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胡涂事来,我……我怎能这样……怎能……我该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无助的自责,却无人拉她一把,甚至命运还将她推向极端。
突然,戴正丰的房里出现“砰”然一声巨响。
她空了的心直觉——完了!完了!她冲向前,冲进房间,冲到父亲倒卧在地上的身
躯前,狂喊:“爸!不要,不要。”她颤抖的、惊栗的、苍白的、不知所措的、胡言乱
语的……她喊:“爸!求求你别丢下我,求你别死……起来,你起来呀!”
戴晴努力想抬起父亲庞大的身躯,但她办不到,父亲身躯沉沉的压住了她,而她积
压多年的悲与苦倏地崩溃,泪如雨下模糊了双眼,她仍旧喊:“爸!原谅我……我知道
你气我、不想看到我,求求你原谅我,爸——爸——”
她呼唤,一遍又一遍,但戴正丰紧闭的双眼像是无情的拒绝,教她冰冷的心沾染罪
恶沉入地狱,从此再也无法原谅自己对父亲造成的伤害。
经不起打击的戴正丰再度爆了血管,虽然紧急送医救回了性命,却终身瘫痪在床上。
张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她不想、她不恨,只怪自己、怨自己、恨自己。
三个月后,戴晴将父亲和贺子玲从中部安顿到南部,然后她一个人带着简单的行囊
到台北,想找份正当的工作做。
但,缺乏经历又无学历的戴晴,吃尽苦头到处碰壁,兼三、四份零工,也赚不足给
贺子玲的生活费,最后不得已又沦落到酒廊内工作,一直到她遇见费云翔。
那年的戴晴也正值双十年华。
第六章
过完年,放完假,才头一天开始上班,戴晴避之不及的麻烦就找上了她。
这个“麻烦”还引起办公室的一阵喧哗,而事件是从花店外务送来的一束鲜花开始。
其实公司里的女职员也不少,偶尔出现鲜花、卡片、礼物的追求攻势,也是很习以为常,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情。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主角是向来不闹“花边新闻”的秘书小姐戴晴,光是这点就
够令大家好奇;再加上那束集漂亮、耀眼、稀有品种、价值不菲……于一身的昂贵鲜花,
事情就更加打动了。大家纷纷揣测、打探,究竟是谁追求戴晴,而且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在戴晴的记忆里,所认识的朋友中,只有一个人会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他
就是——孙汉良。
他打动女人的办法是数也数不尽,随便使出几招,就足以令女人感动莫名、大为倾
倒,但是戴晴见惯了他的手法、伎俩,早已晋升免疫之列,这束鲜花带给她的只有厌恶
感。
孙汉良还是轻易的找到了她,这意味着,她往后的生活再也无法安宁,而事实正如
她所预料,往后的每一天,鲜花不曾间断过。
戴晴也曾要求花店的外务停止送花到公司来,否则她惟有拒收。而外务却为难的对
她说:“客户已预付半年的费用,钱已无处可退,花也只有照送……”还反过来拜托她,
别令他对花店、对客户不好交代。
现在,公司上上下下对她都投以羡慕的眼光,岂知她每天都得忍受这彷佛永无止境
的困扰。于是,附随鲜花而来的卡片,就成为她发泄心中不满的目标。
每天上午,戴晴都会到影印室,将一封封未曾拆阅的卡片扔进碎纸机里,看着它辗
为碎条。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当它被辗碎而她获得一丝痛快感,正想离开影印室时,费
云翔正巧走了进来。
她的心情正好,先开口喊:“云翔哥。”
“在忙吗?”
她摇摇头,看见他手中厚重的文件,“你呢?是不是要我帮忙?”
他歉然的点头,把手中的东西往前稍扬起,“这是昨天你整理过的资料,刚才我打
开柜子,不小心把它们撒成一地,次序全都乱了,得麻烦你再重新整理。”
“好!没问题。”她从他手中将资料接过来,立即就在复印机上整理起来,“你忙
你的,一会儿我整理好,就送去给你。”
费云翔没走,犹豫了一下说:“晴晴……”
“嗯!”她呢喃应声。
“是不是……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男人送花给她,才能显示他的重视。”
真难得,他居然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戴晴纳闷的回头望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喔……”他用手轻揉鼻子,呢喃的说,“我看天天都有那么一大束花送到公司,
又看见你心情这么好,所以……所以随口问问。”
戴晴脸色暗暗一沉,转回身子,迟缓着手中的动作,“怎么?你也和外面的其它人
一样,想向我打探花是谁送的吗?”
“不是!”费云翔立即否认,两手伸进西装裤的口袋里,故作轻松状,“我说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
“你也送花给苏小姐吗?”戴晴问。
“我!?”他耸耸肩摇头说,“不曾。”
“难怪。”戴晴恍然明白,“和苏小姐闹意见了,是不是?”
费云翔没否认,也没承认,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女人很容易心软的,买束漂亮的花当面道个歉,多说几句好话就成了。”
“你呢?”
“我!?”她又不懂了,不解的望着他说,“我怎样?”
“花呀!”
他指向透明窗外,摆放在柜台前供众人欣赏的某个人送给她的鲜花,说:“它是不
是也让你心软,也让你感动了呢?”
戴晴瞥着那束花,冷冷的说:“有些女人的心是死的,凑巧我就是其中一个。”
“看来,还会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公司可以有漂亮的花欣赏。”
她淡淡一笑,没问也不想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将手中的资料递还给他,“给你吧!
只乱了几页而已。”
“哦!谢谢。”他接过资料,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问题吗?”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必和苏媚的冲突的确不小,她好心鼓
舞的说:“你放心,苏小姐绝不是心已死的女人,你尽管用我教你的方法,我保证苏小
姐绝对会心软,而且感动得不得了,你们之间马上就能雨过天晴,安啦!”
“是吗?”他意兴阑珊的语气。
“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你和苏小姐究竟怎么了?好象很严重似的。”
“没什么。”他摇摇头,“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谈她?”
“可以。”她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外头还有一大堆的工作呢!”
“晴晴,你知道我没那意思。”
戴晴笑笑,“我知道,我是真的得出去做事了,十点半有家厂商要来,你忘了啦!”
他表情似突然惊醒,彷佛没有她的提醒,他的确会忘得一乾二净。
“资料我都准备齐全了,你不用担心。”
他也笑了,表情有些奇怪,“有你在,我从来不担心。”
“哇!那你得好好看着我,免得我让别人给挖走了。”
戴晴打趣的说,侧身将影印室的门打开,让费云翔先走出去,然后自己再跟上,一
起走向办公室。
“你和天翔最近如何?”
费云翔问得很突然,问得教她摸不着边际,“什么如何?”
“你们……好吗?”
“我和他,”费云翔的话,可真是愈来愈难懂了,但戴晴也没许问,直接回答说:
“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似乎顿了一下,戴晴没看见他脸上的不悦,“那鲜花事件,天翔怎么说?”
“他该说什么吗?”她犹疑的反问。
“难道他不该表示点意见吗?”他再反问。
“没有,他从没对我说些什么,我认为天翔和这件事根本毫无关系,没有必要表示
任何意见。”
费云翔突然停下脚步,这使戴晴不得不也停下来,因为他很明显是因她的话而有这
样的反应。
“怎么啦?”她问。
费云翔蹙着眉看她,想看透她的心怎么可以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还不允许天翔有
任何不满,但他又何必在乎呢?
他长叹口气,“没什么。”进入办公室前,他又拋下一句话:“多点选择,也未尝
不好。”
直到戴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还在想费云翔的话。自从鲜花事件发生后,所有的人
对她说话,都有意无意透着言外之意,这回连费云翔都给感染了,还说了最教她不解的
话,想得她直发愣。
“喂!一早就偷懒。”费天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副活逮到她的模样。“老实
招来,在想些什么?”说着,就坐上她的桌沿。
“想你大哥……”
“哇!”费天翔从桌上跳起来,不可思议的怪嚷,“表露得这么直接,只可惜大哥
不在这儿,你等等,我马上把大哥给叫出来,你当着他的面,再说一次。”
“喂。”她拉回已准备开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的费天翔,“拜托!我是说‘想你大哥
说的话’,你也等人把话说完再发神经嘛!”
“我发神经?”费天翔不满被她如此指责,没好气的说:“好!那大哥究竟是说了
什么,让你如此想他——的话。”
这么点口头便宜,他都不放过,戴晴真是服了他,也故弄玄虚的说:“他说你有话
和我说。”
“我?”费天翔指着自己的鼻子,摸不着头绪的说:“他知道我有话和你说,我自
己怎么不知道?”
戴晴装得更“与我无关,别问我”,没好气的说:“那我怎么知道。”
“不会吧!”他不信,“他为什么认为我该有话要和你说呢?”
她眼睛瞄向柜台,“为了那束鲜花啰!”
“花?”费天翔夸张的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柜台,把那束花从头瞄到尾,左瞇右瞄像
是福尔摩斯在办案,过了一会儿又一蹦一跳的走回来,“我知道了,我明白我大哥的意
思了。”
“你知道。”她不以为然,“好!那你说,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吃醋。”
“吃醋!?。”
费天翔郑重的点头,“对!我大哥他吃醋。”
戴晴一怔,然后纵声大笑,“完了!完了!这鲜花事件的后遗症真是威力无穷,你
大哥只是用眼睛看它一眼,说的话就教人一知半解;而你居然跑到鲜花面前,又是看、
又是嗅、又是摸的,这下又胡言乱语起来。”
她把又坐在她办公桌上的费天翔急忙给赶了下去,“拜托,要发疯到远一点的地方,
我有很多事要做,别疯到我这儿来。”
“我是说真的。”
戴晴也不甘示弱,“我也是说真的。”
“噢!你怎么比大哥还迟钝呢?”费天翔不敢相信的说“没错!所以你大哥是老板,
而我是下属。”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戴晴,天翔来了吗?”
费天翔正想解释,戴晴桌上的对话机就传出费云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是!他来了。”
“让他进来,顺便连厂商资料一块拿进来。”
“是!”
戴晴松开对话机按钮,同费天翔使了个“进去吧”的眼神,再从抽屉中取出准备好
的资料递给他。
“糟糕!”费天翔这才想起和厂商十点半的约,“我居然忘了产品审核这件事,这
下子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我中午还有个约会呢!”他取过资料。
戴晴耸耸肩,两手一摊,说:“趁现在还来得及,打电话取消这个约会啰!”
“不行!这约会不能取消,那可是关乎我一生的幸福,万万取消不得。”
“这么夸张,‘一生的幸福’,是什么人这么重要?”戴晴笑问。
“就是……”他差点脱口而出,及时煞口没说出来,“不告诉你,除非……除非……”
他把手往柜台那指去,说:“除非你肯告诉我那束鲜花到底是谁送给你的。”
“不说就算了。”她低下头,开始做事。
“口风比我还紧,保护送花的人吗?”
“赶快进去吧!”她催促,“免得时间拖晚了,耽搁了中午和楚小姐的约会。”
费天翔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你怎么知道是楚楚?”
戴晴轻笑,嘴角露出一抹狡滑,“我猜的,而你告诉了我,我猜得没错。”
“你……你真可恶。”
“没办法!谁教你对楚小姐的爱意表现得这么露骨、这么明显,很难教人不去发现
到。”
“好!冲你这些话,我说什么也要查出那个每天送你花的神秘客究竟是谁?看你到
时还怎么得意。”
“天翔……”
费天翔朝她做了个挑战的手势,就自顾自的走进董事长的办公室。
戴晴微张着嘴,她有种被恐吓的难受滋味,费天翔一向说到做到,而那实在令她感
到害怕。
戴晴想着,一旁的电话也响起,她有些迟疑,直觉这通电话将带来不安,但,她不
得不接听,而事实也告诉她,她的直觉是对的。当戴晴以亲切温和的口吻问候,并道明
“费氏企业董事长办公室”后,彼端传来的竟是孙汉良的声音。
“Carey,是我,汉良。”
她心头一凛,愣得不知该挂上电话,抑或与他把话说清楚。
“Carey,我知道你在听,别不和我说话。”
半晌,两头都是静默。
他轻叹口气,“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没关系,我可以等,这个月不行,再下一个
月,下个月不行,再下下个月,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开口和我说话为止……”
“孙先生。”戴晴打断孙汉良的话,提起心底最大的勇气,对他说,“你口中的Ca
rey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和她的关系也在那时就已经结束,请你别再拿我当作是她,
你所做的事或许能打动Carey,但对我绝对是毫无作用的。”
她的话非但未使孙汉良打消念头,反而迫使他焦灼的说:“如果你不想我叫你Care
y,那好,从此我绝不那么叫你,我叫你戴晴,叫你任何你肯让我喊的名字,好吗?”
她不觉意外,既然他能知道她工作的地方和电话,她的一切自然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孙先生,没有用的。”她清楚的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从前是,现
在是,将来也是,请你别再浪费时间,也别再干扰我的生活……”
“Carey。”他喊得急切,“别这样对我,千错万错我都任由你处置,就是请别把我
当陌生人,我不相信你真能忘记过去,我们曾是如此的亲密呀!”
“不!孙先生,我和你没有过去。”她冷冷的说,“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是Carey,
请你别再认错人,别再做那些令我厌恶的事。”。”
啪!她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匆匆将话筒挂上,手掌紧紧按着怕它再响似的。心想,
戴晴呀!戴晴!你不能任由他毁掉你现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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