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红儿,我岂是畏首畏尾之人?就算是一场免不了的恶战,也不能逃避。”
“可是……”
轻红的话被萧森的唇所堵住,他深深地吻着她,难以自制地紧抱着她,“没有可是,相信我!”
紧紧依偎在萧森怀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轻红突然想起花似芳又病了的事,於是仰起头说:“森哥哥,你娘又病了,我想……”
萧森听了身子一震,紧抓住她的肩问道:“娘怎么啦?”
“你昨晚去见她,引发她思子之情,想见你又见不到,所以早上又发病了。”
萧森闻得此言脸色一沈,好一阵子没有说话,最后他开口:“红儿,我有不能现身的原因,所以娘还是得麻烦你和子轩……”
轻红无法置信地瞪着他,这是那个对她信誓旦旦,还整夜诉说对不起母亲的萧森吗?“为什么?她老人家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去看她?”
“我会去看她,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难不成又是半夜?然后到了天亮再让你娘病情加重,是不是?”
“红儿,不要逼我!”萧森神色淡然地摇头,开门走了出去。
轻红张着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见他一步步离去,痛苦之情一丝丝溢满胸怀。
她不懂,为何一个口口声声说后悔,说对不起母亲的人竟然在母亲病危之时,可以狠心不去看她?这样一个男人的感情可以相信吗?轻红虽不愿这样想,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教她不得不这样想。
“森哥哥,你告诉过我有关你娘的一切,难道只是随便说说吗?”
已走出十来步远的萧森听到这话,整个脊背一僵,停住脚步回过身,在轻红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上前,攫住她柔弱的双肩,低头狠狠地吻着她的红唇,久久才沈声道:“别怀疑我娘在我心中的地位!”
“既然如此,现在就去看她老人家吧!迟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说什么?娘她……”
轻红心虚地点头,眼光看着自己的脚尖,森哥哥,为了让你们母子早日相见,请原谅我骗你。
“娘!”萧森大吼一声,顾不得自己还不能现身,也不管身旁其他人奇异的眼光,急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花似芳的房间。
身后的轻红红着眼,忍着满眶快倾泄的泪水慢慢跟着,心想花似芳盼了老半天,总算盼到儿子回来,自己终究没看错人。
甫踏入房门的萧森,立即被床上瘦弱的身影给惊得整颗心揪成一团,当看见母亲憔悴、苍老的病容时,自责与懊悔顿时表露无遗,他走上去跪在花似芳床前,一手握着那骨瘦如柴的手,哑着声音喊道:“娘,您醒醒,娘!”
一旁的慕容彻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兄弟二人一左一右跪在床前,慕容彻说:“娘,大哥回来了!您醒醒啊,您一直念念不忘的大哥回来了。”
“昨夜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慕容彻摇摇头,自从他二年前回家后,花似芳就像变了个人似地,对他不理不睬,完全不复从前的疼爱,虽然嘴巴不说,但聪明如他,又怎猜不透母亲的心意。这一切泰半源自於她和爹两人间原有的恩怨,而另一半……却和依依及大哥萧森有关。
而自从爹过世后,花似芳也就跟着病了,不但如此性情更是跟着大变,这一切一切彷彿一团迷雾,笼罩在慕容家中,让局外人百思不得其解,身陷其中的慕容彻也只能苦水往自己肚中吞。现在大哥回来了,又多了一个轻红,是不是会让事情有所转机,还是会变得更複杂?没有人知道!
“她受到刺激,引发原本就未根治的老毛病。”随后踏入的轻红轻声说着,她红着眼走上前,越过跪在地上的萧森,小心翼翼地起出扎在花似芳周身穴道的银针,同时在胸口一阵推按后,花似芳口中吐出一口气悠悠转醒。
“娘!”萧森与慕容彻同时喊着。
“好痛!”花似芳无力地说着,一面偏转望向声音来源,当她看见床头的萧森时,眼中充满疑惑,但片刻后立即挣扎想起身,可是胸口的疼痛让她又躺了下去。
“森儿吗?我是不是在作梦?还是你终於回来了?”花似芳从那与死去的丈夫萧铎酷似的面容认出跪在床前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萧森。
萧森执起母亲的手,低哑道:“娘,您不是在作梦,孩儿回来了,请娘原谅孩儿的不孝。”花似芳撑起身子,仔仔细细地瞧着跪在床前的儿子,那眉、那眼、那神态,可不全是和萧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她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着儿子的面容,这情景曾在梦中出现过几次了啊!可是每一次醒来后都落空,到最后只能凭着记忆,凭着旁人的描述来想像儿子的样子,对於一个母亲来讲,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了。想他、念他、担心他,却又见不着他,如今可总算见到了。
“让娘好好看看你。”花似芳孱弱的双手紧紧抓住萧森的手,似乎怕他会突然消失般,双眼睁得大大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留下。
萧森心疼地为母亲拭去泪水,心中懊悔不已,只因为一时的年少轻狂引得母亲担心受怕,甚至生病,自己实在是不孝至极!“娘,原谅孩儿不孝。”
“不,是娘不好,当初若听你的话,咱们娘俩清清苦苦地过日子,不要改嫁,也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森儿,你还怪娘吗?”
“怎么会呢?娘也是为孩儿着想,是孩儿自己不会想,才惹得娘伤心,怎么会怪娘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只是娘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花似芳的眼睛无力地闭上,身子缓缓滑下,一旁的萧森紧张地站起来俯身呼唤:“娘,您怎么了?”
“我好累,好累……”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轻红连忙上前替她把脉,确定无恙后才说:“不要紧,老夫人不过累了,一会儿喝过后药就可以休息休息。”
闻得此言两兄弟才松了一口气,此时仆人端着药进来,萧森接过药,先细心吹凉,才扶起母亲一口一口小心地喂着。
喂完药后,又替她盖上被褥,花似芳抓着萧森的手道:“别走,留在这里陪娘!”
“孩儿不会离开的。”萧森坐在床沿对着母亲露出安慰的笑,示意其他人出去。
慕容彻见状要所有的人都出去后,关上房门,留萧森一个人照顾母亲,但心中却不免有一点失落感,毕竟萧森才是她所亲生,自己无论再怎么做都无法跟他比的。
第四章(2)
接下来几天,萧森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花似芳,亲自为母亲喂药,打理所有的一切,连床也没沾着,睏了就在椅子上瞇一下,饿了就随便吃个白饭、馒头;连带的慕容彻也丝毫不敢松懈,跟在一旁照顾母亲。终於到了第八天,花似芳总算可以自己坐起身子吃饭,不再需要人搀扶,慕容家上下所有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深夜,萧森终於肯和慕容彻换班,让他去照顾已经熟睡的母亲,自己信步走回梅园,连门也没敲便推开走了进去。
内室中灯火早就熄灭,纱帐后是一片朦胧,瞧不清里头的状况,萧森走至床沿坐下,一手揭起纱帐,俯视着已然熟睡的人儿。
那如花朵般的面容正在熟睡着,彷彿纯真无邪的仙子,嗅着那飘散的淡淡幽香,萧森不自觉地伸手替轻红拉上已滑落至腰际的被褥,一面轻柔地抚着她的脸。
为什么他会如此放不下这个柔弱的小东西呢?甚至第一次在山中乍见她美丽却惊慌的身影时,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而想将她掳获据为己有的念头,更是从来没有过的!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梅依依时,他的心海也曾掀起一阵波涛,只是那来不及萌芽的情感,在得知她是慕容景买回家准备再纳娶的小妾后,瞬即消逝地无影无踪。究竟自己是为了弥补过去夭折的情感,还是因为轻红那酷似依依的柔弱?
萧森心中这样想着,其实他也明白轻红和依依是完全不同的人,她虽温婉内敛,却也聪慧机智,尤其固执得怕人,否则自己怎么会在这时候现身呢?这完全违背了当初的打算,他原本是想带着母亲一起离开慕容家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挥别过去的阴影,如今他还能如愿吗?
想到此,他低下头轻轻地啄了轻红一口,恋恋不舍地转身,天知道他有多想拥着那柔软娇美的人儿入睡,可是这样一定会吓着她的。
他无声无息地推门走出去,又小心地掩好门,才刚回头,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在这半夜三更,会是哪个睡不着的丫环到外面来遛达呢?瞧那样子,似乎有几许面熟,一抹奇异的感觉没来由地冒了出来,这该不会是……
萧森边想着边靠近那个站立在月光下的女子,当那女子发觉有人靠近时,自然而然地转过头来,二人一见面,萧森“啊”了一声,而那女子则扑入萧森怀中,呼喊着:“我终於等到你回来了!”
“依依!”萧森两手垂在身侧,既没有去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她,“你一直在外面等我吗?”
“嗯!”依依双手紧抱着萧森的腰,将脸埋入那宽阔的胸膛,一面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一面以脸摩挲着,“我等你好几天了,一直不敢来找你,直到今晚……”
“依依,我……”萧森轻轻地推开依依,退后二步说:“我要娶妻了。”
依依双手反抱着自己淒然道:“我知道,从她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她抬起头,“你爱她吗?”
萧森沈默不语,但依依从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光芒,看出他真的很在乎那个叫杜轻红的女子,这不就够明显了吗?自己拿什么和杜轻红比呢?论姿色,她没有人家艳绝古今的丽与俏;论才气,她既不会看病也不会把脉,更不会帮慕容家上下大小治病;论家世人品,人家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而她不但父母双亡,还卖身为人妾,是萧森的“二娘”,怎么比呢?
自己应该替萧森觉得高兴才是,更应该恭喜他能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侣,可是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不甘与不愿呢?如果当初在街头买下她为她埋葬父亲的是萧森,那今天的情势不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七年前萧森肯带她离开,如今陪伴在他身旁的人应该是她梅依依才对啊!可是萧森没有,他不但将自己推给慕容彻甚至一走了之,留她一人独自面对慕容家上下的歧视眼光。萧森啊萧森,你真自认对得起我吗?那逝去的青春,独守空闺的淒冷,你能体会吗?
梅依依眼带哀怨地瞅着萧森,只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问你,你……你曾……”她想问的是他有没有爱过她,可是她问不出口。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地,萧森一脸肃穆地抬起头,眼神却落在远处,轻声地说:“你想问我有没有爱过你对吗?”依依屏息地走上前,想知道答案。
“也许吧!或许我曾对你心动过。”
“为什么当初你不带我离开呢?”萧森心想,我能吗?纵使曾有那么一闪而逝的心动,在瞧见母亲的伤心,慕容彻对她的真情后,还有谁会任由这份情愫生长呢?
他摇摇头说:“依依,这一切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又何必再问呢?”依依的身子摇摇欲坠,泪水不听话地滑下脸庞,她冲上前抱住萧森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么残忍,如果你愿意,如果……如果……”
“依依,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萧森又一次欲推开她。
但几乎泣不成声的依依,却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唇堵住萧森的,萧森一阵愕然,正想推开依依,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二人回过头,只见轻红穿着单薄的衣裳站立在柱子后,一双美目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们,“你们……”
“红儿!”萧森惊讶地看着她,忘记依依仍抱着自己,二人间的姿态是如何地引人误解。
轻红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极力要自己不能叫喊出声,一面却心痛地摇着头,不敢置信。因为她半夜醒过来发现萧森正推门欲离去,於是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追了上来,没想到竟看到这一幕,天啊!那不是慕容景的爱妾,萧森的“二娘”吗?为何他们会在深夜时分在这里搂搂抱抱,难不成……“不,不会的!”轻红大喊着,转身摇摇晃晃地想离开,萧森推开依依来到她身旁,“红儿,别误会,听我解释!”
“亲眼所见,何须解释!”
“不!”萧森一把搂住她娇弱的身子,却发现她竟然抖个不停,一时又懊悔又心疼,连忙抱起她往梅园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依依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心酸,他果然是爱她的。依依啊!他何曾如此温柔待过你?多年的癡心、等待,终究只是一场空,你还不死心吗?
“你果然忘不了他!”突然一个声音冷冷地自身后响起,依依回头一看,那是应该在花似芳屋里照顾她的慕容彻。
“子轩……”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心里只有轻红,想的是轻红,看的也是轻红,连想娶的都是轻红,而你却恬不知耻地投怀送抱。”嫉妒心让他口不择言地伤害依依。
“别说了!别说了!”依依双手摀着耳朵,不停地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呢?你明知我……”
“依依,我……”他上前一步想抓住依依的手,但依依却闪开了,投给他一记哀怨又自怜的眼神便消失在夜色中。偌大的园子里只剩慕容彻一人对月长叹。
而另一边的萧森一进入梅园,立即将轻红放在床上,点着灯火后一转身,当看见她裙摆处染有丝丝殷红时,整个心都绞痛了,“你受伤了?”轻红摇摇头,缩着脚想藏在被窝中,萧森不容许地抓住那修长秀美的双足,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自责之情又油然而生,她连鞋也没穿就出去了,难怪会被割伤。
“怎么不穿鞋?”萧森皱起双眉,说道:“我先帮你上药,药箱呢?”
“她是谁?为什么你会和她在一起?”轻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於刚才被树枝划伤,现正渗出血丝的脚丝毫不觉得疼,因为她看到的那一幕已教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然而她仍告诉自己,听听他怎么说,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