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爹,千万别把玉镯给他!」喜儿急著阻止。
她担心玉镯放在道观里,若真因此她再也无法在梦中见到翼怎么办?她一定会懊恼至死。
「你别胡说了,事情交给爹来处理。」金大富转头对道士说:「道长请,老夫派人随同道长护送玉镯回观……」
「爹!」喜儿无奈的喊,心里涌现一阵仿徨与无助。
如果她因此再也见不到翼……她深吸了口气,取下额上那可笑又噁心的符咒,心中愁肠百结。
她的翼和梦里的自己,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为什么连她自己都感觉她有点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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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翼弟这样……你们说,他真的不会死掉吗?」简昭君一直喃喃自语、忧心忡忡。
「翼弟看起来好像很痛苦,可是为什么大夫却说他没事,我们真的能相信大夫吗?」简西施问。
「不然要如何?」简貂蝉白了小妹一眼。「城里的大夫都被我们找来看过翼弟了,每个大夫都说他没染病,没事,难不成硬要他们说翼弟有事你才高兴?」
虽然床上的简翼浑身火烫,还不停在床上挣扎翻滚,实在难以说服她们他这样叫没事,可是经过多位大夫会诊,他确实没有染病,实在是叫人束手无策啊。
「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简西施委屈的咬著下唇。「翼弟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别吵了,你们看,翼弟的情况好像比较平缓了。」
听到大姊这么说,二姝同时静了下来,不约而同望向床上的弟弟,就见他虽然眉头拧得紧紧的,口鼻还在喘息,但已经不再翻滚挣扎了。
她们互嘘一声,静静的看著眼皮略略掀动的简翼。
「翼弟!」见到他好不容易终於睁开眼睑,三人喜极而泣。
「喜儿……喜儿在哪里?」他的声音乾乾哑哑的,像在大漠走了许久一样,连点往日的磁性都没有。
「翼弟在说什么啊?」三姊妹交头接耳,不甚明白,偏偏刚刚她们自以为体贴的叫雷大信一干人等去忙自己的,所以现在连个可以询问的聪明人都没有。
「喜儿、喜儿!」简翼咬著牙关,坐起身来梭巡,他的嘴唇都已经乾裂了,但是他不觉得痛,他只想见到喜儿,见到他的喜儿,那场火蔓延得好快,火苗在顷刻间卷到屋里,他们几乎没有逃脱的时间。
「翼弟——」简貂蝉比较大胆,虽然胞弟有异状,她仍动手摇了摇他,希望能把他摇醒。
「翼弟,大姊求求你不要这样……」简昭君抽噎著。「你是咱们简家唯一的男丁,若你这样发昏,大姊怎么对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呜……」
「是啊,翼弟,你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们发誓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简西施也连忙搬出万年不变又一再重复使用的保证。
「大姊……」认出人来,简翼急切地道:「喜儿在哪里?她在哪里?」
简昭君有点害怕的看著他,「我、我不知道……哦,不不,应该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才对。」
「你怎么会不知道喜儿是谁?」他一脸的不耐。「她是你的弟媳妇,腹中还有你的亲侄子,既然救了我就没理由没救她,你快点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的弟媳妇?」简昭君指著自己,毫无头绪。
什么时候翼弟娶妻了?她努力的想了一遍。没有啊,如果有的话,她这个大姊怎么会没半点印象?
「老天!」简貂蝉倒抽了口气,指著床上一脸焦灼的胞弟。「翼弟!你搞大了哪家千金的肚子,快点从实招来!」
简西施恍然大悟,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简翼却是一脸的狂乱,他痛楚的哀求道:「你们不要再废话了,喜儿她到底在哪里?我求你们快告诉我!」
三人同时一愣。这语气著实不像她们的翼弟啊,他居然会用「求」这个字眼,他几时求过任何人了?那喜儿,那被他搞大肚子的女人是何方神圣?她们好想知道哦。
简昭君柔声道:「翼弟,你先镇静下来,要找人也得先告诉我们往哪里找,你告诉大姊,大姊马上派人去把你要的人找来。」
「大姊——」简翼眉心紧紧一皱,他的目光迟滞、神色憔悴,窗外突地打起一声巨大的破雷响,他蓦然看清眼前的人是他大姊简昭君。
他大姊简昭君……
那么他不是在梦里了?
若他不是在梦里,他在哪里?他又跌回现实里来了吗?
他揉揉眉角,这个梦境逼真又冗长,他所有的意识像是还在梦里,脑袋昏昏沉沉的,闪过数个交织不清的影像。
梦里的他和喜儿怎么了?他们可有逃过火劫?
「翼弟……」三人小心翼翼地唤他。
「我没事。」他闭了闭眼,耳边听到屋外的雷雨声,他的眉心锁得更紧了。
如果这场雨是不在他与喜儿的木屋该有多好,那么他们必定可以逃过一劫。
不不,他怎么可以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这场会接续的梦影响他太深了,甚至他的性格也隐隐约约在改变,而这些都不由得他控制。
「翼弟,那个喜儿——她究竟是谁啊?」见胞弟眼神渐渐恢复正常,简貂蝉的好奇心也作祟了起来。
听到喜儿两字,他震动了下,身躯僵硬如石。
「二姊为何知道喜儿?」他强作镇定问道。
她扬扬眉梢。「你一直要我们把喜儿找来见你啊,好像很急的样子。」
「是啊,还说她腹中已有你的孩儿了。」平时脱线至极的简昭君难得有严肃的时候。「翼弟,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姑娘,你可得快点将人家娶进门来,不可让我简家的子孙流落在外,这样可是对不起简家的列祖列宗的,知道吧?」
他苦笑一记,他竟为梦中人牵挂如此之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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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县的小寿宴是京城的一件大事,人人都想攀关系拿到帖子,若能成为知县的座上宾,也就能扬眉吐气一番。
「爹,我真的不想去。」
喜儿临出府前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她不明白她爹为何要强迫她同去赴宴,还硬要她换上最飘逸的那袭月牙白衫裙,更命令她戴上银白色的长耳簪,让她感到好无奈。
「这是简家庄的少庄主受爹所托,替爹弄来的帖子,你乖,陪爹去参加宴会,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哦。」金大富话中有话地说。
她终於搞懂了,她爹想藉机替她相亲。
「爹,女儿不是说过,女儿还想在家里多陪您几年,至於出阁,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她已经十天没作梦了,那个梦像飞走的风筝一样,断了音讯,令她挂心不已。
她和翼究竟怎么了?她真的好想知道,想知道他们好不好,想知道现在他们去了何处,她腹中的孩儿平不平安……
唉,一切只是空想,若那梦境就此断了,她又能如何呢?
她的梦真的被道观给镇住了吗?那个道上看起来像个三脚猫啊,怎么可能真的镇住她的梦呢?
「傻女儿,你都十七了,再过几年就变成像简家姑娘那样的老小姐了,到时根本无人会闻问,嫁得出去算是奇迹。」
「可是——」她不想去,她只想倒回床上睡觉,试试能不能作梦。
「别可是了,走吧。」
根本不容她置喙,带著百无聊赖的心情,她随她爹来到知县的私人府邸。
知县府的婢仆正忙著,深红色的地毯从阶下一直铺到正堂,华丽而醒目,各式贵重的礼物一件件的被送进府里来,里头甚至有太子大手笔送来的羽毛彩缎、绚丽斑斓的珍珠翡翠、玛瑙玉石,还有各种名贵的佳酿,例如桂露、香蜜等等。
喜儿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大场面,除了排场目不暇给外,持著帖子登门道贺的达官贵人非富即贵,也叫她开了眼界。
不过,即使场面再盛大,看过之後,她仍然感到无聊,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她梦境万分之一的重要,如果可以的话,她情愿回到梦里,也不想待在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她撇下金大富,默默踱出主厅,沿著长满绣球花的石径漫无边际的走著,最後一个人站在回廊下低吟叹息,不时抬眸看著一轮皓月当空,微蹙著蛾眉。
向晚微风拂动她的衣袂裙角,她的一双眸子因为寂寥而笼罩著一层淡淡薄雾,如烟似梦的,似有无限叹息。
「唉——」她也真的叹息了,不知自己为何而叹,像是对著这么美好的月圆,就会有所感慨。
蓦然之间,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一抬眸,撞进一双深沉无比的湛湛黑眸里,她的心怦然一跳,整个人如遭电殛。
是他!
她的翼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震惊得瞪大双眸,眨了眨,又眨了眨,一时间心跳难以自己,只怕是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那面貌、那轮廓、那眼神、那身长……不是翼又是谁呢?
只是,翼浑身都是浪拓不羁的气息,而他……站在她十步之遥的那个男子,他不似翼那般黝黑,还有种从容贵气。
蓦然间,他疾步朝她走过来,喜儿不禁一怔,立刻变得神情紧张。
她心慌意乱的立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颗心像快蹦出喉咙了。
「请问姑娘芳名为何?」他眸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强压住内心那股巨大的激荡情怀。
她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困扰了他多久?她知不知道在这里见到她,他的内心有多震撼,那翻江倒海的感觉绝非笔墨可以形容。
「我……」她紧张的濶了润唇,又润了一润,「我叫金喜儿。」
这个答案大大的撼动了他。
她居然就叫喜儿……
「公子……」喜儿不安的看著他。
月色下,他立於她身前,挺俊的身量令她必须仰视,她几乎快昏厥了,他的气息比梦中更加夺人。
老天!他知不知道他在她的梦中占了多大的份量?
他知不知道这十天以来,她有多么牵挂他,无时无刻不想他人梦来,虽然明知即便他入了梦,也只是个梦,她却还是一头栽下去了。
「在下简翼,简家庄少庄主。」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内心在问:她可听过这个名字?他是翼,她的翼,她总是这么轻声的唤他……
「简、简翼?」她倒抽了口气,简直要揪住衣襟才能不失声喊出来,
他的名字居然就叫翼?!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真的快要昏倒了。
「姑娘听过在下的名字吗?」他盯著她慌乱的神情,只希望至少她知道他这个人,并未荒谬到希望他们有共通的梦境。
喜儿沉默的看著自己脚尖,不擅长说谎的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要她如何回答他的话呢?
她是听过他,但,是在她梦中,要她这么荒唐的告诉他吗?
「姑娘是否听过在下的名字?」他又问。
喜儿知道自己不回答是不行的,她硬著头皮摇了摇螓首,「小女子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失望之色显现於他俊颜上,他的眉心蹙了一蹙。
她没听过也是理所当然的,难不成他希望梦里的喜儿和眼前的她是同一个人吗?
他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所以别再痴心妄想了。
他的眸光回到她脸上,一看到她那如梦似幻的眸子,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知道她经常在他的梦里吗?
他们已结为夫妇,她腹中有他的孩儿,他们在那一夜遭遇火劫,如今生死未卜……
喜儿也痴痴地仰望著他。
他真的不是她梦里的翼吗?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他知不知道她好担心他,担心他无法逃过火劫,无法逃过她表哥的追缉……
「喜儿!」金大富寻了出来,见女儿居然与他欣赏的简家庄少庄主在谈心,不由得眉开眼笑。
「爹。」喜儿垂下眼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失当,不由得两颊浮上微微红晕。
简翼的视线仍在她身上,「原来喜儿姑娘是金老板的闺女。」
他立即有种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之感。原来他在找的人一直近在咫尺,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罢了。
「小女拙於言词,一定令翼少主索然无味吧?」金大富不夸自己女儿,反而损起她来,就是想以退为进,不想令简翼产生反感,毕竟京城里有太多大富贾都在向简翼推销自家闺女,他才不要落入俗套哩。
「翼少主、金老板、金小姐,大人请三位就坐。」一名下人出来禀报。
「知县大人已经认得老夫了吗?居然知道老夫不在席上,真是叫人开心哪。」金大富喜上眉梢地说,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喜儿紧紧的跟在她爹身後,她偷偷望著走在前方的简翼,这个夜晚对她而言,比梦还像梦。
第九章
大火很快吞噬了木屋,他带著喜儿冲出来,一回身,烈焰冲天,熊熊怒火在漆黑夜里更显得骇人。
更骇人的是,羽箭从四面朝他们射来,他护著她,手臂受了一箭,箭尾穿透他的臂膀,身上有无数的刀剑伤。
「翼!」看著倾身倒下的他,她的泪水奔流不止。
「舍得出来了吗?」马背上的曲昱廷冷冷注视著浑身狼狈的他们。「箭上有毒,这该死的东西马上就会毒发身亡。」
她居然跟别的男人私奔,这不啻是在严重践踏他的尊严,他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尤其是她……该死的她,居然背叛他,还带走他想望了多年的两样东西,叫他怎不天涯海角的追踪她呢?
「不不,不会的!」喜儿哭著扶起简翼的头,发现他伤口流出黑浓的血液,她的心紧紧一抽,难道箭上真的有毒?!
「表哥……」她纤弱的肩膀剧烈的抖动著,抬起婆娑泪眼,哀求的看著曲昱廷,激动的说:「我求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哥吗?」曲昱廷用一种嫌恶的眼光回望著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鬼迷了心窍跟他私奔,我对你很失望,你也别想我会救他。」
「表哥……」她抱著简翼软软垂下的头颅,脸色苍白,她含著泪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知道你在气我,我只求你救救他,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要翼好好活著,她甘心做任何的牺牲,即使要用她的命换他的命,她也愿意。
「是真的吗?你都听我的?」曲昱廷凌厉的盯著她,一个抬手,示意手下暂时收手。
「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喜儿哽咽著拚命点头,因为怀里的简翼己渐渐失温了,她焦灼的说:「表哥,我求求你快想办法救救他,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