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其他十七只手居然没有人跟她一样比“四”?
“没喊到,自罚一杯再来!”筱枫拍手欢呼。
梁霞只能怪自己手气不佳,又干了一大杯啤酒。
“再来!五只!”这回她一根手指也没出。
耶?不是喊中了吗?怎么大家都无力地东倒西歪?梁霞一脸疑惑。
“小姐!台湾拳里面没有人喊五只的啦!”胖哥好心地帮她解释大家被她打败的理由。大家这才相信Sable真的是第一次坐台陪酒,这是装也装不来的。
“闹场,再罚一杯!”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出声的,竟获得大家的一致通过。
“干杯、干杯、干杯……”
众人有志一同地鼓噪着,劝酒的音量愈来愈大,直到梁霞又喝完一杯穿肠毒药,才爆出如雷 的掌声。
“好了、好了,她已经连喝三杯了,换我作庄。”剪刀不忍看她再被罚酒,挺身而出为她解 围;至于为什么……只有天知道!
这是他第二次帮她说话了,梁霞心里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
又玩了几把,或许是“天公疼憨人”吧!梁霞都没事。酒精慢慢地在红男绿女的肚子里发酵 ,团体游戏结束,男男女女、双双对对,唱唱私语。
“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小周破例把手机号码留给欢场女子。梁霞谨慎地把它收起来,倒不是真想打电话给他,只是单纯地想把它当作第一次坐台的纪念
品。
突然角落里传出争吵的声音。
“搞什么飞机?”剪刀怫然作色,脸色阴骘。
“我要带她出场,结果她一下说大姨妈来,一下说喝醉了!”一名穿着背心,露出手臂上大
片刺青的男子,不满地抱怨。“叫我帮她买全场,又不肯跟我走,把我当‘盘子’啊?”“我哪有?我喝醉了啦!”妙妙醉醺醺地靠在沙发上,犹不知死活地醉言醉语。“我不能再
喝了,我的头好昏喔!”
“剪刀哥最讨厌有人借酒装疯。”小周低低地跟梁霞咬耳朵。
“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嘛!”筱枫试着为好姐妹说话。
“是啊!我看妙妙真的是喝多了。”燕子也跟着补上一句。
当!
玻璃碎裂的声音轻脆又响亮!是剪刀把手中的酒杯奋力掷在对面墙上所造成的特殊音效。原本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
敢喘一口。
“你在给我装疯卖傻啊?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借酒装疯。”剪刀眯着眼,那模样有说不出 的威胁感,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跳出来说话。
小周丢给梁霞一个“你看吧!”的戏谑眼神。
从未见识过如此火爆场面的梁霞哪有空理他,密切地注视着后续发展。
“剪刀哥,您大人有大量,我自罚三杯向您赔罪。”妙妙也知道惹恼了道上最难缠的剪刀,
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急得眼眶发红,都快哭出来了,就差没跪地求饶。剪刀始终不说话,等她喝完才瞄了燕子一眼。
“燕子,去叫陈经理进来。”
燕子不敢迟疑,马上冲出包厢讨救兵。
一屋子没人敢说话,除了小周。
他又在跟梁霞说悄悄话,说完还不住地拱她。
剪刀用眼睛的余光将一切全看在眼里,仍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他的狗头军师这一回要变什 么把戏?
只见经过一番推扯,梁霞轻轻地走到剪刀面前,隔着杯盘狼借的桌面,款款坐下,她执起酒
杯,照着小周教她的话说:“剪刀哥,我敬您!如果您先前玩得还高兴,请别把刚刚的不愉快放在心上;若气消了,就
陪我喝一杯,否则就当我不识好歹,您在气头上,我还火上加油。”
鼓足了勇气说完,她拿起酒杯就要干,却被剪刀出手拦阻。
剪刀瞪向小周,好样的,兄弟多年,明知道他一火起来天王老子也挡不住,竟敢把她推出来 送死?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戒大胆了吧?
小周皮皮地调开视线,当作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算准了他从不殃及无辜吗?剪刀这回可要小周跌破眼镜,谁教之前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太刺 眼。
“啤酒?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吧?”剪刀拿起otard XO,将公杯注满。“想要强出头?你一口 气把这杯干了。”
啊,不会吧?小周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太……太狠了吧!老大虽然不懂得怜香惜玉,但是什
么时候这么恶整过小姐?唉!Sable,你死得好冤啊!我小周对不起你!他只能在心中暗自 懊悔。
梁霞明白,这一大杯烈酒她要是没喝完,眼前这位大哥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既然伸头也是一
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何不痛快一点?她二话不说马上“喝干啦!”
辛辣的汁液从口中经过食道,一路灼烧到肚腹。
剪刀原以为她会 哩叭嗦找一堆借口不喝,那他就可以逼着小周帮她代喝,灌死那小子;没
想到她这么干脆,不禁令他另眼相看。震惊之余,眼中流露出激赏的目光。“有你的,我陪你一杯。”他一仰头,也干了一公杯的otard。
四目相交,梁霞只觉口渴得厉害,全身发烫、头重脚轻,原来醉了就是这种感觉吗?她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陈经理在外面听了燕子的简单叙述,连忙进来处理善后。
“剪刀哥,招待不周,我向您赔不是。”陈经理一进门就卑躬屈膝地道歉。“小姐们全部给我滚出去!”剪刀漠然地开口。
“你们没听见啊?赶快消失!”
陈经理挥挥手,把小姐们都轰走,梁霞也在其他姐妹们的搀扶下退回休息室。待一室只剩男人了,陈经理才端起酒杯:“我敬您!”
“不必了!买单吧。”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完了完了,这下事情大条了!陈经理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剪刀是想扁人 呢?还是砸店?
“妙妙删台,Sable大全场,其他照算。”
剪刀好笑地看着陈经理如坐针毡、一脸惶恐。
“这回你可挖到宝了,假以时日,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我拭目以待。”谁?剪刀说的是谁?陈经理一点头绪也没有。还有,坐剪刀台的不是燕子吗?怎么会是帮Sa
ble买大全场?难道他刚刚指的正是初次上台的Sable?
“今天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妙妙!”
“是、是,我记住了,我这就叫柜台帮您结帐。”陈经理回了话,却紧张得搓着手,站在原 地并没有马上出去。
“还有事吗?”剪刀斜眼看着他,浓眉不悦地蹙起。
“我想请问剪刀哥,您帮Sable买大全场,是要带她出场吗?”
原来是这种小事。剪刀朗声一笑:“放心吧!我还没那么恶劣,会去欺负新来的小姐,只是 小小地奖励一下她的勇气罢了。”
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店里的另外两名经理得到消息,也都赶紧跑出来送客。送走了道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剪刀哥,陈经理转回休息室,想找Sable问个明白,却不料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从同台的小姐口中,他才晓得她做了什么样的“丰功伟业”。她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实在让人不免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第三章
隔一天,点完名,梁霞就因为前一天的冲动,被陈经理叫到办公室数落了一顿。虽然因为她跳出来,帮店里化解了一场危机,不过,该骂的还是要骂。
从陈经理粗略的解说中,梁霞这才晓得剪刀的背景——剪刀是全台湾势力范围最大的“纵贯线帮”的带头霸子,拥有一身好本领。详细的说法是:
他是空手道六段、跆拳道三段的武术高手。
跟他像连体婴一样,成天围绕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活动智库——周伯文。小周是他得力的左右手,遇事冷静、见解清晰,在他不顾一切冲动行事的时候,会适时地阻
拦他,分析利弊得失。
两个人,一黑一白,一文一武,操控着北起基隆、南至高雄的纵贯线。
敬他们的,称呼他们一声“黑白双雄”。
畏他们的,就称他们为“黑白无常”。
听着听着,梁霞想起对剪刀哥的印象——他很高大,身高大概有一八五公分左右,身材结实,足以媲美健美先生;长得不是很英俊、
帅得不像话的那一种美男子,平头底下是张令人望之生寒的国字脸;浓眉、利眼,精锐而强
悍;挺直的鼻梁,完美得找不出缺点;薄薄的唇,通常是紧抿着,显示出它的主人个性刚强 不轻易妥协。
这样粗犷的一张脸,配合上魁梧的体型,走在路上,只怕所有生物只要是会动的,莫不自动 退避三舍……
“剪刀哥的火爆脾气是出了名的刚烈,”重重捶了一下桌面,陈经理板起扑克脸,疾言厉色
地责怪:“你才刚来,还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可以这么冒冒失失的呢?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没办法!为了她好,他绝不能心软。
突然的撞击声,惊得梁霞赶紧从神游中回魂。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低垂着头,梁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立正站好,乖乖地道歉。她
知道陈经理是一片好意,怕她不懂其中的危险性,无端惹祸上身;而事后她反省自己的行为 ,的确是太鲁莽了。
“知道就好!下次千万别逞强了。”一句对不起,让陈经理这个黑脸也扮不下去了。换作是
其他那些“老鸟”,哼,早就吱吱喳喳、理由一大堆,搞不好还想邀功哩!“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梁霞可怜兮兮地,担心这分差事又要砸锅了。“算了、算了!你可以走了!”陈经理看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也不忍再责难她所犯下的
疏失,挥挥手,就放她走了。
梁霞静静地回到休息室,等候广播叫她上台。
又是等到快没人了,才听到:“Sable、Sable,请到柜台。”的广播。
咦?怎么只叫她一个人?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她可不敢迟疑,快步跑向大厅。“现在有一个客人很难搞,店里的红牌云儿、燕子、蓉蓉,都被刷下来了,你去试试看。”
陈经理皱着眉头,说明状况。
不会吧?连那些当红的小姐都败下阵来……叫她上场,这不是摆明了要她出丑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跟着陈经理走入包厢。
房间里有两位男客,筱枫已经在座了,搂着其中一名男子的腰;那她要对付的就是另一个喽 ?
梁霞怯怯地坐在一脸不以为然的男子身旁。
“我是Sable,请问大哥贵姓?”
没想到男子却勃然大怒,不耐烦地喝斥:“大哥、大哥!大哥都抓去关了啦!干!”又转头对着陈经理发飙:“你们这些小姐,不是
‘大哥’就是‘董’,会不会说话啊?下去、下去,再换一个!”
陈经理这才知道小姐们为何一个个一上台,就被删台。
梁霞无端被大声责骂,眼眶都红了。陈经理怕她真掉下泪来,赶紧拉着她退出门外。“别放在心上,这种吹毛求疵的客人很难得会碰上的,你这一回也没算白来,至少我们知道
他在挑什么毛病。”
是喔!还更是给梁霞上了好大一课。
接下来陈经理都刻意帮梁霞筛选客层,专找生意人、上班族让她上台。因此除了前两次不愉 快的经验外,对于坐台,梁霞也就渐渐地不再那么恐惧。
“您好,我是Sable,先生贵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梁霞学乖了,在一片不是这个“董”就是那个“哥”的招呼声中,这成了她独门的问候语。
梁霞听从芷芸的建议,去烫了个大波浪卷,顶着新发型,化上新妆跟众姐妹排排坐,等着开 会。陈经理一进门心跳就漏了一拍。
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女人更少不了化妆,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不过烫个头发,在眼睛的部分多加了几抹颜色,她居然就变得如此娇媚,左顾右盼之际,眉
眼间尽是风情;连他这个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都免不了目眩心迷。只可惜店里规定,他们这些雄性少数民族不准偷吃窝边草,要是被逮到,小姐就得回家吃自
己;而且最大的遗憾是,他已经“名草有主”了,否则他一定会把她据为己有,让她的娇姿 艳质只为他一人绽放。
唉!多想无用,他所能做的,或许只有保护她不受好色之客的骚扰,在安排上台时做点手脚 ,帮她挑一些水准比较高的客层而已。
就把她当作是干妹妹吧!只是干妹妹……干妹妹唷!
小姐们的名字陆陆续续被点到。
“Sable?”
“有!”
崔副理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妆也化得很棒,眼睛看起来有精神多了。很好 !”
受到称赞,梁霞兴奋得想放鞭炮庆祝。
改变形象的她,果真如陈经理所预料,开始有客人专点她作陪,她再也不用照着签到簿上的
顺序,轮流等着上台的机会。甚至于有客人不到八点就找上门来,让她连点名、开会都跳过 ,直接上场,一桌又一桌……
最高纪录她同时跑四台,每一桌只待十几分钟,就有waiter来提醒她转台。为了节省时间,
有时在包厢外的走廊上,可以看到她拎着鞋子,飞快地由这一间包厢冲到另一间包厢门口, 才套上两寸半的高跟鞋。
说也奇怪,一些原本不耐久候、不准小姐跑台的客人,碰上她也不抱怨了;爱计较的客人,
结账的时候也不会因为一小时才见她十几分钟,穷嚷嚷着要删减她的台资。陈经理为此还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在客人身上下了什么符咒,还是种下了苗疆蛊毒?梁霞只是羞赧地耸耸肩,不表示任何意见。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这么大的
魅力,可以让一大票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
待了几天,环境摸熟了,每一间包厢的位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对每一位小姐也有基本的了 解。
她也明白了这家店不把小姐们归属于哪一位经理名下的好处,这样一来就免除了干部之间的
勾心斗角、评比业绩,小姐们也不至于分派厮杀;上下不但不会抢客人,还会相互支援。例如说碰到难搞的客人,可能一间包厢同时就挤进了三、四名经理帮忙安抚,让客人觉得自
己是个大人物,经理们给足了面子,他也不好再 嗦。
遇到好说话的客人,小姐们也会想尽办法,让坐冷板凳的姐妹也有上台的机会。像梁霞,她的弱点在划拳,只要她连输几回,一定有同台的好姐妹跳出来帮她“讨拳”。少了恶性竞争,多了良性互动,梁霞安心地待在这个看似复杂,又单纯的大环境里。她划拳的技术愈来愈好,不会再屈于劣势,换她灌客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