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
午后清静的茶馆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正有说有笑地谈说着,似乎正在为某件事而高兴起哄着,但一旁有个人却未加入同伴而径自在一旁看着外面,一脸沉思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昭亚的眼光一直凝视着他家的方向,那若有所思的眼光不禁让一旁的姑娘们猜测,会是哪家姑娘吸引了他所有的心思,更为自己不是他所想的人而叹气。
这群少年中,就以昭亚最让一旁的姑娘们欣赏,不只因为他的家世好,更因那一表人才的好模样,让多少姑娘为他心动,只可惜不曾见他对哪家姑娘表达过情意。
在这,谁不知道任家的财大势大,虽然他们是因为经商而成为大户人家,可是任老爷对地方的捐献可不少,虽然好面子了一点,但为人还算不错。而且他那独生子的好人品,更让许多母亲们急着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任家大少爷任昭亚。
姑娘们巴望着任昭亚能多望自己几眼,或是朝她们笑笑也好,但他却只是托首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行人,微皱的眉头更让姑娘们着迷不已。
忽然,门外跑进来一个家丁样的人,他着急地把室内迅速地打量一遍,最后像找到什么似的叫道:“少爷,昭亚少爷,老爷急着找你。”
独坐一旁的昭亚闻声讶然地回头:“爹找我?知道是什么事吗:”
家丁偏头想了一下,考量着该不该说出来,最后他小心地说:“是夫人生了。”
“春娘生了?”果然被他料中了。昭亚睑上并无任何喜悦,反倒是有点伤神,他皱眉问:“男的女的?”
家丁似乎感染到主人的喜事,高兴地说:“是个小少爷,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昭亚知道他现在有个弟弟了,这也意味着他有麻烦了,他低头想着该不该现在问去,若现在回去一定会有麻烦,如果等他爹把这热给退了之后,他是不是会比较安全一点呢?
“我知道了。”
见少爷没打算跟着自己回去时,家丁心中有点焦急,“少爷?”
昭亚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知道这样通常能让家丁有所畏惧而打退堂鼓。“什么事?”
“老爷要您赶快回去。”家丁再一次叮咛,希望少爷把话听进去了,免得让他两边为难。
昭亚漠然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啜饮,“我知道,我等一下再回去。”
“可是……”
“我说的话你不听?”昭亚冷硬地质问,想威吓逼他先回去。
一见少爷似乎生气了,家丁连忙低声说:“小的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老爷早知道少爷一定不会跟小的回去,因此他已经……”家丁晃了头,似乎在示意什么,只见他身后马上出现了两个壮汉,矗立在门口等着!
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昭亚心中了解家丁未说完的话了。他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衡量现场的情势,他似乎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忿然转身,知道他若不回去,这些人就算架着也会把他给架回去,这只会让一旁的人看笑话罢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碍于任家是这里的大户,他们都装作没看到刚刚那一幕而继续做自己的事,但一些嘴快的人已经到处说着刚刚才发生的事了。
* * *
昭亚一进自己的房间就发现他的东西几乎都被翻了出来,东一堆西一包的,好像在准备搬家,而在一旁他爹正在督促丫环们动作快一点,他不出声站在一旁,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察觉身后有人,昭亚的爹任天回过身,一看到自己的孩子,马上一睑笑容地说:“你回来啦!”
能不回来吗?昭亚压着心中的不满,只是不悦地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把我的衣服都给拿走”
这让任天狡黠地露出笑脸:“以后用不着它们了。”
“什么意思?”昭亚眯起眼,有所防备地看着他爹,对于他爹不寻常的想法,他向来都有着心理准备,还有随时应付的本能。
“我是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果然,早已料到老爹的想法,昭亚轻描淡写地说:“辛苦?我又没做什么。”
任天不在意他装糊涂,反正事情早晚要说,现在说清楚也好。“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我?”昭亚好笑地解答,“任家的大少爷?”
“不!”这句话让任天不断地摇头,似乎在反对他的话。
“您想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了,你难道忘了?”姜是老的辣,这小子要跟他玩——还早得很,任天早就计划好一切了。
昭亚是没忘,但如果可以,他想要装傻忘掉。
“我们说好,只要春娘生了个男孩,你就要恢复原来的身份。”为了这个,他们争执了很久。
“您说的是这个啊!”昭亚装起笑脸,抓抓后脑勺想敷衍,“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答应你任问事。”
“别跟我打哈哈。”任天低声喝道。
昭亚也一脸认真,坚决地说:“我是说真的,我从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要他放弃二十年的生活方式怎么可能,再说这里谁不知道他任家少爷,现在要他消失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他爹要怎么对外说明他的突然消失?就冲着这理由,昭亚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爹所提出的无理要求。
“你别傻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任天高高兴兴地说着,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他有儿有女的,心情就不知不觉地高昂,就连昭亚的顶撞他都不在意。
昭亚冷睨了一脸自得的老爹,一点也不高兴地应道:“我可不觉得。”
“我知道一时之间你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但以后你会感谢我的。”再怎么说,男女之间就有着差别,昭亚是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的。
“见鬼了。”昭亚喃喃自语,才不信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他好。
“你说什么?”
昭亚拿起摆在一旁的茶水轻啜着,想掩饰心中的不满,暗吐舌头地回答:“没有,我没说什么。”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这样做。”
能拖就拖,说不定到时候他爹会改变主意。昭亚兴致缺缺地拉长脸:“不能等一等吗?”
“你已经二十了,不能再等丁去了。”
“别逼我。”说着,他已经摆出武打招式,他真的很不愿对他爹动武,但他也不能任人摆布,改变他目前的生活,他真的很满意也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我都忘了你会武功,我不该让你学的,毕竟一个女孩子不该弄这些刀啊枪的,那太危险了。”说着,任天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好像在想着什么重大事情。
昭亚不愿意承认,强硬地辩驳:“我是男的。”
“外表并不代表一切。”任天转身看着门外早已在一旁等待的丫环,一点也不在意昭亚的架势,“幸好我早就有所准备。”
“准备什么?”话才问完,昭亚就觉得头一阵昏眩,倏地,她明白老爹准备了什么。
刚刚他就在想药效怎么还未发作。对于昭亚向来只有用强硬的手段比较有用。他高兴地说:“好好地睡,等你醒了之后会感谢我的。”
昭亚硬撑着,告诉自己不能这样睡下去,一旦倒下,她将成了任人摆布的娃娃。“见鬼了……”
“养了你二十年,如果不了解你我就不是你爹。”任天笑笑地要一旁的丫环进来,“帮大小姐更衣,还有把那些刀啊剑的都收走。”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好好地装扮一下,一定比她娘当年还要美,想到这,他忍不住开怀大笑……
* * *
穿过层层戍守严密的护卫,一个粗衣打扮的男人自若地穿梭在华丽的宫宇间,虽然他的穿着跟四周显得格格不入,但没人阻止他,反而对他毕恭毕敬,他自己则无视于两旁森严的卫士径自熟悉地走着。
夜魈一进门就发现房间的主人不在,皱着眉问了一下身旁的人:“王上呢?”
“在武院里。”
“我知道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不用跟来了。”他向来习惯独来独往,多个人在身旁会让他觉得碍手碍脚的,再说他想要速战速决。
夜魈一个人走在春天的花庭之中,满园的花团锦簇,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一下,但他没有。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两个月前,王上就一直召唤他进宫一趟,但他一直以忙碌为由一拖再拖,实在是王上下了最后通牒,不然他真的不愿意选在此刻进宫。
这次是为了什么样的大事?他埋怨地想着,最好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他……丢开心中的懊恼,对方是君他是臣,君命臣难违,看样子只好忍一忍了,希望不是什么难缠的事。
穿过道道拱门,门内有两个人正努力地对打着,其中一个正是夜魈要找的人。他没打断,只是立在一旁观看,同时也想着王上会有什么事急着把他叫来。终于,对打的两人告一段落,也发现了一旁的观众。
一看清来人,拓跋亹话中带刺地说:“啊!我们的大忙人终于来了。”
不理会他的讽刺,夜魈欠身问:“您找我?”
“还知道我找你。”他一脸不高兴地冷眼睨着夜魈,随时要爆发的怒气让一旁的人显得有点紧张。
“我也想当作不知道,但君命难违,所以我还是来了。”夜魈无礼地回道,一点也不惧于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上。
“你这是藐视王令,我可以判你个罪。”拓跋亹突然大怒地叫道,但夜魈依然无动于衷,好似他们只是在聊天。
他简单地挥手:“请吧!”
见所有的威吓都无效,拓跋亹最后只是叹气地摇头:“好无情的人。”
夜魈无所谓地耸肩,他已经习惯了。“太了解你了,若要判我有罪,也不会催我来了。”
被说中心事的拓跋亹只有打哈哈地点头:“是是,是。”
他们之间一下子就失去了君臣间的那种严肃气氛。夜魈是当今王上的小舅,两人年岁相仿,让他们不只是君臣也是朋友,因此除了在正式场合外,夜魈和拓跋亹一向是直来直往地称呼。
“好了,谈正题。”夜魈急着想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大事需要把他急召来。
拓跋亹是避而不谈,顺势起了个架势:“来比武?”
夜魈脸一拉,这似乎跟急事无关吧?心中不悦,也没给对方好睑色:“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直找不到好对手,总要让我打个痛快吧?”在这宫中是找不到真正的对手,武师们都怕把他弄伤了或有什么闪失,所以对他都是让三分,打起来一点也不过瘾。
“如你所愿。”接着,夜魈并不通知便出了手。
就在两人一来一往间,拓跋亹同时也想着要如何实行心中的计划,因为他知道,若他不拐弯直说的话,对方一定不会答应,而且还会引起他很大的反弹,搞不好他的计划就会这样胎死腹中,他还会被狠狠地说上一顿。
“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他以试探的语气开口,想知道夜魈现在的心情如何。
两人的动作未因这话题而停下,夜魈倒是收敛了一点:“说来听听。”
拓跋亹小心地提起开头,说起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也知道胡汉的差异一直是先皇的难处。”
“也是你的问题。”夜魈一副不干自己事的模样说着,不管拓跋亹脑海中在想什么,夜魈都在提防着让自己不要中计,因为拓跋亹的鬼主意很多,不管好坏,只要他高兴就逼着所有的人都得顺从他。
他不高兴地呢喃:“说的好像不干你的事似的。”
“是不干我的事没错。”夜魈一个拳头打中拓跋亹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夜魈狂傲地问,“你有什么意见?”
拓跋亹摸摸被击中的地方,知道这件事不能直接挑明,因此他装作无意地提出一个意见:“来打个赌吧?”
这让夜魈扬起一边的眉毛,好像有了一点兴趣,“什么样的赌?”
“你会答应?”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拓跋亹挑衅地问,似乎在说着:你若不答应就什么都别问。
以夜魈的个性,能挑起他的好奇心,事情就好办了,拓跋亹知道夜魈不喜欢被瞒着,更别说吊胃口了,再加上最近他正因没什么事无聊着,因此拓跋亹知道他快要上钩了。
“君无戏言,我自然是没问题。”
“见证人呢?”
夜魈不悦地扬起双眉:“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怕你反悔。”早知道这样简单,拓跋亹就用不着想了好几个月,在该说与不该说中徘徊。
“我不是那种人,大丈夫一言既出,就要有驷马难追的精神。”把他说得好像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夜魈的眉头更加深锁了。
“意思是你答应了?”拓跋亹一边问,一边抽出剑与他对招。
夜魈不耐地说:“快说!”
“你若输了这场比武,我要你……”拓跋亹因闪躲夜魈的逼攻而把话给中断,而一方面他也很期待夜魈听到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此有意卖关子顿了一下。
“做什么?”夜魈专心地等着他的下文,因为太专注而让他在接下来的比武中失了胜算。
“娶亲!”拓跋亹乐得像什么似的,他咧嘴而笑,告诉显然是受到惊吓的男人,“我要你娶个汉族女子。”
不可一世的夜魈被这话给吓傻了眼,而就在他发呆毫无防备之下,他的颈间多出一把刀架着,准备随时取他的性命了,只是他本人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等他想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懊恼地瞪着那一脸得意的拓跋亹。
“我赢了。”
“刚刚不是当真的吧?”说真的,他的脑子还停在刚刚的震撼之中,要他娶亲?而且还是一个汉女?
“君无戏言,我会帮你安排的。”拓跋亹一边说着,还一边把手里的武器交给一旁的侍者,“不但要最漂亮,也要最温柔的。”
夜魈猛然回神,沉着一张脸大吼着:“我绝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不行了,难不成想当个无信大丈夫?”
这话让夜魈怒火中烧:“你耍诈。”
耍诈谁都会,但耍得有技巧才是最后的赢家,拓跋亹通常不会是那个占上风的人,但难得今天他可以这样设计夜魈,因此他心情好得不得了,“向来是你技高一筹,今天可失算了吧?”
夜魈知道再怎么算他都是吃亏的一方,他想着有什么可以让他扳回现在一面倒的局势,一跃而过的念头让他露出诡异的笑意:“好,要我答应也行,但我有条件。”
有设计人的经验在先,拓跋亹告诉自己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说来我听听。”
“老婆是我要挑的对不对?”拓跋亹点了头,夜魄又继续说下去,“因此我开出的条件是,那个女人要能先将我打败,不然一切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