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不从人愿,一滴豆大的雨点突然落在她的脸上,紧接着越下越多,片刻就变成滂沱大雨。
「糟糕,下大雨了,妳的伤处不能碰水。」傅靖恒收紧双臂将她抱紧,微弯下腰遮住泼向她的雨水,大步向着前方的室内停车场冲去。
当他们冲到停车场内时,他的上半身几乎都淋湿了,水滴沿着他的脸庞滑至下巴,凝聚不落。
「你被淋得湿透了。」被他护在怀中的可欢来不及细想,很自然地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水滴。
「好大的雨。」被淋成落汤鸡,傅靖恒却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他低头对她说话,唇一掀,正好碰到了她的手心。
他们两个同时怔了一怔。
看着她急急收回去的手,白皙透明的耳贝染上绯红,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这一刻,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抱在怀里的是一个成熟秀丽的女人,当他盯着她嫣红的唇时,他发现自己真的心动了。
自从苏蓉死后,他便没再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开始是因为对苏蓉的想念,使得他将自己投入繁重的工作中,藉以减轻刻骨的思念。后来,他慢慢习惯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繁重工作,习惯了如死水一潭的心,也习惯了无边的落寞。
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他对女人无动于衷,直到遇到了这个小女人。
她长相秀丽、笑容清甜,虽然与她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在这个女人身边,他感觉到轻松愉快,还尝到了久违已久的心动感觉。
真的是心动了啊!
可欢被他闪亮的目光看得脸都红透了,赧然说:
「我们快到车里去,你西装都湿了,要赶紧脱下来,免得着凉。」
「好。」盯着她悄悄染红的脸,傅靖恒笑了。
她真的很容易脸红,不知道是肤色比常人白皙,还是她性格容易羞涩的关系。不管什么原因,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到这个女孩脸红的样子。像个诱人的水蜜桃,让他想要咬上一口。
他将她抱到车里,然后坐到驾驶座,脱下半湿的西装,丢到车后座后,发动车子。
水滴还是不住地从他的发梢滑下,滴落他的肩膀。
「我帮你擦擦。」可欢鼓起勇气,抽出车头面纸盒里的面纸,为他擦去脸上残余的水珠。
他笑睇了她一眼,「谢谢。」
她边帮他擦脸,边悄悄打量他。
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衣领处因为被雨水打湿,松开了两颗扣子。他边开车,边伸手将垂在前额的湿发向后拨,原本应该轻率狼狈的模样,在他身上却依然不减尊贵,反而平添几分诱人亲近的随和。
这个男人,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迷倒天下所有女人!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们抵达可欢的家时,雨已经停了。
傅靖恒轻松地将可欢抱到五楼的家,刚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扑面而来。
「什么味道?好香。」傅靖恒深呼吸一口,笑问。
「啊!对了,我早上出门前炖了萝卜排骨汤,你要不要来一碗?」
「好的。」傅靖恒笑说。
他早上没有吃早餐,折腾了半个上午,早已经饿了,此时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味,饥饿的感觉更盛。
「麻烦你推我到厨房。」可欢略带羞涩地说。
傅靖恒依言将她推到厨房。厨房的空间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应有的厨具一应俱全,而且被擦得晶亮。
连着厨房的小阳台,地上铺着排成心型的番茄、排排坐晒太阳的香菇、胖乎乎的马铃薯、青嫩的小黄瓜和绿油油的新鲜蔬菜。
厨房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张葡萄园的油画,丰收的时日,果农在采摘紫色的浆果,壮年的男子脱去靴子,在大木盘里跳着舞,旁边的农妇正捧着器皿等待着新酿出来的葡萄酒汁。
「我发现妳很喜欢食物。」傅靖恒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入侵了不属于他的世界。
「我是厨师嘛!只有真心喜欢食物的厨师,才是真正的厨师。」她盛了一碗汤给傅靖恒。
傅靖恒接过,一口口地喝着,感觉暖暖的汤汁从喉咙滑至小腹,被雨水淋得冰冷的身体顿时温暖起来。
见他的头发还不时滴落几滴水珠,可欢于是说:「你稍坐一下。」然后笨拙地滑着轮椅进了卧室。
傅靖恒信步走到客厅,打量着她的住处。
不大的空间,摆着软绵绵的白色长沙发和几株绿意盎然的室内植物,简朴的布置像极了她的人,给人舒适又自在的感觉。
「哎哟--」
卧室里突然传来可欢的惊呼声,傅靖恒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走进房间,发现衣柜门开着,有个抽屉被拉了出来,可欢坐着的轮椅歪倒在床边,显然是在拿衣柜里的东西时摔倒了。
「要拿什么?我帮妳拿。」他连忙走过来,将轮椅扶正。
可欢再次出丑,窘得脸红耳赤。她指指半拉的抽屉:
「抽屉里有干净的毛巾,我想拿出来给你擦头发。」
「我来。」傅靖恒向着抽屉伸出手去。
「啊!不!」可欢突然记起抽屉里不只有毛巾,还有她新买的内衣,立刻出声阻止。
可是,来不及了,傅靖恒已经看到,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一顿,然后当作没发现似的,抽出蕾丝内衣下的毛巾,然后从容不迫地关上抽屉。
可欢再度窘得面红耳赤,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傅靖恒却很镇定,注视着她俏红的脸,忍着笑说道:「萝卜排骨汤很好喝。」
「那,你还要不要?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可欢连忙回答,好高兴可以撇开刚才尴尬的场面。她推着轮椅,想再到厨房里去。
「不用了。」傅靖恒笑着阻止她。
「喔。」
可欢看了看他湿漉漉的肩膀,犹寒的三月天,被雨水淋到应该还是蛮冷的,况且,他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她。
她不好意思地说:「你会不会觉得冷?可惜我家只有女孩子住,找不到可以让你换的衣服。」
「没关系,我要走了,我还要赶下午的飞机呢!」他笑说。
「喔!」他要走了……失望悄悄爬上心头。
虽然他在旁边,她会觉得紧张不安,但,她真的不舍得让他定,因为,这回过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了。
这个女人的眼眸清澈又明透,傅靖恒发现自己可以轻易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他唇边漾起微笑,走到她面前蹲下,注视着她的神情,满意地发现,因为这种过于靠近的距离,她的耳贝又悄悄绯红了。
「妳要遵照医生指示,好好照顾自己。」他笑着叮嘱。
「我知道的。」她的目光闪烁,羞涩得不敢接触他的眼睛。
噢!他靠得好近,姿势亲密,让她又多添几分紧张。
「我下周回来,到时再来看妳。」他看见她羞涩的神情,心情越发的好,叮嘱里更多了点莫名的亲昵,「还有,把妳家的电话给我,我晚上打电话给妳。」
「喔!好。」因为他话语里的亲昵,可欢的心怦怦地乱跳,告诉了他她的电话号码。
她鼓起勇气抬眼平视着他,接触到他深黑的眼眸,发现他的眼里有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她的心跳得更乱,禁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他好温柔,是对所有人都温柔,还是单单对她一个人温柔?是她想太多了吗?没错!她一定是想太多了!可是,他说晚上要打电话给她呢!
「那我先走了,妳好好休息。」他站起身来看她一眼,突然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
那一吻,像极了情人间告别的轻吻,立刻叫可欢坠入了迷雾中。
这是他的礼节,还是带着暗示的意味?他的举动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情愫,看不清、道不明,叫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一整天,可欢时而甜笑,时而发呆,古怪的举动持续到妹妹回到家,都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吃过晚饭,当可乐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时,发现可欢呆呆地看着电视萤幕。
电视上正播放着老姊平时最怕看的恐怖片,而她此刻却看得目不转睛、嘴角街笑,一脸幸福莫名的样子。
「姊!姊!吓傻了吗?」可乐在老姊面前扬了扬手,召回她不知云游到哪里去的思绪。
「喔!」可欢回过神来,傻傻地问:「妳洗完澡了?」
「我洗的是碗,洗什么澡?」可乐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姊,妳今天除了右脚,还有没有哪里摔着了?我怎么觉得妳好像哪里有点不大对劲!」
「当然没有了,妳是咒我摔坏脑袋啊!」可欢白妹妹一眼。
「可妳今天有好多奇怪的地方啊!」可乐疑惑地回想:「整晚呆呆的,都不晓得妳在想什么。妳不是从来不敢看『贞子』的吗?今天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嘴边还挂着恐怖的笑容,看得我心里发毛。」
「妳才恐怖!」可欢拎起沙发上的椅垫扔她。
铃铃铃--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来听,我来听。」可乐刚想伸手去接,可欢已经飞快地拿起话筒了。
可乐被老姊堪称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吓到,瞪了她好半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兴奋期望到瞬间失望,不禁奇怪地问:「谁打来的?」
「打错了。」可欢失望地搁下电话。
他不是说晚上要给她电话吗?怎么还不打来呢?
「老姊,我真的觉得妳今天非常非常的古怪。平时妳懒得要命,从来不主动接电话的,今晚却跟我抢了好几通电话!」可乐终于忍不住大声问:「老实交代--妳到底在等谁的电话?最近认识什么人了?」
「哪有?妳别乱想。」可欢目光闪烁,一副不老实的样子。
「妳看妳,贼头贼脑的,还说没有!」可乐指着她,忿忿地嚷。
「没有啦--」话才说完,电话又一次响起,可欢忍着不接,对着可乐说:「妳来接好了,我不跟妳抢电话了。」
可乐狐疑地盯着她,接着拿起话筒。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可欢假装不在乎地看电视,耳朵却伸得比兔子还长。
「喔!找她啊?」可乐眼珠子转了转,说:「可是她说她不听电话喔!」
「谁不听电话?妳这个坏蛋!」可欢飞快地抢过电话:心里忐忑期待,「喂,是我,可欢。」
「坏蛋?」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醇厚低沉男声,真的是傅靖恒。
「不不不,坏蛋不是指你,是指我妹妹。」可欢急急解释,心头欢呼雀跃。
他真的打电话给她了!
「噗--」可乐听得噗哧一笑。
「走开啦!回妳房间去,不许偷听。」可欢挥手将老妹轰走,同时又向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不是赶你。」
他低低地笑了,「刚刚那是妳妹妹吗?她的声音跟妳好像。」一样的清甜好听。
「是啊!你……你现在在哪里?」她握紧话筒,心情又是紧张又是高兴。
「我在香港,刚开完会,记起要打电话给妳。妳的脚怎么样了?」他问。
「好点了。」她停了一下,平抚雀跃的心跳,向他道谢:「今天真对不起,在你面前出丑,要你送我去医院,还耽搁了你赶飞机的时间。」
「不,今天是我吓到妳了。」若不是他突然向她打招呼,她可能不会被石头绊倒,不过……
「妳那时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他问。
「呃……我在想……想餐馆的菜谱。」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当时就是在想他!
「下次有机会,请我尝尝妳的手艺吧!」他笑说。
他虽然对食物挑剔,却对她的手艺起了兴趣,确切说来,是对她这个人起了兴趣。
「好啊!你下周回来,我请你吃……」可欢想了想,问他:「你喜欢什么口味?」
「辣一点的。」他说。
看不出来,他这种温良君子居然嗜辣!
「那好,我给你做咖哩饭。」她说。
「那个好像很辣。」他笑说。
「不敢吃吗?」她调皮笑问。
「怕什么。」他轻轻笑答。
「那好,我等你回来。」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亲密,耳根又悄悄红了。
「好的。」他说。
接触不算深的两个人,好像已经无话可说,可是又舍不得放下电话。
「妳知道吗?我今天早上本来是去看妳的。」他突然说。
「来看我做什么?」可欢傻傻地笑问。
「突然想念妳……煮的咖啡味道。」他低沉地说。
想念妳三个字,就像最美妙的音符,在她脑海萦绕不散。
他说他想念她煮的咖啡,言下之意,是说他在想念她吗?心里甜滋滋的,她握住电话,说不出话来。
「好了,妳先休息,下周见。」他向她道别。
挂了电话后,可欢唇边溢着甜甜的笑容,犹自陶醉在傅靖恒的温柔里。
一直在房间门口探头采脑偷听她讲电话的可乐,这时突然蹦了出来,发现新大陆似的笑嚷:
「说!妳是不是恋爱了?那个男人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快点老实招来!」
「才不理妳,我要去睡觉了。」可欢脸红了,推着轮椅,决定进房间去,不理聒噪的老妹。
「『我等你回来……』哇!这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可乐模仿她刚才的话,得意大笑。
「宋可乐,妳讨厌死了!」
可欢被老妹笑得脸蛋红成大番茄,抓起沙发椅垫扔向她,飞快地进了自己房间,砰一下将讨厌的家伙关在门外。
门外传来老妹猖狂的笑声,可欢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甜滋滋的,像是快要滴出蜜来了。
第四章
星期天早上,傅靖恒来到欢乐餐馆。
店里只有一个工读生在,他告诉傅靖恒:「可欢姊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了。」
「她的脚伤好了吗?」傅靖恒奇怪地问。
伤得那么重,不到一周就可以到处走动了吗?
「还没有呢!仍拄着拐杖。她刚刚才出门,你走快一点就可以赶上她了。」工读生摇头说。
「好的,谢谢。」
按照工读生指示的方向,傅靖恒大步赶上去,不一会儿,果然看到那个纤瘦苗条的背影。
她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拎着购物篮,走得一拐一拐的,感觉颇吃力。
「可欢。」傅靖恒大步赶到她身边。
可欢猛一回头,看到了他,眼睛变得晶亮晶亮的,充满了掩藏不住的喜悦。
「你回来了?」她好惊喜。
「昨晚就回来了。」他看了看她的右脚,还打着石膏,立刻皱起眉,略带责备地说:「医生不是吩咐妳休息两周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坐不住,一天到晚坐着,真的好闷!而且,我也跑不远,就到前面的市场而已。」在他责备的目光下,可欢自觉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偷偷吐了吐舌头。
靖恒看到她偷偷做的鬼脸,忍不住笑了,「我陪妳去,篮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