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很像,但现在──只能说,各有各的主张。」
一派主张率性自在,一派主张雍容典雅,说是「亲兄弟」有人信,说是「双胞胎」……还得再考虑考虑。
明月颤抖着红唇。他不会知道,他说出口的消息多么惊人!
脑中像有跑马灯在转──
怪不得当年她心里就打了个突,怀疑他远观和近看不一样。远远眺着,只觉他是个阳光男孩,走近一 瞧,不驯的眼神就跟此刻一模一样。
怪不得初中三年她一点接近学长的意愿都没有,一方面是因为ㄍ一ㄙ,另一方面则是隐隐约约有感觉,他不是自己识得的那个人。
怎么会这样?明月神情迷乱。
陆青野望着眼前甜美的菱唇,胸中涌起一股骚动。
他想吻她,非常想!
或许是因为怀念当时的感觉,或许是想讨回一个公道,或许是想以牙还牙、以吻还吻,或许……也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只是单纯地想品尝她的味道!
明月脑子一团乱,隐隐知道整件事还有内情,却又不知从何抽丝剥茧起。
当年,她吻的是陆青野?但……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没有排斥的感觉?
「不可能……」她捂着额头,只觉得整件事复杂得让她头疼。「绝对不可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什么不可能?」他蛮笑。「要不要再吻一次确认看看?」
明月瞪大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尖叫着逃开。
陆青野动作更快,立刻追上她,长臂将她环住,火样的眼神就逼在眼前。
她心慌意乱,根本无法思考。
他靠得那么近,他要的就是相濡以沫,只是相濡以沬,简单而直接的索求在他的眼神表露无遗,让她觉得自己好软弱。
「你不可以……」她不认为自己抗拒得了他。
「我当然可以,只是一个吻而已。」
「你不可以不尊重我的意愿就……」
「当年『你们』也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一个派我去『代打』,至于你,还派了四个胖妹充当大头针『钉』住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我。」
「我那是……」年少轻狂。
天哪!「年少轻狂」这四个字被她用烂了没有?
陆青野笑了,仿佛很以她的惶乱为乐。
「放轻松,至少这里没有观众……也没有大头针。」
说罢,他的唇便俯盖下来。
记得当时年记小,只是嘴唇碰嘴唇,蜻蜓点水式的啾一下、啾一下,但──这个吻不一样。
他来势汹汹,眼神闪烁着熠熠火光,想要狠狠地讨回公道。
明月用力挣扎,却只是让他的铁臂箍得更紧。
「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啊!」她在挣扎中,抢着说话的机会。
「这不就是你自己惹来的吗?」他的话,有如青天霹雳。
明月一僵,抗拒陡然变软。
算了,就让他吻一回当作赔偿,从今以后两不相欠好了!
他恶狠狠地俯下,她软绵绵地迎上,唇在半空中胶合。
「啊……」热烫的唇贴上了她,明月发出轻微的低吟。
陆青野双臂环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擦伤,右掌捧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左手则环着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近。
他吮上她的粉嫩,轻咬着她的下唇,为那芳甜的气息轻叹不已。
早知她如此美味、如此诱人,高三那一年,他就该这样吻她,而不是像个二楞子般呆呆站着,只顾生气、只顾瞪她,而错失了这丰润的芳唇。
这对明月来说,绝对是重量级的飨宴,当年的啾啾啾根本不够看。
她被吻得心儿慌慌,几乎站不住,双臂自动自发地绕住他的肩膀,深怕自己往下滑。
这个动作扯痛了伤口,将她的神志扯回现实。她正想推开陆青野,但环在她腰上的铁臂好生邪恶,竟然潜进衣服底下往上探去。明月立刻就往后倒退,钻出他的怀抱。
她只是还一个吻,结果却、却……
她脸蛋羞红。「你干么吻到……吻到里面去?」还、还、还摸她!
可恶,她的声音听起来好沙哑,好象想撩拨什么,她用力咳了咳。
陆青野也没预期到一把火居然会烧得那么旺。他强迫自己不去多看明月浴上春情的模样,那娇红的脸颊与泛着水光的玫瑰唇瓣,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他试着打破暧昧的氛围。
「你不会不知道,本金寄存久了,利息也跟着来了吧?」他戏谑一笑。「我这边的利率可是很高的。」
明月气结,心里又羞恼,只是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样?还会不会后悔当初吻错了人?」
他问得看似轻松玩笑,其实心里还介意着秦佑怀,猛吃他的醋。
吻错了人?
明月听到这句话,宛如抓住了一把钥匙──一把能够打开谜团的钥匙。
「你说,你是被学长派来……代打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的笑威胁意味十足。「你一定要强调这件事吗?」可不可以把它忘了?
明月捧着小脑袋,脑中迷雾一片片。
代打?吻错了人?双胞胎?这一个换成那一个?
等等,重要的是……
「很久很久以前,是谁在路边救了我?」
「你是说,你被怪叔叔踢倒脚踏车的那一次?」陆青野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当然是我啊!」
明月全身剧震了一下,脑门被轰得隆隆作响。
「噢……噢。」是他,「当然」是他,陆青野。
「怎么了吗?」他看她好象有点不对劲。
「没、没事。」明月摇头晃脑,眼神有几分迷离。
她绕过他去握门把,使劲想把门推开。
陆青野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你要去哪里?」
她楞楞地抬头看他。「回家。」
「你家在那边。」他握住她的双肩,帮她转个向。
「哦!」明月像机器人似的僵硬地走过去,打开门,走进去,关起来。
喀!落锁。
她傻楞楞的反应揪紧陆青野的心。
他不知道明月后来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也没去多想。
他唯一想得到的是──在明月心中,「代打」永远都是「代打」,怎么样也爬不上「正主儿」的位置,他可以侵略她的唇,却掠夺不了她的心。
可恶!他一拳捶向墙壁,真是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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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笔直地走进浴室,把放在角落的脸盆抬出来,坐上小凳子,架好洗衣板,开始洗衣服。
是他,一直都是他!
她把水晶肥皂抹在衣服上,用力搓揉起来。
当初,小学六年级,十二岁,她所心仪的大男生就是陆青野。
他在狼爪下救了她,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让她在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挫折或不安,梦里就会出现他的身影,给她抚慰。
她从脸盆里拖出另一件衣服,一样打上肥皂,搓揉。
小六那时,她足足暗恋了他一年,老是希望能再遇儿他,常常在白泉中学校门口晃来晃去,却始终看不到他的人。
上了初中,开学第一天,就看儿神采飞扬的「他」上台演讲,那时心里好高兴好高兴,但是又别扭,不想上前去相认。
她再从脸盆拖出一件短裤。啊!水晶肥皂变薄了,不好用了,她把肥皂放进过滤袋里,跟其它的旧肥皂挤成一团,然后继续洗。
如果当时上前去相认,或许就不会有后续绵延十几年的乌龙事件了。
陆青野才不是「代打」,他是「正主儿」,一直都存在她的心底的「正主儿」!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陆青野,但她的目光却足足追逐了秦佑怀三年,明明感觉到「他」在人前人后有差异,却没有想到,「他们」压很儿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天哪!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比她更呆?
明月搓揉衣服的手劲更重,仿佛想把衣服给洗破。
当时,她还集聚姊妹淘的力量,想在毕业典礼留下美好的回忆。
要不是秦佑怀临时抽腿,拐了陆青野过来,阴错阳差,让她吻着自己想吻的人,那后果会是怎么样?
她根本不敢想象!
明月把洗好的衣服统统丢进水桶里,放水准备脱去泡沫,手里却还一直搓着一件大被单。
原来,在她心里、在她身边、在她面前的人一直都是陆青野,是她眼拙才没发现。
怪不得,她老觉得他眼熟。
怪不得,他总是能够让她冷静自持的面具崩然碎裂。
怪不得,他总能把她激怒,引出她内心那个恰北北的「麻辣大姊头」。
怪不得,他总能让她一再重温记忆中的安全感,跟他在一起,感觉就是那么对!
因为由始至终,他就是她偷偷藏在心里的人影。
那个「人影」早就回到她的现实生活中,恢复为活蹦蹦的「人」,只是她一直没有发觉。
今天的发现,活络了旧有的感觉,曾经萌芽的情苗虽然经过严冰的覆盖,但终于又挣脱出来。
她回想起近日的种种,他耍睥气、他闹别扭、他粗鲁中的温柔、他不顾一切舍身救她的举动……这点点滴滴,有如甘泉浇在情苗上,温柔的情绪与柔软的感觉顿时暴增好多好多。
明月愈想愈激昂。她喜欢他,打从以前就一直一直喜欢!
误以为自己被当作「代打」的感觉很差吧?怪不得他总是阴阳怪气!
她要去告诉他,他才不是「代打」,在她心里面,他就是「正主儿」!
明月从小凳子上站起身,顾不得手掌脚上都是肥皂泡泡,毅然决然地往外走。
第七章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出来,陆青野,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一路冒着滑倒的危险,明月直接踩着泡泡堆,走到对门去喊他。
奇怪,以前不管做什么事,他不是都一等一的快吗?怎么这会儿迟了好半天还不开门?
「喂!」
如果不是考虑到用脚踹门自己会跌得四脚朝天,她早就踹了!
「喂!」改成擂门,肥皂水流到手肘伤处,好痛!「我要跟你说,你才不是什么『代打』,我喜欢的人、我要吻的人,一直都是小学六年级救了我的那个人,也就是──」
门扉唰一声拉开。
门后,出现一个半裸猛男……还有一个穿著细肩带上衣、迷你热裤的妙龄女郎,很hot的那一种。
明月呆了半晌。
一个半裸猛男跟一个露出来的肌肤比遮起来的多更多的娇女人躲在屋子里,慢半拍才来开门,这意味着什么?
「干么?你又是哪一根筋不对劲了?」陆青野对她恶吼,表情很狰狞。
很像是欲求不满,或者好事被打断,明月在心里默默地加注。
「有话就说啊!」就算是「代打」,也没有义务随时应付她的五四三。
妙龄女郎替她说话。「青野,不要对这位小姐这么凶啊!」
明月看了看她,明艳无俦的她,又呆了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抚着发边,摸到了那个黑不溜啾的便宜旧发箍,还有那根扎着发髻、到自助餐店去要就有的竹筷,把手上一堆细碎沬泡沫带到了头上。
人家则烫了波浪大卷,发面还染成了蜜金色,时髦又出色。
她身上穿著便宜到家的圆领衫,以及陆青野讽过「前端还有一个开口可以通风,凉得不得了」的男人四角裤。
人家却一身都是夏季狂野的行头,足下还蹬着银色细带高跟鞋,美得会冒泡。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刚刚就像得了失心疯,狂得吓死人。
如果不是看到那么精致的可人儿出现在陆青野身边,她可能会一古脑儿把心意都说出来,把她想通的关键点一一剖析给他听。
她会兴奋而忘我地宣布,他才不是「代打」!
但是……现在距离小六那年已经有十五个年头;距离毕业初吻那年也有十二个年头,日子一天一天翻过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们都在改变……
或许,或许当年的实情是「这样」,还是「那样」,对陆青野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如果他身边有了意爱的对象,多说也只是枉然。
陆青野咬牙切齿。她在怔什么?
「你十万火急地敲门,到底有何贵干?」
明月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没、没有。」
铃──铃铃铃──刚好她家电话响起来。
「我先回去接电话,bye─bye。」她落荒而逃,差点在他们面前滑一跤。
感谢上帝,她稳住了自己,不然她一辈子都会痛恨这一刻!
门扉碰一声阖上,陆青野与妙龄女郎面面相觑。
「她就是你舍身相救的小佳人?」妙龄女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好象误会了什──」
「闭嘴,你不是来帮我贴狗皮膏药的吗?快点过来!」
「什么『狗皮膏药』?这是你姑姑、我老妈听到你摔伤熬夜弄的耶……」
陆青野也关上门,往椅子反向一坐,等堂姊帮他上药。
刚刚明月在门口嚷嚷好象嚷了些「你不是……」、「……代打」什么的。
他摇摇头,想到那个字眼就自伤。他暂时不去想那些!
忘了吧、忘了吧!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刚刚那通电话,已经把明月扯到离他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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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装便行,坐在客运车上,明月在心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随身小包里,装的是印鉴与存折,刚刚小妹在电话里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跟她商量,要她尽快返家一趟,她顾不得截稿日在即,「侠义」那边还有脚本要开工,细软款一款,就赶紧跳上最快的一班车。
一路上,她都不敢合眼,心像吊在半空中,随风摆荡。
莫非债主又找到家里找碴?莫非爸爸又去妈妈改嫁的新家惹麻烦?
一路颠簸煎熬,换了三班车,足足耗去七、八个小时,屁股都坐硬了,她才回到乡下老家。
一打开大门,就看见小妹如星坐在客厅,看电视、剥荔枝,吃得满手糖水。
「二姊,你回来了!」
她都还没坐下来顺口气,便急得先发问为要。
「如星,怎么一回事?你在电话中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谈。」
如星又剥了一颗荔枝往自个儿嘴巴送。
「你一听就真的赶回来啦?呵呵,速度比宅急便还快!」
「如星!」她活像一尾上了油锅的生鱼,被煎熬得几乎奄奄一息,她却还在一旁闲凑趣、看热闹。「说重点!」
如星吐去荔枝核,兴奋叫道:「二姊,我要结婚了!」
「结婚?」明月后脑门一轰,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前一黑。
「恭喜我吧!」那张与明月肖似的睑庞笑盈盈。
「等等、等等……你不是才刚大学毕业吗?」
「对啊!我男朋友大我十二岁,早就出来社会上工作了,他非常爱我,希望能早点把我迎娶进门。」如星娇嗔了一下。「真受不了他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