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她口拙了起来。
“凌老师今天上课前,想拿放在柜子上的教具,一个不小心,便撞伤了额头。”林老师为她解围。
“对、对!”凌采芬猛点头,“我太不小心了。”
“伤得不严重吧?”高进关心问道。
“小伤罢了。”感应到他的关怀,凌采芬脸上染上两抹绯红。
“那就好。对了,凌老师,今天高峰乖不乖?”
今天是他复学的首日,高进很关心他的情况,所以亲自来一趟。
敏感话题出现,凌采芬尽量露出自然的笑脸,“他很好,思过室没白进。”
盯着凌采芬,高进仿佛在思量什么,过了两秒,他才道:“那太好了。”
高峰抬起小脸,看着睁眼说瞎话的凌采芬。
像是感觉到他的灼热目光,她微低下视线。
骗子!高峰的眼神传递着这样的讯息。
我当骗子,也是为了你!凌采芬同样用眼神跟他如是说。
高峰移开目光,拉开车门,“舅舅,回家啰!”
“你的书包呢?”高进问着两手空空的他。
“这……”高峰有一秒的怔愣。
“这个呆小子,一定是太久没上学,看!连书包都忘了带。”这回凌采芬反应快,马上接口。
“老板,我去帮小少爷拿回来吧!”司机主动说。
“好。”高进道。
“我来带路吧!”林老师说着,便和司机并肩而行。
“凌老师,你要走了吗?”高进开口,“不如我载你一程。”
“麻烦你……呃……怎么好意思呢!”本想一口答应,幸好理智还没全部告假而去,在最后关头,她客气地说。
“明明就想答应。”坐在车里的高峰,“小声”地说。
凌采芬旋即白了小坏蛋一眼。
“高峰,闭嘴。”高进淡然的语气中,有着警告。
高峰只好举起小手,在嘴巴上做个拉拉链的动作。
“要你在课后抽时间帮高峰课后辅导,我才不好意思。”面对她时,高进收起俊脸上那一丝的不悦。
“教好他是我的责任,不用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脸,每当迎上高进的视线,就会情难自禁地红起来。
“话虽如此,我始终欠你一份人情。”
人情?唉……不是人情,是爱情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吧!凌老师,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若是给她额外薪资,她一定不会要,凌采芬的个性,他已经摸清了八、九分。
“那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你。”她不接受这个先行欠下的人情,好像不给高进面子。
更何况,由心上人那儿得到一个人情也是好的,说不定往后的日子,有用得上的地方呢!呵呵……
“凌老师,你的口水快要流到地上去了。”高峰拉开嘴巴上的拉链。
“呃?有吗?”她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唇。
“你是个老师,请注意形象。”虽然,高峰没有读心术,但单从凌采芬刚才不小心流露出的神态,便可猜出她心里在想啥。
“高峰,既然你知道她是老师,说话就要有礼貌。”高进严肃地纠正高峰。
“是。”高峰闭上嘴。
“凌老师,天色暗了,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虽然六点多严格来说不算晚,但他总是不放心。
“这……麻烦你了。”她笑一个,“我先回办公室拿自己的包包。”
不想高进多等,凌采芬如箭一般,飞回办公室收拾个人物品,以及那些需要带回家批改的作业。
当她回到轿车旁边时,司机已经替高峰拿回书包了。
“凌老师,请上车。”高进替她打开车门。
“谢谢。”礼貌地道声谢,她优雅上车。
轿车的后座很宽阔,即便坐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空间还是绰绰有余。
自凌采芬上车后,高进便闻到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在高峰身上 他也嗅到相同的气味。
心里的疑惑种子发了芽,但高进表面不动声色,闲聊似的问:
“凌老师,经过今天,你觉得高峰的程度如何?”
“这个嘛……”她面露一点难色。
今天她是有上四年甲班的课,但一班人数那么多,她总不能只照顾高峰一个,而之后的课后辅导,又因一个意外而宣告夭折,她压根没太多时间去深入了解高峰的程度如何。
“我的程度当然是一级棒啰!”高峰自我褒扬。
回想起高峰在医院说过的话,凌采芬道:“他的程度比我想像中来得好,很明显,他资质比同龄的小孩来得优秀,若肯下点苦功,要拿到好成绩,绝不困难。”
“哈哈……我就说嘛!”高峰挺得意的。
高进轻拍他头一记。“资质这么好,还给我考个满江红回来,你是想我剥掉你的皮,是不是?”
“我会努力一点啦!”被打了一下,高峰嘟起了嘴巴。
“努力一点?”高进扬起眉,看着高峰。
“努力很多很多点,可以了吧?舅舅。”高峰说。
“勉强可以接受。”
听着他俩的对话,不难推测高进是个要求非常高的人,对别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则更为严苛。
果然是个事业型的成熟男人!越了解他,凌采芬便越是喜欢他。
就在她出神时,本来放在她腿上的纸袋,无声地向前滑去,里面的学生作业全部滑了出来。
高进见状,即刻弯身帮她捡拾。
“谢谢。”她捡了一部分,其余的,都让高进一双大手,给俐落地捡了起来。
她接过他递上的作业时,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大手,虽然只是轻轻的,碰着的时间也不超过一秒,可那一刹那,却够凌采芬的心脏猛烈狂跳动了。
冷静啊!现在你可是个老师啊!
正在心里呐喊时,高进的低醇嗓音传了过来:“你回家还要批改学生的功课?”
“对。”凌采芬努力控制脸颊上的表情,不想泄露太多真情实意。经验告诉她,不但高进眼睛利,甚至年纪小小的高峰,也同样如此。
“没想到老师的工作量还真大。”他的语气中带着怜惜。
“没办法,谁教我就是爱这份工作。”她笑一笑。
她对工作的热情,总是能感染他,高进也跟着一笑。
“工作最需要热情,没有热情,就不能做到最好。凌老师对教学的热情,已是无庸置疑。”
“你太夸我了。”凌采芬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温度了。
本来气氛正好,可一阵煞风景的雷鸣,却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而声音来源,正是凌采芬的肚子。
“老师,你肚子饿了啊?”找到损她的机会,高峰笑着问。
“没有啦!”她摇手,否认。
然而,肚子像是不肯保持缄默,又是一阵雷鸣。
“雷声大作,就是这个意思吧!凌老师。”高峰笑得起劲。
这个小坏蛋!凌采芬瞪他一眼。
“停车。”高进跟司机说。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高进已经下了轿车。
“你舅舅去哪?”一头雾水,她问高峰。
“我怎么知道。”高峰也很好奇。
不一会,高进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点东西。
“给你。”他递上一个刚出炉的香蒜面包。
“呃?”虽然不太了解情况,但她还是接过了面包。
示意司机开车后,高进才又轻笑说道:“你肚子饿了,不是吗?”
就因为她肚子饿,所以,他这尊贵的总裁就特地停下车,亲自去买面包回来给她吃?
完全没预料到高进会做出如此窝心、体贴之举,凌采芬愣在那儿,久久无法成言。
“凌老师,你没事吧?”怎么完全呆住了?“你不喜欢香蒜面包吗?”高进只能这么猜。
方才,他一踏进面包店,一眼便锁定香蒜面包,直觉告诉他,凌采芬会喜欢这面包。
“舅舅,她不是不喜欢啦!”旁观者清,高峰自然知道,凌采芬陷进了呆愣的漩涡,绝不是因为那个香蒜面包。“就算你现在给她什么面包,她都会是同一个反应。”
为免她再发愣下去,高峰好心地推了她一下,“醒醒啰!”
这一推,凌采芬果真回到现实。
“谢……谢谢你的面包。”她有点结巴。
“不客气。”高进回以一个淡笑。
手里的面包热腾腾的,那又热又软的触感,让她的心也暖和了起来。
“我可以现在吃吗?”她很想尝尝高进专程为她买回来的面包,会是什么样的好滋味。
“当然可以。”高进笑着说。
她立即咬一口,“嗯!好吃!”
满足的神色,染上她白嫩的小脸。
“那家面包店,是我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介绍给我的,我觉得非常不错,若是路过,我通常都会买一点。”刚才轿车恰好路过,他便想起那个好地方。“那里的面包都不错,但我比较喜欢简单一点的,所以挑了没有馅料,只有香蒜提味的这个面包。”
“简单的好!”凌采芬笑着附和,“食物越是简单,越能吃出它的真滋味。”
这个面包好香甜!那份甜蜜的味道,在她口里凝散不去!
“舅舅,是Ivan叔叔介绍给你的吗?”高峰插嘴。
“对。”高进点点头,“风笙最喜欢吃面包,全台湾的面包店都让他吃遍了,你问他有关面包的事,他一定都能为你解答。”
“那Ivan叔叔是喜欢面包多一点,还是喜欢时装多一点?”高峰问。
“事业怎能跟吃方面的偏好相互比较。”高进回道。
“请容我打一下岔,你们说的‘Ivan’、‘风笙’,是不是那个世界闻名的服装设计师——Ivan Ying?”虽然满心蜜意,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凌采芬问道。
她记得,新年时,有个远房亲戚来拜年,他们有个女儿,叫关韵茗,是个时装设计师,由她口中,凌采芬听过应风笙的名字。
“在台湾,配得上Ivan之名的,除了Ivan叔叔外,还有其他人吗?”高峰没好气地说。
“Ivan Ying,应风笙,是日进集团旗下的首席设计师。”高进解答她的疑惑。
“真的?”凌采芬瞠大眼,一脸不敢置信。
“拜托,菜菜子,你在高杰国小工作,居然不知道咱们高家,跟台湾最有名的国际时装设计师Ivan Ying,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啊?”高峰露出一张快要昏倒的脸孔。
“你不是去过日进集团告我的御状吗?到过那儿,应该有看到Ivan叔叔的照片啊!”
“这……”小坏蛋这么一说,她依稀有点模糊的印象,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当时,她被雨淋得一身湿,脑海又不住盘算着,该如何跟高进说明高峰的恶行,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去注意周遭的陈设!?
“菜菜子,不是我爱说你,在人家底下工作,有必要知道顶头大老板的事,这是职场常识。”
“高峰,说够了没?”高进沉下声音。
知道舅舅快要不高兴了,高峰再度拉上嘴巴的拉链,不再出声。
“不了解我们高家的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怎么当一个好老师。”面向凌采芬时,高进敛去脸上方才的不悦,“这方面,我对你很有信心。”
“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凌采芬的心脏加速跳动,舌头也打了结。
“嗯,快吃吧!”
“好。”粉唇挂着一抹愉悦非常的笑靥,嘴一张,她再咬面包一口。
真的好甜耶!
不一会,轿车停了下来。
“你家到了。”高进说。
“是吗?”她还不太想下车呢!“高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便把手里还没吃完的面包收好,正打算拿起那个装着学生作业的沉重纸袋时,一只大手已然捷足先登。
“我来吧!”高进一边拎起纸袋,一边打开车门。
虽然早知他很有绅士风度,但现下,她还是备受感动。
要放弃对他的爱慕,谈何容易啊!
第五章
驶回高家的轿车内——
“凌老师额头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高进用平和、像是闲谈一样的语气问高峰。
没想到舅舅会突地问这个问题,高峰一愕,一时不懂如何反应。
“不……不就是她所说的那样吗?拿教具时……”说谎一向是他的拿手绝活,可面对严肃、精明的舅舅时,他变得吞吞吐吐。
“同一个问题,我不想问两次。”高进打断他的谎言。
高峰咬咬唇,心里天人交战着,该继续扯谎,还是吐实?
“你好像很想念思过室……”高进语调闲闲的,一点也不像在恫吓人。
“是我弄伤的!”高峰二话不说,立即选择当个诚实的乖宝宝。
“你?”闻言,高进的语气开始变调。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非常强烈,高峰有点发抖,“舅舅,坦白从宽!”
高进微眯起眼。“坦白从宽?”
“我最后也有说真话啊!”高峰强调这一点。
“你是怎么弄伤凌老师的?”他看着高峰,眼露不悦。
“我说了,你会杀了我。”
如果凌采芬是个普通老师,他也不会这么惊慌!他清楚的看出,她在舅舅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舅舅平常很少笑的,也很少这么和颜悦色,但在她面前,舅舅笑的次数变多了,也不再那么严肃,还证明她真的很不同!
“你不说,我一样会杀了你。”
“舅舅……”他采取哀兵政策。
高进的眼神逐渐凌厉,高峰吓得吞了口口水。
“好……好啦!我说就是了……”垂死挣扎过,若是真的被杀死,也该死而无憾了。
高峰把弄伤凌采芬的因由、经过,以最简单、最不会煽动聆听者的方式,说了一遍。
“看来,思过室里十四天的反省,对你没什么帮助。”
俊脸虽没什么大变化,但高峰就是知道,他舅舅有多生气。
“舅舅,别再送我到思过室!”两星期已经够他受的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很乖很乖!若我再犯错,你罚我到思过室几星期就几星期!”
高进不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
高峰屏息静待着他最后的裁决。
“好吧,就给你一次机会。”
以为九死一生,没想到惊喜乍现,高峰有几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不容易回过神,小鬼立即谢主圣恩:“谢谢舅舅!”
“别谢我,要谢,去谢凌老师。”
“呃?”谢菜菜子?
“凌老师选择维护你,隐瞒受伤的真相,可见她觉得你是情有可原、无心之过。既然,她肯给你机会,我也就再投你一次信任票。”
“原来……”原来舅舅肯再给他机会,是因为菜菜子。看来,她在舅舅心目中的地位,有点超出他的想像。
菜菜子……会不会有一天成为他的舅妈?
“明天上学,你要向凌老师道歉,还有道谢。懂吗?”高进的声音,拉回高峰的思绪。
“懂!”现在舅舅说什么,他都答应。
“以后要守规矩,知道吗?”
“知道!”高峰朗声应道。
“对了,舅舅,我可以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吗?”他很好奇,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出现破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