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恶地瞪了眼头顶那颗大大的红球,我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再度咒駡这令人厌恶透顶的热能。
四季如春的台湾,已经渐渐地失去了春情与秋愁的景致了。
这会儿哪有什么暖阳?难得而怡人的暖阳早巳被稍不留意就会被灼伤的烈日给逼走了,偏偏我今儿个还得在太阳公公那炫人的光芒下出外办事。
阳光的温度不合理的热起来,心头的无名火就自燃了好几把,眼见自身边掠过的匆匆路人,脸上也都是面无表情的烦躁,心中更是莫名共妙的恼怒起来。
到了目的地,有些用力地将车停好,很不秀气地大跨步走进邮局。在柜台前刚站定,手中的划拨单才递出去,他就说话了。
当著室内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面前,这个刚刚还忙著手中的文件,长得不帅,但也不难看的男人对我说话,同时送了我一个带著歉意的笑。
「小姐,你真幸运,刚好轮到你电脑就当机了。请你等一下。」
他善意的揶揄,让邮局内几个谁也不认识谁的小市民不约而同的拉开紧闭的唇,和著他的笑声笑了起来。
霎时,室外的酷熟在这个斗室里好像降温了。
待我由衷地对他说了声谢谢,走到外头抬眼看向同一颗火球,它热力四射的光芒似已詖一张笑脸所取代。
怀著突然转变的欣喜心情,我马不停蹄的冲回家,迫不及待地在桌前坐定,将这份欣喜融入书中的结局。
快乐,是可以无拘无束地将心解放!
第一章
「哇,好美噢。」
睁大一双兴奋的眼睛只顾著观赏美丽雪景的余燕安才赞叹地说完这句话,就哎呀声,一个没注意到脚底踏了空,整个人倏地朝前滑了出去。
不过,就像平常打保龄球一般,她只撞倒了一个人。
幸好。
生平第一次,余燕安庆幸自己的球技一向不好。
在这时赏雪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又不少,余燕安一路滑过去,倒楣的人还好就只有那一百零一个。
其实也是因为在路线上的那几个人发现不对,都身手敏捷的跳了开来,只有那个倒楣蛋因为刚好是背向著地,等他发现有个人球往他滑过去时,已经躲不掉了,就这么被一路滑下来的余燕安给撞个正著。
只是,她没有办法马上起身探视那个倒楣蛋。
因为这会儿,她自己也正四平八稳的跌趴在地上,就像只祭典上所展示的肥肥的、赤裸的、嘴里还咬著一颗橘子的大猪公般。所不同的只差在猪公含在口里的是水果,而她因为惊呼而大张的嘴巴中塞满的是雪。
「天哪,余燕安,你怎么又跌倒了?你还好吧?」
许雅文手脚俐落地试图将地从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上拉起来,只是,要想将衣服穿得圆滚滚的余燕安拉起来还真是不容易。两、三个善心人士齐心合作,余燕安终於稳当的站定了。见她还是一脸昏眩的模样,许雅文担心不已。
「安安,你还好吧?」
用力的摇晃著头,余燕安努力地想摆脱眼前的小星星,怎知越摇星星越多,最後竟然觉得连地都开始在摇动了。她愣愣的看向盯著自己、似乎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许雅文。
「有地震呵。」
噗哧一声,许雅文终於笑了出来。
「哪有地震?是你自己撞晕了脑袋了。」
见余燕安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许雅文不禁伸手贴放在她的颊上,又轻轻拍了拍。
「清醒。余燕安,清醒。」
被她冰冷的手冻了一下,余燕安猛地倒抽一口气,往後跳了一步,整个人清醒了七、八分,指控的瞪著许雅文。
「许雅文,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冰?」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故意去冰你。你看,这方法不错吧?只冰你一下,你不就清醒了。」说完还故意揶揄余燕安。「那些星星不见了吧?」
虽然穿得厚实的身体移动很不容易,但是余燕安还是用力捶了许雅文一拳。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对著许雅文骂完这句话,余燕安忽然想到那个倒楣蛋,他不知道怎么样了?
「完蛋了。雅文,那个被我撞到的倒楣蛋呢?这回我完蛋了,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受伤?雅文,我们需不需要去扶人家一把?」
「不用了,我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一个好听的男人声音自她身後传来。
是谁啊?余燕安好奇的想著,倏然转身的动作就更快了。
她好奇地想瞧瞧声音的主人,但……整个人晃了晃,余燕安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大,又往前扑了过去。站在她身边的几个人马上伸手都想拉住她,余燕安的眼光瞄到一双乾净又厚实的大手最快伸到她眼前,但是已经来不及止住她往前扑。
又是一次拜拜的大猪公姿势出现了。
四周突然响起了震耳的哄堂大笑。
该死!余燕安实在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从小到大她每回跌跤只要是往前趴,几乎都是这种姿势——这种异於常人,令自己羞愧的姿势?
还好这次我的嘴巴闭得死紧。余燕安心中暗忖著。使劲地翻了个身,仰视著天空,她立刻被天上几朵棉花般的云给吸引住了。
「好美的云噢。」
才说完,余燕安赞赏不已的天空被一张熟识与两张不熟识的脸给遮住了。
许雅文伸手要拉她起来,嘴里不住地念著:「安安,你还不起来,待会儿衣服都湿了。」
手指朝上指著三颗人头之间的空隙,余燕安兴奋地说:「雅文,天空飘著的那几朵云好漂亮呵,你快点看,快点啦!哇,它们开始变化了。」
很合作的仰头瞄了一眼,许雅文又低头要拉她起来。「的确很漂亮。好啦,快起来,再迟些你的衣服铁定湿透了。」
「可是那几朵云真的很漂亮。」
虽然舍不得移开视线,但是余燕安还是很努力的和许雅文一起企图让自己站起来。
在刚开始挣扎的几秒中,她看到了自己的体型,忽然惊讶的笑著低嚷:「雅文,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活像个刚发起来的面团一样,整个人圆嘟嘟的?」
「你到现在才发现!」许雅文也笑著揶揄她。
「面包可以出炉了。」
刚刚那一双厚实的大手跟著这个好听的声音一起出现,它们—边一只握住余燕安的双臂,手的主人一个用力,余燕安又好好的站在地上了,待她的身体一站定,那双手很快的缩回去。
「谢谢你。」
感谢的话一说出口,余燕安往後面找寻那个人的身影。
当那个男人的长相一进到她的视线范围,她不太相信的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眼睛。
哇!
余燕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这真的是……这真的是……
真的是太过分了!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尤其是男人!
微蹙著眉,余燕安心里虽是暗暗的向老天爷抗议著不公平的待遇,嘴里还是客气地对这个漂亮男人说:「刚刚是你拉我一把吗?谢谢你。」
嘴巴是这样说,眼睛却离不开那个人的脸。余燕安专心地审视他那张脸的每一寸肌肤,看得越久,心里对老天爷的抗议越大声。
一个大男人的脸能长得那么细皮嫩肉,就已经够让人嫉妒的了,再仔细的在那张嫩白的脸蛋上寻找,竟然也找不到半颗雀斑!
想到自己的脸上不但雀斑散布,每当换季时更免不了乾燥、脱皮……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自言自语。
「小姐,你谢错人了,刚刚是易志风拉了你一把。」
漂亮男人掀起嘴角,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真的是令人眼红!这个男人连笑容都是该死的好看,更不用提一笑起来那白得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漂亮牙齿。
余燕安尚未回过神,愣愣地重复著他的话。「易志风?」
他用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高个子,余燕安这又注意到他有一双漂亮又修长的手。真是看了就舒服的一双手……等等,她突然发现,他的乎不厚实。
漂亮、修长,但不厚实的一双手。
「易志风就是他。」
漂亮男人又开口了,余燕安终於注意到他的声音没有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那般低沉,而且也没那个声音好听。
一丝丝莫名的平衡感从余燕安心底涌了上来。
总算这个男人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余燕安的眼光终於移转到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身上时,她的嘴微微开启,心中不由自主地叹息著。
如果第一眼就是看到这个男人的话,他应该算是还满帅气、挺酷的。但是因为她先看到那个漂亮而秀气的男人,这个给予余燕安的感觉就是震撼了。
他跟先前那个男人是完全不同典型。尤其两人站在一起,那种对比就更加突显了。
微微方正的脸上有一双乌黑而锐利的眼眸,鹰勾鼻,抿得死紧、似乎正为了什么事而不悦的嘴,再加上那副篮球国手般的体格……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还真是阳刚味十足。
不自觉地瞄了那个还是满脸笑意的漂亮男人一眼,余燕安的眼光再回到这张引起自己注意的脸,对呵,站在那个漂亮男人身边,更突显他的男子气概。
可是他那张脸上可没有什么笑意,这让余燕安无法相信刚刚那句颇具调侃意味的话——面包可以出炉了——是他说的。
当余燕安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搜寻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正像是与她对峙般的瞪视著她。
被他那双探索似的双眼看得有些不自在,余燕安习惯性地猛吞了几口口水後,小声地问:「刚刚是你?」
易志风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突然微亮了一下。
余燕安压住心中微微升起的恐惧和不安,吞口水的速度更快了。踌躇了几秒後,才又犹豫地开口。
「刚刚是你帮了我?」
易志风仍是不吭声,但微点了点头。
她像有些怕说错话似的小声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
果真是他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低沉却磁性十足,真的是太容易让人一听就入迷。
可是他那张有些吓人的脸……
偷偷地再瞄那个男人一眼,余燕安很快地将眼光移到别的地方,心想,只要他的脸上有点笑,眼神再柔—点,而且最重要的是嘴巴不要老是抿得那么紧……其实他也是长得挺不错的。
对啊,其实他长得还满称头的,而且……怎么自己会觉得他挺眼熟的?
尤其是接触到他那双又黑又大且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就这样直直盯著余燕安的脸瞧,好像在搜寻什么似的,脸上完全没有笑容,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不自在感。如果他能笑一下的话,应该会让人感觉好一点。
可是当看到他的嘴角真的微微上扬,笑容袭上那双闪著奇异光芒的眼睛时,余燕安马上改变心意,他还是不要笑得好,因为他这种诡异的笑容更令人心衷发毛。
就像现在,他正用令余燕安更加不安的带笑眼光看著她。
我一定有见过他。余燕安肯定的想。
可是是什么时候?在那儿呢?她才这样想著,眼光又接触到他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余燕安眉头微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直看著我?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回眸看了眼许雅文,她的脸上虽然也是挂著笑,但却是那种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笑。
余燕安的眼光回到那个男人身上,有些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易志风耸耸肩,没有回答余燕安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心里正纳闷著,眼光不经意的看到他胸前有雪渍,余燕安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被我撞到的倒楣蛋?」
只见他的眼睛很快地再闪过一抹笑意,而这次那笑意竟然奇迹似的蔓延到他脸上,余燕安注意到他的嘴角总算是明显地微微扬起了。当看到那抹漫笑时,地重新旨定自己的第一个感觉:这个男人如果愿意将这种自然发出的笑意常挂在脸上的话,一定也很迷人。
「对,我就是那个倒楣蛋。」
他这一承认倒是让余燕安笑了起来,他好像并不像外表所表现的那般吓人的酷。她的胆子稍微大了点,怯怯地给了他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
「对不起,我好像不应该这样叫你。」
微微的耸耸肩,他笑说:「无所谓啦,反正你又不是只有给我取这个绰号。」
站在他身边的三个人听到他说的话,全都不解地睁大眼睛望著他。
余燕安微嘟著嘴说:「我才没有哪,我又……」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
因为余燕安的眼光突然注意到他脸侧的一个小伤口。他有个缺了一小角的耳垂。
「你的耳垂少了—小块。」余燕安倏地脱口就对他说出这句话。
易志风的反应更令人惊讶。他听了余燕安的话後,竟然咧开抿著的嘴,哈哈大笑起来。
「你终於注意到了?」
「终於?」余燕安更加地不解了。他为什么单指我?「为什么你说我终於注意到了?」
她疑惑地望了望也是一脸疑惑的望向自己的许雅文,然後眼光又回到他的脸上,他脸上笑容依旧。她嘴才张开,许雅文已经性急地先开口。
「你的耳垂是怎么受伤的?」
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缺了—角的耳垂,易志风的眼睛仍没离开余燕安的脸上。
「被—只小母老虎咬掉的。」
「小母老虎?」
余燕安和许雅文不约而同的轻呼一声。许雅文是真的惊讶,而余燕安是因为觉得他说的这句「小母老虎」怎么那么耳熟?
自己的问题得到他和善的回答,许雅文兴趣高昂地继续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站一旁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漂亮男人林健峯也接在许雅文的话後,好奇的问他:「志风,你不是说是你小时候被一个邻居咬掉的?」
小时候被邻居咬掉的?
有个模糊的记忆渐渐的在余燕安脑海里浮了起来。
小时候有个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大男生就住在自己家隔壁。在一次的打架事件,自己好像有过一个动作……脑子一开始回想,许多年以前的一幕幕情景开始生动地在她脑海中重新展现出来,她看到了……小时候头上扎著两个小辫子的自己和……一个爱笑的大男生……余燕安不敢置信的直盯著他的眼睛,眼前这个男人是……
看著余燕安那双已经瞪得不能更大的眼睛,易志风慢慢地说:「我十二岁那年,我家邻居有个顽皮又凶巴巴的小女生,她那年七岁,有一天我们两个为了—件事大打出手……」
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余燕安不敢相信的瞪著易志风。
易志风突然住口,悄悄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许雅文马上迫不及待的问:「然後呢?」
「然後?」那双专注地看著余燕安的双眼,闪烁的笑意更深了。「我那时候已经长得很高壮了,但她还是娇娇小小的,当然打不赢我,所以……」易志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就趁我没防备时,突然跳到我身上,嘴巴对准我的耳垂狠狠地张口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