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映血液里的邪恶因子蠢蠢欲动,忍不住想敲醒她,看看她如梦初醒的痛苦模样。
果下其然。「不,他爱我,他舍不得伤我的。」小怜激动的大喊,眼眶含泪,其实心底明白湘映说的有道理。
「好,咱们就等著看。」妖魅的眼绕了一圈,停在小怜殷红的眼上。「咱们就来看看二师兄是舍得还是舍不得。」赤红的唇笑开了。快哭啊,她好爱看她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好蠢!
小怜眼一眨,泪儿滚滚而下。「是又如何?」泄恨般地将端盘往地上一砸,药膳盅立即碎裂,药膳流了一地。「至少我曾试过,你呢?打算如何让大少爷爱你?你倒是教教我啊。」她反击,话很尖酸刻薄。
湘映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与你无关。」她看得很开,并不强求。
「呵!说得可真潇洒,可我怀疑你做得到?」
湘映睇著地上的碎片,笑得很鄙夷。「如果我真要做,也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既损人又不利己。」她甩了甩油纸伞上的雨滴,撑开。「若是我,就直接爬上他的床,到时他不认都不行。你说,这个方法岂不是更好?」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提主意,火红的身影走了。
小怜恍若大梦初醒,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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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长安城规模宏伟,人口众多,由南北走向的朱雀大街将京城一分为二,东西两部分各有一个市场,街道整齐平坦,相互交错形成无数个「田」字。
这天,雨停了,感觉得出秋天的脚步近了,凉风瑟瑟。
紫蝶臭著张脸,硬拉著范予葵走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对迎面而来的人潮视而不见。「整天待在府里对著一张死人脸,真的都快病了。」
「死人脸?」范予葵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後飘。「指段桑?」还真贴切啊!但她没胆说。
「对,就是那个死、人、脸。」紫蝶停下脚步,转头一字一宇道。「喂!跟著我做什么?」
「逛街。」段桑面无表情,音调平板地道。
「那你去逛东市啊,跟在我屁股後面做啥?!」紫蝶不客气地咆他。
「问他。」段桑指了指身旁的左荆。
紫蝶目光一凛,将炮口对向左荆,插著腰。「说!」
「我要保护她。」左荆平静道。
「谁?!」
「我?呃,别瞪我,我是被你拖著走。」与我无关啊!范予葵僵了下,莫名接收三道审视的目光。
吼~~说到底就是她自找的,紫蝶深吸一口气,算了!「走啦,他们爱跟就让他们跟。」她撂下话,便拉著范予葵转进书画铺子。
片刻後,又急匆匆绕进布行,一会儿後,又快步踏进胭脂水粉店,途中,范予葵还觑了空买支糖葫芦。
「你都几岁了,还吃糖葫芦!」紫蝶大喊受不了。
她今日心情不佳,才想出去逛一逛透透气,谁知这两人大男人却跟在她们屁股後,尤其是段桑那家伙,他锐利的眼神让她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叫他别再跟了!
范予葵像个孩子似的舔著糖葫芦,对紫蝶的吼叫置若罔闻,兀自吃得很高兴。
「你要不要吃?」她意思意思问著左荆,毕竟是他花的银两,不问不好意思。
左荆笑了,眸色微黯,欺身过来咬走一颗。
呃,那颗她舔过耶!
咳!紫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是她冰冷的二师兄吗?他的动作也太煽情了吧!
震惊的不只是她,范予葵也是。
范予葵想她的脸大概能放烟火了,却又故作镇定,完全没理会众人惊讶的抽气声,低头假装专心把玩花钿首饰。
天晓得她的心跳乱得可以,根本看不进任何东西。
「喜欢吗?」左荆轻声问道,热气直喷上她的面颊。
她轻轻一震,掌中的金饰花钿差点被她捏到变形。
左荆口中有股糖葫芦的甜味,她所有的注意力全被他吸引去,在这热闹的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想念著他的唇、他的吻……「喜欢。」
「那就买。」
「啥?」她猛地回头,软唇划过他面颊,她的脸儿更热了。
「喜欢就买。」他一阵心动,想压上那片柔软。
娇艳艳的唇瓣、粉嫩嫩的脸儿……
「咳!」紫蝶重咳出声,深怕他们就这么忘我的在大街上拥吻起来,忙不迭地介入中间。「是啊,喜欢就买,不要客气,咱们去结帐。」
她挽起范予葵的手,远离左荆的势力范围。
「还是你还想再吃支糖葫芦?咱们去买。」什么都好,别饥不择食玩亲亲就行了。
范予葵怔怔地轻抚著唇,任凭紫蝶拉扯著走开,唇角缓缓地漾起幸福的笑容。她能感受到刚才那氛围有多暧昧,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们会当街亲吻……
「她很多事,是不?」在一旁看戏的段桑,随手取了只紫色发簪抛掷,簪子在半空中转数圈後落下,簪上的图腾是只蝴蝶。
闻言,左荆挑眉,发觉段桑很对他的味。
「忍著很伤身的。」段桑迳自说著。「女人就是不懂。」
左荆被他惹笑了,点点头,很是赞同。
他近日真的颇为伤身,可有人就是不懂。
柜台前,那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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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漱玉楼,二楼。
「各式小点全来一盘,还有奶汤锅子鱼、煨鱿鱼丝、明四喜、烩肉三鲜、金钱发菜、肉丝烧茄子,白饭四碗,再来壶上好的龙井……嗯,就先这些吧。」紫蝶看都不看菜单一眼,洋洋洒洒叫了一堆。
「好的,大小姐,您点了……」夥计俐落地擦拭桌面,复诵一遍菜单。
「没错,就这些。」金紫蝶挥退夥计。「快点上,我饿昏了。」
「紫蝶……」范予葵从菜单里拾起头颅,小小声说:「光是小点就二十五样耶。」吃这些就饱了,哪还吃得下其他?
「嗯,就二十五样而已,我也觉得太少了,所以才点了其他菜,待会儿若不够吃,再点个全羊席。」这主意真迷人。
「你猪吗?」段桑啜著热茶,漫不经心的道。
消气……消气……别跟笨蛋计较,紫蝶在心底默念,决定忽略他,扯出一抹破碎的笑,道:「予葵第一次来京城,定没尝过漱玉楼的餐饮,咱们漱玉楼的东西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包你吃了赞不绝口,尤其是那全羊席啊……」
「又不是你煮的。」说得天花乱坠的,段桑啐道。
别理他……别理他……紫蝶额上浮现青筋,捺著性子继续介绍道:「你有所不知,这漱玉楼是寒府旗下的产业之一,声名远播,瞧这楼里高朋满坐,真是热闹非凡啊……」
「又不是你当家。」骄傲成这样,段桑冷哼。
「啊——你管我!」紫蝶发狂了。「不是我煮的、不是我当家,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懂得欣赏!」她对著桌子连拍三掌,吼道:「是,我很猪,那又怎样?有碍到你吗?不行啊?」再补一掌,啪!
她咆得响亮有力,但桌子发出的声音比她更响亮更有力,因为它坏了,被她硬生生打断一角,木桌应声而裂,惨兮兮的歪斜一边,原本人声鼎沸的酒楼陷入一片寂静,数百道目光齐射而来。
紫蝶呆了,哈~~完了,她忘记控制力道了。
糗死了!
范予葵手忙脚乱的想捂住她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她真的很替紫蝶感到不好意思,真的很想……
坐到隔壁桌。
偌大的厅里一片岑寂。
栏杆上停了一只鸟儿,啾啾啾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左荆,四人里就属他最镇定。
就见他若无其事的拉回范予葵僵在半空的手,平静地道:「撤走,换张桌子再上菜。」
「还不快去!」掌柜一回神,连忙推推一旁愣住的夥计们。
「啊……是,是。」夥计们颤声应道,吓得差点软了腿儿。
从开张以来,他们还没碰过会一掌打烂桌子的客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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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啦,一掌打烂桌子。」段桑举箸尝了口嫩鱼,慢条斯理的道。
紫蝶埋首努力扫光每盘菜,对他讽刺的话语置若罔闻。
「漱玉楼不是寒府的产业吗?你可真厉害,拆自家的招牌。」段桑悠闲地啜口上好的龙井。
丢脸死了还说!「你闭嘴。」快吃完走人。
呵,范予葵在一旁看得有趣,这个段桑分明对紫蝶有好感嘛!
「紫蝶啊。」范予葵眸子闪亮亮,促狭道:「你狼吞虎咽的,是怕丢脸吗?」她加入揶揄的行列。
呃,紫蝶差点噎住,咕哝著:「才没有。」
「是喔,那慢慢吃,不急。」范予葵乌溜溜的大眼转著圈,闪著淘气。
紫蝶停下对食物的攻势,缓缓抬起睑,正经八百的说:「你给我吃快点,不然小心我的弯刀不长眼。」她知道范予葵不懂武,而且害怕得很。
范予葵咭咭笑了。「我好怕喔。」作势躲到左荆後头。
左荆眉一挑,敢威胁他心爱的人?!「紫蝶,小心我去告状,说你一掌打烂漱玉楼的桧木桌。」那低温的语气,冻得紫蝶直打哆嗦。
「二师兄,好歹我也是你可爱的小师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唉,今日我终於了解曹植当时的感慨。」紫蝶说完还一副痛心疾首样,让范予葵笑翻了。
呵~~好愉快。
范予葵深吸一口气。
出了寒府後,她觉得心情变得很舒畅,连带左荆的话也变多了,瞧,他又展露出笑容了。
她瞅著左荆,笑得很满足。
一种幸福感涨满她胸怀,这陌生的感情占据她所有的感官,几乎要满溢而出,多到让她害怕承受不起……
但,她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小心。」段桑倏地大喊,运劲掷出竹箸,欲打偏破风射来的箭,箭矢的目标是——左荆。
只见箭矢将竹箸划成两半後,直直射向左荆的脑袋。
左荆凛容,自知不能闪避,因为只要他一偏,范予葵马上便代替他成了箭靶,当下他身影一闪,紧抱著她转落一旁,在转身躲避的瞬间……
咻!
箭矢惊险的划过范子葵的颊畔,直直射入桧木地板,箭尾的羽翼还因强劲的劲道而震颤著。
「这……这……」范予葵惨白著脸,抖著嗓音。
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疾砍而来,左荆抱著她退了半步,身手俐落地回击,不料被持刀蒙面人借力使力捉扯向前,左荆护著范予葵无法抵抗其气力,踉跄跌出时将她抛给紫蝶。
这一扯,将左荆扯入蒙面人的攻击范围,蒙面人见机不可失,狠绝的打出数掌,硬生生打向左荆的胸膛。
左荆一时间血脉紊乱,强忍住翻涌的气血,快速甩开蒙面人的箝制,掏出玉骨扇往蒙面人的脸庞劈去,蒙面人急退,那一刹那,左荆当场口吐鲜血。
「左荆——」范予葵惊喊,见他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她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左荆。「你在呕血。」她心急如焚,眼泪直淌。
「我没事,你不要哭。」左荆想拭去她脸颊的泪珠,却虚弱得抬不起手。「抱歉,我说要保护你的,如今却落得如此狼狈。」他试著咧笑,不料却呕出更多的血。
「不行,二师兄心脉全乱了,气血乱窜。」紫蝶提气将真气注入左荆体内,帮助他调息心脉。
蒙面人见状,刺出长剑欲取左荆的项上人头。
段桑纵身一跃,阴厉的眸光扫向蒙面人,大刀抽斩。
刀剑相接擦出阵阵火光,倏地一截断剑飞了出去,嵌入桧木长椅,是截泛著青光的长剑!
蒙面人心头大惊,连忙稳住身,紧握住断剑柄,在段桑挥刀又砍时,快速跃出酒楼,稳稳落定後,回首瞪视二楼的段桑,施展轻功离去。
段桑不再恋战,救人要紧。
在他与蒙面人交手的当下,他认出对方。这种狠绝的武功,就是丝帕上绣的心法,只有他知道破解之道。
而蒙面人是——江维恩。
第九章
左荆受伤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寒府。
「他怎会伤得如此重?!」小怜难过的质问范予葵。「你说啊!」
范予葵却是愣愣的呆望著,面无表情的摸著身上的孺裙。
裙上乾涸的血像朵盛开的野玫瑰,那玫瑰是血,是左荆的血。
在酒楼,他呕了好多好多血,止都止不住,连紫蝶灌真气给他也没用,鲜血仍如泉涌,直到段桑在他身上点了几处大穴,血才稍稍止住。
她好害怕,怕失去左荆。
怕失去那完整的满足感,怕失去这段深入心坎的感情,怕失去占据著她所有感官的男人,怕她承受不起而失去……
不——
不要!她不要失去他!
「不要!」她尖叫,泪水汩汩淌落,提起裙摆直奔棘苑。
他说要保护她,说要和她一起回太白山,说要让她看美男人浴图,说要……他还说爱她、很爱……
她跌跌撞撞的推开众人,她好想见他一面。
在快碰到门板时,一双纤弱的手勾住她。「不能进去,段桑在里头帮助二师兄调息,你进去会坏事的。」紫蝶强拉住她。
「不!让我看看他,求求你。」她慌乱的哀求。
紫蝶心都软了,但还是坚持道:「不,段桑说过不能啊,咱们等二师兄好点了再进去,好吗?」她好声好气地劝道。
「不——」她要看他,现在就要!她不要再等了,怕再等下去他就会离去了。
这想法像漩涡般紧紧的吸住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感觉世界在场陷,她撑不了了……
突然,她狂暴地挣脱紫蝶的桎梏,就要推开木门——
下一瞬间,迎接她的是无边的黑暗。
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紫蝶的叫嚷跟湘映的话。
「为何把她打昏?」
「让她安静一下会比较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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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澄澄的烛光,圆桌上蜡儿垂泪,火光忽明忽灭的,照映著范予葵疲惫的容颜。
他昏睡多久了?
她不知道,自从左荆受伤後,她睡不著也吃不下,虽然心里很担惊害怕,但却不再哭了。
因为泪已流乾。
段桑说左荆会醒来。
可,多久了?
她轻触左荆的下巴,感觉微刺,那是新长出来的胡碴。
她晓得他爱乾净,所以她打来一盆水,取了一把匕首。
「左荆,我帮你刮胡子哦,帮你刮得乾乾净净。」她一手捧著他的脸,一手握著匕首,哄道:「等我帮你刮乾净後,你可要醒过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