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只怕这当票落到了官府手里,会不这么想。到时紫荆儿免不了要受一场牢狱之灾。」齐士麟攒紧了眉头,很是担心。
想不到对方这招会这么狠毒,摆明了是一石两鸟之计,既可以威胁他们就此作罢,不要继续追查下去,也可以在对簿公堂时,把所有矛头指向紫荆儿,让她当个代罪羔羊。
不管他们做出任何决定,对方都是有利无弊。
看来事情变得更棘手了。
「所以我希望先找到当年关掉当铺的掌柜,查出真正将那些房地契拿到当铺典当的人是谁!」敖天端着酒杯,走到院中看着天上的明月说。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怕是要接近中秋了吧!
「可是那当铺在敖玉柱赎回当物的一个月后,不是就已经关了吗?事隔两年,你到哪里去找人?」齐士麟疑惑的问。
「这就要有劳你家老三齐士鹰帮忙了,听说我们从军的这几年,他接管了齐家镖局的事务,交友之广,遍及大江南北,要找到当年的证人,非他不可。」
「你倒是很会支使人,咱们齐家三个兄弟都被你使唤上了。我被你扣在这里帮忙跑腿,老二士杰帮你到京城去翻案,现在脑筋又动到我家老三的头上。怎么?我们齐家大大小小都成了你敖府的下人不成?」齐士麟笑骂着,拿起空了的酒杯又让敖天斟满。「放心吧!交上你这个朋友,就注定我一辈子逃不掉。」
「那就多谢你了。」敖天大笑的举起酒来与他对干了一大杯。
「不过巡抚大人这条线还是需要的,他可以成为牵制县太爷的助力。」齐士麟提出建议。
「我知道,一会儿送田姑娘回去时,我会亲自去拜会一下巡抚大人,将事情跟他说了,应该不难成事。」敖天胸有成竹。
「你去了只怕会引起对方的疑心,不如我替你送如何?」齐士麟自告奋勇的说。
「你送?」敖天斜眄的笑望着他,意有所指的点点头,「这倒不失一个可以夺得芳心的好方法。」
「你在说什么呢?」齐士麟也笑了,拿过敖天手中的酒瓶,也回敬的为他斟了一杯。「我们得先把所有的局布好,等那对兄弟来自投罗网。」
「我知道,相信不会太久。」敖天笑得张狂,两人互相再干一杯。
被他算计过的敌人,一个也逃不掉;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这里,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一定整得那对狼心狗肺的兄弟惨兮兮。
两人在桂花飘香的赏花亭内开心的对饮,预祝计画成功。
☆
「你说我改天还可以再来找你玩吗?」田飘飘跟着小叶走至门外,依依不舍的拉着紫荆儿的手不放。
自白天跟着紫荆儿回房后,她们两人就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若不是爹派人来催她,她还真舍不得走。
因为回到官邸之后,她又得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说话谈心的朋友,只能跟在爹的身边,当一个陪衬、供人炫耀的木偶。
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事。
每个人都只看到她锦衣玉食、雍容华贵的一面,却没有人知道她内心里真正的孤寂。
「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欢迎你随时过来。」紫荆儿灿笑着,拉着她走向站在院中等候的两个男人。
「就让士麟送田小姐回去吧!」敖天开口。
瞥了齐士麟一眼,他风流倜傥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让田飘飘颇为厌恶的别开脸去。
「不用了,跟我来的丫鬟和轿夫与我一起回去就好了。」她才不想再多看这男人一眼。
「外头夜黑风高的,豺狼恶霸也不少,田姑娘这么一位天仙玉貌的美人独自走在街上,难道不怕危险吗?还是……妳想等敖天送?」齐士麟走到她身边,低头附耳的戏谑道。
「你……你别胡说。」田飘飘戒慎的望了荆儿一眼,就怕被她听到刚才的话。「你要送就送,别乱冤枉人。」说着仰头一哼,快步的离开。
齐士麟则朗笑的跟在身后,护送她离去。
「我去送送他们。」敖天一说完,也带着小叶走了。
紫荆儿望着众人离去,独自一人走回房间,正打算进入内室铺床时,就听见敖云叫她的声音──
「娘,我今晚能够跟你睡吗?」
敖云探头探脑的出现在房门口,先是悄悄的伸长了头,看看房内,确定敖天不在后,才放大胆子走进来,赖在紫荆儿的怀里。
「怎么?跟小叶睡不好吗?」紫荆儿爱怜的抱住他,揉着他的发。
自从她跟敖天同房以后,敖云就搬到静风楼去睡,夜里醒来哭闹了几次,吵得敖天受不了,便命令小叶去陪他。
可是已经跟紫荆儿睡习惯了的他只要一逮着敖天不在的机会,就会偷跑过来吵着跟她睡,让夹在一大一小中间的荆儿相当为难。
「我不要跟小叶睡,我要跟娘睡。好不好嘛!娘,今晚就让云儿睡在这里。」敖云拉着紫荆儿的手,摇晃哀求着。
「这……」
「不行。」
就在紫荆儿为难着是否要答应时,敖天突然回来了,他冷着一双眸子进门。
「爹……」敖云一看到敖天,即瑟缩的躲到紫荆儿的背后去。
「不是告诉过你不许过来缠着你娘了吗?怎么又不听话?」敖天沉声斥责,走过来就想要拎他出去。
敖云机灵的一躲,绕到荆儿的另一边去。「为什么不行?她是云儿的娘,爹没有回来之前,都是云儿在保护娘、跟娘睡,是爹抢了娘。」说得理直气壮。
看不出来这小家伙还满有胆识的嘛!敖天哼声一笑,一个箭步将他从紫荆儿的身边拉了出来,抓在手中。「你想保护娘?你有这个能力吗?」
「有。」敖云骄傲的点头。「以前爹去打仗没回来,娘跟我们被欺侮了,福爷爷、寿爷爷说云儿是这个家的少主人、是唯一有力量保护娘的男子汉,所以我不能让坏人欺侮娘,我可以保护娘的。」他用力的挺挺胸膛。
「有人欺侮你娘?」
「嗯,就是──」敖云刚要说出对方的名字,却被紫荆儿大声一喊的阻止了,紧张的将他拉开。
「没有的事,云儿,不许胡说。」暗暗的摇头,示意小敖云闭嘴。
敖云受了委屈,觉得娘在责备他,便不高兴的扁扁嘴,低着头不说话。
敖天的心中起了疑问,但见荆儿不想提,他暂时也不问,只是走过去拍拍敖云的肩膀,把他带出房外。「你有何本事保护你娘?」
他一问,敖云原本垮了的小脸蛋马上又神采飞扬的抬起来,「我的本事可多了,我会耍棍子、打拳,可以把坏人打走。」
「你学过武功?」敖天好笑的问。这小子的力劲他试过,根本没有什么功夫底子。不过瞧那小小的脸蛋上满是不驯的倔强,倒与他颇有几分相似,不自觉地蹲下来,伸出手揉搓他的头发。
「没有,但我跟二毛的哥哥学过拳脚。」
二毛的爹跟哥哥、姊姊都是在街头表演杂耍的人,在城里很有名的,功夫也很好。
「原来如此,」敖天的嘴角露出笑意,「要不要在院子试试身手?」他想知道这小子的力道如何,于是邀敖云比试。
六岁的敖云年纪虽小,志气却不小,他点头应声好之后,就在原地拉开了架式,确实是有几分模样。
「天,别伤了他!」紫荆儿担心的喊,就怕两父子打伤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敖天的话才刚说完,就见一个小拳头挥来,他含笑的一个侧身闪过,接着又被一记横腿扫到,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纵身一跃,轻松的避了开去。
「爹好厉害。」接连几个出招都没打着,敖云佩服的叫了起来,不住的拍掌叫好。
娘说得没错,爹果然是大英雄,武功高深得很呢!
敖云喜不自胜的想,这下可以缠爹教他武功了。
敖天落地回身,「武功不能只靠蛮劲,你的拳脚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勇气很可嘉。不如我教你几招,等你武功学成,能够胜过我时,我再把你娘还给你,如何?」
等他学会了,恐怕也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那时会再吵着要娘才有鬼。
「知道。」敖云兴奋的点头,伸出小指与他打勾勾。「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敖天允诺地与他打勾勾,两父子相视大笑。
看见两父子相处融洽的场面,站在一旁的紫荆儿也放心的笑了,这一幕是她梦想好久,却一直不敢奢望实现的事,现在却实现了。
她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靥。
敖云认真的记住敖天教的几招擒拿手之后,就跑回静风楼去练习了,开心得连招呼都忘了对荆儿打。
「你为我教了个好儿子。」敖天望着小小的背影笑道。
「你对他太严厉了。」紫荆儿走过去,拿出怀里的绢帕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你有没有觉得他的个性像你?」
「像我什么?」他捉住她正在拭汗的手,软劲一拉,就令她整个人跌靠在他怀里。
他的气息靠得那么近,害她一下子忘了呼吸、乱了心跳。「别这样,小心教人看见。」她含羞带怯的说。
「你是我娘子,难道我不应该抱你吗?」他笑得邪肆,将她拦腰抱起走进房间。
「人家会不好意思。」荆儿低低的笑了,发现他作势要将自己放在床上,立刻不依的将两只手绕到他颈子上,将他圈得更紧。「你又想使坏。」她嘟起嘴儿埋怨。
「我会对你使坏,是因为你是我的娘子。」敖天抱着她在床上坐下来,用手轻柔的拂开她额前的秀发,体贴的用双手环住她的身体,为她驱走初秋的凉意。
她则趴在敖天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甜蜜的幸福盈满着她,这是她的夫、她的天。
随着他在背上一下下的拍抚,忙了一天的眼睛倦极的轻轻闭上,半恍惚的进入虚无状态。
「你说,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正式的婚礼?」他的下颚顶着她的头说。
「欠什么?一次婚礼就够了,我早认定自己是你的人。」她笑盈盈地回着。
「可是那次的婚礼我并没有参加,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他执拗的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原本轻闭的眼眸望着他。「我欠你一个仪式。」
「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紫荆儿感动得哭了出来,双手环住他的腰,将他紧紧的抱住。「只要你能够爱我,我就觉得满足。」
等了那么多年,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今生今世她都不要离开,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
敖天非但没有受到那张当票的影响,反而协助官府,更积极的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这真是大出敖玉柱的预料。
这下不管他是怎么老谋深算的人,都要感到心惶惶了。尤其县太爷马逵还不断的朝他们施加压力,催促着他们赶快解决敖天,不然就要他们好看。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敖玉柱和敖玉树已经是腹背受敌,双方夹杀了,面临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难道那张当票没起作用?」敖玉柱眯起狐狸般的细小眼睛,对于自己的毒计升起了怀疑。
他必须亲自到敖府走一趟,看清楚情况才行。
必要时,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毒死他,永除后患。
所以次日中午,他跟敖玉树带着丰厚的礼物上门,可惜敖天跟齐士麟外出不在,府中只有紫荆儿出面接待。
面对敖玉树,紫荆儿平日娇弱胆怯的模样全部不见,起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这股厌恶使她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沉下俏颜。
「小嫂子一年多不见,长得更漂亮了。」敖玉柱邪气的笑,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溜转。
这小娘们长得虽然不是十分标致,可是身材凹凸有致,纤细的杨柳腰、丰挺的双峰、白细柔嫩的肌肤,在在都引人垂涎三尺,只有不长眼睛的男人才瞧不见她那包裹在衣服底下的惹火诱惑。
「我长得怎么样不关你们兄弟的事,都给我出去。」紫荆儿纤纤玉指往门口一指,就声色严厉的想喝令他们离开。
但天生厚脸皮的两人却不为所动,还大剌剌的找张舒适的椅子坐下。
而有了前车之鉴的敖寿跟小叶、敖云,则是一脸戒慎的站在紫荆儿身后,亦步亦趋的保护她。
「啧啧啧,别这么说嘛!小嫂子,如果上次不是有人阻碍,也许我们两人早就成了一对,这敖家的主人也就易主,名正言顺的换成了我,所以你不应该这么不近人情的赶我才对。」嘿嘿淫笑着,敖玉树试图朝她走近几步。
敖玉树一接近,紫荆儿就拚命的往后退,站在她身后的敖寿跟小叶更是气愤的闪到前面,护卫女主人。
「不要脸的畜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自己不要脸没关系,可别辱没了我家少夫人的名声。」敖寿气得浑身颤抖,抡起拳头就想冲上去打他。
「该死的老家伙,你骂谁是畜生?小心我揍你。」敖玉树握住了对方要打下来的手,用力一推,就将年过七旬的老人推倒在地上。
「你到底来干什么?」荆儿跟小叶急忙奔过去扶住敖寿,气愤的喊。
「也不干什么,只是想来取回我托令兄交给你的东西。」他邪笑的答,抽出袖里的一方帕子,仿佛嫌手脏似的,用力擦着。
「什么东西?」
「当票,你当年托我典当那些房地契的证物。」他存心颠倒黑白地说道。
「你胡说,我们少夫人不会做这种事。」在一旁的敖福听不下去了,也冲过来想揍人。
只是被敖玉树侧身一闪避过了,还恶意的一扫腿绊倒他。「她这种女人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连床都差点跟我上了,典当一点夫家的东西算什么?」
「没有,没有,你胡说!」荆儿激动的大喊。
他怎么可以卑鄙的冤枉她?怎么可以?
敖寿也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再度扑向他。「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这种丢人的事情你还敢提!你污损了我家少夫人的名节,我……我这条老命跟你拚了。」
争执中,敖玉树一个不慎被他掴了一掌,当下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举起拳头就想挥下去。「老家伙!你找死!」
可是才一动,就被身后的一只铁手握住,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要教训敖府的下人是不是该先问过我这个主人才对呢?」敖天一脸森冷的站在他的身后。
看到敖天跟齐士麟回来,敖玉柱、敖玉树的心神一震,脸都绿了,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了大半。「堂兄,好……好久不见,听说你平安回来了。」
「是不是很让你们兄弟失望呢?」一双墨黑有神的眼瞳淡淡的扫过他们,落在紫荆儿身上。
他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是怎么一回事?荆儿跟敖玉树之间莫非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