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岩听出了她的防御心,站起身,贴近她身边,两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
「思苹,你到底……」
「立岩!」思苹打断他的话,两手挡住他贴近的胸口,故意转移话题。「我找
到一份新工作了!从前接触过的客户打电话给我,他很希望我去帮忙,我想——我的身体都好了,很快就能开始上班,并且……」
他颓丧地放下手。「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什么事情我都有赢的把握,偏偏对你就是没有一点胜算!」
不忍看他失望的表情,思苹带著点俏皮,玩笑地说:「那么我们再赌一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心服口服,就像七年前的赌注一样。」
「赌什么?」
「呃,没、没什么,我是开玩笑的!」
他正色的说:「思苹,我现在的心情无法体会你的幽默,因为我很在意你说的每一句话。」
她看向他正经的眼神,急忙说:「对不起!立岩,我知道你有能力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我需要时间去适应,你为了我留在国内,无微下至地照顾我和薇薇,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很感激了!」
「天啊——思苹,你真的是如此盲目吗?我爱你,在没有发现薇薇是我的女儿以前,我就爱上你了!不——应该说,在拉斯维加斯那一个艳阳的午後,我在水底看见你,从此就深深陷入,再也没有起来过了。展示会的那一天,明明知道你是江家未来的媳妇,我还是忍不住冲动的跑去找你,剖心掏肺的对你说我爱你!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思苹,不要再逃避我了!」
看著沈立岩炽热的眼神,她心跳加速,双颊酡红。她无法再冷静的思考,身体不听使唤地任他揽紧,倚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前,就像停靠在安全的港湾里。
「我不想逃——可是……」
沈立岩的吻打断了思苹想说的话,他潜意识里不想听见她的拒绝、她的理由、她强烈的自尊和犹豫。
他一次又一次地吻她的眼睛、脸颊,又回到那柔软的樱唇。她的全身因为压抑的情感而颤抖,一半想要抗拒,一半又渴望不已。
几年来的梦境在这一瞬间终於成真,他不再只是一个想像的形体,一个遥不可及的星星。
「和我回美国吧!思苹,我等了很久,一直想找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告诉你。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结婚,或是到美国举行婚礼,或者你想要到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都可以!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依你——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这一次思苹回吻了他,因为他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令她浑然忘我。
「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可以吗?」她迟疑的问。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忘不了彼此,如果你也爱我,就不应该再拒绝我。你有强烈的自尊,我也有男性的尊严,我让你左右我的决定,我让你改变我的原则,我让你牵动我每一条神经、每一个思想,我都快没有自我了,你还在迟疑!」
她抬起头问他:「你真的爱我?」
「你要我怎么证明呢?」他焦急的问。
「不!不用证明,只要再说一次就好。」
「我爱你。」他在她的耳畔低喃,在颈部烙下了吻,轻柔的动作怕伤害了她似的。「你一天比一天还要令我心动,我真担心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抱怨著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绪,不断在她的耳际嘟囔;他找到了她柔软的唇办,舐舔她甜美的味道,思苹浑然忘我地陶醉在他深情的亲吻中。
忽地,他轻声低语:「对了!我父母今天从美国出发了,他们打算後天要见你和薇薇——丑媳妇终於要见公婆了。」
思苹猛然清醒。他的话像投下了一枚定时炸弹,开始在她心里滴答滴答的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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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思苹将薇薇送到学校,回到家之後,就接到了小雯的电话。
她们礼貌的问候彼此,从前亲昵的友谊仿佛罩上了一层阴影,再也无法回到以往无话不谈的情谊。
她们在电话中谈了十几分钟後,思苹才忍不住问。
「公司的财务状况都没有问题了吗?」
小雯就怕思苹提及这件事,脑海中马上闪现父母和自己跪在地上恳求思苹的情景,这种丢弃了骄傲和自尊的耻辱,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她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国外资金一到,警报就解除了。对了!我妈妈要我跟你说,下午她想请你出来喝喝茶、聊聊天。」
「为什么?」思苹一直都知道江夫人对自己的成见。
「沈立岩的母亲是我妈妈的旧日同窗,她想私下见你一面,又怕自己约你出来
太过唐突,所以请我妈妈作陪……」小雯的声音显得平淡冶漠,沈母一下飞机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思苹,她要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令儿子滞留不归。
「你会去吗?」思苹问。
小雯轻嗤一声。「我去做什么?沈立岩的妈妈想看的是你,沈立岩爱的人是你。思苹,你知道吗?从前我一直很同情你、可怜你,因为我拥有的一切你都没有。可是现在——我真希望自己是你。」
「小雯……」
「好了,不要说了。这个约会是沈立岩的母亲私下邀约的,她不希望让沈立岩知道……」
思苹心底充满著不安,仿佛和沈立岩相处的那一段美好的时光,只是一个若有似无的幻想;她恍然想到,现实生活并没有想像中的美好,她和沈立岩的未来还有许多困难必须克服。
小雯最後又提醒她:「下午要准时到喔!」
她看不到思苹忧虑的眼神,只听到思苹在电话中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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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苹准时赴了约会。
她穿了一套白底蓝碎花洋装,神情紧张的坐在饭店附设的咖啡厅里。
沈母不断打量著眼前的思苹,心里的结论是她很漂亮、很端庄,说话非常的得体、有礼貌,只不过太苍白的肤色,显现出过於瘦弱的身体状态。她看得出思苹把右肩的长发全都梳拢披在左肩,为的是想掩饰耳後开刀的伤口。
「我听说前阵子你才开过脑部手术,一切都复原了吗?」沈母关切的询问,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後,颈上挂著一长串珠圆玉润的翠玉珍珠项链,绿色丝绸套装直挺光鲜,没有一点绉折。她的打扮和江夫人不相上下,只不过沈母的眼神更多了一份关切和重视。
「都好了!不过是取出几个很小的良性肿瘤,现在都已经好了。」思苹看著眼前两位贵气逼人的贵妇,心里忐忑不安,隐藏在桌下的手不停绞扭著。
「那就太好了!我儿子其实已经在电话里面都跟我们说了,他父亲昨天一到机场,两父子就有说不完的话,把我丢在一旁。你知道,立岩在台湾停留太久,许多
事情都还等著他回去处理。」沈母的话中隐隐带著责备。
「对不起!他滞留不归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其实……我们原本都很不能谅解他,因为立岩的责任很大,他从来就没有让我们失望过。可是……我们两老一听说多了一个小孙女,马上就高兴得忘了责备他了。明天立岩将正式把你介绍给他父亲,你会带薇薇来吗?」沈母充满期望的问。
「嗯。」思苹点了点头。
「那就太好了!」沈母难掩兴奋的心情。
「家莉,薇薇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到现在才发现,她的眉眼间跟你很像,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江夫人不断对沈母献媚,完全不理会思苹的感受。
思苹很不自在,这一连串的对话令她不舒服。她是薇薇的母亲,有谁比她还要了解自己的女儿?可是江夫人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有趣的物品,不断肤浅地形容薇薇的外貌。
不久,思苹站起身,礼貌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好。」沈母抬头微笑的说。
思苹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能短暂躲开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她左右张望,想找到出口,离开这迷宫似的豪华咖啡厅。
不料走到一半,她发现自己过於紧张,忘了将随身的手提袋拿出来,只好又往回走。
她们的桌位正好在窗口边的角落,她一个转弯,快要走近了,无意间听见江夫人正大声谈论著自己。
「要不是思苹早就有了立岩的女儿,立岩怎么会看上她呢!」
沈母惊讶的问:「是吗?我也不太清楚,都七年了,为什么这么久以後立岩才知道?」
「当初思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在拉斯维加斯认识,一拍即合,一定只是玩玩而已,哪里会想到思苹这么不小心怀了孩子?而且,立岩来台湾他们才相认的。」
「是这样吗?那思苹的品行是不是有问题呢?」
「这也不能怪她,思苹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管教,行为自然会有偏差。当初我还担心小雯会被她带坏,毕竟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听说立岩还给了她一张为数不少的支票,思苹才有能力生下孩子。那时候我真是太惊讶了!可是又不能坐视不管,只好帮帮她了——」
「我都听说了,真要谢谢你们江家替我们照顾薇薇这么多年。」沈母沈吟了一会儿,又说:「思苹的身体不好,家世背景差这么多,品行又好像——唉!」沈母长叹一口气,语气开始显得迟疑。
「那些顾虑有什么用?孩子都六岁了,立岩是个负责的男人,当然要娶她了。」
「江太太,我真的很担心——」
「那些问题我都有想过,我要是你也会担心,当初我儿子想娶思苹,我还死命的反对。」
「她还和你儿子谈过恋爱?」沈母不禁提高音量,惊讶的问。
「嗳!都过去了,你儿子比我们翰勋优秀多了,思苹是个聪明的女人,抓住了最好的就不会放,薇薇是她手里面最大的王牌——」
「如果思苹只是看上立岩的家世背景,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薇薇带走,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沈母忧虑的替儿子想办法。
「思苹不可能放手的!谁会这么儍的放弃立岩啊?你们家不用我说了,我们江家的资产和事业在台湾还算不错,可是和你们一比起来啊——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江夫人发出咭咭的一阵轻笑。
「说真的,我并不希望立岩娶思苹,在美国,立岩就有几个还不错的对象,身分地位都很相当——唉!怎么办?又不能不顾薇薇,薇薇毕竟是我们沈家的长孙女。」沈母的心思全都系在薇薇身上。
「你们家有的是钱,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太难处理……」
好长的一段沈默,沈立岩的母亲不再说话。
思苹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往回走,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走上前?
她全身僵硬,仿佛变成了千年的化石,只要风一吹,就能将她灰飞烟灭的卷入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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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立岩打了一个上午的电话都联络不上思苹。
前一天晚上,他打电话到思苹的公寓,思苹在电话里告诉他,她想一个人静
静。当时隐隐感觉到她的语气带了点哽咽般的颤抖,仿佛充满了不安:但他以为是因为第二天要见他的父母,所以思苹才会这么紧张。
一直到中午还是联络不上思苹。他三天前就跟她说好了时间和地点,他还期望思苹会在最後一秒出现。
沈立岩的父母坐定在餐厅中等待,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立岩开始感到惶恐不安,不时走出大门拨手机联络思苹,然而她的手机始终传来末开机的讯号。
他的眼皮猝然跳动,於是随手招来计程车,交代司机疾驶到思苹的公寓。
来到了公寓门口,他讶异思苹并没有锁上大门。他好奇的推开,看到里面的景象,不禁愣愣地站在原地,紧闭起眼睛,再回头看看自己进来的方向。没错!是这里!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思苹离开了。
他困难的移动脚步走到里面,四下看过一遍,才发现,所有他替薇薇买的东西都还安放在薇薇的房间里,而他为思苹买的大型家具、家电用品,也都好好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有思苹原先使用的家具和用品不见了!
「她是故意要离开我的!该死的女人!她是故意的!」
他痛苦难当的弯下身体,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小腹一拳。
忽地,「砰」一声!他转身猛烈地击打墙壁,难消的气愤全都发泄在坚硬的墙上。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流下鲜红的血,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沈立岩不知道自己靠坐在墙边有多久了,连身上的手机响起,都提不起劲去接。
思苹走了——他的心像是被钝刀凌迟切割,一刀又一刀地被划得血肉模糊,这一次比七年前看著天上飞机掠过的心情,还要痛苦千百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走到他身边,他抬起头来,才知道是自己的司机带著父母来到了思苹的公寓。
「她失约了,她一定是太紧张了,紧张得乾脆逃走算了,省得麻烦……」沈立岩自嘲的看著父母苦笑,艰难的想用仅存的幽默感来解释这一切。
「儿子……」沈父满头白发,和沈立岩一样有副高大的身材,他不忍看见儿子狼狈的样子,走上前握住儿子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没事……」沈立岩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长裤,脸上又回复到原有的自信冷静。
「你的手都流血了!」沈母惊讶地上前查看,沈立岩索性把手往裤袋里放。
「立岩,思苹为什么要离开,那我的孙女呢?」沈父担忧的询问。
他困难的牵动嘴角,一手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我以为……我还以为她已经接受我了。前阵子,她受到很大的刺激,又动了手术,心情不是很平稳,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守在她的身边,耐心地照顾她们母女。可是……她还是……」
「怎么会这样呢?」沈父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我应该听出来的,昨天下午和思苹在电话里谈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就不太对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沈立岩痛苦的说。
沈默许久的沈母终於开口,她迟疑的说:「我想我知道原因……」
「什么?」沈立岩和父亲都惊讶的看著她。
看到了儿子失魂落魄的神情,沈母就隐隐地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她缓缓的说:「昨天中午,我请江夫人替我约思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