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还在烤东西,你明天不用上班吗?”侯静华无聊地打开百欣手提包里的杂志,随意询问关立美。
“本来是要的,但是老板下午临时叫我们休假一天,说后天要和我同事佑兰去分店帮忙,那边缺人手。”
侯静华沉吟一下,“那间店不是有点远?路程要一个小时,还偏僻的要命,我不明白你老板为什么要在那里开店。”
“附近有他的母校,有意义的。”说着说着,目光忍不住朝外头一飘。
“在看什么?等任家凯啊?”
“嗯,都已经晚上了,我不知道他回来了没。”关立美诚实说,提及任家凯,甜蜜心情便轻易大幅上扬。
“可以打电话……”侯静华顿了顿,差点忘了某人在占用电话,“你打手机过去问他回到家没好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烤千层派给他,等烤好了我再打电话过去。”
“你在厨房忙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开车经过,早回来了啦!”百欣端起饮料,突然插进来几句,然后继续以咬牙方式尽情“安慰”。
两名女子面面相觑,百欣一心二用的功力,委实弄得她们啼笑皆非。
刚坐下来的关立美,经百欣提醒,朝外面看的次数便多了些,内心充分的想即刻就捧着他以往最常吃的点心到他面前,只是无奈,点心还差一点才能完成。此时,转悠的视线不经意地停在电话上,登时纳闷,平时他只要到家都会回个电话给她,怎么这次没有?想了想,尝试轻松短叹,或许他在忙吧……
“你除了做千层派,有没有做别的,好给我和百欣等一下带去看电影?”
“有,我弄了松饼,里面包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料,我去拿。”
百欣拿离话筒,感动地对关立美的背影朗声道:“我就知道出门前来你这里是对的!认识你真是我一生莫大的快乐!”又坐回去接着叨念:“不要再哭了啦,有这么难过吗?要不然你就当五子哭墓好了。”
“讲快乐我们是其次。”侯静华指指再度出来,且整个晚上笑容可掬的女人,“是不是,立美?”
“是什么?”关立美蹲下身来为她们包装食物。
“你和任家凯进展如何?”侯静华窃笑。
“我们……”不擅说谎的关立美正愁该怎么解释时,倒是红了大片的脸色先替她老实回答了。
“喔,拜托!你也不看看这女人脖子上都是吻痕,穿高领都盖不住,任家凯还真怕没人知道关立美是他的!”
百欣杀来几句赤裸裸的话,令关立美想起车上炙火情节,猛地彷佛有团火围绕在她附近,烧的她体无完肤。
侯静华踢踢那老是喜欢打岔的朋友,“你一定要把自己搞到这么忙吗?”
关立美不语,拿起让侯静华搁在桌上的杂志,细心擦拭残留的点心屑。
“立美,那本杂志有新的烘焙作法,无聊就看一看。”侯静华说道。
“在哪一页?”喜爱做手艺的关立美好奇了。
侯静华摇头,“不知道,没拆封,百欣是看到封面的标题才顺手拿的。你们书局没进这家的杂志吗?”
关立美跟着她一块摇头,双手已忙着拆开杂志封膜,且欣然自语:“如果学会了,一定要先给家凯哥吃……”
百欣紧抓着话筒,粗鲁地踹一下侯静华,“关立美,我要杀了你!买这本杂志是要你先做给本大姊吃,任家凯是什么东西!?”
侯静华怨念地瞪一眼,这死女人讲电话讲到发神经,干嘛踹她?
“到时我会请百欣一起来。”关立美翻第一页,找不到,再翻下一页。
“立美,这样就幸福了吗?”
“款?”关立美抬眼觑着侯静华,手指仍不时翻动页面。
“每天做他喜欢吃的东西。”侯静扬笑认真道,“有空时帮他烫西装,这样就幸福了吗?”
“不是的。”关立美笑容因此粲然如艳阳,“看着他吃我做的东西的表情,才是幸福,看他西装笔挺俊帅的样子,就是幸福。”不知不觉想到他惹火的爱抚与亲吻,幸福就添了一道火烧身体的难耐香辣。
“这样就满足了?”侯静华怀疑。女人在爱情上,比谁都贪心。
“只要心踏实,什么事都很容易让人快乐车福。”关立美如是道。
百欣不以为意地朝电话大喊:“笨!听过一句话没有?幸福是短暂可悲的,现实是永久残酷的!”这就是电话安慰的最后结论,接着挂线!
对面的关立美闻言莫名一僵,秀容上的笑颜瞬间冻住。
侯静华皱眉问友人:“我只听过幻想是美丽的,现实是残酷的,你那几句话哪来的?”
“当人类看尽这样多虚假情爱,怎么说我也算得道了吧?”百欣再度端起杯,且大刺剌将腿放在桌上。想想不对,立刻把电话线拔掉。
“你干嘛拔立美的电话线!?”
“照我表妹的脾气,想不通就气,我算准她铁定会打回来跟我发疯辩解,而且是没有理智的猛打,到时立美就有的受了!”
两位女士语调升高,你一言我一语,关立美却无法听进耳,完全坠进自己的思绪中。
幸福真的只是短暂的吗?她一直都觉得完美的任家凯,是上天给她最神奇的礼物,搂着他结实的身体,好比飞上天堂般,可就因美丽完美,亦易梢纵即逝。
如同毛韵洁的出现,曾经将他与她的距离愈拉愈远,神秘如他,真猜不透他为何没有让完美到能同他登对的毛韵洁,回到自己身边,反而选择她?
这样不确定的幸福她要吗?
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她要,因为对他的爱早在五年前就已根深柢固了。
他的深吻,是甜的,他的霸道紧搂,散发出的男人体味,是清香好闻的……她不知他们能不能到永久,但起码她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现在正拥有着他,应该说五年来,彼此都是不离不弃的,甜蜜现正攀升中。
“快把电话线接回去啦你!”侯静华不死心地催促,百欣却揪着白色电话线悬空甩呀甩的,乐此不疲。
侯静华逮不到电话线,没辙放弃,转念想到令她纳闷的问题,伸手顶顶笑容变得惬意坚强的小女人,“立美,我有一点想不透。”
“什么想不透?”关立美抬头,笑问。
“前阵子你的手机常出现怪来电,现在怎么都静悄悄的了?”
“可能人家也觉得累了吧。”关立美低头翻阅杂志,假装若无其事。
“我最想不透的是,她们骂了一堆女人最常骂人的用词,但为什么要说你是影子?什么影子啊?”
关立美怔了一下,这问题丢给她,她也想去分析,可一旦进入盈满爱恋的脑子里,当下就被融化了去。
百欣翻白眼,“立美,少理侯静华这无聊就找事想的女人,先找那篇烘焙报导,看起来超好吃的……喂,往前找目录比较快啦!”
提醒过后,关立美翻动页面的手终于停止。
“看到了!?”喜爱立美手艺的两名女子脸色大喜。
关立美忘了回应,整晚挂着笑意的嘴角竟垮下了,两眼直视杂志上的报导,通红的容颜渐渐苍白。
是的,看到了,看到有关任家凯和她与毛韵洁夹带照片的文章。照片上的她们,神色装扮都极为相似,每段文字无一不在形容她二人嗜好、手艺酷似连体,就连斗大标题——任总与关家千金的亲密关系,是否就是为了找寻毛韵洁的影子——都替静华姊刚才的疑问找出答案。
“立美,你到底在看什么?”侯静华干脆把杂志取来,倏地愤慨抗议,“记者全开始学狗仔队自编自导了吗?立美你别在……”
关立美突然起身。“我知道,我没关系的。”
“那,你去哪?”侯静华还是不放心。
“去厨房拿弄做好的千层派给家凯哥。”她重振笑容,容色依旧惨白,转身进入厨房。
百欣咬着饼干,立刻夺过来详睇,然后哈哈大笑,饼干屑全喷出来。
“梁百欣,你这邋遢女,立美才刚擦干净桌子的!”
“有像,有像。接下来所有仰慕任总经理的千金大小姐,全都会学毛韵洁学得有模有样!”
“别再开玩笑了,立美在厨房会听到的。什么叫‘学’?在还没认识任家凯前,立美本来就是这样,没有谁是谁的影子。”
“她很坚强的,这点乱七八糟的报导,我想她根本不会在意,任家凯现在不是跟她在一起了吗?”
侯静华这下沉默了,望着厨房灯光映出来的倩影。
坚强吗?大哭一场,或许可以从中看出这颗心受伤的轻重,可佯装坚强的外表里,没人清楚那颗心是不是已经碎的惨不忍睹……
就如上回出车祸事件,所有人听到消息,第一个就打电话痛斥关立美,包括紧张未婚夫的她。
立美省去所有解释,只有不断地以颤抖声音说抱歉,等到得知前因后果,知道一切都是她不想成为任家凯的负累,一切都是关立威他们安抚她必须克服恐惧,那时,她和宝莉后悔死了,总觉得她们存心要关立美负罪自杀。
实在无法想像,当时这小妮子承受多少恐惧与愧疚,倘若换作任家凯,应该任何一个字都舍不得她说吧……
“静华姊,你们走的时候帮我锁门好吗?”关立美手臂吊着盛装热腾腾点心的盒子,同时交给侯静华大门钥匙。“因为我不知道我会在家凯哥那里待多久,而且等等说不定我哥就和宝莉吃饭回来了,钥匙跟他拿就行了。”
侯静华见她提及任家凯时,淡去的笑容又逐渐恢复活力,想来她只需要看到任家凯,便什么不愉快都不记得了,她催促:“那快去快去。”
“谢谢!”关立美旋身,快步离开客厅,后面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躲在大门口,凝视前往皇林巷底任宅的纤细身形。
“我看立美挺好的,我去发动车子,静华,你去锁门。”
“是吗?”侯静华长叹,杂志上说什么毛韵洁重现,立美就可能只是任家凯的点心,连自己看了都在意,那么关立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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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林山庄大道上,踏往任家凯别墅的脚步,每踏一步,关立美就深吸一口气,将夜晚清新空气化作坚强。
仰望着满天星斗,幻想将来家凯哥与她躺在草坪上,欣赏灿烂星光,她不愿让那长篇报导驻留脑子里太久,想想晚上自己是如何愉悦地烘焙他最喜爱的点心,一切的快乐,都是因爱他使然哪!
接下来,只要看着他尝起点心的满足表情,杂志上的内容就会随之粉碎,应该也会因不是事实而不复存在的……
关立美举起手,欲按电钤,一会还是决定掏出他多年前就交给她的钥匙,打算给他个惊喜,倘使他在忙,她放着就走,让他当消夜吃。
当锁匙扭转到一半,才晓得门根本没上锁,因此她便顺势轻轻推动大门,蹑手蹑足地走在两旁布满他一手种植的璀璨花草的石道上。
由右方的窗口看去,灯亮着,表示他人在客厅。
她悄声唤:“家凯哥……”这一声叫唤,唤回被杂志凶猛挥走的聿福。
她低笑,缓缓扭转门把,刚半启客厅大门,她傻住了。
正为爱温热上扬的幸福,倏地教眼前的情景残酷地轰击的粉碎一地。
她所深爱的家凯哥,此时正背向她站在吧台前,而一名女子却由身后深情地抱住他,不停地对他喊出亲昵爱语,甚至惹火裸露那白皙的上半身。
那位女子谁也不是,就是深受许多人喜爱的毛韵洁……
如此情人之间才会有的贴近画面,如万剑般狠狠刺穿她的心门。
为什么会这样?
最不懂的是,自己竟懦弱地为这对看似相爱的恋人关上门,不敢打扰,强忍剜心之痛一步一步退开,转身,不料脚尖踢倒花盆,一个踉跄,又重重跌了一跤,犹如在感情路上惨烈跌进万丈谷底。
重新爬起后,管不着手脚的擦伤,唯恐里面的两人已受到惊扰,她狼狈疾奔,没有勇气回头,更没有信心他是不是会追出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篇自己最不愿相信的报导……
难道那些都是事实,真正的假象其实是自己的幸福?
他这几年真是想从她身上,寻找毛韵洁的影子?
原以为她不在乎他曾经爱过谁,但她似乎错了。
况且,他们依然相爱,只是在毛韵洁还未出现的五年期间,她糊涂又欢直口地当个替身……
别哭!关立美,你不许哭,在还没等到他的解释前,不能哭。
当她鼓起勇气这么提醒自己时,眼泪却如溃决般不断淌下,难以遏止。
等跑到自家门前,一心想要躲在房里哭泣的她,看着房子里头无人的幽暗,落寞地垂下脸。没想到连房子都让她请人上了锁,连她都不准自己找角落逃躲。
随即,她开始任由泪珠带着无奈下坠,持着最后希望走往隔壁,按了几下门铃。
“哥……宝莉……”明明知道里面同关家一样黑暗,但她还是像个傻子,朝对讲机抽噎认真问:“我是立美……你们回来了吗?”
最后她掩面泣道:“我想回家……”
未了,她流露残余期盼,转头往任宅看去,灯光依旧亮着,一直令她幸福的男人,用空荡无人的街道,逼她终于绝望地心碎。
她抹了抹泪水,往远方和卧房一样幽静的公园睇去。
不久,她呆坐在公园凉亭里,抱着尚有余温却沾满灰尘的点心纸盒,目光将公园每一个冰凉景物都忙碌看几遍,似满心欢喜准备送礼却遭所有人拒绝那样,孤独可悲。
起风了,眼泪不知何时干了,娇弱身子也不知何时在石椅上睡着了……
这一回,梦里没有心爱的任家凯骑着白马载着她,眼前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好冷,好冷。
第十章
“在走之前,我得把你上回留在这里的耳环还给你。”
任家凯酷着脸,淡漠地将仅剩一只的女性耳环推给对面的女子。
“原来……你还记得啊?”女人咧嘴一笑,拨弄乌黑长发,戴上耳环,动作十分娇羞,显露出彷佛彼此刚激情过后。
“是你‘刻意’留在这里。”任家凯依旧冷着脸,与她的表情形成强烈的阴热对比。“我想你记性好,所以一直记得我跟你说过,除了我还有谁拥有这别墅的钥匙,你希望看到这只耳环的,不是我。”
女人的温柔软他以令人畏惧的凛冷语气强硬撕下面具,呈现不甘心地撇嘴、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
他继续说道:“很抱歉,你这么处心积虑的藏在办公桌底下,还是先被我发现,所以谁也看不到。”
“我可以是不小心遗漏的吗!?”她按着桌面,放声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