机场。」之后,便累得昏死过去。
左荆瞇起眼眸。
这女娃儿在说什么?话全含在嘴里咕哝着,现下更眼一闭直接找周公下棋去了。
原本他在这瀑布下净身,这小妮子却从天而降打扰了他。
左荆抬首瞥了眼哗啦哗啦的巨大瀑布,那直落而下的水幕,夹带的冲击力强到能激起阵阵狂风。
她从上头掉下来竟然没死?
他冷哼,算她好狗运!
左荆面无表情的带着她离开湖水,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拖上岸,而后浑身赤裸地走到大树旁穿上衣物,拾起一旁的玉骨扇潇洒地离去,留下陷入昏迷的范予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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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范予葵浑身发冷的颤抖着,伸手想拉起棉被,却摸到身旁的草地……
刺刺的?!
棉被怎么会刺刺的?
她一下子惊醒,眼前的景物让她慢慢地睁大眼。
湖水……林木……瀑布……水中月……
这是哪里?
她在作梦吗?
范予葵用力地掐着自己圆嘟嘟的脸,嘶?P?P痛痛痛痛,痛啊!
这不是梦!
她无法置信地盯着那气势磅?j的瀑布,哇哩勒……
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大的瀑布,那白花花的水幕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直冲而下的水流卷入漩涡强风,刮起她半干的发丝。
她怔忡地爬到湖边,轻掬起湖水,这水看起来很清澈,应该能喝吧!口渴战胜一切,她不再犹豫地一饮而尽。
嗯,好甘好甜,好好喝!
她舔了舔唇,唇边浮起笑意,又掬了一瓢饮。
等到她喝够后,想顺便洗把脸,却从水面的倒影看到自己仍穿著睡衣──
「啊──」她大叫。
这里到底是哪里?
她左看右瞧的想看出个端倪。
只见山间隐约飘着一层雾气,若有似无的……
她不是被那笨贼推下楼吗?
那么,大楼咧?
一阵冷风由林间吹来,哈啾!她打了个喷嚏,双手环抱住自己,不停地摩擦双臂取暖。
好冷喔!她吸吸鼻子,这才发现头发滴着水,衣服湿透的黏附在身上,难受极了。
算了,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现下她只想换掉这一身湿黏,找张舒服的床好好睡一觉。
天色渐白,天空泛着微微的光亮,她打了个冷颤,光着脚丫走进弥漫着浓雾的林间。
她始终没察觉手上那通体翠绿的玉戒指,正流转着妖邪的鲜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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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次了?
范予葵全身泥泞的扑跌在粗大的树根上,不由得自问。
不只如此,连一只不起眼的小虫都嚣张的爬过她眼前,经过她的鼻头时还用触角碰了碰她的鼻孔。
范予葵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天底下还有什么是正常的,麻烦告诉她一声。
小虫迟缓的移动,刺目的很,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H死这只小虫,再丢在地上踩三下,然后仰天狂笑,哈哈哈……
可是,她现在却虚弱的想哭。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她的腿走得都快废了!
小脸热烫,身体无力,呜……她又冷、又累、又饿的好想哭!
呜……呜呜……
她「呜」了老半天,还是没掉泪,只是吸吸鼻头,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有气无力地拍掉身上的枯叶和泥巴。
恍惚间抬眼,阳光透过树叶间洒下,整片林子泛着金黄色的光芒,让人有种天神要降临的错觉。
是的,只是错觉,什么天神、精灵的都是假的,就连阳光带来的温暖感觉也像假的,因为她心里正刮着强风下着大雪。
就走到腿废掉为止吧!
说不定就能出去了,她无力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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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好不容易走出广大的林子,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广阔的草原,而草原上有间小木屋!
见状,范予葵高兴得快飙泪了,张嘴想狂笑,可是她的力气已用尽,只能扯着唇角要笑不笑的颤抖。
小木屋里走出一位老妇人,正拿着棉被出来晒太阳。
那老妇人看起来好亲切哦?P?P
范予葵迷迷糊糊地飘过去,满眼全是老妇人和蔼的笑容……
「这位婆婆,我可不可以去您的屋子休息一下?」她撑着仅存的意志力问。殊不知她现在的模样糟透了,额上沾着苔藓,双眼布满血丝,身上的睡衣绉巴巴的,头发还缠绕着枯枝树叶,简直像是疯女十八年。
一般人看见她这副模样都会退避三舍,可是那老妇却是丢下棉被,激动的捉着她直喊道:「阿美,妳回来了!妳终于肯回来了……娘后悔了,妳原谅娘好吗?」哽咽的掩面啜泣。
范予葵满脸的黑线条,「婆婆,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不叫阿美。」她只是想借张床睡觉的可怜女人。
「不,妳一定是阿美,这地方除了我这老太婆和东熊外,就只有阿美知道。阿美啊,妳当真狠心不认娘、不认东熊吗……」说到伤心处,老妇人眼泪扑簌簌直落,还一把抱住浑身脏臭的范予葵。
她不是啊!予葵有理说不清,只能任由老妇人紧抱着,好半晌,她发觉老妇人的身子还挺柔软的,很像张床……
舒服极了……范予葵整个人放松地倚靠着圆润的老妇人。
「阿美,阿美,妳怎么昏倒啦?」老妇人见状,惊慌的拍打着她的脸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打。
拜托,别打了,现在我只想睡觉,别吵了,让我睡会儿吧!
老妇人步履蹒跚地扛起范予葵进小木屋,嘴里直嚷道:「唉啊!妳身子好烫,肯定发烧了。」
范予葵只感觉老妇人碎碎念的声音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
别念了,让我睡会儿吧!
陷入黑暗前,她昏沉沉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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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十分狡猾,其中尤以白狐狸为最,而雪白柔软的皮毛便是牠的象征。
白狐狸是出了名的难以捕获,卖出的价钱自是水涨船高,牠的聪颖多疑让一般猎户伤透脑筋,对牠是又爱又恨,爱牠的身价,恨牠的敏捷。每每瞧见牠时,只能望着牠蓬松的白色皮毛兴叹,含泪看着白花花的银两飞了。
左荆施以轻功,动作轻巧的跃上树,藏身在茂密的枝叶间,双眼锐利的盯着大树下那只白狐狸,薄唇勾起迷人的弧度。
近日镇上有个大户人家出了天价收购白狐狸的皮毛,所以他花了七天的时间了解牠的习性,再花两天的时间追捕,而今终于让他逮着机会。
左荆瞇起美眸,拉弓,瞄准,「咻」地一声,弓箭飞射而出,快、狠、准的命中白狐狸。
他轻跃而下,捞起白狐狸扛到肩上,俐落地在林间三转两绕,闪了几下后便没了踪影。
左荆迅速地来到山脚下的城镇,交出白狐狸换取银两后,便往药铺而去,打算抓几帖益气安神的药方子。
他负手而立,隔着黑漆镶金的雕刻木柜,冷眼看着配药的林大夫。
年过半百的林大夫红着脸,双手颤抖的包着中药材,明眼人都能察觉到他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