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路尘满心悔恨,根本分不出心来在意三树的指责。“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都没说?”
“将军,万一她说了,你的反应却跟今天一样呢?”路连提醒他。
路尘为之语塞。“我……”
看他无言以对的样子,三树更生气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总之把晴霜还给我!”
“你住口!”路尘终于对三树吼道。
想不到三树也很拗。“不,我为什么要住口?只因为你是大将军,我就必须住口?”
“不,”他稍微冷静下来,“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我刚才都说了,你还要我说几遍?”
三树说:“比起晴霜所吃的苦,我觉得你再说一百遍也不够。”俨然以家长自居。
“是再说多少遍也不管用。”路尘的和气连路连听了都讶异。“不过不是对你说。”
对啊!一语惊醒众人,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重点是,晴霜在哪里?
晴霜在哪里?
路尘恨不得能朝天狂啸,晴霜,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时无刻不思念着他。
但那又如何呢?他并不爱她,从前不爱,现在不爱,将来也不可能会爱。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差点夺眶而出,只得藉着更卖力擦地来转移注意力。
“你还在偷懒?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个斥责声传来。
接着便是孩子的啼哭声。
“哭!你还敢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你说呀!你还会什么?”
晴霜赶紧跑过去护住那个小女孩,并对手拿大板子,一脸凶相的女人说:“大娘,算了。”
“算了?”她回瞪睛霜。“你说算了就算了?请问这里是你、还是我当家?”
这里是一家善堂,专门收容孤儿,当初随旅队从大漠返回京城,晴霜既不能回将军府,也不想回娘家去,便到这里来求个栖身。
在还没有住进来之前,她也曾心怀幻想,以为这里的孤儿虽无父无母,至少可以得到善心人士的照顾,不料实情并非如此,开这家善堂的夫妇根本就是把孩子们当成了免费的仆佣,甚至是生财工具。
“当然是你当家。”晴霜要走很容易,难的是置二十三个小孩于不顾,如果她走了,他们不是更可怜吗?有她在,至少还有个人真心关怀他们。
“知道就好。”宋大娘自鼻子哼出气来说。
“但她这么小,”才五岁而已。“哪有力气提那么一大桶水?”
“唷,嫌水桶太大,那她可以不必待在这里,可以自己想办法出去谋生呀。”
“你明知道她没有办法,这里的孩子原本都不该出去……”
“都不该怎样?”她一口打断晴霜说;“不该出去帮我赚钱?”
“那是在乞讨呀。”
“你以为我真的在开‘善堂’?他们的吃喝不用钱吗?不自己出去赚,成吗?”
“你开善堂,朝廷是有给钱的呀。”这个她也知道,可就因为知道,才更不平。
“那个,”宋大娘不以为意的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你太贪心了!”
这才说完,宋大娘的大手便挥下来,目标原来是晴霜的粉颊,但真正打到的却是——
“小米!”晴霜搂住那反身护住她的小女孩,心悸不已,“小米!”小小年纪,竟然帮她挨打,晴霜都快心疼死了。
“你这臭丫头,出来逞什么能?滚开!”宋大娘伸手就要拉开她。
但这次晴霜不愿意再放手,“不行!”
“不行?”宋大娘脸上浮现冷笑,“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在跟谁说话?”
“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我是谁,最重要的是,她是谁!”晴霜侃侃而谈,“她叫小米,虽然是个孤儿,但终究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感觉的人,你不能这样对待她。”
“哦!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照顾’她?把她当我自己的孩子吗?我告诉你,都是不可能的事。”
“把她给我。”晴霜说。
宋大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清楚了。”
“我想是我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
“你要她?”宋大娘再问一次。
“是的。”晴霜也肯定的回答。
“用什么来要她?”
“一块玉佩。”
“呸!”宋大娘嗤之以鼻,“你会有那种东西。”
“你凭什么断定我没有?”
“如果有的话,你也不必到我这里来了。”
“如果我真的有,而且还是价值连城的呢?”纵然心如刀割,也不能不舍。
“那……”宋大娘踌躇了。
晴霜索性把条件开出。“你就把所有的孩子都给我。”
“你疯了?”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如此?宋大娘根本不相信。
“没有,我没有疯,非常的清醒。”
“你究竟是谁?”宋大娘起疑心,没有人会这么善心,至少在她的理解范围内没有。
“我是露珠。”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他像是尘土,那她便当露珠。
“你绝不可能只是露珠。”
抱在怀中的小米抖得厉害,晴霜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她扯下去,“你到底要不要玉佩?”
“当然要,可是我有一个条件。”宋大娘抢在前头说。
“什么条件?”
“你得戴上玉佩,让我找人来鉴定。”
什么?
第十章
晴霜瞪着眼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问:“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我姓蓝。”
简简单单三个字,她却立刻想到,“你是路尘的蓝姑姑!”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看她那一身打扮,晴霜料想她绝非良家妇女,自己也实在没有待下去的道理,于是什么话也没说,一声不吭就想往外头走。
“等一下。”蓝姑姑却出声说。
“你在跟我说话?”
“我不晓得路尘要的是这么不懂礼数的人,难怪洞房花烛夜才过,就到我那儿去盘桓三天。”蓝采故意激她。
这话有效,晴霜止步。“陈年往事,说来做什么?”
“陈年往事?路夫人,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成亲应该还不到半年吧?”
“半年、五年或五十年都一样。”晴霜冷冷的说。
“那可不一定。”
晴霜总算回头正视她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跟他生活过五年,应该就不会卖掉他送的玉佩。”
她也是今晚的竞价者之一,晴霜原本还以为她带自己来,是要给钱,想不到结果竟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玉佩根本不是送给我的,卖不卖掉……都一样。”
蓝采笑了,什么也没说。
“你笑什么?”晴霜不服气的问。
她倒也坦白,“笑你口是心非。”
“我才没有!”
“是吗?不然话怎么会说得如此咬牙切齿?”蓝采语带揶揄。
她不知道自己还待在这里受辱做什么,但才刚举步,便又听见那蓝采说:“钱你不要了?”
“你又不是真心想买。”晴霜有些生气。
“谁说的?”蓝采反问。
“真的想买,就不会像你这么不干脆。”晴霜不快的说。
蓝采看着她,其实非常欣赏,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当然是真心想买,路尘的东西,怎么好流落在外。”
口口声声提路尘,听得晴霜心烦气躁。“那就快拿来,我们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不想知道这玉佩之后会流到谁的手中去?”
“我没兴趣知道。”晴霜嘴硬答道。
“又口是心非了,宝贵!”她突然扬声叫。
晴霜心头一惊,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这就是路尘那个爱吃醋的妻子。”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没错,但……晴霜看得瞠目结舌,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我明年才满六十,所以你可别乱叫。”宝贵正色道。
“我并不知道。”晴霜喃喃自语道。
“那就更不应该了。”蓝采数落着。
“可是你说你要人,你要他……”说到这边,才发现无以为继。
“宝贵姊,她发现了。”蓝采从晴霜的表情上看出来。
“真是不简单呀!”宝贵依然语带讽刺。
“你要的究竟是谁?”兹事体大,现在晴霜也顾不了面子什么的了。
“要我的小孙女儿,”宝贵说,“她被另一族的人掳去了,我得靠镇平大将军的力量将她夺回来。”
“她多大年纪?现在呢?已经抢回来了吗?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
是她这一大串的问题,再加上她关切的表情打动了宝贵的心,令她首次动容。
蓝采也注意到了,“怎么样?宝贵姊,仍为路尘觉得不值?”
“不,这样的女人,的确值得大将军牵挂,值得为她瘦了一大圈,值得翻天覆地的找她。”
“你们在说什么?”晴霜说:“我怎么都听不懂?”
“傻孩子。”宝贵说。
蓝采则取笑她道:“是真的不懂,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我……”脑中一片混沌,心里头乱糟糟的,晴霜只得捉住先前的话题问宝贵,“你的孙女儿究竟是……”
“天啊!”宝贵终于投降似的说:“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怎么会不和呢?她没事了。路大将军已经帮我把她救回来,她今年六岁,是被另一族连同我族内十来个孩子一起掳去,打算充做奴才。”
“太过分了!”晴霜义愤填膺,怒不可抑。
“你自己不也一样。”蓝采说。
“嗄?”晴霜不懂。
“事情不弄清楚便一走了之,难道不过分?”
“陌桑根本以为自己在做梦!”晴霜娇嗔,“还有蓝姑姑你,你……”
“我怎么样?”蓝采问她。
“我……”晴霜顿时感到难以启齿。
“你到底要说什么?”蓝采再问。
“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不敢当。”突然听到她这样说,蓝采和宝贵都觉得讶异。“什么事呢?”
晴霜红了脸。
“究竟是什么事呢?这么难以启齿?”蓝采再问。
“教我。”才两个字,却吐得辛苦。
“教你?教你什么?”
她索性豁出去说,“教我要怎么取悦陌桑。”
这句话一说出来,换两个中年妇女呆掉了。
“你不肯吗?”晴霜急了。
“不,你说什么?”蓝采恢复过来。
“教我取悦陌桑的方式。”
“你为什么要跟我学?”
“因为你显然可以取悦他。”虽然很不甘愿,还是不得不承认。
蓝采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宝贵则掩嘴而笑,也笑得晴霜莫名其妙。
“我的将军夫人,你误会了。”蓝采看她快要生气,赶紧边笑边说:“我能取悦的是路老爷,不是路少爷。”
晴霜瞪大眼睛,不知说什么才好。
“蓝妹妹,”宝贵说:“看来,她真的很爱大将军。”
“是呀!不然怎么甘心做到这样。”
“我……我……”
“你呀!都搞错了。”蓝采说:“不过,这当然也不能够怪你,至少错不全在你身上,毕竟在路尘心里种下阴影种子的人,并不是你。走吧!”
现在晴霜已经明白了,宝贵是个有少女般声音的奶奶,蓝姑姑则是公公生前的红粉知己。
既然都明白了,那自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谢谢你们,不过我要回去了。”
“回去?”两位女士同时问她。
“对,我要回将军府去了。”
“还叫将军?”蓝采说。
晴霜也能开始谈笑风生了。“蓝姑姑取笑我!”
“我哪敢,到时路尘怪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姑姑!”
“这更亲密了,去掉姓,直接叫姑姑。”宝贵在旁边说。
“是呀!不帮你都不行。”蓝采也终于流露出真心意。“好了,好了,咱们走。”
怎么自己刚刚说的,她们好像都没听进去呢?晴霜有点发急了。“我说要回家,回陌桑身边去了。”
蓝采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刚刚不是才说要跟我学吗?”
“学?”
“对,学取悦男人之术,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当然没有。”过去一个多月以来的阴霾尽去,晴霜整颗心豁然开朗起来。
“既然如此,就跟我来。”蓝采说。
“但是……”
宝贵也来助阵,“对啦,对啦,咱们走,你心里头再有多少疑问,我们今晚也都能够帮你解开。”
夜凉如水,但晴霜的心头却火热难当,好想路尘,恨不得能够马上回到他的身边去。
但蓝采她们说的也对,在善堂待了那么久,她全身上下都需要保养、修饰一番。
沐浴、洗发、按摩、妆扮、更衣,此刻的她,照蓝姑姑她们的说法,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是吗?
就算是,没有路尘欣赏,一切还不都是白搭。
好静,四周好静,静到好像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嫌吵的样子。
当然,也曾要求让她今晚回家去,但宝贵却拿出她的权威来说:“拜托,都多晚了,你就不要这么心急,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好不好?”
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如果再坚持下去,就显得太不含蓄了,晴霜只好点头答应在这里住一晚。
但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小巧的庭园,温馨的房舍,全新的家具,聪颖的仆佣,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想得出神,竟没发现灯熄了,火灭了!
“谁?”晴霜强自镇定的问。
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谁?”晴霜又问了一次。
仿佛是在凌迟她似的,接下来是闩门声,这……“救——”求救声都还在喉咙问,整个人已被他从身后抱住。
“想死我了。”
晴霜都还来不及反应,他已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啮咬起来。
是他!
“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他手伸过来,从襟领探进去。
“进来……做什么?”
“偷看。”他倒也干脆,灵巧的十指马上卸除了她的外衣。
“你好坏。”
“只对你使坏。”他把头低下,吸吮她的脖子。
晴霜已经快瘫软了。“来就……”
“就怎么样?”他逗着她说:“就怎么样?怎么不说了。”
“今晚月色很美。”晴霜却说。
“所以就不用灯火了。”他的手掌罩住她的胸脯,轻轻揉着。“把窗户推开。”
因为她正好站在窗前。“什么?”晴霜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想看月亮吗?今晚是十六,月比十五还圆。”
“不要,不好啦!万一……”
但他的手已经越过来把格子窗推开,迎进一室的月华光影。
“天啊!你真美,活生生是月下的仙子。”
裙子也被他解开了,晴霜全身上下只剩下胸前那件肚兜。“陌桑……”
“嘘,别揭穿我的身份。”
“为什么?”
“我是个偷香贼,你忘了?”
这是他的新把戏吗?晴霜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的,好像中间的争执、误会与痛苦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亲腻、浓情与蜜意。
“那你的胆子还真大。”
“怎么说?”把脸埋入她的发丝间,再从她的颈往下吻,吻到脊背凹处。
“我的丈夫是镇平大将军,你知不知道?”她仰起头,配合着他的调情,像他们最初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