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无咎没料到楚聿丰会突然出手,一个不留神,整个人被打飞出凉亭,幸而他的武功精湛,一个漂亮的后空转,足下一点,又轻巧地回到楚聿丰面前。
他抚着微微渗血的嘴角,皱起眉头对楚聿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聿丰扯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别人或许不了解你南宫无咎在想什么,因此任你玩弄于股掌间,但我楚聿丰可不是那种愚夫愚妇,上了当还对你千恩万谢的!”
南宫无咎还是一脸平和,不愠不火地道:“哦,你知道些什么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让阎碔抓走朱儿的,对不对?”
南宫无咎静静地看着楚聿丰,这种反应形同默认。
“你该死!朱儿是你妹妹,你居然放任阎碔的人带走她?你还算是人吗?”楚聿丰说完,一拳又挥了过去。
第六章(2)
这次南宫无咎有了防备,张开手掌接下楚聿丰的拳头,“不让他带走朱儿,难不成让他带走你?”
楚聿丰一愣,“什么意思?”
“你是凤儿的弟弟,又是敦煌九凤,更是我的生死至交,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呢?再说,世上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楚聿丰,如果你让阎碔的人带走了,那我怎么对阎劭交代?”
楚聿丰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脚下连连后退,“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朱儿,你怎能让他们带走朱儿?你知道阎碔一直想杀朱儿吗?”
“阎碔不会杀朱儿的,他之所以派人一路追赶,就为了九凤玦,所以只要阎碔知道九凤玦在你身上,他就不会碰朱儿。”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楚聿丰说到一半陡然停住,一个想法突地闪入他脑海中,“无咎,是你让朱儿入宫的,对不对?”
南宫无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将楚聿丰推坐在凉亭内的美人靠上,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在手心,从石桌上的酒壶中倒了一杯酒给楚聿丰,“把这药吃了,你受过箭伤,又受了我两掌,伤势不算轻。”
楚聿丰别过头,推开他的手,“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让朱儿入宫的?”
南宫无咎轻叹口气,“没错,是我让朱儿入宫的。”
“为什么?他不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吗?为什么送她去那种地方受苦?”
南宫无咎微微一笑,那笑容却带有些许苦涩,“聿丰,你是除了凤儿以外,在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你说,我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最宠爱的小妹送入皇宫中受苦?”
“你……”楚聿丰眉头一蹙,“是不是为了九凤玦?”
“嗯!你知道我父亲和阎劭是从年轻就认识的好朋友,阎劭对香雪海的一切也算熟悉,所以当他知道我有九凤玦后就来找我,希望我能把九凤玦借给他,因为他很希望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
楚聿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想见我何不直接来看我,为何要透过你?”
“如果敦煌九凤是那么容易说见就见,那还叫敦煌九凤吗?况且,当年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朱儿……”
“朱儿是代替我去保护九凤玦的。”
“代替你去保护九凤玦?”
“没错!我虽然相信阎劭不会私吞九凤玦,也相信他一定会把九凤玦交还给你,可是我却不相信阎劭身边的人。思来想去,要把九凤玦借给阎劭,又要能确保九凤玦不落入其他人手里,就只有朱儿这丫头了!”
“可是她根本不会武功,又胆小怕事,你要她保护九凤玦,岂不是拿她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提起南宫朱衣,南宫无咎的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看见的轻松笑意。
“你倒是挺了解她的!那丫头确实胆小怕事,也只会两三招小猫打架的功夫,轻功更是像苍蝇蚊子在飞一般;可她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固执倔强得像头小牛,吃苦耐劳又守口如瓶,不管受多少折磨、吃多少苦,她都一定会记住自己答应过的事,相信这点你也知道,不是吗?”
楚聿丰点头。没错,那小丫头确实像头倔强的小母牛,在醴泉观被折磨成那样,甚至被杀手丢进古井里再捞起来,却还是死守着九凤玦不放,看样子南宫无咎会让她去看着九凤玦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阎劭会把九凤玦托给她看管,甚至封她为妃也是因为你了?”
“阎劭知道朱儿是我妹妹,把九凤玦交给她看管,自然是万无一失。至于封她为妃,那是为了保护朱儿,不然以阎碔的为人,朱儿岂能活到现在?”
至此,楚聿丰总算明白阎劭把九凤玦交给朱儿的原因,也明白了朱儿为何会知道九凤玦的正确用法,更知道那丫头为何会不断追问楚凤衣的事。
这丫头竟也对他说谎,还说什么试出来的?哼!等见着她,看他怎么罚她!
南宫无咎重新拿起酒杯和药丸,“快吃吧!吃了药,你才好去救朱儿,不是吗?”
楚聿丰对着他伸出手,“把九凤玦还给我!”
南宫无咎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坐了下来,“我可以暂时把九凤玦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把九凤玦借我,好不好?”
“你……”楚聿丰看着他。
“你明明知道如果不能破了凤儿的三绝誓,我生不如死!”南宫无咎说这话的神情极为黯然,语气却极为坚定、恳切。
“你……唉!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楚聿丰不禁叹气,接过药丸吞了下去,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宫无咎露出一抹笑,“就这么说定了,你快去救朱儿吧!省得那丫头成天鬼叫个不停,万一惹毛阎碔就不好了!”
一道女子的尖叫声从花萼相辉楼中传来,然后是一长串有如连珠炮似的咒骂。
“阎碔!你这王八乌龟蛋、王八臭鸡蛋、王八臭鸭蛋、王八滚你奶奶的蛋!你是全天下最无耻、最不要脸、最卑鄙下流,最肮脏龌龊、最没心没肝、最没肺没胆、最没血没泪的大笨蛋,是被人家踩得扁扁的极臭蛐蛐儿!
我诅咒你生的孩子没□,诅咒你当不成皇帝,不!你连毛毛虫都当不上,连臭蛐蛐儿也当不上,你是茅坑里的蛆,你居然敢把我吊在这里?阎碔,你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两名守在门外的太监听了,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一想到她骂的人,可是他们的万岁爷阎碔,当下又急忙憋住不敢笑。
只听到里头又传来阵阵咒骂:“阎碔,你如果有胆子的话,就去和聿丰哥单挑对决啊!去找我大哥单挑对决啊!为什么要找我这可爱又无辜,又不会武功的小丫头?告诉你喔!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的话,我发誓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不对,是大卸九块、大卸十块、大卸一百块,然后把你压得扁扁的,变成臭蛐蛐儿的饲料,不!那太抬举你了,是蛆的饲料。阎碔,你听见没有?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这话传到两名太监耳里时,噗哧一笑,他们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只笑了一声,又赶忙捂住嘴,不敢继续笑。
唉!真是难过死了,想笑又不敢笑,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痛苦的折磨吗?
想不到南宫朱衣这丫头,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把他们的万岁爷骂得体无完肤,上从十八代祖先,下至十七代出世、未出世的子孙个个都有分,当然中间跳过了一代,那就是先帝阎劭。
瞧这丫头在花萼相辉楼打扫时挺安分的,怎么现在泼辣得跟什么似的,难不成在醴泉观被折磨成疯婆子,神智不正常了?
原来这个嘴里嚷嚷个不停的人,正是南宫朱衣。
为什么她要嚷嚷个不停?因为她被吊在半空中,而且不是正吊,是倒吊,吊得小丫头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在一气之下,自然什么好听、难听,可以听、不能听的话全都搬出来了。最可怜的是阎碔的历代奶奶,每个都顿时声名大噪,想必这么久以来,她们没收过那么多问候的话。
这时,声声“皇上驾到”传来,两名太监急忙跪下。
不多时,阎碔已然来到。“开门!”
“是,皇上!”
门一打开,阎碔便看见南宫朱衣活像条毛毛虫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嘴里还不住叫嚷:“阎碔!放开我,叫你放开我,听见没有?你欺负女人,你不是英雄好汉,你是乌龟王八蛋的弟弟,是乌龟王九蛋、王十蛋、王十一蛋、王十二蛋!你放开我,放开我!”
阎碔冷冷一笑,“放了你?放了你可以,不过你得先把九凤玦交出来。”
南宫朱衣气呼呼地瞪着他,虽然她看到的是阎碔头下脚上的怪模样,可她还是很努力地瞪他,以表达心中的愤怒。
“我说过几百次了,九凤玦我已经交给聿丰哥了,我身上没有九凤玦!”
“聿丰哥?叫得那么亲热,老头子视为珍宝的东西,居然就让你随随便便交给一个陌生男人?说!这个楚聿丰到底是什么来历?”
南宫朱衣神气地哼了声,“聿丰哥是什么人?说出来准吓死你!我还是不要说好了,免得吓死你这胆小的蛐蛐儿皇帝!”
阎碔哈哈一笑,走到南宫朱衣面前,看着她涨得通红的小脸,“吓死?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也吓不死我,更何况他不过是敦煌九凤而已,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聿丰哥不只是敦煌九凤,他是……他是……”
“他是什么啊?”
“他是先帝爷的亲生儿子,是东秦国真正的王位继承人。”
阎碔一愣,继而爆笑出声,“你说楚聿丰是老头子的儿子?那我还是老头子的爹呢!”
“哼!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说的是事实,聿丰哥真的是先帝爷的亲生儿子,否则先帝爷为什么不把九凤玦给你,而是给他呢?”
阎碔的笑僵在脸上,“什……么?”
“你从没想过,对不对?其实只要稍稍一想就会知道,九凤玦是何等珍贵的宝物,先帝爷既然得到了,却不自己留着,也不给你,而是要我交给敦煌九凤,还指明要给聿丰哥。”
“这只能说老头子可能和楚聿丰有特殊关系,不能说他就是老头子的儿子。”
“好,那我问你,是什么样的特殊关系,可以让先帝爷把天下人都想得到九凤玦拱手让出去?”
阎碔一时为之语塞。是啊!是什么特殊关系能让阎劭把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九凤玦让出去?那就是……父子关系!不,不可能的!那老头子何时多出一个儿子?怎么自己从来不知道,他也从来不提,甚至连宫里也没有人知道?
“你胡说!楚聿丰如果真是老头子的儿子,那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所以这一定是你胡说八道,对不对?”
“我才不是胡说八道呢!我有证据!”
阎碔一愕,“证据?”
“对!我有证据可以证明聿丰哥是先帝爷的儿子,更是东秦国真正的王位继承人!”
阎碔有些发抖了,“证……证据在哪儿?”
“你先放我下来,我把证据拿给你看。”
第七章(1)
阎碔想了下,挥手让随身太监放下南宫朱衣,反正凭这丫头的蹩脚功夫也逃不掉。
“我放你下来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证据在哪儿了吧?”
南宫朱衣被倒吊了那么久,一下子根本站不起来,所以她就索性躺在地上休息、喘气兼睡觉养神,阎碔气得直想一脚踹死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南宫朱衣可不理他,她舒舒服服地躺着,用着南宫无咎教她的方法运气一周,觉得甘愿了、高兴了,这才起身走到藏九凤玦的那只大花瓶前。
“证据就在里头。”
阎碔的眼睛猛然瞪大,“什么?你把证据藏在花瓶里?”
南宫朱衣笑得花枝乱颤,指着阎碔讥笑道:“笨!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大大笨蛋!哪有人会把秘密藏在花瓶里?那不是唯恐天下不知吗?”
阎碔脸色一沉,“南宫朱衣,你少跟我玩花样,快把你所谓的证据拿出来,否则……哼!”
南宫朱衣吐吐舌头,转过身拿起那只花瓶,在桌面上一阵摸索,只听得喀的一声,露出那个小方洞,她从方洞里取出一封信扬了扬,“你瞧,这就是证据!”
阎碔一把夺过那封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庚辰年正月初八,朕一举得双男,取名阎瑾、阎碔,以瑾为太子。五年,与西秦盟于甘,返而瑾母已为黎妃所弑,瑾不知去向,经年未明,遂以碔为太子,削黎妃为民,永不得入宫。六年,敦煌遣使,谓瑾在敦煌,更名聿丰,序为九凤昊天,请安之……
信最后的署名是阎劭,还盖了玉玺。
看完信,阎碔的手不住发抖,“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这是骗人的,这是你故意拿来骗我的,对不对?”
南宫朱衣哈的一声,“我说英明睿智的皇上,这信是不是先帝爷亲笔写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怎么会问我?”
“我……”阎碔一时接不上话。这信上的字,确实是他父皇的亲笔,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字,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南宫朱衣打铁趁热,凑上前指着那玉玺说道:“再说,玉玺上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几个字,是先帝爷的随身玉玺,现在已经陪葬先帝爷了,所以这玉玺除了是先帝爷自己盖的以外,根本没有人可以假得来,不是吗?”
她的话让阎碔听了脸色益发惨白。
没错!这玉玺在阎劭崩逝时,已经随同灵柩安葬在地宫中,所以信上所盖的玉玺,除了是阎劭自己所盖的之外,是没有人可以假得来的。
这么说来,那楚聿丰真是老头子的儿子,是东秦国的真正太子,是王位的继承人?不!他不相信,不管怎么样,他都不相信!太子是他,这东秦国也是他的,怎么可能是那个什么鬼凤凰的?
看到阎碔惨白的脸色,南宫朱衣可得意极了!这秘密是阎劭临死前告诉她的,她已经守好久了呢!若不是为了聿丰哥,她才不会说出来呢!
“喂!阎碔,我知道你不相信,换成是我,我也很难相信,不过……”
阎碔瞪着她,“不过什么?”
“不过你可以找人求证啊!那样你就可以知道我讲的是不是真的。”
“求证?”
“对!你母亲黎妃不是还活着吗?你何不去问她?”
提起母亲,阎碔眼中精光一闪,“对!我差点忘了母后还在。”
南宫朱衣好整以暇地拍拍手,“这不就对了!你赶快去找你娘问清楚,然后从此对九凤玦死心吧!别再妄想要得到九凤玦,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再见,我要走了,我要去找聿丰哥,免得他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