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你看怎么样?”柳青索性问鲁荻。
“这还用得着问吗?”映红干脆大声嚷嚷开来,其实心知肚明,和鲁荻、柳青一样,大概都已猜出他们嫣然公主现在何处,又跟什么人在一起。“当然是请司徒公子暂时留宿,直到找回公主为止。”
“你们敢软禁我!”
“言重了,司徒公子,我夫人也说了,是想‘请’你留宿一晚,怎么会是软禁呢?”
“你们……你们……”话已经没有机会讲完,鲁荻和柳青立刻一人一边架住司徒勇,硬把他给拖回宴会场上去。
“到了,下马。”声音既冷且硬,真生气了。
蝶舞贪恋他温柔的怀抱,竟半天没有回应,动都没动一下。
“我叫你下马,你没听见?”
“凶什么嘛。”就不会体贴她心有余悸,没力气下马吗?
“你下去。”
“什么?”
她终于有所反应了,却是一伸手便扯下他蒙面的黑巾。“这样好多了,我不喜欢只对着一双眼睛讲话。”
觉非绷着一张脸说:“下马。”
“你只有这两个字好说吗?”
“对你这种骄纵任性、自以为是、胡作非为、不知死活的泼辣女,是的,我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你!”想抡起拳头来捶他,才发现了一件事。“还没有帮我解开穴道?”
“我有义务要这样做吗?反正你走路的力气应该还在。”
“你说什么?”
“下马.然后走回去,看在沙漠中走一晚,会不会让你的脑袋清楚一些,以免下回又做出傻事来。”
“什么傻事?”
“差点都遭狼吻了,还不够傻吗?”
蝶舞原本还想再跟他争论下去的,但这时却突然顿悟一事。“你在吃醋?”
“胡说八道些什么?”觉非慌忙别开脸去。
“哈。我果然没猜错,你的确是在吃醋,吃司徒勇的醋,为什么?因为我邀他来参加酒宴?你以为我真的有意嫁给他?所以受不了了?”蝶舞越说越兴奋,完全忽略了他阴晴不定的狼狈神色。“为什么受不了呢?难道说是因为你已经喜——”
“你少自作多情。”觉非一口打断她,并翻身下马。“既然你这么厚脸皮,赶都赶不走,那好,换我走,算我服了你。怕了你了,行不行?”
他说到做到,还真的立刻往前走,连回头看一下都没,就迈开了大步。
蝶舞万万料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心下一急,再加上他下马带动的劲,整个人便跌下马去。
虽然心中气,身上痛,但她终究有她的自尊,硬是一声不吭,慢慢挣扎起身,却已没有力气爬上马去。
那马儿也善解人意,仿佛想为主人赎罪似的,竟用马鼻厮磨着她的发丝,像是在说:“没关系,蝶舞小姐,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它不这样还好,这样反倒勾起蝶舞所有难言兼难堪的心事。这马儿,不就是他始终不忘情的师妹任晴光帮他找来的吗?自己堂堂一个公主,干嘛领这种情?或者说干嘛受这种委屈?
“你走!我不必你来同情我,你也走,回你主人那头猪的身边去,走,你走呀!”边说眼泪边往下流,也没留心周遭的变化。
往前走了一阵子的觉非却注意到了风暴。
不得了,在沙漠中最怕碰到的,就是突如其来的风暴,必须赶快找到蔽身所躲躲才行。
“蝶舞!”要躲,自然不能一个人躲,况且他原本就没有真的要丢下她不管的意思。
居然不应他!这妮子也太倔强了吧,当真以为他狠不下心来?
“蝶舞!把马牵过来,你也一起过来!”
还是没有应声,而风暴瞬间似乎又增强了些,觉非不禁有些提起心来,毕竟人跟大自然是开不起玩笑的,老天一旦变脸,哪管你是王公贵族,又哪管你武艺强弱,它可照吹不误。
“蝶舞!”赶紧往回走,其实他没离开多远,所以要找着路并不难。
问题就在于找路不难,找蝶舞却不容易。
“蝶舞!”不会吧,她不会就这样失踪了吧,开什么玩笑!
现在风暴已经增强到双眼几乎无法视物的程度,更别说找人了,可是若在这大漠中弄丢了蝶舞,可教他如何是好?
不,觉非担心的绝非天威难测。毕竟当今皇上还称得上“圣明”二字,应该不会为一个任性的妹妹怪罪臣下,殃及无辜。既然如此,自己为何又会慌乱、焦急成这样呢?究竟为什么?
“蝶舞!”算了,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要先找到她才行。“蝶——”
马鸣声,听到马鸣声了,可见马就在附近,那蝶舞是不是也在呢?
“蝶——”
“你待在我身边干什么?叫你回你主人那里去,听不懂啊,不必你……”听得出来她在哭,也听得出来她很害怕。“不,不要走,不要听我的,我绝对不是要赶你走,你走了,我一个怎么办?觉非他好可恶,他简直猪狗不如,好比说是你吧,瞧你就不会撇下我不管,一个人,不,是不会一匹马扬长而去,你好好,不像……不像……”语带硬咽,几乎就要说不下去了,却还挣扎出声。“像觉非那头——”
“猪,是吧?”觉非蓦然接上。
“你!”因为太过诧异反而说不出话来。
“哎呀,说错了,因为我猪狗不如嘛,是不是?”
蝶舞看到他,其实是惊喜到极点,但又无法忘却他先前的无情,才会显得手足无措。
“你!”
“先前唠唠叨叨,却又变成一字女,你该不会是被风暴吹傻了吧。”
“什么一字女?”她反问。
“就是刚刚那样,什么都不会讲,只会说:‘你、你、’,不是一字女。是什么?”
“可恶!”蝶舞又有力气生气了。“司徒觉非,你等着领结果受死吧。”
“等一下。”觉非拉住了她的手道。
“干什么?”蝶舞杏眼圆瞪,却又无法否认手被他这么一握,心头全跟着回暖,更不晓得自己一张粉脸儿立刻红扑扑起来。
“这沙漠骤起风暴,你走不得。”
“是吗?要不要试试?”
“你真这么好强?如果你够强,那不防步行给我看看。”
“想激我?”蝶撇嘴道:“可惜你这回白费心机了,因为这匹马我早立定主意,必要夺回来。”
“什么夺回去?这匹马根本是——”
“你从我手中强买去的。”
“你才强词夺理呢。”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袋啊?而自己.又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受她摆弄,直气得七窍生烟呢?
“是吗?你觉得我强了你的词,夺了你的理?”看他恼怒、蝶舞愈发得意。“那没办法,谁教我是公主,而你只是——喂!你要干什么?”
原来觉非懒得跟她再争辩下去,干脆翻身上马。“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吗?我要走了。”
“走?”完全没料到他敢对自己如此,蝶舞顿时傻睛,更不敢相信他真的已开始策马前行。“你敢走?司徒漠,你真的敢走?”
觉非扭过头来问:“你说呢?高贵南公主,对了,你脚程得快一些,不然待会儿风暴再增强,恐怕你会寸步难行。”
“你要撇下我不管?”
“好心留马给你,你又不骑,那就顺你的心意,让你走走路好了,也算是不错的活动。”
“你对我真狠得下心?”
她的表情没变,惹得他一阵心痛……等等,他的心怎么?心什么?心……痛?有没有搞错?
因为震惊,表情便显得茫然,结果便是招致误会。
“好,你既然狠得下心,那我也无话可说。”她的表情转为凄艳。
“你又要玩什么把戏?”毕竟被她耍久了,心有顾忌,话有保留。
“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
“我……”觉非蓦然无语。
蝶舞却露出笑容,然后说:“你走吧。”
“什么?”
她再无一语,只是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觉非大感不妙,赶紧下马来,不料风暴突然大起,而且全往蝶舞席卷过去。
“快呀!”觉非发出警告。
“不要你——‘管”’字都尚未出口,她已被风暴打中,脚步踉跄。
“蝶舞!”再也没有任何顾忌,没有丝毫犹豫,也来不及做什么思索了,只晓得飞身过去,把她拉进怀中护卫。
“放开我。”
“放——”
即使身处风暴中,她的双唇依然娇艳,令觉非情难自禁,俯下头去便封住了她红润的唇。
“疯了。”
是同时浮现在他们两人脑中的字眼:疯了,蝶舞另外还有一门心思,无从分析,更无力掌控再度夺眶而出,源源流下的滚烫泪水。
“别哭。”他的唇片转移到她的面颊上,款款相慰。
“要你管。”
“说什么?”觉非故意逗她。“听不清楚。”
可恶,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可恶,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离不开他?
“说我恨你,我好讨厌你。”
觉非听了不禁笑了起来,而蝶舞自然不依,堪称“新仇旧恨”齐上心头,遂不顾一切的搐打起他的胸膛。
“嘿,怎么打人啊?”
“怎么样?”她抬头盯住他道:“我就是要打你,打伤你,打死你。这样才可以——”
觉非握住她的手腕说:“怎么不说了?这样才可以如何?”
“才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
她说这句话时,双眸明亮,口齿清晰,表情真挚,仿佛一记重拳,直接撞击觉非的胸膛,令他全身血气上涌,难以扼抑。
“蝶舞……”
“什么都不要说。”她掩住了他的口,以前所未见的温柔面貌说:“求求你,什么都——”
“不!”觉非猛然拥紧她,觉得这辈子自己还没有如此激动过。“不,不要求我,我会受不了的。”
“如果你禁不起我的恳求,是不是就会试着爱我一点——”
一阵强烈的风暴掩至,终究没让蝶舞做完她可怜兮兮的表白,同时却也几乎将他们两人一起给全部淹没。
第七章
“原来如此。”蜷在司徒漠披风中,蝶舞轻声叹道:“原来如此。”
“你明白就好,这么一来——”
“我就更该帮你了。”蝶舞截断他的话头说。
听到这话,司徒漠刚喝下的一口酒,差点全喷出来。“你说什么?”
“怎么,你没听清楚?”
“正好相反。”
“那你还来问我。”她瞪了他一眼道。
“就因为听清楚了,才要问你呀,你说你要帮我,怎么帮?用找司徒勇来耍乐的法子?还是用将自己送入虎口方式?”
蝶舞面对他的质问,却是先露出微笑。再慢慢答道:“所以说,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看对了什么?”司徒漠觉得莫名其妙。
“你呀,你果然是在吃醋,”接着又抢先说:“唉,给点面子,看在我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头份上,你让我高兴一回,又有何妨?”
她说的没错至少若非自己将她掳来,现在她也不必被困在沙漠之中了,反正之前就他不出手,司徒勇也绝对难以得逞,因为鲁荻他们必定可以有时赶到。
“你是我带离京城的我又知道司徒勇的真面目,如果让那厮轻薄了你,日后如何跟皇上交代。”
他对她,当真只有责任,而无其他?蝶舞实在不服,却也知道一味逼他,绝非良方,索性再继续最先的话题。“我打算用正大光明的方式帮你。”
“哦?”
“不信?”
“一个自十七岁起就组帮的人,我哪敢小看?就不晓得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儿。”
“谁想得到那浑球的武功底子不弱。”
“怎么不怪自己不够小心?”
“我还怪我哥呢。”
“皇上?”
“可不正是他,”蝶舞是真的气苦。“亏得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称许他为明君呢,可我怎么看,却觉得他怎么不明,明的话,会把最最可爱的妹妹,随随便便的许配给具狼虎之心的人?”
司徒漠话还来不及说,便先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天底下哪有人称许自己可爱的姑娘?”
“今儿个就让你开开眼界。”她正色道,逗得他愈发笑不可支。
于是恼火的蝶舞便扑打过来,作势要捂住司徒漠的嘴,不准他再笑下去。
“姑娘,你好凶啊。”他佯装害怕的闪躲。
“本公主其他的没有,就脾气特大,怎么,你怕了是不是?”
司徒漠其实觉得这样的她,最是惹人疼惜,不知不觉当中,两人已纠缠在一起。“是怕了。”
“那还不求我饶你。”穴道早已让他给解开,蝶舞此玩兴正浓,竟忽略了两人的亲密。
“怎么求?”
“说点好听的,我就不信你没哄过姑娘。”
“一般的胭脂俗粉,哪值得我哄,而你,刁钻的公圭嘛……”
“又骂我!”蝶舞哮起嘴来嗔道。
“已经舍不得了。”司徒漠突然半真半假的出口。
蝶舞听得一怔,刹那间竟不知如何反应,只注他再凑近几分。
她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妥、不当,但那全是依世俗之见来看,如果一切都要照着规范来,先前她便应该要宁死于风暴中,也不让他抱着自己进这天然岩洞里来。
虽然也可以辩解说那是因为身上的穴道未解,可是蝶舞向来直爽,不来自欺欺人的事,更何况他差不多都已经晓得自己的心意了,她又何必在这时候假扮矜持?
因此在他挣脱沙尘之后,便由着他一手托着趴在他背上的自己,一手拉马,寻求庇难所。
幸好左近便是山群,走不远便进入这岩洞中。
进来以后,司徒漠一改之前的态度,没心调侃她,反而埋头忙起来,找柴火、清理地面、从马鞍斜侧的背包中掏酒食,甚至还体贴的为她披上自己的披风。
等两个人围火而坐后,司徒漠又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将他此行的目的与缘由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听。
蝶舞觉得其中最动听的一句,便是:“总之你绝对能不嫁给司徒勇那个豺狼。”
“为什么?因为他是你仇人的儿子?”
司徒漠心中一动,这个女人果然不同凡响,竟马上就站到他这边来,不会受那此所谓“亲情”、“父子”或“兄弟”的羁绊。
“不,”所以他的答案也就同样的动人。“因为他根本连认识你都不配。”
当时迎上他凝往眼神的蝶舞便觉得心荡神驰,几乎难以自持了,更遑论耳鬟厮磨的时刻?
“舍不得骂我,也舍不得哄我?”他心底仍有师妹的影子?没关系,反正这个男人她是爱定了,蝶舞相信凭自己的魅力与努力,总有一天。一定可以赢得他的心。
“哄你,一定得用甜言蜜语吗?”司徒漠软玉温香在怀,顿感血脉偾张。
“不然呢?”双手已缠到他的颈后,满脸的妩媚。
“直接表现不更好?”
“直接表——”蝶舞还来不有省悟话意,双唇已被封住,如此一来,更是什么话都不必说,什么事都不必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