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请警卫过来。”他简单地交代。
要让她停止胡闹,直接撵她出去是最迅捷利落的办法。
“罗烨,你……”杨乃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竟会这样对她。
“你应该走了。”罗烨冷冷地看着她。
说着,立刻有两、三名警卫礼貌地走进这间办公室。
“总裁。”他们向他点头致意。
“麻烦你们将这位小姐‘请’出去。”
“是。”那些警卫边应着边走到杨乃丽身旁,做出手势。“杨小姐,请。”
杨乃丽不理会他们,一径怒火腾腾地瞪着罗烨。
“你竟然以这种方式赶我走,你竟然……”她蓦然转向一直静立于一旁的司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她一巴掌。“都是你这贱人害的,都是你!”
司徒怔怔地挨了这一巴掌。
原本她是可以闪过的,但不知为什么,她看见那只大掌迎面而来的时候,竟发愣了,致使火辣辣的巴掌就这样结实地打在她脸上。
司徒回过神来,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罗烨勃然大怒。
他使一个眼色,那些警卫立刻不由分说地拖着杨乃丽就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跟罗烨说话……”杨乃丽一边被往外拖,一边喊着。
罗烨难掩怒气的自办公桌后起身。“杨乃丽,你今天在这里撒泼的事情我会记着。贵公司对外的形象,已经有危险了,你等着向你们董事长交代。”他语气冷漠地威吓道,冷眼看着她被警卫拖出去。
他们走了之后,罗烨走到司徒身边。
“你没事吧?”看见司徒白皙细嫩的脸颊上,明显印着一个殷红的掌印,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
司徒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方才的座位。
“当保镖还要帮人家挨巴掌?算我倒霉。”她一边抚摸自己肿胀的脸颊,一边低声咕哝着。
罗烨听了不禁一愣,脸色和缓下来,纵声大笑。
“SORRY,连累你了。大不了下次有机会,我替你挡回来。”他半开玩笑似的说。
司徒看了他一眼,“但愿如此。”
? ?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寻找黄天义的事情,一点眉目也没有;司徒还是日复一日地跟随着罗烨。
事实上,从那件事情之后,罗烨并没有什么机会替司徒挨一个巴掌,只是他身边的女伴又换人了。
这次的新欢叫什么名字,司徒记不得也搞不清楚;她总觉得在罗烨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子实在太多了,多到她分辨不清——也从来不想去分辨。
她常常冷眼看着那些艳丽又大方的女子跟罗烨腻在一起说笑、吃饭——甚至约会的时候她也跟在他们身边。
虽然那些女子对于她的存在觉得碍眼,但她还是跟着罗烨,尽自己应尽的责任。
她常常一贯地沉默着,纵然天天跟罗烨在一起,彼此也很少交谈。
她不打架的时候,罗烨对她不错,偶尔也会跟她说说话,她有时候应答个几句,有时候不理他。
而当她又和那些找上门来的杀手杠上的时候,他又会开始生她的气,认为她不应该那样涉险。
罗烨教训她的话,她有时候听,有时候置之不理。不过,有时候她会以一种怪异的表情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认为她和别人打架的行为是错的,那么他和那些女子交往,厌倦了就抛弃的行为,难道就是对的吗?
她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以她的观念看来,她觉得罗烨不应该那样做,但她不会跟他表示什么,因为,那与她无关;但罗烨又为什么要这样管她呢?
她和那些坏人大打出手也不关他的事,他不该管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司徒却也从来不说什么。
她很少主动跟罗烨说话。对她而言,孩子气很重的罗庭烟还比较好亲近些;虽然她并不很想跟他亲近。
罗庭烟常常缠着她,想跟她说说话,她明明跟他无话可说,却还是会努力的回答他的问题——虽然努力的结果有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肯理会他……大概觉得他是好人,大概他的开朗令她羡慕。
跟那样开朗亲切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连她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和罗庭烟比起来,她比较畏惧罗烨——
也不是真的畏惧,只是觉得……他阴晴不定的个性让她不安。
她很少去在意外人对她的态度,但不知为什么,罗烨那难以捉摸的个性却可以影响她的情绪。
为什么她要在意他的喜怒呢?她也不明白。
大概……是她长时间跟他在一起的关系吧?她想。
她来到罗烨身边,已经一个多月了。
自从回到台湾,她从未跟一个人相处过这么久;不过,也总有离开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呢?她也不知道。
第五章
日间刻意要自脑海中遗忘的片段,总是在夜深人静,精神状态不设防的时候特别清晰。
那样的回忆悄悄地在脑海中浮现,一景一物真实地宛若此刻正在她眼前发生;是梦,也不是梦——
司徒在睡梦中恍恍惚惚地,迷离的神智让她有一种跌回过去时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四周的景物却真实的令她害怕。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里,她屈身窝在老旧和式房间的一个角落里,身上只盖着一条破旧的薄毯。
残破的纸窗丝毫挡不住户外狂袭而入的风雨,轰然巨响的雷声仿佛随时会劈进这个小屋子里来。
因为过度的寒冷、害怕、饥饿,以及一种莫名的恐惧阴影,让她缩在角落许久却一直睡不着,连眼睛也不敢闭上。
司徒这时觉得好累好累……她为什么要蹲在这个废屋似的小房子里?窝在角落的她为什么又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她不明白——只是当她把身上的薄毯紧紧地里缠在身上御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她自己似乎真的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
这些她不想管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但好像有什么其他重大的因素,让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睡去。
隐隐的,司徒感到恐惧。然而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觉得,那个小女孩不能睡。
事实上,在这风雨交加、饥寒交迫的夜里,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睡着。
才刚闭上疲惫的双眼,骤然响起的雷声又将她狠狠地惊醒。
司徒瑟缩了一下,更加往角落缩去,在黑暗中努力的睁大自己的双眼。
突然,急促嘈杂的雨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个缓慢迟重的脚步声,在这屋里响起。
司徒好奇的抬起头来,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阒黑沉黯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意外的带给这个浸在黑暗中的小屋一丝光亮。
就在那一瞬间,司徒看到了她母亲苍白死寂的脸,以及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妈……”司徒吓了一跳,直觉地惊叫起来。
她害怕地看着她的母亲,小小的心灵里莫名地极端恐惧。
她知道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这件事对她相当危险!
她的母亲站在离她不远处,以一种空洞木然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女儿。
过了一会儿,她笑了起来。
听着她的笑声,司徒竟没来由的微微颤抖起来。恐惧的情绪随着那个女人凄厉的笑声爬满了她全身。
她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突然要笑,但在她恐惧的大眼中,这样突来的笑容是疯狂的、危险的。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那个女人拿着刀突然朝她砍过来。
司徒闪避不了这样突来的袭击,瘦弱的肩膀上硬生生地挨了一刀。
她的鲜血顿时溅洒出来,大部分溅到了她母亲的脸上。
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液体,那个女人似乎更高兴了,脸上诡异的笑纹不断加深。
“妈……”司徒这时已吓得哭不出来,似乎连怎样喊痛都忘了。
“你该死……你该死……”那个疯狂的女人口中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司徒看到她母亲眼中残狠的神色,害怕地负痛爬出角落。
她必须要逃!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逃,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
但她不过才爬出几步,那个女人即疯狂地冲上前来抓住她散乱的头发。
司徒心中害怕极了,无论怎样挣扎也逃不出这样恐惧的折磨。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母亲要杀她?她是她的女儿,不是吗?
她在心中这样呐喊着,身上的痛已让她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人一刀挥断她手中紧揪着的长发,高兴地看着她女儿既痛苦又害怕的神情。
她低嘎地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声在风雨中回荡。
“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寸一寸的割掉……”她自言自语的说着,音量不大,却足以让司徒感到心胆俱裂。“你是那个贱男人留下来的孩子,杀了你就如同杀了他一样……杀了你……”
司徒知道妈妈口中的贱男人指的是她的父亲,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这么恨他……然而,现在她却已无心思去追究这些。
她只知道,如果她再不逃,妈妈一定会杀了她的……
正想挣扎着逃出屋外,那女人手中的刀已朝她背后划了下来——
司徒不禁哭泣着嘶声惊叫,双手狂乱地挥舞着,仿佛落井的人在绝望中希冀着一丝支援。
一只温暖的大掌蓦然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充满了力道,紧紧地拉着她,似乎要将她自那血腥的地狱里拯救出来。
“司徒?”罗烨在她床边呼唤着。
刚才他在睡梦中听见她的房间传出惊人的尖叫声,连忙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只见司徒自己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似乎做了恶梦。
她双眼紧闭着却不断地流下泪来,泪水沾湿了她雪白的小脸,也濡湿了她披散在枕上的秀发。
不知梦到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置她的样子似乎极度的害怕。他从来没见过司徒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握住她挥舞着的手呼唤她,想将她自睡梦中唤醒。
但不管他怎么叫唤,司徒还是不醒,她断断续续地发出惊骇的呻吟,像是哭泣又像是惊叫。
“司徒!”罗烨见叫她不醒,转而捉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司徒,你醒一醒,司徒!”
司徒骤然睁开眼睛,背后倏地传来的灼热疼痛感让她惊叫着坐起身来。
这样的动作让她撞入罗烨的怀中。
“司徒?”罗烨停止摇晃她,双手仍然置在她纤细的臂膀上。
司徒突然自恶梦中惊醒,迷离涣散的神智分不清这一切是真是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梦还是清醒着,只觉得背后好痛好痛……
她在罗烨怀中惊惶地哭泣,一只手慌乱地拉扯着背后的衣服,痛苦的神态仿佛受到重创的小动物。
“你怎么了?”罗烨关注地看着她不寻常的举动。
“好痛……好痛……”她说道,但不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像受伤的幼童连连呼痛的模样。
她一直哭喊着,不断拉扯自己的衣服。
“痛?”
看她这个样子,罗烨觉得很奇怪,难道她背上什么时候受伤了吗?
这么一想,他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掀起司徒身上的衣服,想看看她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创伤,竟让一向坚强无比的她痛哭成这样。
衣服一掀起来,他不由得愣住了。
她细嫩的背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创伤,而是一道很长、很丑陋的伤痕,像一条蜈蚣似的横亘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
那条伤疤显然已经愈合了很久,但殷红如血的色泽却让那伤痕触目惊心,如同刚受的伤一般,仿佛还在滴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受到这么重的伤,又是何时……
罗烨怔了一下,发现她背上的伤痕还不只这一道,有其他一些比较不明显的大小伤疤痕,甚至还有像是被铁块烙上的痕迹。
职业保镖的训练,有可能训练出这种创伤吗?不可能的。
罗烨心中感到疑惑,怀中的司徒还是不断地哭泣着。
衣服一经掀起之后,她哭叫得更厉害。
“好痛……痛……”
见她哭的像个小孩子般可怜,罗烨下意识地更加搂紧她,她的泪水也在他胸前沾湿了一片。
怎么会有这样的伤口呢?在受伤之初,她一定很痛吧!现在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左右,刚受伤的时候她不知道才多小……
罗烨这样想着,不禁伸出手触碰她背上那道可怕的疤痕。
像要抚平她的伤痛似的,他轻轻的抚摸着。脸上的神情是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温柔。
或许是他的碰触让她减轻了疼痛的感觉,也或许是她哭累了,司徒渐渐在他怀中再度沉沉睡去。
知道她睡着了,罗烨仍旧没有放开她。
他就这样抱着她,在她床上坐了一夜。直到窗帘外微微有晨曦透进来,他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床上,离开她的房间。
? ? ?
早上司徒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罗烨半夜曾来到她身边的事——应该说她根本不知道。
夜里她到底有没有醒来过呢?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做了一个好长好乱的梦——
是梦,也不是梦。
她昨晚所梦到的事情,确实是她的过去,她幼年记忆中最可怕的一夜。
一天夜里,屋外下着大雨,雷声隆隆。
她一个人窝在屋子的角落里,冷到无法入睡。
深夜时分,她的母亲突然来到,手上拿着刀子要杀她。
那时她才六、七岁左右吧,吓得不得了,虽然极力挣扎,却还是无法躲避她母亲疯狂的挥刀乱砍。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母亲在她背上狠狠地划下一刀。
每次回想起这件事情,她仿佛仍觉得背上的伤口疼痛不已。
后来,她母亲因为追着要杀她,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空酒瓶绊了一跤,她趁机拚命爬出那栋老旧的房子,逃到大街上,还是路过的夜归人救了她。
她在医院住了好一阵子,后来被受虐儿童的收容机构收养。
被带回收容所之后,她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认识了几个好朋友;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司徒醒来之后,在床上发愣地呆坐了好一会儿,稍微定下神之后,她还是起身准备跟着罗烨到公司。
罗烨见了她,丝毫不提关于昨夜的事情。
昨天夜里她的情绪几乎崩溃,神智也相当昏乱,他知道她八成不记得他曾到她房里的事,所以也不打算提。
不过,他一直觉得很困惑——
她到底做了什么梦,竟然怕成那个样子?还有她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问,但今天一整天,他比平常更注意她的动静。
她一如往常的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不言不动,但神情却有些怔仲,不似往常的凝肃漠然。
中午和罗庭烟一起用餐,罗庭烟逗她说话,她偶尔也还会回答了两句,但发呆的时间却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