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玩、了!」干脆拿起酒瓶要灌的陆明朝,看到瓶身映出的身后景象,一字一字咬牙喊。「尤其不要在那玩那种只有你们看懂的默契手势,小心,我真的抓狂!」
颜珊珊只好努努嘴,苏少初坐到陆明朝眼前,拿起酒杓,陪笑的替他再将酒瓶内的酒盛满。
「明朝兄弟,我知道初为人父难免紧张,偶尔也要放轻松一点。」
「是呀!明朝,你怎么最近老阴阳怪气的,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发挥娇妻的体贴,颜珊珊也笑哄着。
「我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陆明朝哭笑皆有,他真是佩服这两人,到底是他太紧张,还是这两个家伙太非常人?「现在是可以玩的时候吗?十五天的期限都过了一大半了,去哪逮紫飞双月,再没逮到人,娘子,你是真要你相公大义灭亲吗?」
他又不是不清楚,紫飞双月真实为何?为什么始作俑者,总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成天悠悠哉哉的,最苦最恼的是他这个旁人!
「这件事呀!我一切遵循明朝兄你那聪慧无人可及的娘子所指示,这件事会给个落幕方法的。」
「珊珊有对策?」陆明朝看向身旁的爱妻。
「如果你能别处处管着我,我就告诉你。」颜珊珊趁势谈条件。
「能否请少初兄将这事说清楚点。」只好改为请教苏少初。
在颜珊珊美目示威「敢说试看看」的警告中,与陆明朝诚恳盼告的热切中,苏少初清了清喉咙,淡淡轻描一句「流言生出的事,便在流言里去吧!」
「流言?!」
「明朝兄,听说你明晚要陪三皇子赴宴玉琼楼?」赶忙换话题。
朱毓忽然大手笔包下玉琼楼,整个帝都街巷已又是炒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朱毓终于要对于紫烟这位名妓出手了。
「是呀!三皇子说是要招待几位东域来的宾客,席间还有几位官员富商作陪同乐。」能如此不在乎世俗观感设宴三烟花柳地,还不避讳的邀富贾商人同席,甚至明目张胆宣告,大概也就这位游走在朝廷礼俗边缘的三皇子。
「东域的朋友!」苏少初蹙眉。
「明朝,不如明晚我易装陪你去玉琼楼,好不好?」颜珊珊多想出去走走看热闹。
「不行!」陆明朝和苏少初同时朝她喊!
「你们两个喝了同杯酒,就同声一气啦!」颜珊珊环胸瞪着眼前两人。
「珊珊,玉琼楼是个什么地方,龙蛇混杂的,你有孕在身,别去凑热闹了。」陆明朝安抚娇妻。
「玉琼楼是个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它有多龙蛇混杂我会不知道吗?在那要出事了,我还比你知道怎么应付呢!」搞清楚,玉琼楼真正的幕后势力是谁吧!
「咳,少初兄。」陆明朝只好看向苏少初,希望他能帮忙言缓一下。
「嗯,我说……」
「苏少初,你若很有把握一言摆平我,就说呀!否则最好少开口。」颜珊珊瞄向他,嗔怒威吓同有的瞪着他。
苏少初眨眨眼,改为抱拳道:「明朝兄,我尚有要事,不再打扰,先告辞了。」夫妻吵架,还是少惹为妙,只好没情义的忽视陆明朝那张苦脸。
「少初。」颜珊珊忽又唤。
「是,小的在此,还有何赐教,美丽的珊珊大人。」对颜珊珊他永远没辙。
「朱毓要一朵绽放残缺风采的空谷幽兰,还用这种方式对你说,是不开玩笑的,自己小心。」
见她正色的面容、忧切的叮咛,苏少初温雅一笑,捏捏她的粉脸,逗着她,「我早说了,我苏少初最拜倒捧心的人,是任何事都瞒不过的,放心吧!我不轻敌也不自贬,心中有个万一之策的。」
一旁见状的陆明朝,苦脸瞬然被醋意扭了几分,极不是味道的切进两人之间,他拥过娇妻,不再让双方太靠近!
「少初兄,有事请便,不送了。」
「明朝,你做什么呀!」好端端地,干嘛忽然板起脸来?
「呵。」苏少初忍不住笑,看陆明朝占有欲强的抱住妻子,他可清楚为何!
「无论我多么知道真相,你们两人之间这种互动,我很难不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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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花园内的一角,陆修蹲在阴暗的墙角内,满脸伤害,呜呜垂泪,「没有人相信我……没人相信我,少夫人明明和苏四少关系暧昧,少宗主目睹还无动于衷,呜呜……
「少宗主变了,以前那个疑神疑鬼的少宗主虽然让人受不了,可是确定是本人;现在这个……呜,我不确定他是谁了……」
孤独的抹泪,更埋怨的是自己那个待陆家多年的父亲大人!
「老爹更过分了,竟然要我再去练眼力,把奸夫淫妇弄清楚;先确定有『奸夫』存在再说!」什么话嘛!「奸夫当然存在,就苏四少嘛!还有谁呀?」
呜呜……不但老爹说话不清不楚,就连少夫人的贴身婢女丽儿,都拿白眼对他,丽儿平时对他很好的,今天竟然说他呆蠢笨,这陆家,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作祟,到底还有几个被人偷偷换掉了?
害他好孤独喔!
第六章
入夜的玉琼楼是笙歌欢乐的世界,精致的酒樽菜肴一道又一道,美酒杯错,充满丰美奢靡的宴息。
玉琼楼最为出名的便是湖上风情,后园内的辰月湖便是一座占地极广的人工湖,周遭造景专为夜间风华而砌造,举目皆是灯火焰炷,偌大的湖面上有数座精美湖上小亭,专为一掷千金的高官富豪们享用。
前方为首的黄色金亭便是「最上亭」,没有一定的身分财力,是无法进「最上亭」,在最前方观赏表演聆曲,每座亭之间有小拱桥相通。
相距有段的对岸湖上,则是另一座精巧亭台,名为「湖心亭」,亭柱上系着各种轻纱帷幔,前方有一座延伸出的平台,供舞姬们表演之用,这是座独立亭台,想上亭者只能以小舟过湖,但,至今,没有一位宾客能进此亭内,此亭唯有当今名妓于紫烟认可之人,才能上亭。
「明朝小弟,既来此,便放松享乐吧!瞧你连喝杯酒都这么僵硬。」悠坐最上亭内的朱毓,热切的对陆明朝劝酒。
「三、三皇子,不敢劳动,明朝自己来便可。」对一劲替他斟酒,一杯又一杯的要他喝下的朱毓,陆明朝有些难以消受的干笑。
「耶~~难得能和我喜爱的明朝小弟共享这美丽的夜晚,本皇子当然得多尽东道之谊。」呵呵。
「杯子……让我自己拿。」对已搁到唇边,坚持要一杯一杯喂他酒的三皇子,引得隔壁小亭内的侧目,陆明朝尴尬的推开!
三皇子朱毓是继自家娘子颜珊珊外,另一个他最应付不来的人。
「明朝小弟,你真是变了,尤其成婚之后就处处拒本皇子于外,真是令照顾过你的人伤心呀!」朱毓发出「老人家」的感叹,戴满璀灿宝石的指,看似神伤的托着额鬓。
「想你小时候多可爱呀!被父母丢到我三皇府那段时间,只有我俩独处时是多么幸福,哪怕一片尿布,本皇子都坚持得镶个金边才准给你用;每一口食物也都是本皇子亲自喂给你,连汤匙都还是上等翡翠做成;还成天摇着你玩耍,那时你见不到我,可要哭上大半天,现在,唉!长大后连杯酒都不给我这『老人家情分了』。』
对朱毓故意拉高声的长吁短叹,陆明朝四处环望,见四周投来不识相的眼光,仿佛指责他,能让权势地位如此崇高的三皇子关爱,还这么不知趣,简直不识好歹!
「三皇子,我现在不想喝酒。」人是有个性的,横竖他今晚定得耗在这,干脆铁下面色,表明不与之起舞!
「不想喝!啧啧,差点忘了,明朝小弟偶尔也会撒娇耍任性哪!」朱毓端出更亲和的笑脸,捧过陆明朝的面庞。「来来来,眼神对着本皇子,还记得无忧、无愁特别替你调配过的『十全大补浓血药茶』吗?」
陆明朝当下瞠大了双眼,他记起那可怕玩意的原由!
「那个练武者的血?!」向来对血味极度敏感的陆明朝,当下倒抽一口凉气!
「明朝小弟当真好记性,正是以人血和名贵药材下去提炼的好东西,还为你留着呢!」
人是有个性的,只差遇上朱毓,再有个性,都别发作!
「你若有兴趣,我就差人回府命无忧、无愁拿过来,今晚在这三烟花柳地设宴,不便带着那两个小丫头,已让这两丫头闹脾气了,现在嘛!这两丫头一定很高兴陪着你喝完它。」
朱毓笑得风采灿烂,愉悦极了,上下拍拍陆明朝硬直的肩背。
「明朝小弟,你这身躯真是太僵硬了,来,乖乖喝酒,通通血气。」
斟满酒的小杯继续来到陆明朝唇边,要他张口。
「武者重气节,这杯酒明朝会自饮,谢过三皇子。」有些原则陆明朝是不会就范的,他坚持拿过朱毓手中的酒仰首饮下。
「唉!是叫你陪喝一杯酒,又不是你陪身体,瞧你连杯酒都喝得像在仰药自绝般,难怪你那美丽聪慧的娇妻,总嫌你是个不够有情趣的闷蛋,小心哪天老婆弃你而去。」
这句话当下打击陆明朝,五官马上纠结起,他对颜珊珊的紧张与认真,一直是她受不了的地方。
「哟~~这个体魄配上那副小受气包模样,明朝小弟是让人百玩不腻呀!」朱毓大笑。
气,窜上心头;恼,却不能发作,否则就遂了朱毓戏耍人的心态,只能——拚命灌酒解闷!
瞥视到默立朱毓斜后方,始终守护在旁的影子,有时候陆明朝真纳闷,冷漠不苟言笑的封言,怎地受得了自家主子这派轻浮浪荡样!
「那些东域人,中央几个来历似乎不简单。」
陆明朝留意到相隔几步之外的另一座亭内,四周特别点缀上不一样装饰的灯火,照得相当耀眼。
连陪酒作乐的姑娘们都特别多,令这座亭台极为突出,亭内净是一群外域衣饰,有几个气息、神态特别沉诡。
「所以才特别设宴在玉琼楼,让大伙见见面、交交朋友,等会儿命人带他们每座亭都去敬一轮酒,相信大家很快认识新朋友了!」朱毓朝他抛个媚波。
听清楚朱毓言下之意,陆明朝了解地笑了,东域境内,魔希教横行,手段行事大都狠毒成性,精于巫蛊与下毒,连武功也是诡谲阴邪,正派人士不喜与之过近。
虽不知他们来到中原的意图,既然他们是和东域国家的来使一同拜会中原,那就大肆招摇的设宴,愈夸张愈好。
今夜这场玉琼楼之宴,无论是富贾、官员与妓馆内的三教九流,大家已都认得这几张新面孔,无论他们想做什么事,都得避讳低调几分,甚至他们在的期间,帝都真出了什么巫蛊毒害事端,他们也必难脱嫌疑,甚至得主动协助来证明清白。
「三皇子果然言行中皆是深思才智。」在这一方面,陆明朝是深感佩服。
「哟~~明朝小弟的眼神露出感情的心声了,若你对本皇子充满拜倒的赞叹,那么你一定很愿意完成本皇子一个小小的心愿。」朱毓趁势拍上他的肩,凑近道。
「什么心愿?」
「喔!什么心愿是吗?呵呵呵呵~~」
贵雅的俊魅面庞,才开口,就对他的疑问充满朗声长笑,一副钓中他的样子,令陆明朝一颗放下的心又悬起。
「你这具刚健有力的体魄、脆弱易伤的内在、稳重的眼神下是敏感的神态,真是充满一种矛盾结合的压抑之美,本皇子爱极了,实在很想灌酒灌到明朝小弟你不省人事,再一个人好好品鉴这具压抑之美的身躯,慢慢的摸遍明朝小弟你的全身,好感觉那肌肉的力量,这就是本皇子对明朝小弟你唯一的小小心愿。」
朱毓手肘搁上他的肩,亲自端上一杯酒送到他嘴边,笑声的气息吹在他的脸旁,一副如何的等他答案!
一种会凝结的疙瘩,从朱毓吹上陆明朝脸庞的第一口气开始颗颗扩散,直至冻化的疙瘩布满浑身,令他僵化如冰岩!
「哟哟~~明朝小弟真是个浅显易懂的人呀!」伸出一指戳了一下那僵掉的面庞,仿佛可见开始绽碎的剥裂般,朱毓有趣地欣赏,干脆自己喝下要递给他的酒,还不忘再戳一下,直见他浑身颤慄一抖,朱毓乐得大笑。
「三皇子——」陆明朝甩了甩头,当下就要发作!
「欸,精采的上演了,安静观赏。」马上伸出食指比出噤声的示意,打断他将起的抓狂。
对面的「湖心亭」灯火燃起时,原本还在一片酒酣耳热,高声笑谈中伴随着莺声燕语的热闹,此刻全安静下来。
风起拂撩湖心亭四周垂系的各色轻纱缎锦,灯火相映、湖光水色,像织锦铺展,相隔满天星辰倒映湖心,岸边轻烟漫起,看似一幅不真的美幻之境,却又真实的置身其中。
垂纱交掩中,可见一抹逸雅的身形,端坐琴架前,覆着面纱的面容,在薰烟袅袅中,更显神秘幽测。
两艘各载着四人的小舟泛向「湖心亭」,每人身上皆捧着乐器,步上亭前那延伸出的平台。
「紫烟姑娘永远让人不知何时已置身亭内。」
上一刻亭中还没见到人,灯火才起,便已见到那优美的身影坐于亭中。
早已来过几回的富商们,低头交耳着。
这头的朱毓微眯起双瞳,于紫烟,有趣。
已至平台上落坐的乐士们,开始奏起琵琶、笙、笛的旋律,交织间歇的渴鼓声,一顿又一顿,清晰又沉稳,像在那平悦的旋律中,抓起一阵起伏的韵律,让停顿的宴会,又开始热起。
随即亭内传出清灵柔缓的嗓音,像一首扬起的曲调,流畅辰月湖,声不高亢,却宏雅的环绕每座亭台。
「感谢诸位贵客今晚的莅临,既至玉琼楼,当令诸位一解尘俗繁琐,忘忧而归。」
风起,纱扬,只见亭内佳人纤指划过筝琴,一试弦音琴色,看似近在眼前的佳人,令人想定睛一望,垂纱已又掩下,终是带着无限神秘般,距离遥远。
未几,琴音再起,音如由天际倾泻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韵如潺潺溪流,缓缓畅悠。
「这种音韵……」
最上亭内的朱毓有些皱眉,一幅画面浮现脑海,日前那月夜下,冠束及肩的长发,缕缕青丝拂过俊雅面容,飘洒的容姿又透出一股空灵神采……
「少初爱弟?!」
朱毓悠听的眼精光也凝起。支着颅侧,他淡掀着唇角,是欣赏也是揣思。
「耳根得听琴初畅,心地忘机酒半酣。若得启期兼解醉,应言四乐不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