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林总总,已经想到跟还没想到的,使得她们的预算不停追加上去,若蔷的“梦想”几乎成为“天方夜谭”,她才再一次心悸地发觉:原来开餐厅那么困难!
可是,她又不想跟阿姨或老爸拿钱,她想要靠自己与玄薇的力量,做一番大事业。
既然什么都有问题,眼下每一件事都困顿着,那她干脆从最容易上手的事先做,那就是——去上油漆!
“玄薇,开心点嘛!”若蔷充满干劲地往前走。“我们可以边擦油漆边想解决之道。”
看到若蔷仍然很有自信的模样,玄薇也很难不打起精神。“好,我们加油!”
经过这一番充满士气的喊话,她们嘻嘻闹闹地跑了起来。跑过眼前那个转角后,她们的铺子——不,现在已经将它正名为“蔷薇餐厅”——就已经在望了。
若蔷跑在前头,突然脚步一停,玄薇也停不住地直接撞上她。“哎唷!”
高个子的她下巴撞到若蔷的头顶,疼得掉下眼泪。
若蔷像是着了魔似地慢慢住前走,根本没理玄薇的惨叫,她双眼冒火地往前瞪。瞧瞧她才几天没过来巡视,“蔷薇餐厅”居然给人变了模样!
她们还大老远地提着油漆来擦?!
擦个大头鬼!她们的“蔷薇餐厅”内内外外都被人涂上浅米白色,墙上还画着一只正张嘴唱歌儿的百灵鸟。这个标志她觉得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它代表什么意思。丁若蔷只知自己在一秒钟之内蓄了满坑满谷的怒气,而这些怒气正要爆发!
她恨恨地把油漆罐与松节油一丢,冲了过去。
“若蔷!”玄薇在她身后惊叫。
若蔷充耳不闻。她只想着:是谁敢来她的地盘捣鬼?她非让他们好看不可!
“通通给我住手!”她一马当先冲进去,对店铺里正努力刨木头、锯木块的工人吼。
一屋子的人都停下手来看这个忽然冲进来、凶巴巴的恰查某。
若蔷太专注于眼前让她气得吐血的状况,以至于无暇去注意角落里坐着一个等她差点等成人干的男人——阿诚。
“谁准你们到我的地盘乱来的?”她仰起傲然的小脸,逼问比她高一个头的工人。
“若蔷!”玄薇随后也跟着跑进来,她一看清情况,也大惊失色。“我们的‘蔷薇餐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叫你们的负责人给我出来!”若蔷叫嚣。
阿诚缓缓地踱步出来。“嗨,丁小姐。”
“又是你!”若蔷一见他就火,她的火气与身上的艳丽红衣烧融成一片壮观的火海,气势惊人。“上次明抢不过,这次居然敢偷跑到太岁爷头上来动土!”
阿诚看了实在害怕,难怪总经理会看上她,因为他们根本是同一种人嘛,气势压得人家喘不过气来,可是……阿诚挺起胸膛。现在他在理字上站得住脚,有什么好怕的?“在、在太岁爷头上动、动土的人恐怕是你、你才对吧,丁小姐。”他还是有点结巴。
“你最好在三秒钟之内解释完这一切,不然姑娘我今天就在这里跟你拼命!”若蔷拉拉衣袖,露出了粉嫩有型的玉臂,看起来还满有力的,打算跟他决一死战。
“若蔷,不要吵架……”玄薇怕死了。“满屋子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另外想办法。”
“我才不怕。”她狠狠地瞪住那个男人。“敢犯我的人绝不轻饶!”
阿诚早有防备。他根本不必用到三秒钟;他只要食指往手机一按,直通卓立寰。“总经理,她人来了。”
听到他说“总经理”三个字,丁若蔷的气至少泄了一半。怎么?又要跟那个男人打交道啦?
若蔷想起“总经理”那天看穿一切的眼神,大剌剌地直探她眼底,无视于她的恫吓与瞪视,反而逼得她在与他的眼神缠斗中示弱,就非常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丁小姐,我们总经理请你听电话。”阿诚把手机递给她。
若蔷实在不想跟“总经理”讲话,因为她的身上又开始窜过一股奇怪麻酥的电流。她有点紧张、有点悸动,这些都是她在面对其他人时没有的反应;该死的,她甚至有点怕听到“总经理”的声音!
可是,如果不接不就等于她又示弱一次吗?丁若蔷万万容不得自己如此懦弱。
她没好气地接过手。既然不能把他踹到天不吐去,先噼哩啪啦骂得他满头包,也算抢得了制敌先机吧?“你这个什么碗糕东西?你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乱来,还在墙上画那劳什子鸟?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间店铺我已经租下了,你竟然还敢来跟我抢?你这小人、坏蛋、猪八戒——”她开始乱骂,想到就骂。
然而,手机那头传来卓立寰不疾不徐、十分愉悦的问候声。“丁小姐,你好吗?”这位丁小姐,这几天可真会磨,老是不出现,让他等得快要抓狂。
卓立寰温柔地道:“我很高兴这么久之后又听到你的声音,你还是活泼有劲如昔!”
若蔷愣住了。这这这……这到底算是哪门子回答?他没听到她在骂人吗?
“呃……”她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接不下人家的话了?“我们也没多久没见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卓立寰感性地一叹。
“少来!你休想用这种不正经的话混淆视听!”怎能被“总经理”知道她听了有一点动心呢?若蔷大喝,但喝得有点心虚。因为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总经理”这么有礼貌又客气,她实在不知道拿这张迎向她的笑脸怎么办?
因此她只好更加气势汹汹地吼,以掩饰内心的躁动。“喂,这批人是不是你的手下?我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我已经租下这个铺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乱来?”
卓立寰好声好气得不像他本人。“经你这一提,我才要说我正好也想跟你谈这件事。”
“好吧,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我在这里恭候大驾!”
“那里有太多人在工作,会妨碍我们的谈话。”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婆婆妈妈耶!若蔷气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回“总经理”跟她交锋的时候,一句给他属下的“事情不明朗之前,话不准乱说,回公司再谈”说得多么有魄力,退场退得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次他显然没那么强悍,恐怕是知道自己理亏了吧?若蔷冷笑着想。
“那你想到哪里去谈?”她咬着牙迸道。
“我们到水心咖啡店去谈好了。”卓立寰忽然变得很爽快。
“在三民路上是吧?十五分钟之后,我与舍妹在那里与你碰头。”若蔷险些嘟一声就按掉通话键。
“等一下!”手机传来他不怀好意的讪笑声。
若蔷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变回了与她第一次交锋的模样,她开始火冒三丈。“笑笑笑,你到底在笑什么?”
卓立寰嗓音一转,不再温吞缓和,而是危险挑衅。
他手中正掌握着一个牵制若蔷的弱点:她太冲,禁不起人家出言相激!“我笑,是因为我不知道丁小姐你如此胆小,连谈点事情都要拉别人作陪!”
讥她胆小?若蔷火气冲过了头。“哼,你看准我不敢跟你一对一的谈是不是?我一定不会叫你看扁!”
她火大地将通话钮按掉,然后猛地把手机抛给阿诚,差点害他接不住。
若蔷边冲出铺子,边大声吩咐:“玄薇,我有事要去办,你先回家去等我消息。”话尾结束在计程车的摔门声里。赵玄薇张口结舌。这……若蔷居然自己跑去见那个可怕的总经理?她好担心会出什么事。她转头问阿诚:“你刚刚是不是也有听到他们约在三民路的水心咖啡店见面?”
阿诚赶紧装傻,总经理跟恰查某“私会”,怎能被别人破坏呢?
“嘎,不是说‘民权路’的美心餐厅吗?”看她似乎有心要追上去,又有点犹豫,阿诚赶紧拉住玄薇。“我们总经理跟丁小姐有要紧事要谈,你何不听她的话回去等消息?”
若蔷是这样吩咐的……看来她也只能照着做了。
玄薇无奈地提起刚刚被若蔷摔得凹凹凸凸的油漆罐,丢掉破碎的松节油瓶子。她觉得,她当初不祥的预感正慢慢地在应验。
难道说,不祥的预感与这位“总经理”有关?
赵玄薇迟疑不决地踱出店铺门后,歪着头对那只画得很可爱生动的百灵鸟看了半天。奇怪,它还真眼熟,不过她怎么老是想不起这熟悉的商业标志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她离开后,铺子里的工人又开始刨木头的刨木头、钉柜子的钉柜子,阿诚一见任务大功告成,乐得赶紧回公司覆命。
接下来,就看总经理的喽!
第三章
丁若蔷像旋风一样,很快就依约赶到水心咖啡店。
站在大门口,她一眼望去,看不到那个让她气得喷烟的“总经理”,若蔷急得像疯婆子似地拼命找人。他既然敢讥她胆小,就得有勇气出来承受她的怒气才行!
若蔷一桌桌扫过来咖啡店忙里偷闲的客人。现在,她才不管“总经理”是不是她的天敌、她是不是一接触到“总经理”就变得很不对劲,总之今天她一定要把他摆平;丁若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骄傲与尊严,可不能随便任人看轻!
“您是丁若蔷小姐吧?请往这边请。”一个不怕死的服务生过来招呼她,把这位吓坏其他客人的女顾客请进了VlP室。
若蔷大步往门内一跨,就看到一道健朗的身影闲适地坐在正对门口的藤椅上。
这个乱帅一把的男人,正是他——她急冲冲赶来会面的对象,那个态度莫名其妙的“总经理”!若蔷不自觉地心跳加快许多。
从窗口斜照进来的阳光直射他身上,在他的发梢、宽肩与厚背上撒下薄薄的一层金雾,衬托他卓然的气质,他蓄势待发的姿势暗蕴着不凡的威仪,使他看起来就像是神祗似的,专门高高在上让人膜拜。
骄傲的丁若蔷,从来都不吃这一套,她转身重重一哼。但究竟是怕见到他、怕拜服在他的魅力之下、还是不屑看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卓立寰嘴角噙着嘲弄的笑容,双手交叠,圈在跷起二郎腿的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若蔷一身红艳艳的装扮,虽然只是普通工作服,却丝毫不掩她嚣张的气势。
辣美人果然来了,丁若蔷真是个禁不起激将之计的小女人啊!她火一样的姿态,让他想念回味不已,卓立寰对心中突然涌起的莫名感觉感到错愕。
想念?回味?难道对于一个自己意图征服的对象,他除了征服欲以外,还有别的感觉存在……
卓立寰甩用头,拒绝去想这种风花雪月之流的无聊事。
自从阿诚、阿武查出丁若蔷被老千拐了钱之后,他派阿诚驻守在那间透天金店面,为的就是等到丁若蔷,再由他亲口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他知道损钱事小,但是“被骗”对她而言,绝对是她骄傲与自信的一大挫伤。
他想看看丁若蔷得知真相之后的反应,是一蹶不振呢,还是……老实说,他也不确定她会如何;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有见她一面的意义,不是吗?
卓立寰唇角莫测高深地勾了勾。他离若蔷尚有一段距离,却还听得到她胸口翻腾的娇喘,可见她是一路狂杀过来的。
丁家小姐如此强势,要征服她,恐怕需要很大的气力才行。跟她过招一定很有趣,而他的生活正需要这种乐趣来增添单调工作的情趣。
丁若蔷吸了口气,暗自叮咛自己,这回可别再表现得跟上回见面一样窝囊,让自己回家呕得半死了!
她走到卓立寰面前,双手插腰。“我现在单枪匹马地来会你了,你有话就说吧!”
“小姐……”领她来的服务生用手指点点她的背。
“别吵!”若蔷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赶他走。“有事等会儿再说。”
“可是我们店里有最低消费额的限制,你不点餐不行……”
咦?
若蔷发现自己微愣的糗样尽收卓立寰眼底,好矬。“那……给我飘浮冰咖啡好了。”
服务生听完之后,赶紧告退。若蔷发现,一经“总经理”温暖而透析的注视,她的火气似乎抬不起来了;在任何人面前总是轻而易举、不假思索办到的事,唯独在他面前……不行!
卓立寰彬彬有礼地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卓立寰。”他说。
“什么?”她没听清楚,立刻逮住机会逼自己发飙。“你咕咕哝哝在讲些什么?”
“我的名字,卓、立、寰。”他坚定地再重复一遍。不知为何,卓立寰希望她把他的名字记得牢牢的,别随便就忘了。
“哦。”若蔷漫哼一声便坐下,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是隐隐感到……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有点耳熟。“我到这里来可不是要跟你攀交情,你可不要搞错了。”
卓立寰闻言有狂笑的冲动。
他可是她父亲“丁氏食品”对手公司的负责人耶。近三年来在产品销售量与新产品开发上,他们两家公司战得如火如荼,彼此都卯足了劲竞争,这是从台湾头到台湾尾人人都知道的事,而身为丁氏食品未来的继承人,却对他的名号竟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下卓立寰决定隐下他的身份不谈,踅回他的藤椅坐下。
“我,丁若蔷。”若蔷简单地回应他的自我介绍。“言归正传。我问你,你为什么找人去动我的店铺?”
“你这话言重了,我……”
“不要跟我打官腔。”从卓立寰的气质风度,她猜得出他不是泛泛之辈,也许他跟她一样,是哪家大公司的二世祖呢。不过若蔷向来都讨厌有钱人说话拐两个弯的习惯,她喜欢直来直往的说话原则。“你有话就直说,跟我一样。”“那我就不怕得罪了。”卓立寰眼睛一眯。
为什么她会觉得卓立寰讲的是相反意思,其实他巴不得开罪她、惹她生气呢?
卓立寰脸色一整。“丁小姐,我老实告诉你,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地盘的那间透天金店面,其实是我的地盘。”
“你骗人。”若蔷不以为然地冷哼。“我才不相信。”
“我早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今天带来了所有权状与买卖契约过来给你看。”卓立寰把带来的证明文件往她眼前一推。这是试探她反应的开始。
若蔷皱了皱眉。这些文件看来跟真的一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伪造的?”
“卓立寰就是保证!”他不容置疑地道。
若蔷被他笃定的口气震慑住。她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单单用一句话便如此撼动她,杜绝了她所有怀疑的念头;若蔷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可以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