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纯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我本来想反抗,不料妳酒醉之后力气好大,我抵不过妳。」他叹一口气。
「骗人!骗人!」白纯吸着鼻子,几乎要落泪了,「那、那我们有没有……那个?」
「哪个?」他装傻。
「呜……」她索性大哭起来。
好丢脸哦!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连有没有发生「那件事」她都无从判断。都怪家里人管教太严,平时不让她看黄色书,她所见识过最最色情的描写就是「两人倒在床上,灯光摇曳,帘帐轻垂……」,而后再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剩一片删节号。
这些年来,她千方百计躲过二十五个男朋友的枪林弹雨,留得清白处子之身,只为新婚之夜享用,没想到,却被这个家伙凑巧捡到了!彷佛一个老实人穷其一生积储的财富落入了贼人手中,叫她怎能不恨?
更可恨的是,初夜丢便丢了,偏偏她什么也不记得--人生最最宝贵的回忆就这样胡里胡涂地无影无踪,叫她怎能不悲痛欲绝?
「哭什么呀?」他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笑,抚着她光洁的背脊安慰,「我会负责任的。」
谁要他负责呀!
哼,如果她只想要一个男人对她负责,只需任意勾引前面那二十五分之一,今时今日早已是某某太太了。她要的,是至死不渝、沧海桑田的爱情,眼前这个随便跟人上床的家伙给得了吗?
「怎么不说话?」他见她一片沉默,语气小心地问。
「我……」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其他都不愿多想,脑子如同乱麻,什么也想不清楚。「我肚子饿了……」
「呵呵,我马上打电话订餐。」他又笑了起来。
「我要穿衣服,你去浴室里面打。」她低声道。「门关起来,不准看我!」
「好好好。」像宠溺一个小孩子似的,他刮了刮她的鼻子。
就在他进去浴室打电话的瞬间,白纯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自己的衣服,闪电般冲出这间倒楣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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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畏首畏尾地回到家。
有生以来,第一次夜不归营,不知家中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姑姑会怎样地嘲笑她?
大厅里空旷无人,明知楼梯上铺有地毯,她却心虚地脱下鞋子一步一步偷溜上楼,以防发出声音。
「干么像做贼似的?」忽然,一个声音从书房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大、大哥?」
她愕然回头,看到她那个平时忙碌得不见人影的哥哥,今天居然有空在家,而且正好把她逮个正着。
「大、大哥,」她顿时结巴,「你不用去上班呀?」
「今天是星期天!」白谨走过来,敲敲她的脑袋,笑盈盈,「妳大哥我就算是天字第一号工作狂,星期天员工也要放假呀!」
「那、那你不去约会吗?」
「丽淇去巴黎购物了,我刚刚才跟她通过电话。」
「哼,那个钟丽淇就知道游手好闲!」对这位未来的大嫂,白纯素来颇有微词。
「妳不也一样?就知道说人家!」
「我……」的确,她也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寄生虫,没有资格数落别人,于是只得转移话题,「大哥,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姑姑们在楼上打麻将。」
「咦,三缺一,打什么麻将?」白纯一怔。
「什么三缺一,明明是四个人!」
「我们什么时候有四个姑姑了?」
「加上妳的男朋友,正好四个。」
「我的男朋友?」白纯愕然惊叫,「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不要不好意思了,亲爱的小妹,」白谨俯下身子,揪揪她的耳朵,「人家都登门拜访了,亏妳还瞒着家里人这么久!」
「我、我真的没有……」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百口莫辩。
「呵呵,有这么完美的男朋友,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不知道妳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怕他被抢?」
「他到底是谁呀?」白纯忍不住大声问。
「嗄?妳还想装蒜呀?」白谨笑了,「虽然妳大哥我自诩英俊,但比起他来,不得不承认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找到这样一个夫婿不算丢脸啦,妹妹。」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她急得直跺脚。
「好吧,」白谨叹了一口气,「妳自己去楼上看看吧。」
她懒得再跟这个瞎起哄的大哥啰唆,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去。日暖风和的茶室里,一片欢声笑语,久无男子慰藉的三个老姑婆正如沐春风,一听便知家里来了俊男。
白纯煞住脚步,脸上顿显呆傻。
怎么可能?老天爷啊,亲爱的上帝啊,是她的幻觉吗?
裴嘉德,她今天早上拚了老命才摆脱的男子,此刻正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她家茶室里,与她的亲人有说有笑……他走的到底是哪一条时光隧道,居然比她还早一步到她家?
「纯纯,妳回来了?」几个姑姑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到她,连忙招手,「快快快,来替嘉德打两圈,他已经输了好多了。」
嘉德?这家伙手脚真够快的,居然短短时间内就哄得长辈如此亲昵地唤他!
「我还想再学着打几圈呢。」只听裴嘉德笑着回答。
「再打下去,我们几个会心疼的,」姑姑们语气中满是宠溺,「你明明不会打麻将,明知会输,却还一直陪我们,叫我们几个怎么好意思?」
「那我们先喝茶,等会儿再继续。」裴嘉德掏出钱包,「刚才我输了多少?」
「哎呀,这是干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欺负一个不会打麻将的晚辈。」几个姑姑连忙按住他的手,「这钱不用给!」
「那……」他思索片刻,「我改天叫人送几张百货公司的礼券到府上吧。」
「礼券给你母亲留着吧,」姑姑们已经笑得阖不拢嘴,「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
「我母亲这会儿不在国内呢,等她回来,恐怕那些礼券就要过期了,」他狡猾地回答,「放着也可惜,不如拿来孝敬几位姑姑。」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先谢谢你。」姑姑们满意地点头。
天啊!白纯在一旁傻眼观望。她一直听说裴家大少冷酷寡言,今日一见,石破天惊,他身上哪里有半分传言中的影子?她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喜好阿谀奉承、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小人!
「纯纯。」只见那家伙来到她的面前,温柔地唤。
「你来干什么?」她怒气冲冲地质问。
「今下天早上妳不是说有一只耳环找不到吗?」他举起手中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我找到了,怕妳着急,所以就送过来了。」
「耳环?」该死,她什么时候失落了一只耳环?当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耳朵,果然左边一片空白,气得她有口难言。
「嘉德,你好细心哦!」几个不知真相的姑姑齐声证道:「这么小的东西也能找到。」
「其实它就掉在枕头边,只不过今天早上纯纯没有发现而已。」他谦虚地答。
「枕头?」敏感的姑姑们马上抓住重点,笑容顿时变得暧昧,「呵呵,纯纯,妳不乖哦!骗我们去参加婚礼,原来是去约会!」
「我……我哪有!」白纯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妳衣服都没换,还想狡辩?」姑姑们指出另一项证据。
天啊!看来此刻就算下六月雪也不足以证明她的冤屈了!
「大姊,我们现在不必担心纯纯继承不了那笔遗产了。」二姑说。
「对呀,相信明年的这个时候,家里就会多一个小家伙了!」三姑道。
「姑姑,妳们在说什么呀!」白纯忍不住大叫。
「在谈论妳的婚事呀。」三个老姑婆笑容很邪恶。
「谢谢姑姑们的关心,我会负责任的。」裴嘉德适时地插嘴。
「我说过我要结婚了吗?」白纯一双足跺了又跺。
「妳不打算结婚吗?」一屋子人皆惊愕地瞪着她,彷佛她是一个异类。
「不!」她咬牙切齿地回答。
「纯纯,不要忘记明天就是妳二十五岁生日了。」
「我记得。」
「那妳可记得爷爷的遗嘱?」
「我没忘。」
「那妳还敢说自己不要结婚?」
「我要结也不是跟这个家伙结!」白纯狠狠地指了指裴嘉德。
「纯纯,这就是妳不对了。」
「我不对?」姑姑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妳昨晚是不是跟他一起过夜?」姑姑也指了指满脸失落的裴嘉德。
「我……」她不知如何解释,「我们的确是在一起,但不是妳们想象的那样……」
「妳只打算跟他玩玩,不想嫁给他?」
「呃……可以说是这样。」她尴尬地清咳两声。
「纯纯,妳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嗄?」白纯愕然,「一个女子需要对一个男人负责吗?」
「当然啦,男女平等嘛!」众人一致点头。
「如果我不愿意呢?」她倔强地嘟起嘴巴。
「呵呵,除非妳在明天之前能找到另一个如意郎君,否则,妳会马上变成穷光蛋。」三个姑姑的笑容看上去很狰狞。
她们是在威胁她吗?
她才不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姑姑们会见死不救,忍心让她沦落街头。就算姑姑不管她,大哥也不会不照顾她。
「妳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一旁的裴嘉德凝望着她,轻声道。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讨厌别人威胁我!」她昂头宣布,「所以,我不会嫁给你的!」
「纯纯,妳肯定要这样做吗?」众姑姑无奈地摇头,「明天妳死定了。」
死就死!总比这样莫名其妙把自己嫁掉的好!
她毅然决然把门一推,转向裴嘉德,「耳环你已经送到,多谢,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俊颜顿时染上一抹难堪之色,本来,她可以为此得意扬扬,但心中却不知哪里来的一丝内疚,久久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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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的二十五岁生日这么快就到了,本以为还可以再逍遥个两年,不必去想遗产的事情,可匆匆而过的时间已然逼迫她面对现实。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一朵水晶玫瑰。
玫瑰装在一个粉色的纸盒里,每年的今天,早上八点,都会一分不差地出现在她家门口。没有寄件人,没有地址,甚至没有邮差。
她曾经怀疑过这份神秘礼物是家里人给她的惊喜,但家里人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呆头呆脑,她不相信他们做得出这种浪漫的事,
从十八岁起,一直到今天,她收到的水晶玫瑰已经八朵了。送礼物的人似乎从不打算露面,只想与她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
是谁这样深情待她,却从不让她知道他的身分?
他?对,她相信这个神秘的人物一定是个男人,因为,世上不会有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这样好。
可她怎会如此幸运,拥有如此深情的男子呢?她身边的男人从来只会抛弃她,不会带给她这样美妙的幻想。
「纯纯,起床了!」
正躺着把玩她的水晶玫瑰,忽然三个姑姑连门都没敲就长驱直入,把她吓了一跳。
「姑姑,今天为我安排了什么节目?」白纯幸福地笑,「我们去哪儿吃晚餐?妳们准备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我们是来告诉妳,张律师来了。」姑姑们面无表情地回答。
「呃?张伯伯?他来做什么?」白纯一怔。
「来没收妳的一切财产!」
「嗄?」嘴巴顿时张大,「什么?」
「纯纯,我们之前不是苦口婆心地劝过妳吗?妳偏偏不听。唉,今天妳是死定了!」三个姑姑摇头感叹。
「死定了?」她仍旧莫名其妙。
「对呀,妳忘了爷爷的遗嘱吗?如果今天妳不结婚,妳应得的所有遗产都要捐给慈善机构!」
「妳们真的打算这样做?」此时此刻,白纯才意识到这一切不仅是威胁而已。
「对呀,如果我们违背爷爷的遗愿,就是不肖。」姑姑们大力点头,「我们不想当不肖子孙。」
「那好吧!」白纯赌气道:「把我的财产全数没收好了!」
「那妳还坐着干什么?」三个女人一齐盯着她。
「嗄?」她不解其意。
「别忘了,这张床是白家的财产之一,妳从现在起不能碰了。」残酷地给出答案。
「什么?」白纯跳起来,「意思就是说,要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对呀!」
「姑姑……」她简直难以置信,「妳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妳们的亲亲侄女?」
「唉,纯纯,我们也不想呀,可谁叫妳不乖呢?」
「妳们几个也没有结婚,为什么偏偏要逼迫我结婚呢?」她为不公平待遇感到委屈。
「就因为我们是过来人,知道当老姑婆的辛酸,所以才不想让妳重蹯我们的覆辙呀。」她们语重心长地劝说。
「好,我走!」白纯誓死不肯低头服从,立刻打开柜子,收拾衣服,谁知,一双手将她的行李箱给按住。
「纯纯,」只听大姑道:「这些衣服妳不能带走。」
「什么?」她大叫,「这是我的衣服,为什么不能带走?」
「因为这些衣服都是用白家的钱买的。」
「还有,通知妳一声,妳的信用卡已经全数被冻结了,」二姑的话语更是青天霹雳,「抽屉里的现金妳也不能带走。」
「天啊!」白纯瞪着平素待她如己出的长辈,深感世事无常,人心险恶,「我要打电话叫爸爸妈妈回来救我!」
该死,老爹和老妈偏偏这个时候到南部探亲去了,害她没有援手!
「对不起,妳不能打电话。」三姑冷酷地将电话线一拔,「除非妳能保证交得出电话费。」
「欺人太甚!」白纯怒吼。
「哈哈,」三个姑妈却粲笑如花,「纯纯,后悔了吧?现在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妳能找到一个新郎倌,财产仍可以收回。」
「我、我去公司找大哥!」她跺着脚。
「妳有钱搭计程车吗?家里的车现在不能给妳用了。」
「没有钱我不会走着去吗?」她的嘴巴翘得天高,「如果脚上这双鞋妳们也要没收,我就赤着脚走到公司去!」
「呃……」三个老姑婆耸耸肩,「大家姑侄一场,这双鞋就算我们的一点心意,送给妳了。另外,妳身上这套衣服也不必脱了,年轻女孩赤身裸体地走在马路上总是不太好看,会影响我们白家的声誉。」
「呵呵,」白纯苦笑,「多谢。看来除了这身穿着,我什么也不能带走了。」
「咦,不会呀,还有这八朵水晶玫瑰。」笑盈盈地捧过匣子,「这是你朋友送的,名义上不算我们白家的财产。」
没想到,今时今日,她白纯会穷得一无所有,只剩下这份神秘人所赠的礼物。
幸好这些年来她将它们好好珍藏!不知为何?过去人们送她的东西,她总是丢三落四不知放到哪里去了,惟有这八朵水晶玫瑰,一直小心翼翼地装在匣子里,时常拿出来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