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姊!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她语气中透着欣喜。“花店的事解决了吗?”
顾薇沉默了一会儿,轻蹙眉头,说:“我仔细考虑过了,决定结束花店的业务,连同过去的回忆和辛酸一并丢弃,到新加坡重新开始;或许,这对日渐长大的小婕比较好,就算博伟地下有知,应该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太好了!顾姊,我真为你高兴,还有小婕。”她拥抱着小婕,眼角渗出两滴清泪。
“依寒……”顾薇善解人意地望了她一眼,说:“本来这件事我不应该这个时候告诉你的,都怪小婕……”
“不,小婕没错,这是一桩喜事呢!”她眨眨眼,道:“只不过我会舍不得和你们分开的。”
“依寒……”
“阿姨,我把龙生叔叔借给你当爸爸,好不好?”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哭笑不得地拥抱成一团,似兴奋又似不舍。
“铃……”电话铃声清脆地响起,依寒抹抹眼角的泪,强自镇定地接起电话。
“依寒吗?我大刚啦!”
“大刚!”她几乎跳了起来。
“找到他了!”大刚显得相当急促。“有朋友看见宇乔在台中的一家酒吧出现,我留下了地址……”
“他在台中?”她愣了一下,随即问道:“现在赶去,来得及吗?”
“听朋友说,他在那里出现好几天了,但是,看来情绪很糟,谁也不理。”
“带我去,我要见他!”她突然有一股去见他的冲动。
“OK!三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放下电话后,依寒发觉自己全身不停地颤抖,心脏几乎负荷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她定了定神,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顾薇。
送走了顾薇母女,依寒心神不宁地走进卧室,她打开衣柜,近乎严苛地挑选着一件件的衣服,顷刻间,床上散置着各款服饰,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急于想见宇乔,或许她对他感到很愧疚吧!但另一方面,她又深感焦虑,在昔日的一切真相都了然于胸后,她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现在的他呢?
她选了一套橙橘色的圆裙套衫,和一袭酒蓝色的裤装,不知如何取舍;揽镜自照后,她觉得橙橘的色彩较能掩饰她连日来因悒郁而略显苍白的肤色,但酒蓝色裤装却能使整个人显得稳重而端庄;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挑选一件衣服竟是如此困难的事。
门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她吓了一大跳,看看时间,距大刚打电话来,也不过十五分钟而已,难道他是飞车而来的吗?
她迅速换上橙橘色的套衫,随意梳了梳头发,三步并两步冲去开门。
“这么快就到啦,大刚!”她换上一副笑脸。
只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依寒的笑容霎时僵住了,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大刚,竟是她此刻怎么想也想像不到会出现的人——朱皓诚。
她像看见陌生人般地瞪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几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过去曾是如何的迷恋他。
“不认识我吗?”他一脚跨进门,表情相当欣喜。“还是我突然出现,你太惊喜了?”
她瞪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孔,却激不起一丝喜悦,反而对他的问话产生厌恶感。
“对不起,我待会儿有事要办,不便招待你。”她横过身子挡住他,明显地下逐客令。
皓诚的脸色倏然一变,似乎没料到依寒会有如此冷漠的反应,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要赶出去约会吗?”他眼珠溜转着。“大刚,是你的新情人?”
“我现在没空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你请回吧!”
皓诚仔细盯着她看,说:“我好不容易和依彤协议离婚,就迫不及待的来看你,你就送给我这样的见面礼吗?难道你忘了那天,我为了你被打伤,你是怎样不顾一切的为我求情?我还以为你终究是爱我的哩!”
她瞥了一眼时钟,心不在焉地回答:“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愿见宇乔为了你而犯下无法弥补的憾事罢了。”
“胡说!为了你,我把脸都丢尽了,现在已一无所有了,你不也是一样的吗?我们应该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我不明白,你还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她觉得自己已忍无可忍了。“你仔细听着,我无法忍受和一个自私自利、只为自己、却不惜践踏别人尊严的人在一起;那天要不是你的出现,我早就结婚了,宇乔更不会因此失意而远走,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你还想要怎样?”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怪我破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你故意这么做,只为报复我,是不是?”
依寒冷冷瞪视着皓诚一会儿,觉得和他有理说不清;她深叹了一口气,不再看他。
“我很累了,你走吧!”她冷淡地说。
“没那么容易!”他一把将房门关上,露出凶残的目光,阴狠的说:“我不甘心就这么被你耍了,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他慢慢挨近她,眼光扫视她身上的每一部位,他脸上随之出现一丝令她不安的表情,她不禁倒退一步,两眼充满警戒的盯着他看。
“怎么,你怕我?我从来不知道,橙橘色那么适合你,把你整个人衬托得更加娇媚迷人,难怪男人们前仆后继地向你献殷勤;过去是我看错了你,还是你深藏不露?今天,我倒要看看,在你这纯洁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心?”
“你想做什么?”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不做什么,只想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他现出一丝邪笑。
她又瞥了眼时钟,心里祈求大刚快点来,一面思索着目前必须尽量克制惊慌,为自己寻求脱困的方法。
她咽下一口口水,说:“皓——诚,你理智点,千万别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得不到你,我才真正觉得后悔!今天,我要定你了。”
“你疯了!”她又倒退一步。
“我是疯了!”他似乎失去了控制,整个人扑了上来。“我会让你见识一下,和男人做爱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放开我!”
她尽全力挣扎着,并设法将皓诚推离开门边,如此一来,她才有机会逃出屋外,虽然她此刻的心被愤怒和恐惧所取代,但她绝不能表现出软弱,让他得逞。
“说!你爱我,你是爱我的;任何一个男人也别想得到你,你是我的!”
“不!我早就不爱你了,你这个色魔!”
她的强硬反抗更激起他潜在的欲念,他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下拉,另一只手则顺着她雪白的颈项游移至她敞开的领口。
她眼中现出绝望的神色,两手奋力阻挡他粗暴的侵扰;尽管她心里充满了怨愤,但逐渐耗尽的气力,不由得令她发出哀哀的求救。
“不!不要,求你……”
“叮咚……叮咚……”倏然,一串门铃声适时响起,皓诚愣骇住了,而依寒则在绝望中兴起了一丝希望。
“救命呀!”她放声尖叫起来,但很快的,张开的嘴却被皓诚的大手给捂住了,任凭她如何使劲,也挣脱不了他渐次加重的力道。
她像溺水般,急于浮出水面,不断地拳打脚踢,并胡乱地以指甲抓扯皓诚的脸。
“她妈的,你找死!”
皓诚情急之下,朝她脸颊一掌挥下,顿时,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这同时,房门突然被一阵重力撞开……
空茫、黑沈、飘浮,在无重力的空间里,她的身子如游魂般,漫无方向地浮游、飘荡。四周隐约充满吆喝、撞击声,她的眼皮却有如铅般沉重;一声巨雷轰然自耳边炸开,身子又再一次急速地向下坠落、坠落……
“救人啊!”
冷汗不断地由她额间冒出,浸湿她整个脸庞;她急于寻求一份安全的依靠,换来的却是更大的惊慌和恐惧。
身下的熊熊烈火几乎将她灼烧了起来,一阵大风适时托起她的身子远离火坑,令她脑际感觉一阵冰凉,她缓缓张开眼睛,看到宇乔的那双晶亮的眼眸……
“宇乔——”她欣喜地轻唤。
“谢天谢地!依寒小姐,你总算醒啦!”大刚笑咧开嘴,满脸欣慰。
“宇乔!”她呓语着,似乎神智还未清醒。“宇乔!不要离开我。”
“依寒小姐,我是大刚。”
“大刚?”
依寒疑惑地望望四周,只见家具一片狼藉,随处散落。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跃而起。
“我——”她本能护住胸前,说:“我做了什么?”
“没事,那个人良心发现跑了。”大刚拾起自她额上掉落的毛巾,安慰着她。“很抱歉,我因为第一次来,路不熟,以致延迟了一点时间;当我在门口听到你的呼救声,立刻踹开房门,幸好我学过一段时间的空手道,两三下就制服了那个差点对你非礼的家伙。”
她回想起刚才的一切,依然心有余悸。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改变了他呢?难道,真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她泫然而泣。
“这不是你的错,依寒小姐,或许他是因为遭受到挫折,才会变得如此偏激。”
“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为什么遇到我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呢?”
她掩面深叹,情绪相当激动而不稳。
“你太自责了,依我看,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不!”她抬起头来,说:“请你带我去找宇乔。”
“但是,你的身体……”
“我一定要见他。”她坚持道:“好不容易有他的消息,我不想再让他溜走了。”
“这个……”
“拜托!好吗?”
大刚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禁为她眼里所散发出的那股坚定的信念所感动,他终于重重点了一下头。
“谢谢!”
她安下心来,嘴角绽放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依寒和大刚抵达台中市区时已是霓虹灯闪烁、万家灯火的时刻了。
她强忍住一身的疲惫,由大刚驾着车带着她,穿梭在街道上,按址探查;最后,总算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酒吧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栋木制的西部式建筑,漆着各式图腾的墙角边,摆放数个大小不等的车轮,入口处的廊檐下吊挂着一个仿中世纪的油灯,地上则搁置一个大酒桶;佣懒散漫的蓝调乐曲,由两扇对开的小木门里传出。
依寒望着这粗俗陌生的环境,有点却步,她无法想像,一派优雅的宇乔会以什么样的模样在这出现;她全身突然颤抖了起来,始终迈不开脚步走向前。
“怎么了?”大刚疑惑地问她。
她皱皱眉,道:“宇乔……会在这儿吗?”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催促着。
“我——”一股畏惧感令她踌躇不前,心剧烈地跳动着。
大刚察觉到她的忐忑不安,偏过头看她,说:“你不是说想见他吗?怎么这会儿又打退堂鼓了呢?”
“对不起!”
“这样吧!我进去探探有没有他的消息,你就在这儿等一下,如何?”
“喔,不!”她勉强自己笑了笑,说:“我随你进去。”
大刚鼓励似的点点头,他率先推开木门,引着依寒跨了进去。
酒吧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洞穴似的造型空间内,灯光黯淡、烟雾弥漫,几张以圆木捆绑在一起的桌椅,随处散置着;木板墙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勋章、飞盘以及各种美国西部野牛、印地安人的肖像;屋子尾端有个圆形小舞台,几对男女正在上面相拥而舞。
依寒望望四周,不安地低下头来,扯扯身上那件临行前换穿上的酒蓝色丝质衬衫,感觉自己的装扮,和这儿的环境相较下,显得好突兀;尤其是她的出现,引起坐在入口吧台前的几个装扮前卫、率性的年轻老外一阵此起彼落的口哨声,这更让她觉得窘迫极了。
“别理他们,这些老外看到年轻美丽的女孩时,都是这副德行。”大刚说。
几分钟之后,在酒保的指引下,他们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对状甚亲密的男女;这一眼立刻使依寒屏住呼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没错,正是他——贺宇乔。
他的模样陌生得差点让她认不出来。他那一头微卷的乱发和脸上满布的胡渣,让人感受出一股悲凉的沧桑;而他身上那件宽大的牛仔衬衫,却又使得他显露出几分豪迈不羁,这和平常的他,简直无法联想在一起。
“宇乔——”大刚唤道。
宇乔明显地震了一下,他迅速抬起头来,眸中充塞着惊愕和慌乱。
刹那间,时间仿佛就此暂停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他在问他们,但眼光却瞪视着依寒;他眉头纠结在一起,声音里并没有离别后再相见的喜悦,反而显得平淡而疏离。
依寒僵立着,对于宇乔的这副冷漠态度,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本来,她乘兴而来,是有一箩筐的话想对他说,但现在,她脑中却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人有如浸泡在冰水里,脸上的笑容好冰好冰。
此时她的眼眸因激动而涌上了一层泪雾。
“喔!原来是你呀!”是方婷的声音。
原来和宇乔窃窃私语的正是这个娇俏妩媚的女人。她身着一袭粟色露肩缕纱短裙,侧梳至一边的及肩短发,新潮又亮丽,她的双颊酡红,使得她全身充满了挑逗性和性感。
她上下打量着依寒,那戴着一长串金链的手臂,很自然的搭上了宇乔宽阔的肩膀。
“你万里寻夫来了吗?”她讽刺地轻笑道:“我早告诉过你,他可不是这么容易上钩的。”
宇乔脸色一变,眼底隐隐闪过一丝烦躁。
“没你的事,放手!”他低吼道。
“偏不!”方婷吸起嘴,娇嗔着。
依寒因眼前这一切情景而微微颤抖,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世界在刹那间全毁灭了。
大刚察觉依寒的不对劲,他面无表情的转而质问宇乔。
“宇乔,你打算就这样子逃避一辈子了吗?为什么不拿出你平常的作风,像个男子汉一样面对现实。”
“喔!大刚,我差点忘了招待你了,来,喝一杯。”宇乔答非所问。
“你——没想到你变得这么不堪一击。”大刚极痛心的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依寒吗?”
“大刚,别说了。”依寒制止大刚,她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面对宇乔,沉着声说:“我……很抱歉,打扰了!”她语气虚弱而低微。“我只不过是来送还戒指的。”
她在皮包内乱抓一通,好不容易将那只细软的绒盒颤抖地递到宇乔眼前。
“依寒,你——”大刚急了。
“多亏大刚的朋友告诉我们你的消息,否则,这只戒指将永远是我心里的一份牵挂。”
宇乔低垂着眼,神情相当凝重。
“你这趟来,只为了退还戒指?”
“是的!”她挣扎地找回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