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呀,她是这么的聪颖、慧黠、可人、温柔、贤淑婉约,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霍劭骐想也不想的回答。他多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妹妹呀。
他每形容蝶儿一句,古承天的脸便往下沉一分。即使他的形容与蝶儿的个性不太吻合,但他就是意听意气,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决定。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我把她送给你,你现在就可以将她带走。”他轻扯着嘴角,每个字几乎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而口气更是酸得可以,不过他自己却没发现。
不单是他没发现,就连霍劭骐也没听出来,因为他让古承天的话给呛着了。
“咳……咳咳!你……你说的是什么鬼话?”霍劭骐困难的顺顺胸口,惊愕与气愤令他差点讲不出话来。“你明明知道蝶儿喜欢的是你,你还把她送给我?”
“你听得很清楚。”古承天不想再重复一次,他怕自己会后悔。
“你——”霍劭骐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古承天冷淡归冷淡,但还不至于这么绝情,难道就是他的报复手段?先是玩弄蝶儿的感情,再将她如敝屐般地丢弃,让她生不如死的活在感情的创痛里,他这招还真是狠绝!
原以为古承天迟迟没有对蝶儿展开报复行动是因为他爱她、舍不得她,而他也一度认为爱可以化解一切仇恨,但如今看来,古承天对蝶儿真的是恨之人骨,非得将蝶儿折磨至死才肯放手。
见他怔愣的模样,古承天表情冷绝地轻哼道:“哼,要不要随你,你不要,我还有两个一表人才的师弟——”
“我要!”霍劭骐连忙答应,他得把蝶儿接回安平王府周全地保护着,绝不能让其他男人欺负她,尤其是唐门的!他肯定、急切的语气令古承天心里一震,夹杂着酸味的怒气迅速地在四肢百骸问漫开,他忽然有种想把蝶儿藏起来的冲动,就算她是他的灭门仇人,他宁可把她关上一辈子也不把她让出去。
“一旦我把蝶儿带走,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霍劭骐沉着脸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请便。”古承天毫不在意地说。
他一副巴不得蝶儿快滚的表情,看得霍助了忍不住气的挥拳相向,却让他轻易的闪过。
古承天一把抓住他握得死紧的拳头,厉声道:“不要以为你是御封的安平王我就会怕你。”
“安平王的头衔压不了你,我的拳头可不那么想。”霍劭骐出其不意地挥出另一只拳头,快而准地击中古承天的腹部,正当他得意的笑开时,他的视线不经意的越过古承天的肩,看到了蝶儿死白着脸,全身颤抖地倚靠着石柱。
糟了!看来他们刚才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这……这该如何是好?他原本还打算以最不会伤害到她的方法将她骗到安平王府,谁知还是让她听见了。
霍劭骐异常的安静令古承天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这一看,他整颗心倏地紧缩,呼吸跟着一窒。
身穿白衣的蝶儿惨白着一张小脸,乌黑的头发披散着,了无生气的模样活似一缕幽魂,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将她吹散。
“蝶儿!”霍劭骐奔过去想要搀扶住纤弱的她,却被她阻止了。
“别过来。”蝶儿身体轻晃了一下,但她咬紧牙根,努力不让阵阵晕眩将她击倒。
“你真的不要我了?”她忍着心被针扎似的痛楚,颤声地问着古承天。她绝不相信她深爱的阿天会无情地将她送人,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我已经玩腻了。”古承天冷哼一声,讥诮地别开头。
“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为何她又听不懂了?蝶儿脸色雪白,不解地望着他。
“玩过你再把你丢给别人,看你清白尽毁,生不如死,这就是我的报复。”古承天字字犀利、句句无情。
他的话宛如一把利剑,无情地将蝶儿的心划成碎片,刹那间,她仿佛听见心在滴血的声音,现在她终于知道心粉碎了是什么样的一个滋味,那已经不是一个“痛”字所能形容的了。
她痛恨自己为何要挑这时候出来找吱吱,如果她乖乖的待在房里不出来,就什么也不会听见,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的生不如死了。
她终于明白,原来她用生命来爱的阿天对她不仅只有恨而已,还厌恶至极,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而她还傻傻的把自己全给了他,这教她情何以堪哪!
她应该放声大哭,哭他的无情?还是应该破口人骂,骂他的狼心狗肺?或者干脆布个阵法困死他?
不!她的心在他要将她送给别人的那一刻早就痛死了,没了知觉,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指责谁的不是。怪只怪自己不应该心软救了他,如果当初她一剑刺死他,也许今日就不必经历这么多的爱恨情愁、悲痛难过。或许,懵懂无知的过日子也是一种福气。
她好想回空幽谷,然后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属于山野间无忧无虑的华山蝶;可是谷里的每个角落全是古承天的影子,她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而死在回忆里。但是若不回谷,她还有哪儿可去呢?难不成真要跟霍劭骐回安平王府?
她勉强地扯开一抹笑,想将所有的事情皆一笑置之,可是心头那股沉痛的苦涩却怎么也化不开,忽然,她尝到口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且愈来愈多,甚至溢出她的口,慢慢地从嘴角滑下来,滴到她雪白的衣裳上。
她低头看着一滴、两滴,愈来愈多的红色液体在她最喜欢的衣裳上漾开,霎时,眼前一片昏眩,身体更是摇摇欲坠,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她早已倒下。
她绝不能在古承天的面前倒下,否则她仅剩的一点自尊将荡然无存,她还得靠那一点自尊支撑着离开店门。
见鲜血自蝶儿嘴角滑落,古承天的心差点停止跳动,而那一滴滴在衣上化开的血清更侵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令他痛不欲生,差一点就失控的朝她飞奔过去,但为了即将的计划,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视而不见。
他将双手紧紧的交握在身后,发挥所有的意志力阻止双脚不朝她奔去,表情是十足的冰冷、无情,但任他再如何的掩饰,依旧藏不住眼底的焦急、害怕。
“蝶儿,你……”霍劭骐惊惶地扶住如有风中残烛的她。
“我要离开……”蝶儿有气无力的攀附着他的肩。
“不行,你得马上就医,你别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他心疼地为她拭去嘴角的血渍。
“快滚!别弄脏我的地方。”古承天故作嫌恶地赶着。见他们俩如此亲热,他心中一把无明火熊熊的狂烧着,恨不得把霍劭骐那双矩的手给砍掉。
“你不是人!”霍劭骐气得破口大骂,“就算真的是华山漓姥杀了你全家,那也不关蝶儿的事呀,你把所有的帐都算到她头上,这根本就不公平,而且蝶儿也没有那个义务和责任来承担这一切!”
“你也没有资格评判这件事,说不定霍怀仁也是这件血案的同谋。”古承天失去理智的胡乱牵连。
“你疯了!”要不是蝶儿正虚弱的靠在他怀中,他一定冲过去狠狠的甩古承天一巴掌。
“我是疯了,所以你再不把她带走,她就再也没机会走出唐门一步。”
“带我走……”蝶儿央求着。
“我们走,别理这个疯子。”霍劭骐打横抱起她,还给了一个要她安心的吻。
古承天生硬的转开头以为就能眼不见为净,可是那轻吻声他还是听见了。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但听在他耳里却备感刺耳,再加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他俩亲热的模样,他差点失控把蝶儿抢回来。
霍劭骐恶狠狠的瞪着他的背影,以为他至少还会有点人性的回头出声把他们留住,但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他气得大步的离开唐门,并发誓如果不是古承天跪着求他回来,他死也不会再踏进唐门半步,如果违背誓言,他就是小狗!
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古承天才缓缓的转过身,表情痛楚、挣扎地看着被震得仍有些晃动的大门,心中不舍油然而起,但他弄不清那不舍到底是舍不得蝶儿离开她,还是舍不得、不甘心一个好好的报复对象就这么让给他撵走?
内心情感与仇恨的冲击终于让他忍不住地仰天狂吼。
他突然的狂吼声吓得家仆个个走避,每个人皆不敢前来探问这个性情丕变的大少爷到底何事如此疯狂,个个都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狂吼过后以为能得到轻松,可是剩下的却是无尽的疲惫,他蹒跚地走回英雄居,颓然地坐在床沿,脑海里浮现的净是蝶儿凄楚苍白的小脸,小时候那血淋淋的一幕早已模糊,就算他努力的想要记起,也会被蝶儿的小脸给覆盖住。
难道他对蝶儿已经没有恨了吗?还是他真的爱她受到忘记仇恨?
他摇摇头叹了一声,决定不再想这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只手托住头部躺了下来,另一只手却在被上摸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黄色的锦囊,接着他又找到了另外两个,分别是红色与蓝色的锦囊。
咦,他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锦囊?难不成是蝶儿的。
他想起在空幽谷时,蝶儿曾说过华山漓姥给了她三个锦囊,说是要她交给进入空幽谷的男人,当时他还向她要过,可是她赖着没给。
他好奇地想知道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和古家一门被灭的事情有关。
他双手因紧张而有些颤抖,慢慢地打开黄色锦囊,映人眼帘的是一张年岁久远泛黄的纸片,不曾淡去的松墨行云流水般地写着——
血海深仇终陷囹圄
迷途知返一朝醒悟
应天灾劫佳人有难
勿使玉碎禽兽在畔
简单的几行字,却看得古承天惊慌不已。
前面两行摆明是劝他放弃仇恨,这不重要,但什么叫“佳人有难”?是指蝶儿吗?
忽然,蝶儿口吐鲜血的一幕浮现他脑海,惊得他全身发凉,脸色更是愈来愈苍白。
不!蝶儿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他得找她回来!
他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
出了唐门的蝶儿,压根不知该去哪,霍劭骐只好抱着她在街上闲晃着。她虽然轻归轻,但抱久了,手也是会受不住的。
“蝶儿,你到底想好要上哪儿了没?”他满头大汗的问道。
“你让我下来吧。”虽然虚弱无力,但蝶儿仍逞强要自己走,因为姥姥曾告诫过她求己不求人,否则人情债永远也还不了。
“可是你身体还这么虚弱……”霍劭骐为难的看着她,他的手是很疲没错,可是蝶儿的身体这么弱,可能走没两步就倒下了,一向疼惜女人的他,就算再累也绝不会让女人受到一丁点的苦。
“让我下来。”她坚持道。
“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找大夫来替你看病。”
“别费事了,我这心痛的毛病永远也好不了了。”蝶儿一落地就感到头昏腿软,只好靠在他身上,她捧着依然抽痛不已的心,哽咽道:“除非心死了才不会觉得痛,否则这阵阵的抽痛,快让我窒息了。”
“古承天这个王八蛋!”霍劭骐见不得她痛苦,立刻咬牙切齿的笃道。“他不要你,还有我呀!”
“你不会真的要我吧?”蝶儿泪眼迷蒙,有些忐忑地问,害怕万一霍劭骐真要她,那如果有天姥姥冤屈得以昭雪,古承天就不可能再要她了。
“如果我要呢?”霍劭骐扶她在台阶上坐下,而后正色地探问着,他想要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且诚实的回答,“我不要你。”
“古承天这么对你,你还一心向他,可见你真的很爱他,但可惜他却不够爱你。”他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无奈,他根本就不看好这段感情能有什么好结果出现。
“不!他爱我,只是他身负着血海深仇,又误会姥姥是凶手,所以……”蝶儿强辩道,只不过说到最后却有点心虚、不确定,因为她从未亲耳听见古承天说过他爱她,再加上他种种无情的报复手段,搞得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对她到底是爱还是恨。
“所以你是个傻瓜。”他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帮她,只好摇摇头无奈地说。
“什么?”她不懂他的意思。
“说你是个笨蛋啦!”他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头。
闻言,蝶儿立即当真地皱起眉头,沱然欲泣道:“我真的很笨吗?难怪阿天会不要我。”
“没那回事,我不是那个意思……”喔!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她吸了吸鼻子道。
“算了。”霍劭骐放弃再解释,兔得愈描愈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找到真凶还姥姥一个清白。”
“这是当然,可是我们连一点头绪也没有,怎么找?”这也是他迟迟未动手寻找真凶的原因。
“如果我知道怎么解算天书就好了,天书里一定有记载着二十年前的那场灭门血案。”蝶儿难过地垂下螓首。都是因为她偷懒不够认真、不够努力,没把书屋里的藏书全都看完,说不定姥姥留下来的书中就有教如何解算天书的方法。
“蝶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姥姥真是凶手,你要怎么办?”霍劭骐突然提出这个疑问。
他是很相信华山漓姥,但是姥姥在二十年前突然带着天书隐世,在那敏感时期,不知她为人的世人一定会把她和古家灭门一案联想在一起,再加上姥姥早已仙逝,可说是死无对证,所以能还她清白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那群夜闯古家的蒙面人,但要是找不到呢?她很有可能要蒙冤一辈子,因此他得先让蝶儿有心理准备才行。
“不可能!姥姥不是那种人!”蝶儿斩钉截铁地否定他的话。
“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蝶儿不高兴的打断他的假设,她不喜欢别人说姥姥的不是。虽然姥姥在她五岁时便已仙游,但她和蔼善良的模样却深深地烙在她心中,从不曾模糊,所以她能肯定姥姥绝对不是那种人。
“算了,不说了。”霍劭骐自找没趣的耸耸肩。“可是天书在古承天身上,就算你知道怎么解算,他也未必肯让你算……”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一阵酥麻,接着全身都动不了了。
“翟姐姐!”见到来人是久未见面的翟姬,蝶儿立刻开心的叫着,苍白的脸上首度露出了笑容。
“少攀关系,走!”翟姬一把抓起她,然后朝背对着她的霍劭骐说:“回去告诉古承天,要她活命就拿天书来换,他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