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苗顿时默然,她其实明白,但是她怎么敢说?
「不能说,还是不敢说?」黑翔冀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沉静,脑中飞速地将两年前的情况想过一遍。两年多前,正是小苗和他离家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一僵,在她的腹间停顿下来,直直地瞅著她的眼眸,「因为跟我过苦日子,营养不良,所以才有这种毛病?」
绿苗眸间闪过惊慌,急急地摇头,「不、不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继续问道,如果小苗正是因离开黑家而受到这种痛苦,那么这份错误应该怪在他的头上,是他没能让小苗成长得健康,两年来她忍了多少次这种痛楚?
没有得到充分的营养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当初主人离家时她正逢生理期,却为了保护主人而被老爷猛力端了一脚,加上后来几个月没有钱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结果……绿苗抿了抿嘴,声音微微地颤抖,「因为那时被老爷踹中……」
黑翔冀的眼眸瞬间燃起火苗,他几乎想跳起来冲出去杀了他父亲。他仍记得当年离家时,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是怎样对待想救他的小苗,显然那几脚在小苗的身上留下了痛不欲生的烙印。
或许他的父亲并不知情那一脚居然造成她两年来的痛楚,更不知道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如何被黑家漠视,却容不得她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伤害,因为小苗是他的!
黑翔冀掩下眸间凶残的杀机,轻怜地在她的额际吻著,满是对她的心疼,「小苗,是我那时候大冲动,如果当时我能别和他针锋相对,你也犯不著为了救我而被打,该死的,你不该把这种痛自己藏了两年,直到被我发现。」
「这不是主人的错,是我自己身体不够好。」在意外发觉主人也可以对她柔情的片刻,绿苗的胸口异样地察觉到一股暖流,带丝微甜,暖洋洋地经由他的唇与手指,流过她的周身,让每一个细胞活跃起来。
她无法自抑地扬起轻柔的笑意,也发觉不知不觉间,那曾折磨她的痛楚居然失去了踪影,留下腹上充满实感的手指重量,「况且我现在好多了,没有先前那么痛。」真不晓得主人的手指有什么样的魔力,居然可以让她的疼痛消失无形。
黑翔冀盯著她线条姣好的柳眉果真舒展开来,总算放下悬在心中的巨石,,他深深地望时她的眼眸,黑瞳里仍盈满关心与隐约可见的温柔,「确定好多了吗?」他的手指仍在她腹间揉著,她疼痛不堪的模样的确吓著了他,他宁可确定这么揉著让她永远不再有这种困扰,也不愿她又背著他独自承受痛苦。
「呃。」绿苗忐忐地颔首。如果主人能永远对她像现在这么好,那不知有多好呵!「主人……好厉害,我都不知道有这种方法可以减轻、减轻……」一时支吾,她还是无法太过勇敢地将自己的症状直接说出口,她又赧了赧颜。
黑翔冀闻言极浅地一笑,笑里仿佛多了一份对自我的冷嘲,「我有经验,别忘了我过去两年从事的是什么样的行业。」身为一流的牛郎,当然必须对女人所有的问题了若指掌,否则怎能博得女人的欢心?
绿苗吸了口气,在黑翔冀的眼中找到那份晦黯的涩意,没料到居然会让主人想到会伤他自尊的事情,「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惹主人……」
「我知道。」黑翔冀并没有发怒,他默默地叹息一声,感觉到指下的身躯又僵直地紧绷,「别老是急著道歉,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绿苗狐疑地瞅著他平和的表情,主人难道真的不生气?
同样的明亮眼眸与他交继,黑翔冀无法怀疑今夜在他心中,一直被他漠视的那抹温柔突然地骤增,以急遽的速度蔓延开来,他伸手抚上绿茵的眼皮,「睡觉,明天不准你请假,你给我乖乖去补习。」
绿苗果真乖乖地闭上眼,但久等了好半晌,虽然他的手离开她的脸颊,为她拉上被褥盖住她的身子,但另一只手仍在被里与她的腹部轻揉著。见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迟疑地又睁开眼,瞅著黑翔冀仍在她身边的颀长身影,「主人……不去睡吗?」
黑翔冀紧瞅著她,嘴边又泛开一抹莫名的笑意,却意外地不带任何邪气,「我负责让你今晚睡得安稳,别让你著凉,但是明天上课可不许打瞌睡。」他修长的指尖不厌其烦反覆轻揉著,语气带著绿苗所听过最温柔的命令,「现在闭上眼睛,三分钟之内给我睡著。」
*****
一整天,绿苗的心情为昨夜的事情飞上了天,心头甜甜的,傻笑也成天挂在嘴上,就连追著垃圾车倒垃圾,也会对清洁队员露出她甜美可人的笑容。
果真如主人所言,主人让她整夜睡得十分安稳,每每在幽幽转醒之际,她都感觉得到主人的手仍在她的腹间轻揉著,似乎无眠地照顾了她一整夜,主人的手指是那样温暖,过去两年多每到生理期的疼痛几乎在昨夜都已消失无踪,真到早晨醒来,见主人熟睡在她的身边,她无法去形容自己的心中的那份感动是什么。
像是留恋不舍主人难得对她的温柔,又像平空获得了一样恩宠,令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有些期待,却又害怕自己在得到后会更加贪求,贪恋主人偶然间施舍给她的注意,一时间让她忘了自己身为影子的本分。
虽然整天都精神饱满,但绿苗还是没办法听进补习班的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些什么课,补习班里的同学也不著往常般用功,整间教室传著一份隐约莫名的兴奋,几乎没有人真正专心听课。
在这种情况下,台上的老师讲得烦了,讲起课来也没什么兴致,上不到平常一半的章节就听著下课铃响起,早早拎书走人,而绿苗仍沉迷于昨夜的回忆中,压根听不到下课铃,依旧坐在她的位子上。
「绿苗,你不走吗?」在补习班同坐一排的女学生奇怪地瞅著绿苗,像是对平常最用功的学生今天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诧异,她走到绿苗的面前,在绿苗眼前晃了晃手指,「再不赶快走,你就在补习班发呆到过新年喽!」
「呃?」绿苗睁著迷糊的大眼,显然听不太懂。
「还在作梦啊?」她笑了笑,「今晚是平安夜,瞧你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你已经安排好行程了,和男朋友去狂欢一整夜?」
绿苗摇了摇头,收拾起手边的东西,「我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你骗谁啊!」她笑著拍著绿苗的肩,「你长得那么漂亮,又有一大团男孩子在后头追,可你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如果没有男朋友,那你刚才在想谁啊?瞧你一副恋爱中女人的表情。」
绿苗莫名地红了红脸,她刚才的表情很像谈恋爱的女人吗?可是她想的又不是别人。「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是谁?」她好奇地问,挺奇怪的,难不成这么位补习舍之花还在处于暗恋阶段?
绿苗并没有回答,根据以往的经验,就算她说明她和主人之间的关系,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对她的解释存信,只会对她和主人的关系大惊小怪。她牵了牵嘴角,将背包上侧肩,「我要回家了。」
「回家?圣诞夜你回家干吗?如果没人约,跟我们出去好了,顺便看看今晚有什么好运气,说不定会在PUB遇上不错的男人,来个圣诞夜之遇就再好不过了。」
「我要回家。」绿苗难得在同学的面前拧起眉头,「如果圣诞夜真的很重要的话,那么圣诞的正确意思应该是待在家里头,硬把它衍生成『狂欢』的节日,实在太离谱了。」
女同学愣了半晌,笑嘻嘻地又打了绿苗的肩,「干么那么严肃?也不过是个节日嘛,能玩当然得找借口玩,如果你觉得圣诞夜应该属于『家庭』的节日,那么你回家好了,我们自己去过我们的『狂欢夜』」。她停顿一下,笑咪咪地伸出指尖给绿苗一个提醒,「不过,记得买一个圣诞蛋糕回去哦!毕竟今天是圣诞节嘛!」
*****
圣诞节是很重要的节日吗?台湾又不是十成十笃情基督教的地方,为什么到了耶稣诞生的日子,每个人都像发狂似的想揍上一脚?
绿苗从烤箱端出热气四溢的蛋糕,凝望著因为没加糖而塌得乱七八糟的饼状物。她和主人都没有过节的习惯,主人以前的工作,只要是每逢和情人有关的节日,她永远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而主人必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或者彻夜不归,所以一直以来,她对这些节日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觉,但夜归的时候,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满是圣诞装饰的糕饼店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开。
她和主人都不喜甜食,如果真如同学所说的带个圣诞蛋糕回家,下场八成是放在冰箱等著丢掉,两个人谁也不会去动那个有特殊意义的蛋糕。
但倘若圣诞蛋糕真代表著一个「家庭的温暖」,她就无法克制自己心里的冲动,想让她所守住的小小城堡也有一个代表著她与主人的蛋糕,于是她带走的不是店里精致美丽的成品,而是一本烘焙糕饼的食谱。
照著书上的指示,绿苗刻意不加两个人都不喜欢的糖类,结果烤出来的蛋糕惨不忍睹,直想把她自己亲手做的蛋糕丢进垃圾桶。讨厌著自己白费工夫,却又舍不得的,整个将自己努力好几个小时的心血狠心丢掉。
绿苗抿了抿嘴,干脆连把蛋糕拿出烤模的步骤都省略了,直接拿著无糖的鲜奶油在表面上挤著。她不会让主人吃这种蛋糕的,这蛋糕就算是做给她自己看的好了,就像她一直在心中默守的城堡,只专属于她自己的想像。
把蛋糕满满地涂上五颜六色的奶油,绿苗挫败地承认自己的工艺不佳,挤出的花样全糊成一团。活像被大象一脚践蹋过似的。她朝蛋糕默叹一口气,顺手将蛋糕丢进冰箱,反正主人也不会开冰箱,她暂时不用怕这个失败的蛋糕会曝光。
收拾完厨房,绿苗泡了杯牛奶回到客厅,却惊觉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平安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然而她的主人,在平安夜还是没有回家,也许圣诞节对主人来说,就像那些人所谓的「狂欢夜」吧!当所有人都在狂欢达旦的同时,只有她还傻傻地坚持著圣诞夜是家庭的节日。
主人现在身边陪著谁呢?是哪个女人和主人共度这原该属于家庭的夜晚?绿苗缓缓地喝光牛奶,胸中莫名地袭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寞感,苦涩缓慢地淹过她的思绪,引起寂寞时的强烈抽痛。
今年,还是她一个人的圣诞节呀!
第七章
半夜两点,黑翔冀带著微醺的脚步回家,见著温暖的灯光,不禁令他身上的寒意消退了不少,他的眼眸缓缓地扫过灯火通明的客厅,见著绿苗在沙发上蜷著,身上并没有盖任何的衣物,他微微地蹙眉。
小苗纤细娇小的身躯在沙发上蜷成一团,仿佛一只惹人爱怜的小猫咪,黑翔冀缓缓地走到沙发旁,注视著她娇巧面容下意外令人著迷的脸蛋。
她有著一对长而卷翘的长睫、小巧挺直的鼻子,视线缓缓地落到她粉嫩的朱唇,正因熟睡而微微地张开吐息,年轻滑嫩而毫无瑕疵的脸蛋,白里透红得格外引诱人注意,她额间的刘海柔顺地披散在她额头,在灯光下为她的半边脸颊荫上些许的阴影,却又给她分外脆弱的不实感,好似在下一刻,她就会从他面前消失,让他以为这是酒后的错觉。
刹那间,黑翔冀莫名地产生一股柔情想将她唤醒,以一种他对许多女人做过,却从来没有对她做过的方式。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揽进那迷乱他的少女馨香,犹如一整天徘徊在他脑际难以除去的昨夜幻梦。
黑翔冀急急地煞住手,无法置信地将目光焦著在他手上,想起昨夜她生理上的痛苦,在他的心房恍若下了一剂震撼的影响。
小苗真的是女人了,不管他再怎么将她当成小孩子,但昨夜的事实却给他前所未有的印证,他掌下的身躯不可能是一个孩子所有,虽然她的心思仍像孩子般单纯,但她妩媚动人的躯体,却表现出她是个已经发育成熟的少女。
黑翔冀呆呆地愣了会,无法解释心中那份百感交集的感受,究竟是窃喜多于失落,还是希望她、永远当个在他身边的单纯小影子。他应该将她摇醒,叫她回房间睡觉,却又不忍心打断她甜甜的睡容,他定走地站大她身侧望著她的睡脸好半晌,顺手将他的西装外套盖上她纤细的身躯。
小苗……在等他回家吗?一瞬间,黑翔冀的心仿佛像被某种东西所融化,令他不由自主地又多贪看著她的睡容,不知过了多久,他都不知晓原来他的脸上竟挂著笑意,摇头无声轻笑地转身走进厨房, 帮自己倒杯水来醒醒脑袋。
水壶里的水所剩不多,他喝没两口水壶就干了。于是黑翔冀随手打开冰箱,企图从中找出几罐饮料来解渴。知道她习惯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得井然有序,在一层层的架中,他拧眉瞪著最底层一团不似这个冰箱会有的东西,然后把它拿出来。
这是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有色奶油中,歪歪斜斜扭著一堆诡异的图样,黑翔冀花了好半天才分析出堆图样是英文字。他难以口抑地咧开笑脸,这是圣诞蛋糕?他差点忘了今晚是圣诞夜,可是他从来不记得原来小苗对这种节日也有像女孩子般的敏感度,居然偷偷藏了一个两个人都不喜欢吃的甜食在冰箱生。
黑翔冀眼瞄客厅沙发的方向,嘴边带笑地挖起那个「应该是蛋糕」的东西放进嘴里,差点没被嘴里乱七八糟的怪味道给噎著,他呛了一下,连忙拿起身边的饮料猛灌一口,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
小苗的厨艺没有那么差劲,连一个点心都做不好。黑翔冀不得不怀疑这个蛋糕是她故意做给他吃的, 因为他昨晚灌了她满满一杯恶心腻人的糖水,于是她故意做一个完全没有放糖的蛋糕来回报他的「礼物」。
黑翔冀无奈地蹙眉,嘴边的笑意却愈咧愈大,狠下心地又把蛋糕挖了大口,摆进自己的嘴里用力吞下去,赶紧再以饮料救急。
「啧!真的很难吃。」他深邃的黑眸有著一抹苦楚的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