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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恶魔  第3页    作者:凌筑

  「不!」吴莎琳倏地睁开眼,才发现额际全是冷汗,连背都湿了。

  已经多年没作恶梦了,也许是阿姨刚去世的关系吧!她苦笑的告诉自己。勉强坐起,始留意皓腕上已结痂的疤,才想起夜裏发生的一切。

  抚摸著镂刻深沉的刀痕,她本想抛开一切到酒店堕落、沉沦,却背弃不了那颗「良心」,既变不了坏,她人生又失去了意义,那她还活著干么?

  吴莎琳拿起一件毛毯走出落地窗,窗一开,猛烈的风迎面吹来。

  在高楼大厦的顶楼,风特别强劲,尤其是夜晚,她站在阳台边俯瞰万家灯火的美景。如果,如果就这样跳下去岂不是一了百了,而且也绝不会有人为她伤心、担忧。她足很想这么做,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念头,她并非没勇气,而是为了一个承诺,地要等待一个事实,一个明了她身世、揭穿一切秘密的遗嘱,所以,她还不能离开,只是,知道了结果之後,她又该如何?

  蓦地门铃声响起,惊扰了站在护栏边的吴莎琳,她实在很想装作没听见,摆脱世俗的烦扰,但,奈何处在人的世界。

  她透过门上的猫眼察看,是大厦管理员。她拉开门,「怎么回事?」

  「吴小姐,连同上个月,你已经两个月没缴管理费了,期限是这个早期六,希望你别再拖了,我知道你阿姨刚去世,心情难免不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出来,大家都是好邻居。」

  吴莎琳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非历经失去亲人的叨身之痛怎能体会这种痛楚?而她仍装作表面平静的问:「还有事吗?」

  管理员的大手拍拍她的肩,「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工正能熬过来的。  」

  好孩子、好学生又如何?就能挽回她所爱的人的命吗?表现再好又有何意义?

  「谢谢!」吴莎琳强撑著虚伪的笑,关上门後,背抵著门板,泪水不听使唤的滑下面颊。

  失去了活著的意义,她真的一无所有。

  「吴莎琳,从母姓吴秋菊,生父不详,在五岁以前母亲与她住在娘家,由於没有身分,被冠上私生女而受排挤,後来母亲去世被丢到济安育幼院裏,而後吴秋菊的妹妹吴玉兰找到了她,决定收养她,那时吴玉兰的丈夫陈忠仁刚过世。」

  「陈家是个有钱的氏族,依循传统观念长子陈忠仁是惟一合法继承人,但他死後家族继承人落在吴玉兰女士身上,陈忠仁膝下无子,偏偏她又收养外亲的孩子,因此,陈家开始起了内哄,到了体弱多病的吴五兰去世,财产争执不断,而吴莎琳还被赶了出来。」

  「她目前住在她阿姨遗留给她的一间房子,不过,还是得等律师公布遗嘱。而她现在是私立精华女中高三学生,成绩优异,已获得保送大学资格,但她还没作决定。以上就是吴莎琳的生平大略。」文魁一口气念完资料後递给梅之靖。

  「也就是说她认养人去世後,她一切得靠自己了?」他翻阅调查报告。

  「没错,不过幸好吴玉兰女士生前在银行替她开办了个户头,但可惜的是陈家那群人吃人不吐骨头,以死後遗产要整理清算为由封锁她的经济来源。」

  听到这,梅之靖的胸口紧缩了下,「她的际遇似乎和鬼夜差不多。」

  「不同的是私生子的鬼夜具有庞大遗产继承权,处在阴险歹毒的亲戚欺诈中,几番劫难,险些难逃死劫。」想到从那场大火中救出年仅十岁已奄奄一息的鬼夜,文魁仍心有余悸。自那一刻起,鬼夜重生为天地门的头号杀手。

  「说起来,我们这些没父没母的孤儿还比他们幸运。」梅之靖感慨的摇头,阖起资料夹後,视线透著不怀好意的移向文魁,「有什么方法可以接近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文魁好气义好笑,自牛皮纸袋取出一张红单子,

  「大概是为筹生活费,前些日子地要把一间房间租出去。」

  「目前呢?」有人捷足先登了吗?

  「放心,全在我掌控中,你可以打电话去租了。」他岂不清楚合帝心裹的打算?

  「魁,你真是我的军师,等我追上美人,我一定包个特大的媒人礼。」梅之靖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抓著红单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黑手党那家伙怎么处理?」

  「你看著办。」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红单贴了一个礼拜竞没有半通电话,是她租金太高了吗?在这种高级住宅区,一间雅房五千块应该是合理。

  吴莎琳撑著下颚,打量重新誊写的房屋出租红条,骤来的电话铃吵得她不安宁。

  拖到电话响了一分钟,她才不甘愿的拿起电话,「喂!」

  「请问这裹是否有房子要出租?」梅之靖坐在跑车裹,遥望著对街那栋高楼大厦顶楼,手裹拿著行动电话先探探口风。

  「是啊!」总算有人打电话来,可是,她就是无法装出好口气,反正租不租都

  无所谓,有租有钱,没租也饿不死。

  「请问住址是……」

  「单子上不是有写?」

  「那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可以,跟楼下管理员说一声就行了。」

  「我怕他会不让我进去。」高级住宅区管理比较严格。

  「你姓什么?」

  「梅。」

  「我会跟管理员说的。」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就这样。」

  「喂!等等,这路怎么走……」他想多听一下她清亮的嗓音。

  「自己找!」地意态阑珊,「再见!」然後挂了电话。

  瞪梘著电话,吴莎琳没想到要租房间也会那么罗唆。地本想租出去反正各过各的,互不来往,只是同住个屋檐下,不过,照情形看来,她不禁有点後悔。揉揉额头,她无奈的想,算了,做都做了,後悔也来不及了。

  於是她拿起电话拨到管理室。「喂!我是顶楼的住户,待会儿有位梅先生来找我,直接让他上来。谢谢。」旋即挂了电话,免得管理员又问东问西,罗唆个没完。

  人活著是为了什么?

  在所爱的人部离她而去後,她不断的思考这个问题,而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活?活著的十八个年头,为保护所爱的人,她必须坚强,不管是在鲍受鄙夷歧视的环境中,还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生存空间,地都勇敢的活下来,强颜欢笑的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只为让所爱的人安心、快乐。

  但,她们都走了,她活著要做什么呢?任何努力都失去了意义,未来又该如何?

  在这冷漠的世界,就算是小孩、婴儿也一样不会宽待,即使是好孩子,就算表现的再优异,假若不够坚强的话也是无法活下去。若是利益相冲突时,存在便成了一个阻碍,那么那个「存在」势必要被牺牲,纵然是个毫无抵抗的弱者。

  在弱肉强食的社会,只有成为强者才不会被淘汰,但此刻她要为谁、为什么理由而坚强、奋斗呢?

  待遗嘱公布,所有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蓦然接触到皓腕上结痂的红疤,她的脑海中闪过所爱的人的话:「琳儿,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失去了生存的意义,连母亲、阿姨都弃她而去,要她怎么活?

  「叮咚!」猝来的电钤惊扰她不安的心情,吓了她一跳。

  「谁?」她闷闷的问,瞄向门外,是个陌生的大男孩。

  「梅之靖,我有打电话来。」

  「真快。」吴莎琳喃喃自语,拉开了门,「进来吧!」也不管他是善恶,对她而言是好是坏都已经无所谓,这个世界早已没什么是非黑白、绝对的真实与虚伪了。

  「你不怕我是坏人?」独身一个女子随便就让人进门,真不知该说她单纯到没有防人之心,还是她胆大、功夫高,根本不怕狼。

  她倒了杯茶搁在桌上,「你是坏人吗?」

  「你觉得哩!」他绽开灿烂的微笑,露出一口明亮的白牙。

  「坐啊!」她没回答,指著沙发。

  「你这房子不错。」他浅啜了口茶,由衷的赞叹。

  楼中楼的格局,楼上楼下两房两厅两卫,楼上小雅房,楼下是套房,整间屋子是米黄色系与粉色系,有家的味道。

  「我决定租了。」

  「我可没答应租给你。」她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裏不对劲。

  梅之靖无辜的眨眨眼,倾身越过桌面,靠近她,指著自己,「你看我这样子看起来像坏人吗?」

  吴莎琳没防到他挨近,只见一张倏地放大的面孔,剑眉星目,五官俊朗,上扬的嘴角带著浅浅的细纹和梨涡,显示他是爱笑的人。当他粲然一笑时几乎与窗外璀璨耀眼的阳光辉映,帅得令人屏住呼吸,她的心也不受控制的咚了一下。

  没待她反应,他已安稳泰然的坐回沙发,嘻笑而神采飞扬的面孔逐渐下垂变成

  苦瓜脸,像戴上变化多端的脸谱,仿佛地拒绝,他就会流落街头,莫名的牵引地心灵深处那抹不安。

  她应该是早巳心如止水,怎么会受一个陌生人情绪的影响?

  「看来我是没机会。」他可怜兮兮的低著头,掩去唇畔漾著贼兮兮的笑。这一招是刀魅教他的。

  「我也没说不答应。」吴莎琳不徐不疾的说。

  一瞬间,他又恢复阳光般的笑容,照进地灵魂之窗,害她的心悸动起来,在她开始有点後悔自己话说得太快给了他希望时,忽然手被他握起,像电流击中似的,地双瞳放大了一下,旋即冷静的恢复自制,不著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

  「对不起,我失澧了。不过,你真是个人好人。」他腼覥的垂眉敛目,掩饰自己的心急,看到地迷惘恍惚的目光宛若飘忽的幽魂,他就忍不住心痛。

  在那刹那,她险些要失笑出声,连忙乾咳的伪装。她会是好人?!当地每次看到最爱的人受到欺陵,她巴不得杀了那些恶毒阴鸷的家伙,什么血缘关系一碰到金钱名利全变粪土狗屁。

  甚至她看到懦弱的母亲,体弱多病的兰姨,都曾想到为何不早点死,也可以早点解脱。她是那么残忍无情的小孩,早就不知道心是冷的还是冰的,他居然称她是好人?!

  接触到他那坦率清澈的黑瞳,在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他明亮的笑颜仿佛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担忧,他怎能了解她的遭遇、她的悲郁?每天戴著可憎的伪装笑容去曲意奉承那群虚假的豺狼虎豹,一个人得孤军奋战的强颜欢笑。

  明知道那些伪君子只想赶走她们母女,明知道那些豺狼目的在兰姨的财产,而她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无力又痛苦的感觉吞噬著她的心,逼得她只想杀了他们,恨不得他们全死光,地还想过用什么方法杀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心裹酝酿著那种邪恶的计画,而这样的地是人好人?想到这,她不由得笑出声。

  「你应该常笑的。」

  闻言,吴莎琳脸一沉,「好,我同意租给你,不必押金,月租一样五千,不过,条件是你必须分担做家事。当我要你搬时,你也不得有任何异议。」直到遗嘱公布的那一天。

  「好,成交。」

  他搬家的手脚很快,不到半天,东西全运来了,大箱的全是书,除了一只大背包装简便的衣物。

  吴莎琳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闲适的饮茶,用眼角余光观察著他忙进忙出的,即使是满头大汗,他依然神采奕奕。

  据他说他是T大的高材生,目前念法律系,因为原先住的地方比较远,通车不易,因此才考虑搬到这附近租房子。

  忽然,吵人的门铃声响起,她懒懒的不想动,看著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实在很烦,偏偏门钤又响个没完,她只好无奈的起身。

  「我来!」梅之靖快速的从楼上跑下来,打开门,「莎琳,有位自称你表姊的人来找你。」

  「这裹还真不错。」一位身材高姚的女子走了进来,一身香奈儿的名牌。当她看到来开门的是位大帅哥时,顿时愣了一下,只能用两眼发直来形容。「这位是……」

  「我叫梅之靖。」他笑容可掬。

  「你好,陈云美。」虽然心动不已,她仍佯装高傲端庄的淑女风范,「看来你把房子租出去的传言是真的。」

  坐在沙发上的吴莎琳慢条斯理的摺好报纸,看也没看她表姊一眼,「请问陈大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你可别忘了这栋房子还是陈家产业,我们随时可以请你搬。」胆敢出租,真是不想活了。

  「你只有这些话要说?」兰姨死了,她也没有必要假意奉承,委曲求全的示弱

  「伯母一死,你就在外胡搞乱搞,枉费伯母那么疼你。」

  「这你管不著。」她淡淡斜睨陈云美一眼。

  陈云美被激怒了,「你……」

  「借过。」梅之靖插人,拖著一箱重物进门,「真重。」

  陈云美看到帅哥一个人辛苦的搬,却不当地存在似让她感到不是滋味,她娇媚的放电,走到他身旁,「是什么东西,那么重?」

  「原文书。」梅之靖挥汗如雨,总算抬到楼梯口,现在麻烦的是要如何搬上楼。

  「哇!不简单。需要帮忙吗?」

  追男新招,自告奋勇以博得好感,也不想想自己一介女孩子能有什么力气,不明白量力而为这个道理。吴莎琳噙著讥诮的冷笑,倚著椅背,双厂环臂的看著难得热心的陈云美,如果搬进来是丑男或美女,地大概掉头就走。

  「不必麻烦了。」梅之靖悄悄的斜睇冷眼旁观的吴莎琳,不希望地误会。

  「没关系,不像有些懒人只会坐著看报纸。」陈云美含讽带刺的觑了觑她,扔下香奈儿背包,上前协助他。

  这关她什么事来著?吴莎琳好笑的撇撇嘴,现在社会就是行那么多自以为是的

  「好人」。

  「真的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来。何况会弄脏你的衣服,还是不要。」

  他不提,陈云美还真忘了这一身昂贵的最新衣裳,刚自法国空运来,她今天之所以穿就是要向吴莎琳这乳臭未乾的丫头示威。

  「那……那真是不好意思。」陈云美笑得有些尴尬,回睨著无事的吴莎琳根本

  不屑一顾的喝茶,令她一肚子火,「我老爸要你下礼拜五回去,要开家族会议。」

  「我要上课。」

  「那一天罗律师也会来。」陈云美语含暧昧的讪笑,遗产嘛!谁不爱。

  罗律师是兰姨委托办理遗嘱的指定人,因此他的出现代表著兰姨。

  吴莎琳并不在乎什么遗产,重要的是遗嘱,冈为兰姨生前曾说待有一天不在世上时,会公布她生父是谁,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她要知道自己的生父为什么不要她

  母亲。

  她深吸了口气,「好,我会去。」

  「我话已带到。」陈云美鼻哼一声,睥睨她一眼後拿起皮包,足蹬高跟鞋大摇大摆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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