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森会想找杜十三回来,除了舍不得妻子劳累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想再让她抛头露面,毕竟她是他的妻子,加上身子羸弱,每每想到她临睡前瘫在他身上的疲累模样,他就万分不舍,如果杜十三肯回来就好了,否则他得另想办法才是!
“当然,我这就修书派人送给他!”於是轻红高高兴兴地挽着萧森的手,沿着清晨的树林散步,一面欣赏这晨中景致,突然萧森停下脚步,双眼圆睁地注视着前方!
“怎么啦?”她莫名其妙地问着。
“你去找子轩来,快!”萧森神色有些紧张、严肃,同时低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运足劲道往前方抛出。
“子轩?”轻红顺着他丢石头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树林中一棵树上,有一个人以白绫悬空吊着呢!
“啊!”轻红尖叫一声,转身投入丈夫怀中,“别看!”随着萧森的动作,那个原本悬在树上的人,已被他所投出的石头打断,应声落地!
“红儿,快去找子轩来!”萧森又一次说着。
“子轩?为什么?难道……”轻红起先仍疑惑着,突然她脸色变得惨白,喃喃说着:“不会的,她怎么会想不开呢?”她随即抛下萧森往前跑过去。
“红儿!”原本怕吓着妻子的萧森,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见她既然已趋前察看,索性自己去通知子轩。
那个想要自尽的人果然是依依,只见她脸色有些青白,脖子上系着一条白绫,舌头微吐。轻红察看了她的脉象及鼻息,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脉象迟沈,气息微弱,但总算还活着。幸好森哥哥发现得早,动作快,再慢些时刻,恐怕依依这条芳魂就要魂归离恨天了!轻红动手除掉依依身上系着的白绫,并解开她的衣服,以便让她呼吸顺畅些,再按摩着她的周身穴道,不多久,依依嘤咛一声,转醒过来。
“我死了吗?”依依无力地说着。
“笨依依,你怎么可以傻到寻短见呢?”向来温柔的轻红是很少骂人的,但这次依依的举动,实在吓坏了她!
“你……”现在依依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正是萧森的妻子,杜轻红又是她救了自己,但是她不该救自己的,自己这条命早该在爹过世的那一年也就跟着去了才是,如此便不会衍生出这么多的是非来!
“你何苦想不开呢?”轻红扶她靠着树干,不解地问着。
“你不该救我的!”依依闭上眼睛将头转向另一边,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不,我这条命已多活了这么多年,够了,够了,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依依哭泣着说。
“你胡说些什么?难道有人欺负你吗?”轻红搂着依依,安慰地问道。
“轻红,你是个好人,我真的替萧森感到高兴,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女人,在这个家里,真心对我好的人,也只有你和他们兄弟两个了,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依依神情淒凉地说着,听得轻红一头雾水,心中却不知怎地升起一丝丝不祥的预感,正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两条人影匆匆忙忙赶到,正是萧森和慕容彻。
慕容彻一脸肃穆的来到依依面前,眼神複杂而深沈,他一语不发地蹲下身子,看着依依。这样沈着、冷静的表现,叫萧森和轻红全看傻了,实在太奇怪、太不像慕容彻了!萧森眼中寒光一现,他想起七年前慕容彻以为自己就是玷污依依清白的人时,也是这种表情、这种反应,后来没多久就他们两人就大打出手,然后离开慕容家,难道……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在萧森心中涌现,他紧盯着慕容彻不放,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的存在让你那么痛苦吗?”慕容彻几乎面无表情地问她,但他的眼中却写满了无法言语的痛苦。
依依别过头,既不想看他也不想听他说话。
看到依依的反应,慕容彻竟然笑了,“我明白了!”说完,转身便离去,留下愣在当场的轻红和萧森。
“好好照顾依依,我去追子轩!”萧森匆匆丢下这句话,随后追了上去。
轻红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丝毫不明白为何慕容彻会有这种反应,而依依为什么自杀?以依依的处境,她是可以体会的,只是慕容彻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
轻红扶着依依回到陇翠阁,在床上安顿好她后,才坐在床沿说:“你和子轩是怎么回事?吵架了吗?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不妨说出来,我好帮你出主意。”可是不论轻红怎么问,依依总是摇头垂泪。
正当轻红无计可想时,一旁服侍的丫环春雪开口了:“大少奶奶!我们小姐好可怜,请少奶奶救她!”说着,春雪便跪在地上,“春雪给你磕头,求少奶奶救救我们小姐!”轻红慌得赶紧扶起春雪,“有话慢慢说,这是干什么呢?”
“春雪,甚么话都不准说,轻红的事情够多了,不要这样为难人家!”依依挣扎着起身训斥道。
“可是春雪实在看不惯他们那样说你,羞辱你……”
“住口!”
“春雪,你说谁欺负依依?”
春雪带有三分忌讳的望望床上的依依,看到轻红不住点头要她说,这才壮起胆子。“他们说小姐是破坏慕容家声名的妖女,先害死老爷,气病了夫人,媚惑大少爷不成,故意在大少爷大喜之日离家出走,害得大少奶奶也差点儿遭殃,又接着勾引二少爷,要二少爷带她私奔。”
“什么?是谁?是谁敢这样说?”轻红震惊不已,只怪她终日忙於帮人看病,萧森又极疼爱照顾她,家里大小事情不劳她操心,连花似芳也疼爱她有加,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而她却丝毫不晓得。
“就是那些家丁、丫环的,他们每个人都这样说,看到小姐还吐口水给白眼呢!”春雪服侍依依多年,情同姊妹,知道依依虽名为二夫人,但除了七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外,其实根本就还是守身如玉,跟未出嫁的姑娘没啥差别,因此别人称依依为二夫人,春雪却坚持喊她小姐!
“依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明知道这些都是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还任由人家这样欺负你?”轻红红着眼,万分不舍地看着眼前这个憔悴消瘦的女子,难道果真是红颜遭天嫉吗?为何她尝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而命运之神却犹仍不肯放过折磨她的机会,不仅无法和爱她的人相结合,还要受到这种欺凌?真是太不公平了!
“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事情会因而改变吗?”
“少奶奶,昨天二少爷来找小姐……”
“春雪!不许再说下去!”
“没关系,有我在,你尽管说!”轻红鼓励道,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依依都过了,没有道理会在这时候想不开自杀,一定是和慕容彻有关。
“昨天二少爷要小姐跟他走,小姐为了不让二少爷受人非议,也不想耽误他的前途和慕容家的将来而拒绝了,二少爷却以为小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怕跟他在一起会吃苦,所以二个人吵了一架……”
“依依,这是你想不开的原因吗?”
“我是个不祥的女人,打从一出生,就剋死了我娘,十七岁那年,又因为躲避镇上恶霸对我们父女的欺凌而远走他乡,没想到却反而害死了我爹。后来慕容景买下我,本以为为婢为妾也就罢了,竟然让慕容家父子因我而反目,害得萧森、子轩先后离开,整个慕容家死的死、走的走,家不成家。萧森为我背上不白之冤,幸好他遇上你,娶了你这么一个天仙似地的好妻子,否则我的内心会更加难过,也就是这样,我不能再耽误子轩,再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世人的责难,我不能!”依依如泣如诉地说着,说得轻红一片心酸,赶忙握住她的手。
“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过去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对不对?你又何尝希望发生这些事呢?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好好把握现在才是应该做的。你该庆幸遇上了有情有义的子轩才是,除了他没有人能给你幸福的,不要再自怨自艾、妄自菲薄了。”
“不,再怎么说,对外人而言,我梅依依就是慕容家的二夫人,是慕容景的小妾,是子轩的二娘,就算我愿意、子轩愿意,老夫人准吗?而别人又会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子轩?”轻红不禁无言了,依依的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没错,当初她误会萧森和依依有染时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乱伦吗?自己都曾这样想,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不要做如是想?
“你别乱想,好好休息才是。”轻红为依依盖上被褥,正想吩咐春雪好好照顾时,门“砰”地一声被推了开来!萧森推着满脸污血,一身狼狈的慕容彻走进来。
“你自己看,依依都变成这样,你还忍心一走了之?”萧森咬着牙说道,他自己脸上、身上也多少挂了点彩,看来他们兄弟俩又打架了!
“你受伤了”轻红上前无限心疼地用手绢为萧森擦去脸上的污血,“有话好好说,何必打架呢?”
“你自己说吧!”萧森没好气地推推慕容彻,而后者正睁着一对大眼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依依。
依依见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七年前的事又重演了,不过这次是萧森去追回慕容彻罢了!“为什么?”依依瞅着慕容彻说。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为了不想只能天天看着你却无法靠近你、爱你,所以……”
“所以你想一走了之?又把一切留给我一个人承受?你……你好……”依依杏眼圆睁,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我……”慕容彻上前跪在依依床前,双手握着依依的手,痛苦道:“我该怎么办?依依,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子轩!”依依双眼垂挂着泪水,泣不成声。
第九章(2)
“你们吵吵闹闹,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娘!”萧森和轻红回过身诧异地望着走进门的花似芳。
所有的人全愣在当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知该如何反应。
“娘!您老人家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呢?”轻红最先回过神来,上前拉过一张椅子给花似芳坐下,同时故意站在她眼前,好挡去慕容彻和依依。
“再躺下去,这个家就要让你们几个给拆了!”花似芳站起身,从萧森看到慕容彻,目光最后落在依依身上,她叹口气道:“唉!森儿,你说说看,为什么你们兄弟两个又打了起来?”萧森似笑非笑地睨着慕容彻,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不断摇头。
花似芳见状,知道从儿子身上问不出什么,便又转问慕容彻,不料慕容彻低着头,双手握拳放在膝上,也是一言不发。
连问二个都问不出什么端倪,於是将目标转向紧张得直绞衣角的轻红,“红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大早就吵吵嚷嚷,有人喊着上吊,有人喊着打人?”轻红猛地抬起头,望向婆婆询问的表情,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她偷偷瞄了丈夫一眼,竟发现萧森一只手放在身后跟她摇着,暗示她不能说,於是轻红低下头,咬着唇,决定装傻到底。
“红儿!”花似芳又喊了一声:“红儿,你该不会跟这两兄弟一样联合起来骗我,什么事都瞒着我吧?”
“娘!您不要为难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萧森上前挡在妻子身前,舍不得让妻子卷入这场根本与她无关的风波中。
花似芳嘴角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似乎对儿子如此袒护媳妇儿感到很高兴,正想再说些什么,轻红却突然跪了下来。
“红儿,你快起来,这是在干什么?”
“娘!红儿求求您,成全了他们吧!红儿实在不忍心见子轩和依依这样互相折磨了。”
“红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花似芳似乎对轻红的行动有些诧异,其实不仅是花似芳,就连萧森、慕容彻和依依,也都惊讶极了!
“我当然知道,娘,您一定早就知道子轩和依依相爱的事情吧?求求您可怜可怜他们,这么多年来他们吃了这么多苦,不要再责备他们、拆散他们了。”萧森对於妻子的举动报以一脸的古怪神情,却又含有几分感动,於是他双膝一屈也跟着跪了下来,这下慕容彻和依依也不得不跪成一团了。
花似芳又好气又好笑,望向那委屈的像煞个小媳妇儿的轻红,不得不摇头,究竟她知不知道自己丈夫和慕容彻以及依依间的複杂三角关系?这三个人从七年前纠缠至今,难分难舍、似暗忽明,一直到萧森娶了她之后,才总算明朗下来。但要成全梅依依和慕容彻,坦白讲,花似芳没有这么好的度量,毕竟一切的悲剧,都是梅依依这女人所引出来的,可是不彻底解决依依的事,恐怕红儿心中也会不安吧“唉!都起来吧!”花似芳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她转身对秋文说:“把东西拿出来,然后关上门,不准任何人进来!”一屋子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秋文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锦帕包得好好的东西递给花似芳,然后退了出去。花似芳接过东西并没有打开来看,反而递给了依依说:“你打开看看!”依依向来畏惧花似芳,她接过东西,虽有所怀疑,但也不敢考虑太久便打了开来,当她看清锦帕里包着的竟是一块黄澄澄的金锁片时,不禁失手落在地上。
“这是……”依依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萧森、慕容彻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依依七年前失身那晚,被人夺走的金锁片。为什么花似芳会有这东西?当年正因慕容彻在父亲身上无意中发现金锁片。才愤而离家,难道……
萧森和慕容彻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种想法开始在脑中出现,莫非娘早就知道了他们极力隐瞒的真相?连他们二人和依依及慕容景间複杂的牵扯也都一清二楚?包括当年慕容景夺走依依童贞的事?
“娘!您这是……”慕容彻双手颤抖着,从地上拾起金锁片。
“很惊讶吧?其实一切的事情我比谁都还清楚。”花似芳转向萧森,“森儿,其实你爹和慕容景是旧识,你知道吗?”萧森眼睛瞇成一线,他摇头,不知道为何母亲会提到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也对父亲和慕容景是旧识一事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