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毓这时抬起手要侍卫停止鞭刑,得意的笑着走到悠游前面,冷眼的味着她。“现在你肯不肯承认东西是你拿的啊?”
悠游拿出最后的力气摇头,口里微弱的进出一句,“我……没……拿……”
田毓哼了一声,“还嘴硬,再打!”
令人毛骨悚然的鞭子在她的背上又“咻”了一声,她的唇办几乎咬出血丝,仍是不愿低头认错。
“悠游……没偷……”孰料她更是不肯承认,侍卫鞭打的力道也愈是强烈,儿层的衣服已经被藤鞭划开,衣服上隐约沾着血迹,皮开肉绽的模样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背上的痛逐渐侵蚀了她的意识,最后的记忆只剩下田护卫皱眉的表情,还有小柳啜泣的声音,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田毓因为悠游的执着而感到纳闷,心想再怎么胆大妄为之人岂能强硬至此?为何悠游就是不愿承认自个儿犯错?难不成他真误会了这小子?
“住手,甭打了!”田毓赶紧抬手喊停,纵然心里很讨厌这小子,不过他还不至于无理到想给悠游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大总管这时赶紧跑到悠游面前,抬起那苍白的小脸,惊恐地喊道:“田护卫,这小子昏过去了。”
田毓蹙着浓眉,心里泛开些许不安,不过他仍是若无其事地交代:“先把他拖去后院,等庄主回来后再惩治他。”
“是。”大伙连忙将悠游抬出了院子。
田毓看着那小子被人抬出去后,回眸之际瞥见翠儿嘴角溢着笑容,令他心中不由得泛开一丝疑惑,这翠儿唇畔的笑意为何?因为偷取玉镯的小贼得到教训?还是因为满足了她的使命感而微笑?
种种疑云在心中聚集,他却无法去解开它们,索性拂袖而去,今儿个这事等庄主回来之后,他一定要一五一十禀报庄主。
☆☆☆
寒冷的夜里,悠游一点也不觉得冷,而且还被一股灼热的感觉痛醒。
“唔……”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下周遭,在确定是自己的房舍后,又重重的闭上眼睑。
怎么回事?她的背怎么会灼痛?
悠游皱起秀眉仔细回想昏迷之前的画面,田护卫无情的脸猛然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受到家法伺候,因为承受不住疼痛而昏了过去。
她挨了几鞭?不记得了。不过她没被打死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没什么好怨的了。
悠游想要撑起身子,孰料两臂的力气全无,光是想挺直背脊就痛得令她额际冒薄汗,根本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索性重重的趴回干草堆上,不想再去做徒劳无功之事,以免浪费自己的体力。
叹了口气,她闭着眼等待背上灼热的感觉渐渐褪去。她知道自己从小就有行窃习惯,是不可原谅的行为,不过她都只是偷一些吃的、可以用来填饱肚皮的东西,像那种庸俗的玉镯子她还不至于没有道德去偷,怎么就是没人肯相信她?
委屈让她感觉到鼻头酸酸的,为了不让泪水流出,显露出自己的懦弱,她硬是将眼泪吞进肚子里面。
突然,门后开锁的声音侵入她的思维当中,悠游赶紧抹去眼角的泪珠,吃力的转过身子,因为看到来者而当场睁圆了眼。
“庄主?!您怎么来了?”
云朝丰拿了一瓶药罐子走人悠游的房舍,他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扔到一旁,然后走到她的旁边,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说:“怎么我才一不在,庄里就发生这么多事?而且还是你偷了朱姑娘的玉镯子。”
悠游看到庄主那悠哉的笑容,撇了撇嘴角,又趴回草堆上,并且别开脸不想回答,有赌气的意味儿。
云朝丰见她这么固执,一点也不因为她的杵逆而动怒,反倒笑了起来,“我听田护卫说你在受罚吋矢口否认,怎么现在却不肯辩驳了?”
悠游背对着庄主,委屈的努着嘴,“说了你们又不信,悠游何必多费口舌?”
瞧她这么倔强,也难怪田毓会对她用刑。“只要你肯说,我信。”云朝丰面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这席话令悠游愣了一下,她勉强撑起身子回头看向庄主,本想问他所言属实?后来想想也只能作罢,毕竟真不真都不重要了。“算了,反正都挨了顿打,解释与否也都无所谓了,若再多作解释,只怕人家又要以为我靠关系向庄主打小报告了。”
云朝丰轻笑的摇了摇头,“田毓已经将所有事告诉我了,他说他会再详细追查此事,对于今天会让你受罚,不单单是为了玉镯子一事,还有你的态度,”他再靠近她一些,一同坐在草堆上。“你该改改自己的态度,不该目无庄规而顶撞田毓。”
悠游闻言,惭愧的低下头去,抿了抿朱红的唇办。
“悠游知错了,悠游一定会再改改自己鲁莽的个性的。”
云朝丰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一点都不希望她改掉率真的性格,不过庄规琐碎,家仆该有的规矩还是必须遵守,以免大家有样学样。
看着她的背,被藤鞭划开的衣服仍穿在她身上,让他心头隐隐揪痛;想不到他竟然会让属下在她身上留下这么丑陋的鞭痕,令他实在懊恼。
“起来,将衣服褪下。”他轻声命令。
悠游猛然抬起脸,直觉的捉紧胸口的衣襟。“庄主,你——”
瞧她害怕的表情,他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一句命令就足以吓得她脸色半白,令他不禁莞尔,“我只是想帮你上药,没其他不轨的企图,不然等它好了之后,一定会留下丑陋的疤痕。起来将衣服褪下。”
悠游惨白着脸,僵硬的咽了口唾液,“不……不必了,悠游无所谓,甭上什么药了。”
云朝丰没理会她的说辞,径自拿起药瓶,解开塞子,然后平淡的看着她,“你是要自己脱呢?还是我帮你脱?”
悠游原本苍白的脸漾开了淡淡红晕,她清楚庄主言出必行的个性,若不配合着做,待会儿说不定真会剥掉她残破不堪的衣服呢!
无奈之际,她只好吃力的坐起身子,捉着衣襟怯怯地回答:“我……我自个儿来就行了。”她说完后,还不忘偷瞄庄主。“你别光盯着,得先把脸别过去啊!”
他笑了,瞧她通红的两颊,这丫头脸红时还真讨喜,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不过他还是君子的转过身子,依照她的话别开脸去。
悠游在确定庄主不会回头后,忍着背痛,赶紧将衣服给解开,不晓得是因为紧张还是背部太疼,她的腰带解了老半天才松开,气恼极了。
好不容易将层层衣服褪去后,背部因为清凉冷风吹拂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寒意令她全身打颤,赶紧趴回草堆上保持温暖,不敢动的紧闭双眼。
云朝丰在听见身后没有一丝动静后,确定她已经准备妥当才转过身子,瞧见那一片泛着红肿带紫伤痕的裸背,他浓眉一紧,肝火也跟着慢慢旺盛起来。
他知道田毓只是依家法办事,若是一般家丁可能是褪去衣物直接鞭打在皮肉之上了,这次的刑罚对悠游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宽赦了,所以他无法斥责属下办事不当,只能强抑心头的怒气,看着那错综复杂的伤痕。
重叹了口气,他拿起药瓶,轻柔的将药水倒在她的背上,然后伸出手,以厚实的掌心缓慢的按摩。
在他的手碰触到自个儿的背部时,悠游起先蹙起眉心,因为不习惯别人如此亲密的碰触而僵着身子,直到好长一段时间,慢慢习惯庄主的动作后,她才渐渐放松了背部肌肉,任由庄主的手在背上游移。
整个房舍里布满淡淡薄荷香味,连背上原本灼热的感觉也慢慢变为清凉,这该是药在伤口产生效用的缘故吧!
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令她忘情的嘤咛一声,眼皮沉重的压了下来。她闭着眼睛享受舒服的肤触,心头却是不解庄主为何要待她这么好?
她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出众的容貌,这样受到庄主的厚爱,实在受之有愧。“庄主为何要待悠游这么好?”她守不住疑惑,开口寻求答案。
云朝丰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她紧闭的双眸,自个儿也反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何他要待她这么好?悠游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待她?
这问题他只思考了须臾,尔后又开始移动掌手,唇畔也溢着微笑。“不知道,我做事向来是随心所欲,从不需要理由。”
她打了个呵欠,努嘴喃喃地念:“庄主的话好深奥,悠游都听不太懂庄主的意思,不过庄主待悠游好,悠游会永远记住的。”
他在她身后隐隐的笑着,见她困了,也没再搭腔,让睡意就这么带走她的意识吧!
云朝丰知道自己纵然待她再这么好,她这小脑袋瓜子永远不会明白他的用心何在的,而整个庄里可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一颗心已经被这不起眼的丫头掳获了。
早在看到悠游的第一眼时,他就被她不亢不卑的态度所吸引,再仔细端详后,更受她那双出水秋眸所迷惑,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生得有多娇媚,若不是那张脸一天到头都是污泥遮盖,他相信悠游的美绝对不亚于朱琉璃。
他喜欢她这种深藏不露的野性美.也唯有这种性子的女子才可以吸引他的注意。
云朝丰身子微微往前倾靠,凝视那密长的睫毛柔顺的贴着那细嫩的肌肤,她的睡容可爱极了,尤其是那朱唇微张的模样,更是令他春心荡漾。他忍不住靠了过去,窃取她身上如兰的芳香,并且将自己湿热的唇瓣深深印在那冰凉的樱唇之上,缓慢的吮吻着,几乎到了流连忘返的境界。
“唔……”悠游无意识的嘤咛一声,让云朝丰不得不赶紧退开自己,结束这个吻。
见到她依旧熟睡的模样后,他松了口气,微笑的看着她的睡容,抚顺她额际凌乱的发丝后,顺手将一旁的披风取了过来,温柔的为她覆盖。
凝睇着她好一会儿,依恋的在她额际印上一个吻,最后才不舍的起身离开。
第六章
悠游忍着背痛,继续在厨房里做着打水的工作,由于她的背受了伤,工作效率也跟着变差,大厨怕她延误开伙的时间,所以多派了个人手帮她砍柴,现在她变成只要负责一项,那就是只管让水缸常保满水状态即可。
想想这段时间工作量变少了,有时来点小病痛博得人家同情也是挺不错的方法,虽然自个儿也得挨点皮肉之苦才行。
看着井里的水,隐隐约约可以从水面瞧见自己的模样,悠游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抚摸那苍白的脸颊。这些天庄主时常在夜里来到她的房舍为她敷药,此举令她觉得相当难解,她何德何能可以让堂堂一个庄主纡尊降贵做这种事?
她很清楚自己与庄主之间的身份差距很大,所以时时刻刻提醒自个儿应该与庄主适当的保持距离,奈何庄主待她愈来愈亲密,有时还偎在她身边等到天际微亮才离去。
他的举止究竟是为了什么?
悠游叹了口气,烦躁的将水桶扔到井里头,使得水面上的人影瞬间残破碎裂,平静的井水也溅了足足一尺高。
她根本没有资格与庄主维持这么亲密的关系,就算庄主不介意,旁边的人看到又会怎么想呢?
或许她该找时候向庄主提个醒,就算他真的不介意别人的闲言闲语,也该为风云庄庄主的名声着想吧!
看着井里的水又慢慢恢复平静,原本扭曲的脸形渐渐回到原状,她的心——却仍是波涛汹涌。
“悠游?”
背后的呼唤声令她立刻回过头去。“小柳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小柳站在围墙边看着悠游已有好一会儿.一直以为悠游是个孩子,那张清秀的脸上只有笑容不会有忧愁,不过刚才在看见他英气的眉宇深深攒紧时,她发现小兄弟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不再像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反而成了稳重的大男孩,让她不由得愣了愣。
小柳上前几步,来到悠游身旁。“是老管家要小柳拿东西给大厨瞧瞧,趁着空档,便过来看看小兄弟。”
“是吗?”悠游淡淡一笑,转过身子将井里的水桶拉了上来。“我正在打水,所以没留意小柳姑娘到后院来。”
小柳发现今儿个的悠游与以往不太一样,以前的他总是脸上布满污泥,所以怎么看都像个野孩子,现下仔细一瞧,想不到他的五官还生得挺精致的。
“悠游,小柳很抱歉,那天玉镯子的事无法为你辩护。”小柳愧疚的说。
悠游微愣的看了看小柳,随即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啦,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东西能找回来不是很好吗?别再提那档事了。”
小柳因为悠游的话而笑开来;想不到悠游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懂事,让她这个大姊姊显得逊色许多。她抬头再瞧悠游,总觉得今儿个的悠游气色特差,除了脸恢复白净之外,还多了点苍白,让人看了有些担忧。
“悠游脸色不太好看,是背伤的缘故吗?”
悠游苦笑点头。“都怪背痛,害悠游做事总提不起劲,脸色自然就差了些,不过这都不碍事,小柳姑娘别想太多。”
小柳抿紧唇,替悠游抱不平的直跺脚。“这大总管真是的,庄主都交代不准让你做粗活,怎么还是净找一些苦差让你做,实在太过分了。”
悠游见小柳为她抱屈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兴起逗弄之意,倾向前靠近小柳轻笑地说:“小柳姑娘别为悠游的事动气,这气坏身子,悠游可心疼哩!”
小柳见悠游又开始顽皮,好气又好笑的睇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想不到体虚还有力气逗别人开心啊?”
悠游笑着搔了搔头。“呵,看到别人开心,悠游自然也开心嘛!”
小柳真被悠游率真的个性给逗笑了,这小子只要稍微给点甜头,马上就要爬到头上去了。
不过悠游的玩笑总是拿捏得适当,从不会让丫环们觉得有失礼之处,更不会因为悠游是个男孩子而感到有距离,或许就是因为他嘴甜、反应又快,所以也就讨人喜欢吧!
小柳的笑容突然顿了一下,她终于想起来找悠游的主要目的。“对了,悠游,小柳是来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悠游蹙了眉心。“什么事让小柳这么小心翼翼?”
小柳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附耳说道:“悠游,你可要牢牢记住,千万提防着朱家小婢,别与她们走太近,知道吗?”
悠游的笑容敛去,不解小柳语中的含意。“提防?为何需要?”
小柳再靠近悠游的身边小小声的说:“我知道这话不能乱说,不过小柳总觉得朱小姐似乎不太喜欢你,就拿上次玉镯子一事,小柳其实一直在怀疑是不是翠儿特意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