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是谁?」宁乙典置若罔闻,继续追问。
短短几秒内,他的胸口涌上太多情绪--苦涩、愤怒与不安,他几乎负荷不了。
王婶纳闷之余却也心惊胆颤地回说:「我没见过那个男人,不过今天丝丝好像特别打扮过,穿了件很有气质的裙子呢,和平日上班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边说边退,不敢靠他太近,宁家的二儿子素来以火爆闻名,激动起来像是一头发疯的狂牛,横冲直撞,太恐怖了。
「妳没看错人?」他仍是不愿相信。
「当然没有,他们车子从我面前经过时,丝丝还跟我点头打招呼哩!」
宁乙典不再发问,平板的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但一与方才的反应相较,冷静得救人毛骨悚然。
「依我判断,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她男朋友。」王婶好意告知,「南太太,我们都该死心了,丝丝名花有主啦!」
宁乙典倏然旋身,背对两人的冷冽俊容,终于爆开青筋。
「妳儿子怎么啦?」他前脚一走,王婶立刻拉着原思蕾的手,偎近她小声问道。
「我想我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原思蕾全身肌肉绷得好紧。
看完老二的所有表情变化,原思蕾总算懂了,对于这些日子他的改变,她不再是雾里看花、有看没有懂了。
只是,没等到老二直贯天听的怒吼,她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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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妈妈,早安。」
「早啊,丝丝!真难得,宁妈妈好久没在早上遇见妳了。」原思蕾佯装没事般,如往常一般热络。
原思蕾一眼便发觉她眼下的两团阴影,那是彻夜未眠的证据吧!
「嗯,我最近起得比较早。」丝丝心不在焉的回答,视线直往宁家的屋内飘。
发现她的举动,原思蕾忍不住偷偷叹气,「乙典还在睡觉。」
「啊?」丝丝措手不及地望着她,「宁妈妈……」
「我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丝丝羞窘的点头,自觉像个不诚实的骗子,如今被识破手脚,有些难以自处。
「乙典说的,我逼问了整个晚上,他才愿意说个大概。」当她知道两人的发展情况,差点没气得与他断绝母子关系。
这种喜事,竟然连她这个老妈都瞒!
唉,月下老人牵错红线,看她闹了多少笑话--她在这头积极配对,他则搞小动作,自行私底下联谊,结果,他成功攻陷女主角心房,而她犹未死心等待奇迹降临……
自认精明的她,硬生生被儿子摆了一道。
「我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可是他没接……」
「昨天下午他也打了四、五十通电话给妳,可是妳关机。」原思蕾有技巧的回答,决定替儿子探探口风。
老二与丝丝,相配吗?昨天晚上以前,她认为绝对不会有任何可能性,但经过一夜的沉淀,回想乙典的改变,听他诉说他们之间的往来,她发现自己的观念错得离谱。
或许他们才是最速配的一对。暴烈的乙典与迷糊的丝丝,两人在一起后,各自改善了对方个性里最失败的地方,不是吗?
「我去医院了,特殊病房里不能开机。」丝丝慢慢道来事情经过。
田沛霖的父亲前些日子病倒了,医生诊断为癌症末期,并宣判只剩三个月的生命,儿女们因为这个恶耗,而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反倒老人家看得比较开,只祈求老天爷帮忙,让心底那个未了的心愿,能在合上双眼之前实现。
是的,田父希望过世前,能够看到小儿子步入礼堂。为人父母都是这样的,即使老了病了,仍为儿女操心。
田沛霖不愿父亲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于是找她商量合演一场戏,他们不用假结婚,她只要假扮他的女友,与他一起去探病,直至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孝心软她感动,加上他的请求太诚恳,她很快就答应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思蕾松了口气,幸好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具威胁性,否则她就得卖老命,代儿出征去了。
老二也真是的,不问清楚就闹脾气不理人,情绪起伏比生理期来的女人还要大。
他最引以为豪的自信,和城墙都挡不住的狂霸气势跑去哪?怎会因为一个情敌的出现而随之消失?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他对丝丝是真心在乎。
「宁妈妈,乙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丝丝不懂得联想,也不会举一反三,单纯认定宁乙典的迟到全因生病了。
「丝丝,妳今天可能要自己搭公车去上班了……」原思蕾为自己生了个爱闹别扭的儿子,感到难为情。
「为什么,难道--他病得很严重?!」丝丝面露急色,在上班与请假之间徘徊犹豫。
「他没病,只是……」真好笑,这两人简直就是一对宝。「他误会妳与那位田先生的关系了,昨天他从王妈妈那儿,听到片面讯息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
「真的吗?」丝丝惊惶地握住她的手,「宁妈妈,他真的误会我了,怎么办……」
「妳别急,我看妳还是先去上班吧,一切等下班之后再谈,我会帮妳跟他解释清楚的。」
「可是……」她很不安,心里涨满了难过,他的不信任让她伤心,而他逃避的态度,令她饱受不确定的煎熬。
「对了,这些是我在他房门外头捡到的,妳拿去吧。」原思蕾将一堆自制的幼儿教材交付她手中。「他连着几天忙到凌晨才睡,应该埋头苦干在做这个吧。」
:这是……」鼻间泛酸,丝丝的眼眶热了起来。
眼前的成品来自于她脑海中的构想,所以第一眼看到这些作品时,她便有强烈的熟悉感,只是,他怎么办到的,他如何将她的想法拿捏得分毫不差?
他真的让她好感动,她只是无意问提起,幼稚园将要举办学习成果发表会,她担心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教材……没想到他将她的牢骚认真地听进心里,甚至默默动手帮忙……
这是第一次,她强烈感受到他对自己浓烈的爱意。
就是这种感觉吧,毋须言语,但体贴与甜蜜却渗透到了心坎里;妈妈二十几年来甘心伴在爸爸身侧,就是因为他给她这种贴心的温暖吧?
现在,她真的明白了,因为也有一个男人,以相同的方式对待她。
丝丝吸口气,「宁妈妈,请妳帮我谢谢他,我去上班了。」他一定要相信她,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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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台北,晚上九点时刻,车辆无法动弹,全都塞在车阵里。
「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想让他误会生气……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周详就贸然答应,造成你的困扰,真的对不起!」
离开医院之后,卢丝丝选在田沛霖的车上,告知无法继续帮忙的决定,想了一整天,她努力想将伤害降至最低。
「丝丝,妳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田沛霖轻叹:「其实昨天带妳去见我父亲之后,我的心里一直很内疚,他欣慰的笑脸反而让我更加难过……」
丝丝不知如何安慰他,一方面鄙夷自己的自私,另一方面却又认为这才是最明智的解决方法。
对着一张和蔼慈善的脸孔说谎,她很心虚,力不从心的感觉让她笑容僵硬,一直担心露出马脚坏了大事。
「别担心,我父亲那儿我会找到理由解释的。」
「不好意思,没能帮上忙……」车速总算有了起色,回家的距离慢慢缩短,她的心跳逐渐加快。
「没关……」眼角余光瞥见的几个字,止住了田沛霖的声音,他目光仔细搜寻,终于又在前方五百公尺处的广告看板,找到了与方才相同的文字内容。
「丝丝,妳今天生日吗?」
「你怎么会知道?」她讶然看着他。
「一个叫宁乙典的男人告诉我的。」
丝丝茫疑惊喊:「乙典?!」怎可能!
「为什么不跟我说妳今天生日,我该带妳去庆祝的……」田沛霖责怪自己的粗心,「我居然让寿星在医院过生日……」
「沛霖,是不是宁乙典打电话给你?」丝丝不怪他任何事,一心急着厘清疑惑。
「我不认识妳口中的那位宁先生,不过我深信他真的很爱妳。」她拒绝他的感情,是因为这个男人吧?
「为什么?」
田沛霖指着车窗外的液晶广告看板,公布答案。
这是他看到的第三个,但他相信其他地点还有更多,今晚,所有台北市民一起见证了他的心意。
丝丝看到了,看到了广告看板上,出现自己的名字--
丝丝:
Happy Birthdy!
Will you marry me?
宁乙典
「这是……真的吗?」丝丝双手摀唇,无法相信眼睛所见。
宁乙典何止告诉田沛霖一个人,他让所有看到广告看板的人,一起分享、祝福她的生日,更让她卢丝丝一夕之间,成了全天下女人最羡慕嫉妒的对象。
感动来得凶猛激烈,丝丝终于放声哭泣。
「丝丝……」田沛霖不难猜到她内心的澎湃激动,即使身为男人,宁乙典浪漫的行径亦感动了他。
「我要在这里下车。」她从未有如此迫切想见到他的感觉。
她想用力抱住他、深情地抱他……
「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去搭捷运……」丝丝看着他,眸心蕴满深切的渴求,「我想快点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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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丝丝一到南家,见到客厅庞大的人海阵仗,只能呆怔原地,开不了口。
一堆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选在今晚将宁家挤得水泄不通,想当然尔,都是为了广告看板而来,好奇心驱使他们前来采问八卦。而当原思蕾向大家介绍她的名字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调转方向,定在她身上……那种彷佛赤裸裸地被解剖的感觉,不只让人感到紧张,甚至觉得恐怖。
最后,是满脸促狭笑意的宁子萁,跳出来帮她解围,还好心指引她,宁乙典身在何处。让她在社区外的小公园,找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宁乙典。
「乙典……」
「恳亲会结束了?」宁乙典并不意料她的到来,但他还在生气,如果他的怒火一喊解散就会不见,那他还搞个屁啊!
「宁妈妈帮我解释过了,是不是?」他背对着她,让她无法臆测他现下的心情。
「那又怎样?」
「你还生我的气吗?」丝丝悄悄上前两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答应我的求婚后的第三天,妳居然就背着我,和其他男人出去!」宁乙典数落她的罪状第一条。
「我没有背着你,你又没说这种事,得先跟你报备……」丝丝不愿接受他的说词,如此强安罪名的说法,对她来说很不公平,「而且那天的求婚,根本不能算数……」
「所以妳还是不打算嫁给我?」他站起身,毫不隐藏冷语中的杀气。
「你又误会我了……」他也许常常莫名其妙生她的气、也许大男人了点……但她就是喜欢他,而无法自拔。
「这表示妳更应该好好检讨,为什么总做一些让人对妳产生误解的事!」他喝了酒,酒精发挥强大的效用,以惊人的速度麻木他的神经。
或许老妈说得对,一切都是他的嫉妒蒙蔽了理智,以致他的心一直被不安与猜忌折磨着。
但若不是她未曾考虑他的想法与反应,他会如此吗?径自答应假冒其他男人的女友,那她将他这个正牌男友置于何地?
「好,那么请你耐心听我解释,可以吗?」
「为什么今天又跑去医院演戏了?」宁乙典没有耐心,也懒得听她解释,他比较喜欢掌控主导权。
一早,取得独家内幕消息的母亲,急忙跑来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便借机嘲弄了他几句,他不予理会,却是吹着口哨踏入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啥事也不想做,一心认为她会打电话来道歉,但一等再等,从早上等到黄昏,没有就是没有,电话响了几次,就是没有她打来的。
「我总不能说不演就不演吧……」
「田沛霖给妳多少片酬,妳那么有职业道德干嘛?」气得他牙龈发酸。「妳就那么顾虑他的感受,那我的呢?」
他重重跺脚,恨不得在地面上,踩出一个个冒烟的脚印,离开长椅,走至树前。直到自己回到正常状态,他才回过身,深邃的眼神仍然无奈,却已冷静。
「所以我拒绝他了,我不能再帮他的忙。」
「帮啊,干嘛不帮?妳不是自认对于这个请托,游刃有余吗?」宁乙典负气说道。
乍听她的背叛,他的反应竟是判定自己出局,啧,真是可笑,该出局的人绝不是他!
他几时变成了个觉得失败也无所谓的孬种?追求胜利是他生存的意义、生命的战斗力,居然这么草率就打算弃守?
突然,彷佛有什么东西自喉咙冲出,酸涩的感觉让丝丝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断扩大。
「小白痴,妳哭什么?我又没骂妳!」她这一哭,让他乱了手脚。
「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对我凶都没关系,但不要不理我……」他不叫她起床,也不找她吃消夜,没有他在耳边唠叨,心上像缺了一大块,空虚得令人难过。
宁乙典看到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火气尽失,只剩下好笑好玩的情绪,在胸臆间蔓延。
「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他感叹的语气,充满玩弄的故意。
「你没有勉强我啊!」丝丝抬起泪涟涟的小脸,「我喜欢你,很喜欢……」说着,嘴巴一垮,又要哭了。
「你也没说过你爱我呀……」
「我是我,妳是妳!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宁乙典不屑地说道。
世上的一切,他都掌握得住,但眼前这么小的一颗心,却再三令他头痛。
「为什么你可以买下那么多广告看板跟我求婚,就是不肯说一声你爱我?」
他气息猛地一窒,突然困窘起来,「那些全是之前我那个白痴助理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我好高兴你那么做……」丝丝感动他的浪漫举动,鼓起勇气实践自己的想法,主动环抱他的腰,小脸轻靠他厚实的胸膛。
霎时,宁乙典感觉身子腾空了,还疯狂地团团转,转得他搞不清东南西北。
心里清楚如此骄傲得意的反应,就像是容易满足的小孩,但他真的很享受这种被她依偎的感觉。
「小白痴!」他轻斥一声,饱含宠溺,「还不快点说妳爱我!」不许她含糊混过。
「我爱你,真的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