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终于平息,在余波中颤抖的她倒进他的怀里。他把她紧紧拥在狂跳的心上……那颗长久以来一直藏着他的秘密的心。
但他不想再有那种秘密。他现在说得出口了,就像内心深处的冰雪在春季融化成潺潺流水那样容易。
他颤抖地笑一声,抬起她的头,轻轻地亲吻她。
「我爱你(Ti amo,意语)。」他说。因为太过容易,所以他忍不住又说一次,这次用的是英语。「我爱你,洁丝。」
☆☆☆
洁丝的丈夫在不久后告诉她,如果爱情没有闯进他的生命,他很可能会犯下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他们在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时回到主卧室,但丹恩打算把昨晚的事讲清楚后再睡。
他躺在床上凝视着顶篷的金龙图案。「由于本身也正为爱痴迷,」他说。「我被迫认清男人——尤其是方洛朗那种不太聪明的男人——有多么容易陷入难以摆脱的困境。」
他以轻蔑的三言两语说明他怀疑毕樊世在巴黎那场闹剧里扮演的角色,以及如何继续怀恨在心。洁丝听了并不觉得意外。她一向认为毕樊世是个很讨厌的人,不明白他的妻子为什么没有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他。
但丈夫解决问题的方法令她感到意外又好笑。等丹恩描述完这个一举数得的有趣方法时,洁丝已经笑不可抑。
「噢,瑟钦,」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太坏了。我真想看看毕樊世看到方洛朗的感谢函时,是什么表情。」她再度捧腹大笑。
「只有你会欣赏其中的幽默。」他等她平静下来时说。
「还有其中的高明之处!」她说。「方洛朗、葛巧蒂——甚至是讨厌的毕樊世——都在几分钟内一并解决,而且不需要你出一点力。」
「除了数钞票。」丹恩说。「我的钞票,记得吗?」
「洛朗会一辈子感激你,甚至为你赴汤蹈火。」她说。「而巧蒂会因为觅得好归宿而心满意足。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舒适的生活,和一个爱她的男人。要知道,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奢华安逸的生活。所以她才会生下道明。」
「我知道,她以为我会每年付她五百英镑。」
「我问过她,怎会有那个愚蠢的想法,」洁丝说。「她说,众多达官显贵来参加你父亲的葬礼时,有些绅士带着妓女同行,她们都住在附近的旅店。巧蒂因此听到某些贵族如何安顿私生子和支付多少年金的故事——当然是一些言过其实的故事。所以她跟你和昂士伍在一起时没有避孕,发现自己怀孕时也没有堕胎。」
「换言之,她是误信谣言。」
「巧蒂以为只需生个孩子就再也不必工作,五百英镑对她来说是前所未闻的财富。」
「难怪她那么容易就接受你的一千五百英镑。」丹恩的目光没有离开顶篷的金龙图案。「你明知道这一段,竟然还威胁要把我的圣像画给她。」
「如果必须亲自与她打交道,我不能冒险让她在道明面前大吵大闹。」洁丝解释。「跟你一样,他非常敏感和情绪化。她在几分钟内用几句话所造成的伤害,我们可能要花好几年也不见得能够弥补。但是有你出面,风险就大大降低。尽管如此,我还是宁愿她安静地走开,所以我给菲尔做好贿赂的准备。」
丹恩翻身把她拉进怀里。「你做的对,洁丝。」他说。「我很怀疑我有能力同时应付一个生病的孩子,以及他大吵大闹的母亲。光是他就让我忙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
「他有你。」她抚摸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他有他高大强壮的爸爸,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回家了,他安全了,我们会照顾他。」
「家。」他望着她。「那么这是永久的。」
「关玮夫人的丈夫竟然和她阿姨生了两个私生子,但是她把他们以及自己的婚生子一同抚养长大。得文郡公爵的私生子在公爵府里长大。」
「何况丹恩侯爵夫人一向为所欲为,哪管其他人怎么想。」他说。
「我不介意从一个八岁男孩开始建立我的家庭,」她说。「那个年纪的孩子能够沟通了,他们已经非常接近人类。」
就在这时,就像收到信号一样,一声非人类的嚎叫声划破清晨的宁静。
丹恩放开她,猛地坐起。
「他只是作了噩梦。」洁丝想把丈夫拉回怀里。「梅丽陪着他。」
「尖叫声是从画廊传来的。」他迅速下床。
他穿睡袍时,洁丝听到另一声刺耳的尖叫……像丹恩说的,从画廊传来。她还听到其他的声音;其他的说话声,咚咚声,低微而匆忙的脚步声。
洁丝还来不及下床,丹恩已经赤脚走出房间。她急忙穿上睡袍和拖鞋追出去。
她发现他站在门外,双臂交抱胸前,表情难以捉摸,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八岁男孩跑向南边的楼梯,三个仆人紧追在后。
道明距离楼梯口只剩几英尺时,乔赛突然出现。男孩立刻转身沿原路往回跑,闪躲试图抓住他的大人,并在他们没抓到时高声尖叫。
「看来我的儿子是个早起的人。」丹恩温和地说。「不知道梅丽早餐给他吃了什么。火药吗?」
「我跟你说过,他快如闪电。」洁丝说。
「他一分钟前从我面前跑过去。」丹恩说。「他看到我了。直视我的眼睛,放声大笑,脚步丝毫没有放慢。你会发现那些尖叫其实是笑声。他冲向北门,在撞到门板的前半秒停下来转身往回跑。我猜他想引起我的注意。」
她点头。
丹恩跨进走廊。「道明。」他并没有提高音量。
道明钻进凹室,企图抓着窗帘往上爬。丹恩跟过去把他抱下来扛在肩上。
他把道明扛进主卧室的更衣室。
洁丝只尾随他们到主卧室。她听到丈夫低沉的嗓音和他儿子较为尖细的嗓音,但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他们从更衣室出来,道明穿着他父亲的衬衫。衬衫打褶的前襟延伸到男孩的腰部以下,袖子和下摆垂到地毯上。
「他吃过早餐也梳洗干净了,但他拒绝穿以前那种男童装,他说它们使他无法呼吸。」丹恩解释,洁丝则努力板着面孔。
「这是爸爸的衬衫,」道明骄傲地告诉她。「太大了。但我不能光着屁股——」
「光着身体。」丹恩纠正。「有女士在场时,不可以提到你下半身的后半部。就像不可以光着下半身跑来跑去一样,就算听到女性吃惊的尖叫非常有趣,也不可以。还有,不可以在黎明时大吵大闹,妨碍我和夫人睡觉。」
道明的注意力立刻转向大床。他的黑眸睁大。「那是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床,爸爸?」
他拉高衣袖,撩起衬衫下摆,走到床前张口呆看。
「它是这栋屋子里最大的床,」丹恩说。「查理二世睡过那张床。国王光临时,必须给他睡最大的床。」
「你有没有在那张床上把婴儿放进她的肚子里?」道明的目光瞥向洁丝的肚子。「妈妈说,你在世界最大的床上把我放进她的肚子里。现在有没有婴儿在那里面?」他指着洁丝的肚子问。
「有。」丹恩说完,从吃惊的妻子身边走到床前抱起儿子。「但那是秘密。你必须保证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前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能保证吗?」
道明点头。「我保证。」
「我知道要保守这么有趣的秘密会很困难,」丹恩说。「但我会弥补你。为了回报那个特殊的恩惠,到时我会让你揭露那个令大家吃惊的消息。这样公平吧?」
道明略加思索后再度点头。
父子俩的沟通显然没有问题。无论从哪一点看,道明显然都任凭他爸爸摆布。当爸爸的显然也心知肚明。
丹恩朝茫然的妻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后,抱着儿子走出去。他在片刻后独自回来时,脸上仍挂着笑容。
「你很有把握。」她在他靠近时说。
「我会算,」他说。「我们结婚五个星期,你一次也没有推说身体不舒服。」
「现在判断还太早。」她说。
「不会。」他像抱起儿子一样轻松地抱起洁丝走向大床。「这很容易算。一个繁殖力旺盛的侯爵夫人加一个充满男性活力的侯爵,等于一个孩子,大约在圣烛节和报喜节之间。」(译注:圣烛节二月二日,报喜节三月二十五日。)
他没有放下她,而是抱着她坐在床缘上。
「我还以为我可以令你吃惊。」她说。
他大笑。「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洁丝,你一直令我吃惊。每次转身都会有事情当着我的面爆发。或者是淫秽的怀表,或者是稀有的圣像画,或者是我不幸遭到误解的母亲,或者是我惹事生非的儿子。有好几次,我都确信我娶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颗燃烧弹。至少那样还讲得通。」他把一绺垂落的头发拔到她的耳后。「两个性欲旺盛的人制造出一个孩子,一点也不令人吃惊。那是理所当然又合情合理的事,一点也不影响我敏感的神经。」
「那是你现在的说法。」她微笑望着他。「等我开始像吹气球一样肿起来,变得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时,你的神经就会非常衰弱。等我开始生产,你听到我叫喊、诅咒,和叫你去死——」
「我会放声大笑,」他说。「像个没有良心的畜牲。」
她伸手抚摸他傲慢的下颚。「唔,至少你是个英俊的畜牲,而且非常有钱。高大强壮,精力充沛。」
「你早该看出你有多么幸运,你嫁的是世上最有活力的男人。」他咧嘴而笑。
在他的黑眸里,她看到他内心的恶魔在笑。但他是她的恶魔,她深深爱着他。
「你的意思是最自负的吧。」她说。
他低下头,直到大鼻子即将碰到她的。「最有活力的!」他坚定地重复。「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你就迟钝得可悲了。算你走运,我是最有耐心的老师,我会证明给你看。」
「证明你的耐心吗?」她问。
「以及我的男性活力。一而再,再而三。」他的黑眸闪闪发亮。「我要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她用手指缠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嘴拉过去。「我邪恶又亲爱的丈夫,」她低声说。「你倒是试试看。」
——全书完
作者絮语
亲爱的读者:
你们如果想多了解我,请往下读。
我自小就读公立学校。我们上英文课时会分析句子并将之图解,一再地代换练习拼字和文法。结果证明这种严苛的过程对日后的生活很有帮助。结果证明他们在学校里教我的一切,包括难懂的数学用语,在日后的生活都很有用。可惜我忘得差不多了。
我在克拉克大学的生涯不算短。在以仅仅两倍于例常的时间取得学士学位后,我留在母校担任文书人员、行政人员并兼课。在那段期间,我也做其他真正的工作:珠宝店和时装店的店员,六个月看尽人间冷暖的路边停车抄表员。
但我人生的主要事业是写作。这就是我主修英文的原因,而不是日后有助于谋得具有实际薪资之工作的学科。主修英文的学生必须读一大堆书和写一大堆报告。如果主修英文有薪水可领,那我的人生就太完美了。
其间,不管有没有人要求,我都照样写我的剧本、诗、信和伟大的美国小说。幸运地,小说的写作一直延续至今都不曾间断。
但我的写作一直没有报酬,直到大学毕业开始从事录影带编剧的兼差。命中注定这份兼职使我结识一位录影带制作人,他引诱我创作小说,最后成为我的丈夫。
因这段姻缘而产生的著作令人意外地赢得许多奖项,包括全美罗曼史作家协会的RITA奖。
这份工作几乎和主修英文一样令人愉快。
Loretta
获作者同意,谨在此列入一则作者对“摄政期”(Regency)的定义说明,希望有助于对本书的阅读与背景之了解:
针对“摄政期”的年代,一般有两派说法:
1.狭义的说法:一八一一年~一八二○年。官方的/法律上的“摄政期”始于一八一一年英国国会通过的,任命国王乔治三世的长子、当时的威尔斯王子担任英国摄政王的法令。此项法令之建立,乃因为乔治三世身体及精神方面病情严重,无法执行其皇家的职责。摄政期在一八二○年乔治三世去世,王子继任为乔治四世时结束。
2.广义的说法:一八○○年~一八三七年。威尔斯王子及其周遭的人对当时的社会和文化产生颇为特殊的影响,许多历史学家因此有较为广义的定义。始于十九世纪这个新世纪的开始,终于维多利亚女王一八三七年的即位,并将英国带入维多利亚时期。
3.我个人的摄政期定义则更广,使我得以充分运用一八二○年代那些美好但疯狂的流行时装所带来的喜剧效果(请看《恶棍侯爵》)。女性的流行服饰到一八三○年代简直彻底的邪恶,写一本以这年代为背景的书一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