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曦蹙起眉,对父亲突然间提起这个名字感到很奇怪。
她听见李镇远喟叹一声又接着说道:“--等心洁出院之后,你再过来纽西兰好了。她们家发生一连串的事情,想必她的心里也不好过,你这个未来的丈夫,有空就多陪陪她吧!至于基金会的债务方面--”
李镇远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旁“砰”的一声,映曦忽然间昏厥在草地上了--
www.lyt99.cn www.lyt99.cn www.lyt99.cn
“奶妈,你就别再煮鸡汤过来了。连续喝了两、三天,我现在就连听到允啼都怕呢--咳咳--”
刘心洁坐在病床上,边咳边微笑地看着床边正在舀汤的老妇人。
“太好了,奶妈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你的笑容了。”妇人放下手中的鸡汤,转头握住心洁微凉的小手。“是不是因为那个姓关的年轻人?”她和蔼地笑着。
老爷子刚去世,小姐又伤心得差点自杀,原本她以为这个家已经完了,不过现在看来,只要那个姓关的年轻人愿意照顾小姐,这个家,很快又会恢复往日的生气的。
心洁听了脸儿一红。
“奶妈!你别乱说话。等一下关大哥来了,被他听见可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他都肯为了你,不顾性命的冲到海里救人,奶妈就不信他对你没一点意思。”
“或许,他只是好心--”
“不会的,有哪个人会那么傻?听说那天风大浪大,就是专业的救生员也都未必敢单元独下海,更何况是他?你呀,就是对自己没信心,奶妈敢跟你保证,那小子肯定是喜欢你。”
闻言,心洁心跳怦怦地垂下了眼帘。
真的吗?关大哥他--他真的喜欢她? 身旁的奶妈见她低头不语,心中一阵欣慰,看来小姐果真是心仪那位关先生,如果老爷子还在世的话,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悄悄收了汤碗,老妇人准备替小姐去把补身的鸡汤再热一下。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哎呀,关先生,你又来看我们小姐啦?”妇人笑吟吟地。
闻言,刘心洁惊讶地抬眼。
“怎么样?医生今天有没有过来?”关政朝奶妈点个头,便拎着水果微笑地来到病床边。
“还没。”
想起方才的对话,心洁原本虚弱苍白的脸比之前红润不少。
“是吗?”关政抿唇沉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想--如果医生已经确定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那么我也该去纽西兰跟李叔叔他们会合了。”
纽西兰?那么远?
“你--很急吗?”她垂下肩膀。
“还好,只是--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在那边等太久,她的胆子很小,又从没出过国,我怕她会给李叔叔添麻烦。”他浅笑,眼中有着太温柔的目光。
心洁听了脸色一白,她僵硬地扯动嘴角。“‘她’--咳咳--我是说,你女朋友,她也在纽西兰?”
“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是吗?原来,是她拖住了人家的行程?心洁不觉苦笑。
原来,人家小俩口早已经计划好要一起去纽西兰度假,可是,却因为她的关系,害得他们不得不分头出发--
咳咳咳--
一阵突来的剧烈咳嗽令她的胸口好像被火烧一样。
在黑暗席卷住她以前,她看见了急忙奔回病房的奶妈,还有病床边、一脸担忧地抱着她的关政,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www.lyt99.cn www.lyt99.cn www.lyt99.cn
天地昏暗,夕阳已经没入山头,点点星光也隐在薄薄的云絮后面,不肯露脸。世界仿佛静止在南半球这个无声的小镇,街灯太暧、炉子里的火焰太过耀眼,映曦不自觉地淌下两行清泪。
父亲送走了医生之后,就没有再踏进她的房间一步,就连她滴水未进,也无人关心。
她的心好冷,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在意过她,就连她自己最深爱的男人--都是她罔顾羞耻、自动献身才强迫来的。
从来,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啊!
她回想起他到学校接她的那一天,在那束美丽的紫玫瑰里面,那个陌生的耳环,还有他信誓旦旦、温柔甜蜜的话语--
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言犹在耳,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异乡,任绝望啃蚀自己。
你先陪李叔叔过去,我大约过两天就到了。
骗人的,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他根本就不会来,他在陪他的另一个女朋友,或者,是真正的女朋友--
猝然一阵心痛,她咬着唇,掩面啜泣,一声又一声,回荡在清冷的屋子里。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把她远远地支开,然后,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和另一个女人步上红毯?
她爱他、她相信他呀!他怎么忍心如此对她--
忽然,门外有了动静,她父亲李镇远寒着一张脸走进来。
“那是谁的野种?”他劈头就问。
映曦泪眼婆娑地看向她严峻的父亲。“什么?什么野种?”
“你还装蒜!你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野种?快说!”
肚子里的--?
映曦茫然的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怎么了?她--怀孕了吗?
李镇远看着她,额角的青筋抽动,他真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个孽女,笨也就算了,花痴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被男人搞大了肚子都不知道?!
简直是无药可救!她跟她妈一样没救了!
“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个野种,我要你立刻打掉!立刻,你听懂了没有?”不能让这个丑闻影响到他的声誉,打死都不能。
要打掉--她肚子里,关政的骨肉?
映曦怔了很久。
李镇远在一旁继续低声咆哮道:“明天,我叫这边的医生来给你秘密打胎,你最好是安分一点,别再给我惹什么麻烦。”说完,他忿忿然地转身走出卧房,并且用力甩上房门。
映曦被那声重响给吓得浑身一震,她的泪水跟着决堤。
她有孩子了?
她和关政唯一的联系,她肚子里的孩子--
www.lyt99.cn www.lyt99.cn www.lyt99.cn
暑气蒸腾。
正午刺眼的阳光穿透医院天井,被阻挡在紧闭的粉绿色百叶窗外。
病房里,空调嗡嗡作响,床头的小日光灯映照着刘心洁惨白的面容,和她身旁桌上,明显已经枯萎的花朵。
“大小姐,我把这花拿去扔了好吗?”奶妈在收拾好几乎没有被动过的饭菜之后,回头对始终不发一语的心洁说道。
“不,留着吧。”她摇摇头。
“大小姐,你--”妇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错了吗?是不是不该对小姐说那番话的?
原以为关先生是真心追求小姐,所以她才会一再的怂恿鼓励,希望能把他们俩凑成一对,哪知道--原来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
这下,她倒把小姐给害惨了。 “小姐,我现在回去给你做晚饭,晚点我再过来。”
“嗯。”刘心洁点点头,拉了被子缓缓地躺下,凹陷的两眼无神地望着挂在半空中、盛满金黄液体的点滴瓶。
见状,妇人也只能心痛不已地摇着头,悄悄地离开了。
晦暗的病房中,此刻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现在,是几点呢?
关大哥今天也会过来吧?他每天都会来陪她聊聊的,而她现在只想看见他。
一滴眼泪,静静地淌落她毫无生气的脸庞,落入枕间。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以前的她,不是很勇敢、很坚强?甚至就连关大哥当面拒绝了她,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不是吗?
那为何现在,只要一想到关大哥随时都可能离开她,飞到遥远的纽西兰去,她的心,就会忍不住一阵抽痛?
关政手里握着一束盛开的白色海芋,推开门,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后。
病床上的憔悴蜷缩的人影,和前两天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看在眼底,除了心疼之外,还有更多的无奈。
床头的那束香水百合,是他在她醒来的第一天送的,如今都已经干枯凋谢,她还舍不得丢弃。关政叹了口气,上前将新鲜的海芋换上。
飒飒的声响,令怔忡的心洁回过头来。
“关大哥,你来了?”瘦削的脸庞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觉得怎么样?今天还有再咳吗?”
“嗯--早上咳得厉害--”她垂下眼帘,心虚地对他撒了谎。
她因为吸人海水所导致的急性肺炎,其实早已经没什么大碍,至于那副憔悴的病容,那根本就是她刻意制造出来的营养不良。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你--什么时候要出发去纽西兰?”她虚弱而缓慢地爬坐起来。
“--再过两天吧。” “那,你女朋友呢?让她等--好吗?”
关政微微一顿。“我想,她一个人应该也会玩得很愉快的。她是那种一刻都静不下来、爱玩又爱闹的丫头。”
他的目光拉远,想像映曦正站在迎风的吊桥上,望着她即将跳下的河谷兴奋尖叫的情景,他不觉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那笑容,看在刘心洁的眼中真的好刺眼,她的心也微微地刺痛了。
“其实,你用不着一直在这里陪着我的。”
关政不解地看着她。
“其实--”她低头凄然一笑。“我的病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只是--只是盲目的想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我害怕一个人生活,害怕面对未来、面对没有爷爷的家,我只是怕寂寞罢了--”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是的,她只是不习惯没有爷爷保护的日子,她只是突然失去了面对未来的勇气,她--会再站起来,她可以的。
关政静默不语地看着她哭,任她尽情的抒发这些天来所压抑住的情绪。
须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晶亮的耳环。“这是你的东西吧?”
心洁讶然瞪着他手中水滴状的钻石耳环,她的双唇微微发抖。“怎么--怎么会在你那里?”
“你陪我去买花那天,掉在那束花里面的。”
她接下,捧着它,眼泪急淌。“谢谢你,谢谢。”咸咸的泪水,濡湿了手中冰凉的耳环,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是亲爱的爷爷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不知何时掉了一个,今天终于找回来了……
www.lyt99.cn www.lyt99.cn www.lyt99.cn
坐在候机室,关政手中握着一圈小小的、上头有小鱼装饰的银手链。
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抽屉里好久、好久,直到映曦不在身边了,他才蓦地记起它的存在。他的映曦--不知道是否安好?
身旁的旅客陆续起身,拉着行李到前方排队准备登机。
关政看向窗外的蓝天,想像映曦见到他的表情,他微笑着走向长长的队伍。忽然,他尚未关机的行动电话响了。
“喂?”他停住脚步。
“喂,关先生吗?我是陈嫂啦!”妇人在电话中急急地说道。“听我说,你现在快点去退票,千万不要上飞机喔!”
“为什么?”
“哎呀,你不用去纽西兰了啦,老爷子他已经回来了!”
听了这句话,关政猛然一惊。
日影西斜,关政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李镇远位在半山腰的别墅。
一进门,他立刻冲上二楼--
“阿政。”一直坐在客厅中的李镇远喊住他。
“李叔叔?!”关政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底下一脸抑郁的长者。
老天,他居然没有看见他!
“听说你本来下午要搭机去纽西兰的?”
“呃--是的。”
“很抱歉,我忘了告诉你我要提早几天回台湾。”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旋即又往后跌了回去。
关政见状立刻奔下楼。“李叔叔,你还好吧?”怎么才几天不见,他整个人就失去了活力,仿佛又老了十几岁。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家坐好。
“我没事--咳咳--只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这身老骨头有些承受不住--”
“映曦呢?她没有好好照顾你?”那丫头玩疯了?
提到那个名字,李镇远原本疲惫的一张老脸立刻拉下,目露寒光。“别再提那个臭丫头!李家出了那种孽女,是我家门不幸。”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关政心头一紧。“映曦她人呢?”
他这会儿才发现,整座大宅里简直冷清得有些过分,通常映曦如果在家的话,就算她没下楼来,底下的佣人们也会忙上忙下的打点她要的东西,而且,空气中该有属于她的香味才对。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神情凝重地看着李镇远。“李叔叔,映曦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李镇远看着他,一张老脸布满了寒霜。
关政心悸。“李叔叔,你把她--把映曦一个人留在纽西兰?!”
“那个不肖女,我没把她逐出家门就很不错了,把她留在那里,对大家都好。”
不!关政脸色发白,他握紧了拳头,第一次,他觉得眼前的老者很可怕、很冷血。
“我去接她回来!”他猛然起身,抓紧口袋里的银链子,心如火烧。
“你站住。”李镇远瞠大了双眼,血丝交错攀沿在他泛黄的白眼球上。“谁准你这么做的?”他勃然大怒地重拍扶手。“那丫头被搞大了肚子,谁要敢带她回来,我就砍断谁的双脚!”
闻言,关政浑身一震。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脸上除了诧异之外,还有更多的不舍及心痛。他走到李镇远的跟随前,屈膝跪下。
“你可以砍断我的双脚,不过,请让我先把映曦接回家来。”
“阿政,你--?!”
反了反了!李镇远差点气结。“你是故意要气李叔叔的是不是?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别插手!”
关政紧抿着唇,瞪着地板的双眸炯炯发亮。
“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李叔叔,就是这条命,我都可以不要。但是,请你让我把是映曦接回来。”
李镇远怒目瞪着他,这个让他从小栽培到大的爱将,他脸色胀红地听见他说:“因为--我就是孩子的父亲。”
本版书籍版权属原出版社及作者所有,律雅台会员独家OCR,仅供网友欣赏。本站小说谢绝转载,谢谢合作!支持作者请购买正版原著。书籍请在下载24小时后删除。
尾声
今天是七夕。
整个世界被银白色的雪所包覆,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旅馆的壁炉旁,映曦坐在一个老旧的大摇椅中,边摇边哼着记忆中与雪有关的流行歌曲,木制摇椅咿咿呀呀,与她的歌声相和。
“这是什么歌?”一位身材瘦高、金发碧眼且蓄着山羊胡的外国中年男子,从盥洗室里走出来。
他,正是李镇远指名要帮映曦做堕胎手术的医生,自从李镇远回国之后,他每天都会来旅馆报到,看看映曦的身体状况,顺便接送他心爱的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