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什麽意思?这算是警告吗?」雷婷嫣变得敏感而尖锐。
「不是警告,是要你有心理准备。你应该很清楚,当时你们姐妹分开的时候年纪都还很小,尤其是可星,对你几乎没有印象。」他想到可星谈到她时的冷漠。
「我当然能理解,可是,你不是说她委托你找我吗?这表示她晓得我的存在,也想要和我联络,不是吗?难道……难道可星说她不想见我?」
唐驹正想避重就轻地告诉她,他的住所已经到了,路旁突地跑出一个人影,他及时踩煞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划过黑夜,在紧急煞车的作用力下让雷婷嫣整个人差点贴上挡风玻璃。
「啊——」她尖声大叫。
并非因为紧急煞车造成的惊吓,而是因为看见车盖上竟然趴著一个人——一个女人。
唐驹随著她惊异的视线看去。
「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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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把车停好,拉起手煞车後,唐驹立刻冲下车扶起车盖上的女子。
「阿驹,你终於回来了。」女子迫不及待地哭著扑进他的怀里。
「你要不要紧?我有没有撞到你?」实在太危险了,唐驹扶著她的肩膀一个劲儿的问。
「阿驹?」好亲昵的称呼,一个深夜守候,一个温柔询问,他们铁定关系匪浅,应该是情侣吧!
因为担心而跟著下车的雷婷嫣顿时尴尬了起来。
礼貌告诉她该进车内等待,好奇心却让她的脚似有千斤重。
「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这麽晚了你还在这里?」卢嘉仁这个家伙究竟在做什麽?三更半夜,怎麽会让莎莎一个人单独跑出来。
莎莎泣不成声,一只手紧揪著他,半晌才能断断续续地说:
「我……又做……恶梦了,尤……尤金他们又追来了,他们……他们打我……骂我……还要把我捉回去……关起来,我一直找……一直找……到处都找不到你。怎麽办?阿驹,我好怕……我好害怕。」
「别怕,别怕,只是一场梦而已,你忘了吗?他们再也无法伤害我们。」他安抚孩子似的安抚莎莎。
雷婷嫣看见唐驹眼里闪过阴霾,表情瞬间变得沉重,好似一下子全天空的乌云都罩在他的头上。
「可是……一切是那麽……真实,就像真的一样。」莎莎噙著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些乌云只占据唐驹的脸约三秒钟,他又恢复先前明朗自信的表情。
「不要哭了,你这样会吓到肚子里的宝宝。」
仔细一瞧,可不是,这个莎莎还是个孕妇呢!
天啊!她在玩命吗?雷婷嫣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万一刚才唐驹没来得及煞车,那岂不是要一尸两命?敢情他们不只是情侣,很可能是夫妻!
莫名的,雷婷嫣有种被误导的感觉,他对她的体贴与细心纯粹是公事,是为了要向好朋友交代而已,她差点误以为……
听到宝宝两个字,泪如雨下的莎莎终於平息激动的情绪。
「宝宝好坏,他刚才还一直踢我呢!」她一边拭泪、一边噘著樱唇道。
唐驹弯下身,厚掌轻柔地贴在莎莎隆起的肚子上,调皮著一张使坏的脸,「妈妈哭得这麽大声,眼睛又肿得像熊猫一样,宝宝当然要抗议罗!」
「死唐驹!臭爸爸!」莎莎猛地朝唐驹的肩膀槌了一记。「你在跟宝宝胡说什麽,现在就想破坏我的形象。」哪有这种乾爹,她推开唐驹的手。
从来没这麽近距离看人打情骂俏,此刻,看著他们一家三口浑然忘我、和乐融融的模样,雷婷嫣真希望自己能够隐形。
唐驹抬起眼,正好将她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尽收眼底。
莎莎也终於发现了雷婷嫣的存在。
「她是谁?」莎莎好奇的问。
她的长相有一点似曾相识,气质端庄、一副认真的表情,这种女孩阿驹从来都不碰的,为什麽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阿驹车上?
「她是……」唐驹本来想脱口而出说她是可星的姐姐,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话到嘴边及时改了口:「是客户,来看资料的。」他迅速瞥了雷婷嫣一眼,「上车吧!」
「客户!」果然,她雷婷嫣只是他的客户!
雷婷嫣拖著沉重的脚步慢慢的踱回车上。
尽管莎莎刻意压低了声音,刚坐进车子里的雷婷嫣还是清楚听见她的话——
「不会吧?现在连这麽漂亮有气质的女人都需要抓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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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雷婷嫣安置妥当後,唐驹陪莎莎到大楼会客室,好不容易终於等到睡眼惺忪的卢嘉仁来把莎莎接走。
等不及教训他一顿,唐驹直奔上楼。
好奇怪,刚才他多麽迫不及待送走莎莎,现在却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想什麽呢?他知道是关於自己和雷婷嫣,但至於是什麽,又好像很模糊。他只是一想到她现在在家里,胸口便涨满一股不知名的活力与冲劲。
一开门,雷婷嫣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唐驹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可笑的想法:她的表情、她的姿态……俨然正在等候著审判迟归的先生。思及此,他不禁莞尔。
「怎麽还不去盥洗?很晚了。」基於礼貌,或许他该向她稍稍解释莎莎的事,但是……从何年何月说起呢?而且她也未必有兴趣吧!「你应该很累了,浴室柜子里有新的盥洗用具,待会我会利用你洗澡的时候帮你换一床新的棉被……」
他的若无其事立即引燃雷婷嫣的怒火,她截断他的话激动的说道:「我跟你很熟吗?或者你对待你的客户一向是这麽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她讽刺地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还装蒜!雷婷嫣再也受不了他的虚伪。
「你这种男人真是令人恶心,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把﹃客户﹄带回家,一副理所当然要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又怎麽可以在三更半夜把大腹便便的太太送走,完全没有一丝罪恶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哄骗他太太的;更或者,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连交代都不需要。
他的世界,女人要不起全部,只能祈求一个立身的角落,多麽卑微啊!
唐驹以为她不会在意,没想到她这麽生气,但是,她再怎麽生气,也不该说他随随便便带她回家,天地可鉴,她可是第一个他想要带回家的女人!
「莎莎不是我太太,她先生刚才已经来把她接走了。」他草率带过作为解释。
天啊!雷婷嫣瞠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这是什麽世界?你让别人的太太怀你的孩子,还叫她先生来把她接走?你们真是……太可怕了。我不要待在你这种人的地方。」她迈步朝门口走去。
唐驹挡住她的去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等等,我不懂你为什麽这麽生气,就算我们做了什麽不伦的事,又和你有什麽关系?」他没好气地问:「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雷婷嫣一时语塞,整个人热了起来。
「你……你神经病啊!我只是不屑跟你这种人在同一个屋檐底下而已。」坏胚子就是坏胚子,她才和他认识多久,居然就吃起她的豆腐来了。
唐驹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接著收起笑意。
「我和莎莎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反正,你现在住我这儿的目的是可星,没有必要为了莎莎而走吧!」
说得也是,莎莎自己都不介意了,她有什麽好介意的。
雷婷嫣虽然再无话反驳,态度却也没软化。
「我什麽时候可以见可星?我不想住这里……妨碍你的好事。」她无法停止讽刺他,不晓得为什麽,发现他丑陋的真面目,竟让她有种梦碎的感觉。
「不行!」他霸道地说:「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为什麽?」是为了要向雷霆钧有所交代吗?
「因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又一时想不开而爬上哪家饭店的天台。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雷婷嫣压下心中浮现的一丝丝甜蜜感挑衅道。
「没有如果,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他的话不容挑战。
他的激动透露他的真诚,他微怒的双眸说服了雷婷嫣。这个男人是真诚的关心她,他是真的在乎她,她的心禁不住有些飘飘然。
「我一直是一个人,也没见我出什麽事。」天啊!她什麽时候学会了在男人面前自艾自怜。
「那是以前,现在既然我已经插手,以後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他信誓旦旦地说。
这算是一种承诺吗?以後?以後是多久的时间?一年?十年?一百年?
雷婷嫣听到胸口传来的怦然声,感觉两颊渐渐发烫。
「你……你还没回答我,我什麽时候才可以见到可星?」她连忙转移话题。
见她不再坚持离去,唐驹松了口气望了眼手表。
「明天吧!今天已经太晚了。」
她的确是该休息了,经历峰回路转的一个夜晚!她想不疲倦也难。
唐驹把她安置在他的卧房,自己则睡在书房。
枕著他的枕头,包裹著充满男人气息的被褥,雷婷嫣以为自己想的该是可星的模样,是她们俩姐妹重逢的景象。然而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竟全是唐驹的一切,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时那坚定有力的臂膀;他在紧张莎莎安危时的体贴与温柔;他在阻止她离去时的真情流露……
第三章
直到唐驹打电话给程可星,雷婷嫣依然无法分辨他们之间是什麽关系。
唐驹在电话里那副高不可攀的口吻让她想揍人。
「你现在走得开吗?马上到我住的地方来一下。」
雷婷嫣听到话筒传来可星的欢呼声,接著是唐驹不耐烦的催促。
「你很吵耶,到底来不来?」
雷婷嫣很想对唐驹的无礼生气,但是姐妹即将重逢的紧张感,让她无暇分心骂人。
十分钟後,门铃响起。
「准备好了吗?」唐驹看出她极度不安。
「嗯!」雷婷嫣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门一打开,一个妙龄女子随即冲上前将唐驹抱住。
「你终於想通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阿驹,你知道我接到电话时有多高兴,我……」
「可星!可星!」唐驹努力扒开她的手,好不容易推开她。
程可星根本无视於他的反应,她的兴奋全写在脸上及热情的肢体上。
「你干嘛啊?叫我来自己还害羞。」程可星再度企图投入他的怀抱,「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我……」
蓦地,她明白唐驹为什麽急於拉开她,因为她看见站在一旁满脸期待的雷婷嫣。
程可星触电似的推开唐驹,表情瞬间由喜转怒。
「原来你是为了她才叫我来。」害她以为中了头彩,结果是空欢喜一场。「我不是说过我不要见她吗?」她一触即发的愤怒显示她已认出雷婷嫣。
眼前这个热情如火的辣妹就是她的亲妹妹?这十多年来她想像过千百回可星的模样,结果可星却以她从没想到过的样子出现。
她好漂亮。
染成阳光金色的短卷发显得活力十足,色彩鲜明的彩妆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身上的贴身背心短得露出肚脐,超低腰牛仔裤使她一攀上唐驹,性感小裤就自动跃出……
倘若是之前在雷氏,女员工胆敢以这身打扮出现,雷婷嫣绝对会头也不抬的请
她自重,然後要她办理请假回去更衣,并且重新考虑是否续聘那名员工。但是这身打扮出现在可星身上,她却情不自禁开始欣赏了起来。
看著她健康的体态、曼妙的身材,凝视她那张混合著青春和略带成熟的脸,此刻的雷婷嫣宛如在外流浪已久的箭找到了靶,欣喜的泪水一如黄河泛滥,滚滚而下。
程可星故作轻松地瞟了眼雷婷嫣,心中五味杂陈。
她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有气质,名牌套装,一丝不苟的直发,傲然一副拥有良好教育的金枝玉叶、女强人的架式。
难怪是住在城堡里的人。
「有什麽好哭的?真麻烦!」程可星浑身带刺,嘟著嘴不耐地道。
雷婷嫣拼命想止住泪水,她平时不是这麽软弱好哭的,无奈她愈是想给可星一个好印象,眼泪愈是不听话。
「对不起,姐姐是因为太高兴了。」接过唐驹递来的面纸,感受到他指间传来的勇气,她努力拭泪。
「拜托,谁是你妹妹,我可不承认我有姐姐。」程可星不悦地反驳。
雷婷嫣哽咽的强调:「不论你喜不喜欢,我们是亲姐妹,这个事实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
程可星翻了个大白眼。
「难怪你要帮她,这种调调,还真是跟你一挂的。」她对著唐驹抱怨。「亲姐妹又怎麽样?天底下感情不融洽的姐妹多的是,更何况有血缘关系有什麽了不起?」
「但是我们并非感情不融洽,我们是被迫分离的呀!」雷婷嫣急忙说明。
程可星嗤鼻一笑。
「那不叫被迫,那叫命。一人一款命!我被程家收养是我歹命,你被雷家收养是你好命。」
听出她的不平,雷婷嫣柳眉紧锁。
「程家夫妇……对你不好吗?」这个潜在的可能性多年来一直困扰著她。
程可星瞪了她一眼。
「只准你是被捧在手掌心的明珠,别人不能吗?」她当然是程家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
雷婷嫣松了口气,但依然不解。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麽说自己歹命?」
「因为平凡!」程可星义正辞严的回答。
「平凡?」她不懂,「平凡有什麽不好?」
「你未免太天真了计像你这种在城堡里长大的人,有什磨资格谈论平凡好不好?」想他们雷家四兄妹,上个月不知才在多少知名杂志上出现,个个光芒四射,哪里能想见平淡无奈的滋味。「你怎麽会了解那种饱不了、饿不死、不上不下、像喝白开水一样的日子有多乏味、有多无聊?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已经立誓,绝不要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可星,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平不平凡也不是那麽容易论断的。」
「少在那里唱高调了,谁不知道雷家打个喷嚏整个世界都唯恐伤风,你坐拥一切当然可以说得云淡风轻,假使今天一无所有的人是你,看你还潇不潇洒得起来。」程可星不屑的嗤了一声。
「你并非一无所有,你有我呀!」雷婷嫣由衷的说。
程可星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双手环胸冷冷的哼道:「不用了,我现在不缺人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