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不认识,范予葵哭得好不伤心。
「徐志摩是你的仇人吗?」
闻言,泪掉得更凶了,仇人?!徐志摩是个诗人啊!
范予葵像快溺毙似的死命攀著左荆,泪一颗颗往下掉。「你知道台湾吗?那个四季如春的宝岛。」
「不知道。」
哇的一声,范予葵扑倒在左荆怀里。「那你知道什么?」李渊吗?
见她泪如雨下,左荆想出声安慰,思索半天,始终还是没开口,只是轻拍著她的背脊。
武德,唐高祖——李渊的年号。
范予葵掉著眼泪,不懂自己为何跑到唐朝来。
许久许久,她才渐渐收起泪水。
「左荆……」她试著想说明情况。
「小俩口一大早就难分难舍的。」张婆婆打趣的话语突兀地插入两人之间。
「早安,婆婆。」她眨了眨眼,抹掉泪水,露出疲惫的笑容。连婆婆也穿得好奇怪!
「阿美,你还是不愿意唤声娘吗?娘真的不会再叫东熊纳妾了,原谅娘好吗?」张婆婆原本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凝重起来,紧捉著范予葵的双肩。
范予葵有口难言的道:「婆婆,我不是……」
「还不叫声娘!」左荆暗地里推了她一把,打断她欲否认的话,而後转头对张婆婆道:「阿美喜欢说些玩笑话,你是知道的,别难过了。」
「是、是啊,娘~~你别难过,我是说笑的。」范予葵收到暗示,连忙改口。
张婆婆难过的拭著泪。「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是纳妾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早就不介意了。你说是吗?『东熊』。」她撇开心里的震撼,神色自若的笑道,配合著左荆安慰眼前的婆婆。
张婆婆面露狐疑,思索著范予葵漏洞百出的话。
「哦,阿美的意思是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咱们这样不挺好的?」这女娃儿真是胡闹,露出马脚了还不知道,如果阿美真不介意何须离家出走?
张婆婆一听立刻松开眉头,改拉著范予葵的手,疼惜的拍了拍。「好,好,过去的事别再提,这才是我的好媳妇、乖儿子。」
范予葵乾笑著,心里却觉得好苦。
时空转换後,竟然玩起角色扮演RPC。
「东熊啊,往後你可得努力点,阿美的肚子就靠你了。」张婆婆笑眯眯的鼓励。
「不急。」左荆有丝尴尬地道。
「怎么会不急?娘急著抱孙子啊!张家人丁单薄、代代单传,千万不能断了香火,所谓『不孝有三,无後为大』,你也是知道的。」
仿佛隔了半个世纪,她才听见左荆低哑的应了声。
「光说不练是没用的,今晚要努力,嗯~~」
范予葵无力的乾笑著,呵!他们是在讨论如何让她受孕吗?
这个自称是她娘的女人,跟扮演她丈夫角色的男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如何让她怀孕,而她则在一旁安静的听著。
掉到唐代来已经让她无法接受了,而如今……如何怀孕这档子事,她是当事者吧,怎会沦为旁听者的角色?眼前的一切已完全脱离她的掌控,扯到了极点,哦!不,最扯的是这男人竟然面无表情的应允了。
看著他的俊颜,一把无名火在心头窜烧。
从刚才他就是这副表情,变都没变过,好像跟她做爱做的事很痛苦似的,可痛苦的是她才对吧?跟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人做那档子事,再怎么乾柴烈火也烧下起来啊——等等,她脑海出现了儿童不宜的画面,跳过,跳过。
「你能懂娘的用心良苦是最好不过了……」
咕噜!
什么声音引范予葵猛然回神,左右张望。
「干么?」这样看她?
咕噜咕噜……
呃——「抱歉,我饿了。」丢脸啊,肚子叫得那么大声。
「东熊,你弄些水来给阿美净净身子,我去准备早膳,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张婆婆隐忍著笑意,连忙转身走出去。
头垂得低得不能再低,范予葵尴尬的绞著手指,看著饿得扁扁的肚子。这真的不能怪她,从掉到唐朝到现在,她都还没进食呢!
「再忍忍。」一丝极淡的笑意浮上眼底,他很自然的牵起她的小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很高兴她不再掉泪了。
去哪儿?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好好吃顿饭,然後把事情从头到尾好好的想一遍。
范予葵伸手想拨开他的大掌。「别拉著我,我都快饿死了。」
左荆勾起薄唇,没理会她的咕哝,迳自拉著她到屋外骑上马。
第三章
天,很蓝,云,很白。
水面上冒著淡淡的白烟,映著山水。
范予葵呆愣地看著氤氲的水面。
温泉?
两个字窜出脑海,她全身无力的让左荆抱下马,迟疑的碰了碰泉水,温热的水温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就是他不顾她的意愿,策马狂奔的原因,只为让她洗个热水澡!原来这男人也有可爱的地方。
她回过头想寻找那条颀长的身影,可……没人!
「左荆?」她叫唤著。
「地上有个包袱,里头放了一套替换的衣裳。」左荆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
她左瞧右看的,除了一大片树林和一匹黑马外,哪还有他的踪影。
「你在哪?」
「几里外。」
「几里外?!可是我听得到你的声音耶。」她拿起地上的包袱。「该不会是什么千里传音吧。」武侠小说里很流行这一套。
她笑了笑,忽地停住,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心情说笑,这代表她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吗?
「算是。」又传来这句话。
呵!居然被她歪打正著。
算了,先洗个澡吧!脱下睡衣及底裤,她缓缓步入泉水中,热气温热了她的心,稳定了她紊乱的心情,放松疲惫的身子。
「你跑那么远做啥?」她明知故问。
「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不能随便让男人瞧见身子的。」
「我以为我们是夫妻。」范予葵洗著头发,笑著揶揄。
水声哗啦,过了好一会儿,树林间才又传来声音。
「东熊是个猎户,在二十岁时娶了小他五岁的阿美做媳妇,生活虽然简单,倒也平顺和乐,直到三年前张婆婆为阿美生不出孩子而著急,便同阿美商量让东熊纳妾,谁知阿美无法忍受一夫二妻,便毅然离家。东熊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气得跟张婆婆大吵一架,隔天一声不响的也收拾包袱离开了。
「事隔一年後,他才托人送信给张婆婆,说他要去寻回爱妻,并强调绝不纳妾。可是,在东熊离开的这段日子,张婆婆思子心切,将送信人误认为亲生儿子……」
范予葵拨著水,听著前因後果,打断他的话道:「你是那个送信人?」
「对。」这女娃儿还算聪明。
「你陪著婆婆多久了?」
「两年。」
掬起一瓢清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发丝和脸庞,浴著臂膀滴落湖面。
她知道他不多话,但没想到他心肠这么软。
在二十一世纪有谁还愿意这么做?她摇头淡笑,别人会怎么做她是不清楚,但至少她就不会,不,是想都别想。
是现代人没有同情心吗?她耸耸肩,没有答案,就如同她为何会跑到唐朝来般无解。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现在重要的是该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纪。
或许,她得找个月圆星稀的夜晚,回到那大瀑布的上游,拜托路过的人将她推下去,或者她自个儿跳下去,说不定下一秒,她就能躺回自己柔软的大床了,
嗯,这方法满可行的,就这么办吧!她重新燃起希望,愉快的拨著水,难得来古代一趟,先玩玩再说吧!
可是,总得有个安身之所吧!思及此,她抹了把脸。「我在这儿举目无亲的,你能收留我吗?当然,我会扮演好阿美的角色。」
「你现在想临阵脱逃也来不急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找到地方住罗!她暗暗高兴。
湿透的发丝贴在胸前,她畅快的泡著温泉,看著烟雾缓缓上升,听著山风吹拂枝叶发出的沙沙声,真是一大享受啊!
或许温泉真有放松身心的功效,瞧~~她方才头痛得快爆开了,现在倒是很快活,嘴里不觉哼起轻快的曲子,优美的旋律随著夏风回荡在林间。
左荆倚在树干上,聆听著清脆悦耳的音调,神情难得的放松。
范予葵兴致高昂,一曲唱毕接著一曲,直到头有些昏沉才万分不舍的起身穿衣。
拿出包袱里的上衣,她兴高采烈的在身上比对。嗯,这料子摸起来还挺舒服的,有淡淡的檀香味,这衣裳应该是阿美的吧?没想到她的身材跟她差不多……可是也太多件了吧!古代人的衣服都这么繁琐吗?
她不由得对那叠在一块的衣物皱起眉头。她只认得肚兜跟亵裤,其他的就叫不出名字了。
伸出纤指勾起雪白肚兜,她仔细地看了看,而後努努嘴。叫不出名字没关系,会穿就好。
将肚兜绑上线後遮住胸脯,然後快速穿上亵裤,接著套上两件式上衣,再来是长裙,腰间扎上丝带……嘿,大功告成。
「左荆,你快出来。」她笑盈盈的叫著。
闻言,他大脚一点,轻松地在树丛间飞跃,直见到泉水轻烟才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地。
「你吓人啊!咻的一声从天而降。」范予葵边说边拍著胸口。
真不知谁才是被吓到的那一个,眼前的画面让左荆不由得僵在原地。
洗去一身脏污的范予葵,清雅秀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红扑扑的面颊白皙洁净,那窄袖短襦彷佛是为她量身订做般的合身,若非她那双灵动的大眼,他还真认不出是她呢!
「这是做啥用的?」她拿著一条纱罗,在他眼前随意晃两下。
「帔帛是让你搭在肩上的。」左荆接过纱罗,将它盘绕在她两臂之间。
「好不好看?」她冲著他笑,现宝似的提起长裙,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晶亮双眼闪著俏皮,轻薄的帔帛随著她的舞动飘扬,仿若天上仙子般动人。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这样以为了。
「哪儿不对吗?」他黯沉的眸子,让她手足无措的东摸西摸。很好啊!衣服没穿反,丝带有系紧,扎得完美无瑕,若是硬要挑剔,大概就是她半湿的头发了。
「没。」一切都很好,应该说好过头了。左荆紧抿著唇,牵过马儿,俐落的翻身上马,然後提劲一拉,轻松的拉她上马,将她安置在身前。
「该回去了。」
这时范予葵才发现,马儿是黑色的,乌亮滑溜,温驯得仿佛有灵性般。
她爱不释手的抚摸马背,冲著他笑问:「它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金印。」
小手顺著马毛来回抚摸,掌心有微微的刺痛感,金印似乎比一般的马儿来得高大强壮。
「捉好。」他说。
喔,她松开马鬃,改抱住左荆结实的腰身。
左荆垂首,有丝怔仲的看著半湿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胸膛紧紧贴著,本想要她别这么靠近,但薄唇开了又合,始终没说出口。
「我穿这样不好看吗?」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畔鼓动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一瞬间,他的心跳似乎加快了。
「好看。」
「金印走路有声音,是不是有加马蹄铁。」嘻,刚才他称赞她呢!她小脸微红。
「对。」
「你好暖哦。」抱起来好舒服。
男女授受不亲,其实她不该抱著他的,可是她的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很自然的就环上去了。
直到抱了,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仍然不想放手。
她的视线沿著手臂攀升,在左荆颈上的喉结处停住,其实他很结实,不像外表般瘦弱,连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还有他的手掌,很大很温热,刚刚拉她上马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那热度,就像烙铁印在手上般挥之不去。
「你的体温好高。」热气透过布衣传到她的颊畔。
左荆没回话,双眼直视前方,稳稳驾驭著马儿。
怪了,光是这样看著他,她就觉得口乾舌燥,心跳紊乱。
「我口好渴。」
「我以为你肚子比较饿。」
是啊!她饿得想一口气吃掉他!
喝!她在想什么啊!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般,她心慌的连忙抽回手,谁知力道过猛,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坠马。
左荆眼明手快的将她揽回怀里,口气不善地道:「你在做什么?!这样很危险。」
「嘎?」她尚未从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中跳脱出来。
「很危险!」他脸色微怒。
「我知道很危险。」那可怕的想法当然危险,这代表她有点喜欢他吗?
「知道还不捉好!」他说。
捉好就捉好,瞧他脸臭的,好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
於是,她乖乖的抱紧了他,紧到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还好她只是「有点」喜欢他,不是「非常」喜欢,真是万幸!她可不想留在这儿当古人。
瞧她似乎很害怕,刚刚他是不是太凶了?
不由得,他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小头颅,像在安慰,又像在道歉。
她努著嘴道:「我好饿。」
「快到了。」他轻柔地拍拍她。
当她是宠物啊,还拍头咧,那她是不是要学几声猫叫来撒娇?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行,她错乱了,RPC玩上瘾,竟然想学起猫来。
讨厌,都是他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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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的月儿西移,月光迤逦进屋。
木屋里,静的可以。
「你睡了吗?」范予葵轻问坐在桌旁休息的左荆。
左荆依然背对著她,动也不动。
「左荆。」她又轻唤了声。
仍是一片安静无声……
范予葵下了床,绕过桌子,蹑手蹑脚的坐到他对面的木椅上,为自己倒了杯茶。
哇,他坐著也能睡,真是太厉害了。
凉凉的茶水滑入喉,驱除了她一身的燥热感。
她搁下木杯,正大光明的打量他。二十一世纪里俊男美女如云,可是她就没见过比他好看的,那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光洁的下巴,和薄薄的唇瓣……光是这样望著他,她就又开始口乾舌燥起来。
啜了一口茶,视线在他身上溜了几圈,最後停在他合起的眼上。他的人明明不若外表无情,却老是摆张酷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不带温度。
盯著好一会儿,她有点累了,揉著酸涩的眼,懒懒的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窗外夜风吹来,带著些许凉意,左荆无声的张开眼,神情复杂的凝视她。
其实他一直没睡著,即使有,也在她起身的瞬间醒了。
感觉到她在看他,肆无忌惮的直盯著他瞧,可他没出声制止,只是不动声色的感受那仿佛有温度的目光。
她实在很怪异,不论是先前的衣著还是行为举止,就连说的话也很莫名其妙。
阳明山?手机?台湾?
他真的没听过,但她却哭得肝肠寸断,那些东西很重要吗?
眉头微挑,看著她像婴儿般毫无防备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