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什么事惹得你这么不开心?”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当然看出她的不开心。
“我不喜欢穿成这样,好奇怪。”她扯了下裙摆,抱怨的语气跟模样,全然一副女孩儿家的姿态而不自知。
没敢说她的性别本来就该穿成这样,他故意打量了下她,技巧地先从正面评价说起:“不会啊!你穿这样很漂亮,有什么好奇怪的?”
“漂亮?真的吗?”她迟疑地看了下自己。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哇哇大叫。“是真的!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少来了!”她白了他一眼,可怎么也掩不去心头那一份甜孜孜的感觉。
说来奇怪,她向来就知道自己的五官端正,算不上丑,不过她一向就是不在意那些的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他嘴里说出关于她漂亮的字眼,竟让她心头隐隐有份得意的感觉。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知道我没骗你就是了。”
“先别说那些了。”撇开心头的得意,她换了个话题。“唉,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那一日,打伤那个姓赵的跟他带来的人之后,他们两个拍拍屁股走人,计划到邻近的几个名胜古迹去好好地玩他一遍。哪知道他们什么都还没玩到,就让姬大娘派出来找他们的人给找到,通知他们,关于他两个已被通缉的事。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她,君海棠,堂堂圣朝的二公主,竟让一个右丞相之子欺到这等地步——通缉?
所以他们又回来了,只是没那么笨,明目张胆地用原本的样子等人来抓,在凤秋官的大力游说之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了女装,两个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回到了中幽城内。现在只差一个完美的计划,好让她能更进一步、重重地再一次挫挫这个作主发出通缉令的赵仁杰的锐气。
真是不长眼,想玩她君海棠?她回让他后悔认识她这个人!
“唉,阿凤,你一定得想一个狠一点的、能让那个姓赵的大大丢脸的计划,整得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君海棠叮咛。
“唔……让我好好想一想……”就算她不说,好久没好好地玩一下的他也早想找个人开刀了。现在有个冤打头自动出线、送上门来,尤其还有她的支持,他说什么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此时,右丞相府里,赵仁杰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哥?你怎么了?”赵欣欣纳闷地看着兄长。
“没,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赵仁杰摆摆手,要她继续说下去。“快说吧,娘让你来问我什么?”
“那个……娘要我来,是想让我问问你,上次她向你提起的,关于相亲的事情……”
“相亲?”
“是啊,就是相亲的事,虽然她先前问过你一次、而你已表示不愿意,但她想让我再来问问,看你有没有改变心意,因为这一回她看上刘大人家的千金,很是喜欢,所以想让你迎娶回来当咱们赵家的媳妇儿。”赵欣欣尽责地说明她的任务。
“我不是说过了,娘喜欢的,又不代表我喜欢。”赵仁杰打心底排斥相亲的主意。“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相?”
不用照镜子,赵仁杰也知道自己脸上的乌青还没褪去,一想到造成这些瘀伤的人……该死!他一定要抓到那两个人,好出这一口怨气。
“娘说了,会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再安排时间,只是想先问一下你的意思而已。还有,娘说若你不喜欢刘大人家的千金,要我问问,你所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这样她以后好拿主意。”赵欣欣说着另一项交代,打心底佩服起母亲的未雨绸缪。
“……”赵仁杰被问倒了,他压根儿没想过这问题,而就在他怔忡细思之际,脑海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稍嫌单薄的身材,俊美异常的精致五官,即便是说着最气人的话,也带着一股惑人魅力的……
“哥?哥?”想什么这么出神?赵欣欣觉得奇怪。
“什么事?”狼狈地收回心神,赵仁杰粉饰太平地问,心中很是害怕,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人”?
“那个……关于娘说的……”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身负重任的赵欣欣也没心情多问。
“让她安排时间,说我会准时到。”他一口允诺。
“什么?”他答应得这么快,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相亲。”他提醒她。
“相亲?你是说……你答应要相亲了?”她猜测。
“你来,不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你是答应了?!”她让他模棱两可的样子给搞糊涂了。
“没错,跟娘说,一切全听她的安排,到时记得把时间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赵仁杰交代完便径自离开。
“喔,好。”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她讷讷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事好像透露着古怪?不过算了,反正她负责传话就是了,哪管这应允的话是不是答应得太过爽快,还是快跟娘说去吧。
相亲被安排在半个月后,其间赵仁杰后悔不下一百次,但应允的话早说出口,而所有的事也在他答应之后便向女方说定,让他事后想反悔都不行。
“杰儿,笑,你的笑容呢?等一下玉婷就要来,你这个样子活像人欠了你几百两似的,会给人坏印象。”赵夫人无奈地看着儿子。
那样最好!心中嘀咕,但赵仁杰可没胆这样对母亲说。
“娘,这事真的不能缓个几天吗?这阵子我真的很忙。”赵仁杰已经尽量忍住,但脸上的表情不合作,还是流露出几分不耐。
“是啊,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这阵子老看不见你人?”赵夫人纳闷。
他话到了嘴边,但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要他怎么说?这半个月以来,他的身边发生不少事,都是些不危及生命,但总气得他七窍生烟的倒楣事。
说来气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钱包不见,让人误会他吃白食;就是吃的、喝的全变了味,让他一会儿辣得半死、一会儿酸得要命,要不就是又甜又咸的,让他食不下咽。
而问题不光发生在吃的方面而已,连穿的也出问题。
有时他在路上,见路人对他指指点点的,不用怀疑,定是他的衣服出了问题;不是这儿破了,便是那儿裂了,搞得他发现时尴尬不已。更糟的是,事情还不只如此,有时他走着走着,没来由就像让鬼给推了一把似地,总会莫名其妙地绊了一跤,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徒惹路人的笑话。
而除了在外头丢脸,就连他睡觉时也不得安宁,常常夜半三更的,不知从哪儿冒出奇怪的声音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一夜数次,弄得他连觉也没得睡,精神差得要命。
食衣住行睡,样样出了问题,对于这些层出不穷的、近乎恶作剧般的意外,他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而首要怀疑的,自是那两个半个月前胆敢出手伤他的浑人。
但气人的是,虽然也能肯定,那两个始作俑者定在城内,而且就在他附近打转,可就算他已请中幽府尹派出更多人手在城中搜查;身边也安置不少武艺不俗的护卫,但就是抓不到这两个造成他出糗不断的元凶,让意外不断的他更加气得半死……
“杰儿?”赵夫人唤回儿子的注意力,觉得奇怪。“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娘请放心。”赵仁杰一语带过。为了不让母亲对他失望,以为他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处理不来,他已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让他娘知道他这阵子所遇上的事。
“没什么那就好。”赵夫人不放心,叮咛道:“等会儿你可别这样,要专心点,娘好不容易才安排好这次两家一块儿出游的事,等玉婷跟他们刘家人来了,咱们大伙儿游湖时,你可别再这样,三魂去了七魄,没礼貌。”
“是!孩儿知道了。”
事实证明,相亲并不如赵仁杰原先想像的那么样枯燥无趣,刘府千金的温柔婉约、知书达礼,让这趟游湖之行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很快地落下一枚黑子,看着眼前柔美的对手执棋凝思的秀雅面容,赵仁杰微笑着,开始觉得娶妻求淑女,若不多想,娶回眼前的温婉佳人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在赵仁杰考虑,是不是该如母亲所言,接受这门亲事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扰乱一室的宁静。
“相公……相公……”
原本与刘夫人在一旁观看女儿作画的赵夫人觉得怪异,连忙唤了一名侍女出去看看船舱外头的情形。
“夫人,外头有一艘画舫,就停在咱们的附近,上头有很多看起来不正经的女子朝我们这边招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喊着。”
“杰儿?”听完侍女的回报,赵夫人求助于现场唯一的男人。
“娘,没事,我出去看看。”安抚一室的女眷,同样觉得奇怪的赵仁杰决定出去看看,看这些烟花女子究竟能放肆到什么样的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拉生意,脑筋还动到私家船舫上?
殊不知,他的出现让丈外画舫上的女子激动了起来。
“相公!是相公出来了!”
“相公,是我啊,我是诗诗,你还记得吗?”
“我是燕燕……”
“我是芳芳……”
一堆人纷纷自报名姓,什么金莲、瑶儿、小菊的,十来个人争着发言,听得赵仁杰头昏眼花。
“住口!你们是谁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们。”觉得莫名其妙的赵仁杰大喝一声,制止一长串无意义的提醒跟问候。
“相公真是无情,怎么说不认识我们呢?”
“是啊!相公你以前说最爱芳芳的,怎么全忘了呢?”
“不对,相公真正喜欢的是我。”
“你骗人,才不是这样的,相公每次跟人家温存完,说最爱的人是我。”
为了他最爱谁的问题,十来个女人又吵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场面说有多壮观就有多壮观,听得赵仁杰的嘴角开始隐隐抽搐了起来。
“杰儿,这是怎么回事?”在里头听到这些对话,看着脸色变得难看的刘家母女,赵夫人的脸都快绿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是流连温柔之乡、性好渔色之徒,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被揭穿,大大丢了赵家的脸,这让她情何以堪?
“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不光是绿,看着眼前的阵仗,赵仁杰的脸都快变黑的。
“相公的娘亲在吗?娘亲啊,您要为我们作主啊!”
“是啊!相公玩弄我们的感情,虽然我们是坠入烟花的女子,但同样都是女人,也全都有心,而且全挂在仁杰相公的身上……”
“就是说嘛,我们一颗真心全给了仁杰相公,没想到他那么过分,说翻脸就翻脸,娘亲您要为我们作主啊!”
一口一个娘亲,此起彼落地叫得好不热络,但别说船舱里的高堂听得不爽,赵仁杰最后一丝丝的耐性也宣告瓦解。
“住口!谁是你们的娘啊?你们这些烟花女子,哪配这样叫我娘?”赵仁杰怒极,愤怒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鄙色。
“仁杰相公,你怎么这么说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对啊,你好可怕,你怎么变得这么多?”
“闭嘴!我真是受够了……说!你们到底是收受了谁的收买,胆敢这样戏弄本少爷?”其实心里有底,但赵仁杰想亲耳听到她们的证实。
“什么收买……”涎着笑,其中一名女子装着无知,试图想圆一下场面,但赵仁杰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别装蒜!”他撂下重话。“我知道一定是受了指使才会这样的胡闹瞎缠,而我想,恐怕那主使人没说清我的背景吧?你们可知我是谁?我爹可是当今皇上最倚重的右丞相……”满意地看原本争着说话的女人们全闭上了嘴,赵仁杰再接再厉。“如果你们肯供出这整件事的背后主使人,或者本少爷可以考虑考虑,不计较今天所发生的事。”
他的话才一说完,一个含悲带泣的女声从对船的女人堆中传出。“赵郎,你怎么这么说,难道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受人主使,要栽你的赃吗?”
孩子。
赵夫人听到这字眼,也顾不得所有人以她马首是瞻、全跟在她后头出来看热闹,她再也按捺不住地出了船舱,就看对面船上十来个的烟花女子中挤出个体型稍嫌粗壮、但面容清秀而且看起来很是让人顺眼的女孩儿。
此刻,她一双清亮的眼正含着眼泪,一脸的愁苦,而挺着个肚子,看情况,怕也有六个月了。
“你是谁啊?”赵仁杰的脸抽搐了几下,没想到对方这么顽强,还能继续闹下去。
“赵郎,你怎么这么说呢?虽然……虽然我说过不贪图名分,而所有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但你也不能吃干抹净就不管事,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是没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找你,可没想到你竟然说不认识我,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一手捂着肚子,女孩儿哽咽地擦着眼泪,螓首低垂的样子看起来好不可怜。
“杰儿,你……你……”将所有的话听进耳里,赵夫人一脸的震惊,无法接受自己竟教养出一个始乱终弃的儿子。
“娘,这不是真的,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赵仁杰当然不会认这个莫名其妙的帐。
“不认识我?”女孩捂着心,像是受了打击的样子。“赵郎,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出口呢?想当初,你千方百计追求我,试图接近我,还找了好多人帮忙,而现在你竟说不认识我?”
“你这个神经病,我本来就不认识你,还有你肚子的种,你别随便乱栽赃,以为我会认这个帐。”但真奇怪,怎么他老觉得这女孩看起来很眼熟呢?
“你……你……你就算不认我,你连自己的亲骨肉也狠得下心不管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女孩哭得好不伤心。
“仁杰,娘是这样教你的吗?”赵夫人气极。
“娘,您息怒、息怒啊!”乖巧的赵欣欣连忙上前拍抚母亲的背,顺顺她的气。
“这要我怎么息怒?家丑不可外扬,可你瞧瞧,看你这个哥哥做了什么?一直以来我还以为他是个上进的好孩子,没想到他平日的不见人影就是去做了这些天理不容的勾当,这下真相大白,还让刘夫人跟玉婷看了笑话……”赵夫人一脸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