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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压寨大将军  第6页    作者:向吟

  风涤尘将脸贴在曲水楼冰凉的面颊,感觉到她正逐渐地失去体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亡却又束手无策,那种无助的情绪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喂!喂!曲水楼真想狂吼,这个疯子竟然把脸贴上她的,她全身痛得半死,只求这个疯子别再搭理她了,快滚吧!滚得愈远愈好!

  天啊!痛死地也!她有苦难言,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她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再碰牡丹根一下了,这种药材禁得有道理。

  「水楼,别放弃,你一定要撑下去。」风涤尘无限感慨地喃喃自语,「别让我愧疚一生,你必须活下来!知道吗?」

  乌鸦嘴!她当然会活过来啊!曲水楼真想起来痛骂他一顿。

  他懊悔不已地仰天长叹一声,「我错了,我说要押解你回京治罪是为了将你留住,但你对我却仍是视若无睹,我根本不该强求这缘分,将你留在我身边,你的表现已经充分地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其实我并不介意你的任性,即使你的吃相再难看、脾气再刁钻,我都不会管你了,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你现在惟一要做的就是清醒过来,其他的,我一切都由着你。」他望着曲水楼平静的娇颜,「水楼,你听明白了吗?」

  再明白也不过了,这种肉麻话亏他说得出口!还水楼、水楼地叫得那么亲密,听完风涤尘一大段深情的剖白,她简直是脸红心跳……呃——她现在没法子脸红心跳,不过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感动。

  看来风涤尘似乎不会弃她于不顾了,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绝了点?曲水楼有些后悔地想道,可是她这样做也没错啊!该死,实在好痛哦!谁教这个笨疯子敢骗她,害她以为当真要被押上刑场了,要不她怎么会服下牡丹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在这儿痛得要死要活。

  不过老实说,其实这个疯子抱着她的感觉还真不赖,她尴尬地承认,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身子冷得要命,而风涤尘的体温一直传到她的身上,所以身体也没那么痛了?

  风涤尘强壮的手臂圈住曲水楼轻摇,像是在哄着不肯入睡的孩子,「水楼,再振作一点,大夫马上就来了,求你,千万不要离我而去,别丢下我一个人。」

  风涤尘紧蹙着眉头,他再也不否认曲水楼对他的重要性了,如果她离开这个世上,这辈子他再也不会为任何女子动心,他只要曲水楼一个人!夫啊!他对她的感情深得令他无法置信。

  曲水楼的意识早就无法顾到风涤尘的反应了,她只感觉到身子愈来愈痛,已经超过了她能忍受的极限。她全身遍布着各种痛楚,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万蚁钻心,一会儿彷若坠入寒冰、一会儿又像是被火烧灼着,还有被马匹践踏的重击感。

  她受不了了!她想张开口尖叫出自己的痛楚,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师父这个害人精!生孩子也是剧痛,牙疼也是剧痛,但是他没告诉她所谓的「剧痛」是这般的痛法,她还必须清醒地熬过这三天无时无刻的「剧痛」,而且如果痛晕了就没得救了,人生多美好,她还不想这么早死呢!

  可是说归说,怎么会有人熬得过三天的痛楚?她不相信,经历三天这般的痛楚能不晕过去,根本不可能是人!

  谁来救她啊?曲水楼绝望地想道,难道她在劫难逃,非死不可?

  不!自己绝对、绝对不能死!向楼知道她死了会很悲伤的,她不能丢下向楼一个人独自在世上……

  「客官,大夫来了。」店小二飞快地请来大夫。虽然这位客官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但是救人如救火,再说客栈里死了人总会对生意有些影响,到时候他吃啥喝啥?

  风涤尘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让他进来。」

  店小二惶恐地点头,这位客官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他侧身让大夫进了房门。

  「水楼,撑着点,大夫来了。」风涤尘仿佛曲水楼听得见似的向她温柔地低语。

  大夫远远地瞧着曲水楼苍白的脸,心想大事不妙,他快步走到曲水楼的床前,向风涤尘说道:「这位兄台,可否容我请你到门外稍候片刻?我医治病人时不希望有人打扰。」

  「不行。」风涤尘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没什么好回避的,你还不赶快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大夫望进风涤尘坚毅的眼神,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这个男子,他摇了摇头,抓起曲水楼无力的手测量脉象,他吓了一大跳,又伸手探曲水楼的鼻息。「兄台,你这是在开我的玩笑吗?她起码死了两个时辰。」他有些光火地说道。

  「她没死!」风涤尘恶狠狠地瞪着大夫,「她还有体温。」

  大夫对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况早就看多了,「唉——兄台,你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早点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她昨晚还生龙活虎的,你这个庸医。」风涤尘咬牙切齿地骂道,「小二,你再去找其他的大夫来。」

  店小二再度慌了手脚,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我们村里就……这么一位大夫,没……其他的了……」

  「你再找其他的大夫也一样。」大夫气愤地说道,「依她的情况应该是猝死,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没一个大夫能让她起死回生,恕我医术不精,无能为力。」大夫忿忿地跨出房门,跟这种死了老婆的人多说无益。

  风涤尘哀愁望着曲水楼,不,她不能死,他绝不让她死,即使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也好,这个大夫治不好她,他就到其他的村子去找,全天下总有一个大夫能治好她的。

  「小二,备马!」

  他一把抱起曲水楼毫无抵杭力的身子,立即出发去找能医治她的大夫。

  第四章

  「唉!」眼前的大夫掐掐长须,摇了摇头。「这位兄台,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不过这位姑娘已经断气许久,你教我如何医治一个死人?」

  「她一定还活着!」风涤尘睁开布满血丝的眼,坚持地说道,「我能感受得到,她一直在向我呼救。」

  大夫当他是疯子般地瞅着他。「看来该医治的人不是她,是你。」

  风涤尘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看起来有多糟,他日以继夜地带着曲水楼奔波了两天,找遍了三十几个村庄的大夫,全部的心思都只放在她身上,根本没时间去料理其他事。他连这两天到底休息了多久、吃了多少东西都不清楚。「大夫,你非得救活她不可,再多的银两都不是问题。」他无意识地挥着手。

  「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我无能为力,你还是好好安葬她,别一意孤行了。」

  风涤尘根本没听进大夫的忠告,他丢下一锭银子,抱起曲水楼就向门外走。

  难道自己真的挽不回她?他哀伤地盯着毫无生息的曲水楼,她那娇美宁静的容颜深深地揪着他的心。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大夫这么说了,但他始终不相信,他真的在内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她不但没死,而且还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风涤尘望着中天的满月,夜已经深了,约莫是子时的时分,他想起自己从傍晚喂过她之后就没再让她进食,赶紧从鞍袋中拿出一壶下午买来的羊奶。

  他不相信曲水楼已经死了,但是在找到能医治她的大夫之前,她必须保持体力撑过这个难关。

  风涤尘将她横坐在地上,抬起她的上半身依出罪在胸前,然后他顺直曲水楼的颈子,扳开她的嘴,先试口羊奶确定没坏后,他再含着羊奶送进曲水楼的嘴里。

  他又在吻她了!曲水楼虚弱地想道。但她知道风涤尘不是在轻薄她,他是迫于无奈才用这个法子让她吃进东西。这两天来她无时无刻地受着剧痛的煎熬,到最后疼痛已经使她麻木,反而没有第一天时那种蚀人心肺的致命痛楚,但是自己又累又饿,虚弱得有几次差点晕过去,全凭她的意志和风涤尘不断地喂她吃东西补充体力来抵抗剧痛的折磨。

  曲水楼暗自庆幸,好在这个呆子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在旁人的眼中像个疯子般地坚持喂她这个死人,要不自己也没办法清醒到现在,她这次如果真的没死,风涤尘绝对是她的救命大恩人!

  风涤尘瞧见喂入她嘴中的羊奶大部分都从嘴缝流了出来,不由得心急似火,他用袖子擦拭掉她嘴边的水痕。「喝下去呀!水楼,你一定要喝下去。」

  我也想啊!曲水楼无助地想反驳他,可是嘴巴完全不听她的话,她能怎么办?她真的很饿,但却无法咽下风涤尘喂给她的全部食物。

  风涤尘不放弃地喂着她,直到壶里的羊奶全空了,才又抱着曲水楼上了马,轻声向她低语,「水楼,坐稳了,我再带你去找大夫。」

  还找?曲水楼在心底呻吟,她很感激风涤尘为了自己不眠不休地找大夫,但是马匹的摇晃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她实在很想告诉他别找了,全天下知道怎么解牡丹根药性的人只有她和师父、向楼而已,没其他大夫知道的,只要再一天,再过一天她就会清醒过来,他就不必那么操心了。

  风涤尘抱着曲水楼骑在通往下一个村庄的路上。他过了半晌,又缓缓开口做他例行的公事——向她说话。「水楼,你大概没听说过军营里的事吧!其实军营也不像一般人所说的那么枯燥,要不然我怎么会待了那么多年呢?像有一回我的军师跑来找我,说是有要紧军情通报,结果你猜是什么要紧军情?」他露出两天来难得的笑容,「他所谓的『要紧军情』居然是他的战马生了小马!他骑着那匹马随我带兵打仗,几年来完全不知道他骑的是一匹雌马,直到他发现马生了小马才紧张地跑来向我通报……」

  又来了,曲水楼非常专注地、努力地听着风涤尘叙述军营里的趣事,那起码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暂时不理会身子的痛楚。

  他曾跟她诉说过塞外粗犷豪迈的景色,令她向往那种与天地合为一体的感觉,也说过他小时候顽皮好玩,为了躲避师父的责骂而躲进山里好几天,那让她也想起自己有过相同的经验,甚至连他的祖宗八代发生过什么事,她都快倒背如流了。

  曲水楼暗自在心里向风涤尘道谢,他大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不必同她说这些话,不必为了她日以继夜地找大夫……

  除了向楼,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那些因为她的容貌而接近她的男子,大都不怀好意,表面上奉承敷衍她,实际上对她放浪形骸的作为十分瞧不起。

  也只有风涤尘知道自己那放肆的行为后还对她那么好;他不会刻意去说些好听的话讨她的欢心,只会宽容地的任性,平心静气地纠正她的行为举止。她就是因为他老是不肯顺着自己的意才故意跟他唱反调的,老实说自己并不讨厌他,事实上还算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喜欢……

  好吧,喜欢就喜欢,曲水楼很勇敢地承认自己的感觉,她是满喜欢他的啦!虽然真正跟他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天是清醒的,自己要真不喜欢根本连理都不理他,还说没事就和他要嘴皮子呢!而他是真的打从心底关心她,等自己醒来后,她再也不会对他这么凶了。

  曲水楼依着风涤尘的胸口,仔细聆听着他低沉浑厚的音调充满她的耳际。

  听到他令自己心安的声音,痛苦仿佛愈来愈轻了,连身下的马匹引发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她在心里微笑着。

  「然后啊……等你醒来再跟你说,水楼,我们又到了另一个村庄了。」

  风涤尘远远地瞧见另一个村庄的村口木桩,立即驱马缓慢地小跑。「没想到这个村庄跟上一个距离这么近,我们才走了快两个时辰。水楼,也许这里的大夫能治好你的病。」

  曲水楼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唉!还是算了吧!让她乖乖地在床上躺一天等药性解除不是更好?

  风涤尘策马进入村庄中,迅速地寻找门口挂有灯笼的房舍。

  一般行医者为了不使夜半需要急诊的病患找不着大夫,多半会在深夜于自家门前挂上一盏明灯,所以说只要找得到门口挂有灯笼的房舍,大多就是大夫的住所。

  风涤尘遍寻村庄,好不容易才在街尾找到一盏昏暗的灯火。他将马停在那栋房舍前,抱着曲水楼下马来到大门前用脚敲着门。

  「有人在吗?」他吼了好几声,正想破门而入,砖房内就亮起了微弱灯火。

  「谁啊?谁啊?三更半夜的敲门敲得这么急,吵死人了。」一个身着白色单衣的老头儿护着烛火,喃喃自语地出现在门前。

  「我是来求医的。请问你是不是大夫?」

  老头儿瞪大了眼,满脸不高兴地开门闩。「我不是大夫,难道你是大夫啊?求医?模样是糟了点,但我看你还挺有精神的,病人是你?」

  「不是我,是她。」风涤尘望了望怀中的曲水楼。

  老头儿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这小姑娘长得挺标致的,只是脸色苍白了点,什么病啊?」

  「中毒。」风涤尘瞧这个老头儿八成也是个庸医。

  「啊?」老头儿愣了一下,迅速回头往房内走。「还不赶快把她抱进来,晚了就没得救了。」

  风涤尘抱着曲水楼进了房。

  老头儿示意风涤尘将曲水楼放平在医治病人用的床台上,他把了把曲水楼的脉搏,又查看了她的气息和眼皮。他摇了摇头。「太晚了,她已经死了。」

  又是相同的答案!风涤尘准备抱起曲水楼离开。

  「等等。」老头儿出声制止他。「你刚说她是中毒,可是这姑娘不像是中毒死的,反倒像是淬死。」

  猝死,这个名词风涤尘已经不晓得从多少大夫口中听过了,他不耐烦地纠正老头儿,「我确定她是中毒。」

  「哦?」老头儿搔了搔头。「我还没见过哪个中毒的人死得这么好看过,照理来说中毒之人必定脸色酱紫,七孔流血,她中的是什么毒?」

  「我不知道!」风涤尘真讨厌这个烦人的老头儿。

  「那么她什么时候中毒的?」老头儿追根究底地问道。

  「两天前。倘若你救不了她就别问了,我还要带她去找其他大夫。」

  「两天前……两天前……」老头儿反覆地沉吟,「不可能,两天前她就这副模样?还是之前还有气息?」

  风涤尘眼中亮起一丝希望。「她两天前就这副模样了,大夫,你有办法救她?」

  老头儿仍然摇着头。「我没法子,但是她的尸体经过两天还没变黑,这点我实在想不通。人死怎么可能不腐呢?除非……」

  「除非怎样?」他心急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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