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魈冷冷地一笑,心知这问题有点难,因此以谦卑的语气又补上一句:“总要我心服口服吧?”
冲着夜魈的这话,就是把地翻过来找,拓跋亹也要找一个出来,因此他拍着胸脯夸道:“好,没问题。”
“我——等——着!”夜魈好笑地一字一字应道。
据他所知道,汉族女子都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将他打败,这个难题就丢给拓跋亹自己去想,他等着看好戏就行了。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别的事让拓跋亹去忙,到时这事就会被淡忘了……
* * *
该死,可恶,混账,真的该下地狱去!
昭亚实在压不下心中的那股怨气,她早该知道她爹会这样做,而她竟没有察觉到蛛丝马迹,真的是……气死人广!她气得将眼前的木桌劈成对半,这样还是无法把她的怒气消尽。
“还在气?”
昭亚转身看着身后的妇人,勉强挤出笑容应对:“春娘。”
“我看你整个早上都待在房里,所以就过来看看。”看着重新打扮的继女,春娘认为这样的打扮最适合她了。
“身体还没复元,你就别勉强了。”昭亚扶着春娘到刚被她砸毁的木桌旁坐下,对于那些被她毁坏的东西,她一点都不在意。
看到死无全尸的桌子,春娘叹着气:“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气坏身体,要知道你爹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我很怀疑。”瞧他乐的,昭亚甚至怀疑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他的面子问题。
“是真的。”春娘摇着头。这父女俩个性还真像,但也不能怪昭亚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家老爷子的个性也常让她有点搞不懂,不过他绝没有恶意。
“反正现在有个小弟了,他一定忘了我的存在了。”说到那个臭老头,昭亚就一肚子气,“他最近都没有来看我。”
“他不是不来看你,而是在忙……”春娘没有再说下去,怕因为一时的多嘴而坏了事情。
昭亚并没有忽略春娘一闪而过的怪异:“在忙什么?” “没有,没什么。”
昭亚不信,怀疑地探着:“酒庄的生意有这么忙?”
“不是的。”春娘摇摇头否认。
“那他在忙什么?”说着,昭亚不高兴地转了身,却差点因为脚边的裙角而跌倒,忍不住发出一声咒骂。
春娘急急上前稳住她:“小心点,我知道你还不习惯穿罗裙,不过说实在的,这淡雅的水裙真的很适合你。”
这意思好像在说她以前的装扮很难看,昭亚不高兴地问:“你也站爹那边?”
“我只是认为你该恢复原来的女儿身。”从很久以前,她就想让昭亚回复女儿装,只是一直未能做到,看着她亲手带大的女孩,心中不禁有股想落泪的冲动。
“我已经扮了二十年的男儿,现在要我去做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人,我会受不了的,我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昭亚一出生,她娘就因难产而过世,所以她爹在知道不可能有男孩之后,就刻意将她装成男孩子来养。二十年来,昭亚的生活模式都以男孩应有的行为思考,现在要她马上回到女孩的生活,她怎么可能习惯?
“我知道是难为你了。”
昭亚冷冷地说道:“但那无法改变我爹的心意。”
“昭亚,你在?”突然,任天冲了进来,一看到宝贝女儿,也不管昭亚丢给自己悻悻然的眼光,便高兴地叫道,“刚好,爹有话要告诉你。”
她爹高兴过头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再加上她看到春娘眼中的遗憾,那表示她爹将要说的话春娘都已知道,是刚刚春娘欲言又止的事吗?昭亚想着自己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刚刚跟媒婆说了,要她帮你找个好人家。”这几天他就是在忙这档子事,看哪家有年纪适中的少爷,他的女儿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再怎么说任天在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媒婆?好人家?”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昭亚喃喃重复。
“是啊!你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虽然有点难,可是我任天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没人要?”任天看到昭亚呆然的样子,以为她在烦恼什么,开怀大笑,“嫁妆不是问题,我任天什么没有,就是有钱。”
“爹,你是不是烧坏神经了?”
“胡说,我正常得很。”他感叹地道,“管家的孙女十六岁就嫁人了,现在她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肚子里还有第三胎,要是我的外孙,我一定笑得嘴都合不起来。”
“想要孩子?那你就再生一个啊!反正你跟春娘都不算老,再生几个都不是问题。”昭亚很顺口地说。
“胡扯!”任天斥责女儿的无稽之说,虽然他真有这打算。
吐了舌头,昭亚一副不关己事地准备往一旁躲去,反正现在她爹是一头热,等烧退了人就会正常一点,到时她再来为自己申冤,说不定再过着以前的生活也不是问题。
“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他都已经命人准备嫁妆了。任何东西他都要求最好的,就连昭亚的衣服都是让人特制订做的。看着此刻身穿女儿装的昭亚,他感动得想落泪。
老爹的样子有点奇怪,昭亚不悦地心想,要她嫁人,她除了有一身的功夫外,什么都不会,再说她的粗鲁也是远近皆知的事,谁会想娶一个男人婆回去?
也不管昭亚反对,反正任天已决定要帮昭亚办个风光的婚礼,心中同时在盘算哪户人家的公子风评不错。“我一定会帮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看着她爹高兴离去的背影,昭亚真的很想破口大骂。哪有这样的老爹,好像恨不得将她高价卖出,她可不是那种会乖乖等着待价而沽的人。可是现在她真的是无能为力,看到一旁的人,昭亚突然想到了……
“春娘,你一定要帮我。”她拉着春娘的手说道,看样子她是等不到她爹退烧了,再等下去,说不定连她被卖了都不知道。
春娘吓了一跳:“帮?”
“你也看到我爹一副高兴的样子,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因此我只有等他冷静下来再说。”昭亚边说边伤脑筋地想着,该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事?
“那你要怎么做?”
“我要逃走,除非他答应不再逼我,我才会回来。”刚好给她一个借口去走走,天下之大,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事。
“逃走?”这字眼对春娘来说太强烈了,她皱着眉看着一脸自信的昭亚,“能逃到哪?”
昭亚已经开始打算了:“这就要靠你帮我了。”
“我?”春娘愣住了。有时她这继女的行为她还真无法接受,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知怎么搞的,春娘心中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第二章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笨拙的姑娘,在平地上走个路也会跌倒,看着她懊恼地爬坐起来,一双大眼瞪着绊住她的裙子,眼神似乎恨不得把它给扯烂了,那模样让夜魈忍不住想笑。
原本是为了透透气而出来走走的,没想到会遇到这情景,夜魈发现这几天的郁闷心情全一扫而空。
自从那天,他的话一出口,拓跋亹真的开始寻找能将他打败的女人,但京城里的官家千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女,要将他这样一个大男人打败谈何容易。
可宫里那堆人天天就拿着一堆画像让他瞧,瞧得他差点连晚上闭上眼都会觉得那些画追着他跑。如果再待下去,他一定会被逼到发疯,于是他趁机偷溜了出来。
一出京城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他若在一定的时间内没回去,拓跋亹一定会派人出来找他,那时就有好戏可瞧了,所以他选择在京城附近的村镇走走,看看热闹的人群可以让他不去想以后会有什么发展,他才会碰到这好玩的姑娘。
昭亚懊恼地瞪着自己的衣服,要不是答应春娘不会再穿男装,她真想换掉这一身碍手碍脚的衣服,看别人穿它走路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自己穿了它却连走个路都不会走?低下头看着及踝的裙角,走没几步就会将她给绊倒,让她又气又恨的。
其实她可以换件方便一点的衣服,只是她跑出来时就穿这么一套衣服,这还是她爹为她特地订制的衣物,说什么这样才能显出她的高贵华雅,可依她看,她爹只想炫耀他的家当罢了。
她叹了口气,呆呆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蓝天。一直以来,男孩的生活让她享受到一般女孩所不可能有的自由和不受传统的约束。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男孩后,她更是感受到男女间的不同,所以昭亚不想回复自己原来的身份,过那种得乖乖在家的千金生活。
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子道德规范的,生性好动的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地被逼着去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
为了这原因,昭亚无论如何都要反抗到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面的世界如此辽阔,它正在呼唤着她。她决意要闯闯外面的世界,即使她爹极力反对,也无法阻挡她的决心。
突然,她想起不知道春娘会不会被她爹给骂惨了,她是在春娘的帮助之下,才得以顺利地离开如牢笼般的家。因为自那天之后,她的行动都被限制了,她根本无法如愿逃脱,这次是趁着春娘上香还愿时,她溜出了家丁的监视才得以脱身。
在开始她的广大志向之前,昭亚得先解决目前的问题,那就是得找个地方把这一身衣服换下来。她发现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穿着像她这样褂衣罗裙的,有些村姑就穿着跨裤好方便工作,只是她该怎么做呢?
还在伤脑筋的昭亚突然听到一阵男子的狂笑声,她悻悻然地看向笑声的来源,看到一个在树旁的男人,他几乎是笑得人仰马翻,别人的不幸是他的快乐吗?
她不悦地瞪着那人:“你是谁?”
“对不起,我只是刚好经过,没想到会听到呻吟声,因此过来看看,我无心嘲笑。”夜魈连忙表明自己的无意,更努力地压抑自己的笑意。
“还说无心,你根本就是在大笑!”昭亚嘀咕着。虽然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很笨拙,但他也没有必要笑成这样啊!
已经在努力适应新生活的昭亚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男孩,这样她爹不会逼她嫁,她也用不着这样辛苦地逃家了。老天是如何决定一个人的性别呢?
“对不起,对不起。”
夜魁发现自己的笑意根本止不住,他上前伸出手想扶她起来,但昭亚不懂他伸手要做什么,只是嘟起了嘴,自己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她向来习惯自己动手,只是她那样子还真让夜魈觉得有趣。
她跟他所知的矫揉造作的女孩不同,瞧她自然大步地迈出第一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马上放慢脚步,也放柔自己的身段,同时还小心自己脚边的裙角,好像脚边有着什么坑洞会让她跌倒。
昭亚不打算理这个人,她得避开大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因为她知道她爹一定会派追兵来追她,虽然这里离她家有一段路了,但还是不能大意,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又忽略她的裙角所会引发的问题。当她发现时,整个人已经失去重心地往前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感觉背后有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免得她跌个狗吃屎。
“小心点。”
“谢……谢……”昭亚清楚地感觉他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际,心中因这触感而一惊,让她连忙挣脱离开他强而有力的臂膀。
她不是没有跟别的男人有所接触过,只是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惊异触感,所以,她又惊又怕地想离他远一点。
“喂!你要走了?”见昭亚匆匆离开的模样,夜魈竟然有种舍不得的感觉,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是那么的好……
昭亚懊恼地瞪着他:“难不成在这生根?”心中还因那突生的悸动而莫名地心跳加速。
“你一个人吗?”夜魈小心地跟在她的后面说,怕一个说错话恼怒她,让她气得转身就走。
“是啊!不可以吗?”她讨厌跟陌生的人打交道。虽然这人除了令她悸动之外,还给她一种怀念的熟悉感。
哇!好大的火气,可夜魈一点都不在意地应和:“可以,可以,只是不知道你正要往哪去?”
“京城。”
“我也是。”他不介意为了她往回走,反正只是早点回去而已。他别有用意地推荐着,“我住那,要一起走吗?”
谁晓得他是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昭亚原本想一古脑地拒绝他,可是衡量一下,两个人走也好有个伴,但又怕她爹追上来……不,等等,这个人或许可以帮帮她。
昭亚露出同意的笑容:“好,一起走。”
见她同意,夜魈叫唤白己才放开任意奔驰的坐骑,他伸出于说道:“来吧。”
从不懂女人家该有哪些礼仪,昭亚看着他伸出来的手问:“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拉你上马啊!”一般的千金娇娇女不是不走路的吗?因此夜魈才叫来自已的坐骑准备载她一程。
“我可以自己来。”说着,她就要自己跨上马,但马上被夜魈拦腰抱起,她皱起眉看他,“你不信我?”
“这样不雅观,还是让我来吧!”
“为什么?”她以前就是这样上马下马的,也没人跟她说过不可以这样,如今这理由让她心生纳闷。
她的问题让夜魈不知该怎么说,想了一下,他才道:“姑娘家就是要温雅一点,再说女子生来就是要被保护。”
保护?昭亚第一次被人当成女人对待,心中竟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感觉。她都差点忘了此刻她是个女孩子,女子就该有女子的规范,只是她从不懂这些,心中蹿起的感觉是挫折还是矛盾?她都已经有点搞混了,女人应该是被人保护的吗?唉!看样子她要适应新生活还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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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一次因为自己脚边的裙角跌倒时,夜魈真的忍不住了,虽然从刚刚他就一直忍着自己的笑意,可是这次他真的真的忍不住了,当第一声笑声冒出时,他连忙想以轻咳掩饰,但终究失败了,因此招来怨恨的眼光。
丢开所有好笑的心情,知道自己要有所表示的夜魈好心地上前问:“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昭亚好气,气得想捶东西发泄一下,但手边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泄恨一下。
他们因为进了城,所以下马用走的,但这对昭亚来说是一大难事。不管她再怎么小心,还是会因裙角而感到行动不便。
他故意转开话题问:“你不痛吗?”
“当然痛,要不痛你来多摔几次。”她轻哼,别开头。这人老问着废话,让她好想对他生气,但他那温和的神情又让她无法气太久。她讨厌当女人,因为女人好像是弱者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