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喜欢大声,怎样?你少来烦我!”她转身开门。
他又将她拉回来。
“你去跟小格格道歉!”他动了肝火。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做错事!什么一家人?我又不是她妈,我连她是哪里来的杂种都不知道,她——”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旋即又被呼啸而过的车声给淹没。
路弥除了感觉到脸颊上的火热,也瞬间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但她非常不甘心,愤恨的瞪着他。
平无争的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直跳。
“以后不准你再接近她。”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绝然转身。路弥无法动弹。她只觉得全身发冷,他声音里的寒度让她不自觉的颤抖。
“小格格!”
忽然,平无争焦惧的大叫声像把剑似的砍进她的心里。
头一抬,只见小格格的小身子奔跑在马路上,她不停的跑着,横冲直撞,路上的汽车不断的发出刺耳的煞车声,一台接一台,咒骂声一句接一句,险象环生!
平无争追在她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路弥感觉平无争与她之间的距离并没因他的疾跑而拉远,却开始觉得自己的肺有些发疼!
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她也跟着疾奔了起来!
她疾跑着,不顾一切,内心深处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在体内四处逃窜。
小格格安全的跑过马路,谢天谢地!
平无争则没有那么幸运,一台疾速驰来的摩托车撞上了他!猛烈的撞击力将平无争高大的身躯整个弹了出去,摩托车则砰然倒地。
路弥屏着气奔到他身边。
他晕了过去,她却以为他死了,苍白着脸探着他的鼻息,然后松了口气。
满肚子的怒气,不过她知道她可以发泄在谁身上。
她站起身,怒火奔腾的走过去,用力踢了倒在一旁的摩托车一脚。
摩托车上的两名年轻人已经站起身来,一脸凶狠的样子!
“妈的,你干什么?”其中一个脱下安全帽,露出金褐色的头发,推了路弥的肩头一把。
二话不说,他的腹部就挨了路弥使劲全力的一拳!
他抱着肚子蹲到地上,而他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朋友则尖叫一声,开始千到他身边哀哀哭泣。
“下次骑车眼睛给我睁大,罩子给我放亮,否则我杀了你!”他凶恶,她比他更凶恶!
年轻人咬牙切齿的站起身来,才举起手还来不及挥出去,小腿肿骨又挨了路弥结实的一脚,他当场痛得冒出眼泪,又蹲了下去。
路弥不再理他,一转身,才发现原本躺在那里的平无争早已不见人影。
她举目四望,呆住了。
然后她想到小格格,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向前跑。
该死的!她真应该把自己这张嘴给缝起来的!嘴巴那么贱干嘛?小格格要是发生什么事,她死一万遍都不够!
凌晨两点,商家的店面早已关上,霓虹看板熄灭,宽阔的马路上除了偶尔驶过的车外,只剩还在工作的红绿灯与路灯了。
平无争自马路的另一头缓步走来,满脸的筋疲力尽。
他几乎整个镇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格格,她会跑到哪里去?
担心她出事,他到派出所报了案,虽然要失踪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加入协寻,但在这个表上,警察大人都认识小格格,因为她那张外国人的容貌,甜美又可爱,他们答应平无争会加强巡逻。
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这么晚了会在哪里呢?要是遇到坏人……
平无争不敢再想,忧烦又无助的扯着头发,想着小格格会去的地方。
但她会去的地方早被他找遍了,他烦恼的叹了口气。
远远的,他看到路弥蹲在他的车边,脸埋在臂变里,把自己蜷曲起来。
他走到她身边。
“起来。”他冷漠的低睨着她。他没有心情去安慰她。
听到他的声音,路弥像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见他身边没有小格格的影子,睁得大大的眼睛立刻又盛满恐慌,被泪洗过的眼眶又瞬间转红。
在四处找不到小格格和他之后,她又急又累的回到这里,蹲下来休息一下子,原本想再去找的,没想到居然无法自抑的哭泣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泣了,也不记得为自己上一次的失言后悔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当这两种情绪一来,她就哭得无法控制,深切后悔了。
“你没找到她吗?”话一出口,两颗豆大的眼泪也顺势滴了下来。
原本对她有着满腔愤怒情绪的平无争,一见她掉泪,在措手不及与不舍的情况下,冷硬的表情软化了些许。
但这不代表他已经原谅她。
“我会找到她的,到时候我不会再让你有伤害她的机会。”
他冷酷的声音让路弥后悔的泪水掉得更凶了。
平无争推开她,不去看她爬满泪痕的脸庞,那会让他更加心烦。
才要开门:他腰间的手机便铃铃作响。也许是警方找到了小格格!
显然路弥也是这么想,立刻停止啜泣,关切的趋前专心听着。
结果电话那头的不是警察,而是意料之外的安楷,但她的来电却给平无争与路弥带来极大的喜悦,并松了口气。
小格格好好的在安楷家,哭累了之后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原来是安楷晚上出门买日用品时,遇到了边走边号啕大哭的小格格。
小格格不说发生什么事,只是一劲儿的哭,安楷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等她睡了后再打电话给平无争。
挂了电话,平无争心急的想立刻赶到安楷家。
路弥也想去,但一看到他的脸色,恳求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直到他的车子驶远,她才默默的踱回家。
她整夜没睡的打包东西,整理行李,弯身拉上行李箱,转身对这生活了几个月却改变她一生的地方做最后巡礼。
这样就好。
既然无法忍受平无争鄙视冷漠的目光,倒不如潇洒的转身就走。
至于小格格……是她对不起她,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弥补她的。不过那也要她想见她才行。
她骂她杂种,她恨她一辈子她都可以理解,操作她自己被骂杂种,早将骂她的那人打进医院了。
将行李箱放在门外,凝望对面沉静黯黑的书店好半晌。
她摸摸早已不痛的脸颊。其实当时他打的也没那么大力,她只是心痛大于肉痛。
看来他是不会从那扇门里出来了。废话!他又不住那里!他是狡兔三窟的哩!
突然没来由的怒火,她回过身重重的落了锁,拉起行李箱大步走,不再回头看一眼。
死木头人!最好不要再让我遇见你!
第七章
“拜托!路弥大小姐,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好吗?快点帮我把衣服改好,再过五个小时我就得穿去赴宴啦!”亚亚纤细的手指曲起,不耐烦的叩叩敲桌子。
她真是败给路弥了!有她在她身边,还有台震天价响的电视在喧闹,她竟然还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路弥回过神来,不悦的撇嘴,多放了几根珠针到艳红的长洋装上。
亚亚蹙着眉头打量她。
“我真搞不懂你耶,先是闷不吭声的就持着箱子跑回台北,我还以为你想通了要留在这里发展,没想到你又连推了几个足以令人艳羡到眼珠掉下来的绝好机会,宁愿待在我这个地方缝缝补补,你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我还会有罪恶感耶。是不是在那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书店的大帅哥对你怎么了?”
一阵沉默。
“路弥,你到底怎么了呀?”亚亚简直要受不了了!
认识路弥这么久,她从没这么反常过,这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你再不说的话,我马上南下冲进那书店把那帅哥抓来拷问,你信不信?我连跟新男友的第一个约会都可以放弃!”她威胁道。
路弥倒也没再反抗,平心静气的说着那晚的冲突与经过。
结果亚亚对平无争掌掴她的事并没有气愤的大加鞑找,也没怒声责骂她不该骂那么可爱美丽的小女孩如此难听的字眼,反而倒抽口冷气无法置信的看着她。
“你爱上那帅哥?我有没有听错?”她惊讶得无以复加。“你确定吗?我不是怀疑你的感觉,可是你们两个非常不一样耶,像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你们很难会有结果的!”
“谢谢你的鼓励。”路弥白了她一眼。
“我是说真的!”亚亚原本想握住她的手,但在看见她手上的珠针后立刻改变主意改握她的手臂。“你回来的决定是对的,继续待在那里你一定会受伤,而且伤得比范朝刚所带给你的还要严重!”
“他才不像范朝刚,他又不花心。”路弥不服气的帮平无争辩解。
“可是他打了你!”亚亚提醒她这残酷的事实。
“那是我活该,如果有人那样骂小格格,我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平无争对她还算宽厚的了。
回头一想又不对,她怎么会帮他说话?他对她明明就很恶劣的呀?她怎么会那么心软的帮他说话?心软?又是个陌生的名词!
“你不要再说话了,否则我跟你翻脸!”她恶狠狠的警告正张嘴欲语的亚亚。
亚亚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的,但一看她持针的手指着自己,她马上就将已冲上喉咙的话给吞了回去。
路弥将注意力又放到衣服上,正好一条新闻引起了亚亚的注意力。
新闻画面上播的是天鹅国的国王与皇后及随行人员访台的消息。
“天鹅国?不就是制造天鹅丝线与布匹的名国吗?原来他们的国王跟皇后那么年轻呀……五年前发生政治暴动,幕后指使者至今尚未查明,”她重复着主播的话。“还没查出是谁,他们还敢离开天鹅国呀?”
天鹅国?路弥停下工作望向电视。
最近怎么一大堆天鹅国的人出现?先是奥氏父女,现在连国王与皇后都出动了。
该不会是专程来看她的吧?她蹙眉想。
不太可能,她一介小设计师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况且从那晚告别后,奥氏父女也没人来找过她了。
话说回来,现在怎样都不关她的事了。还好当时她有拗到一包天鹅丝线,若什么都没拿到,她一定会悔恨莫及!
诚甲书店停业一天。
一早这个原本不太引人注目的小镇,就弥漫在一种奇异的气氛里。
每个路口都站了一个警察,全副武装,戒备森严。
一辆加长型礼车停在书店前,一堆保镖守在书店外,整条马路被暂时封闭,路上的行人也被礼貌的诸行绕路。
这是小镇百年少见的大举动,令人不禁好奇书店里又是怎样一番景况。
天鹅国的凯特国王与荷莉皇后端坐在平无争临时搬出来的简陋方桌前,但仍不损他们尊贵的气质与和善的笑容,两人的身后站着奥氏父女。
平无争坐在他们对面,小格格则从自己的位置上滑下来,畏惧与不明所以让她紧紧的攀住他的手臂。
凯特与荷莉温柔渴盼的目光紧紧的锁扣在小格格身上。荷莉的眼里突然泛起泪光,她激动的别开脸。
平无争按抚着小格格冰凉的小手。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了。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尊贵的人物舍弃台湾其他舒适华丽的接待景点,屈身来到他们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小书店,加上他们注视小格格的眼神,还有小格格与他们相似的轮廓五官,他是不应该再问的了。
她有着一双与荷莉皇后同样清亮湛蓝的眼眸,有着一头与凯特国王同样金黄柔软的头发。
只是,为什么?如果他们真如他所想的与小格格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为何会在五年后才出现?若小格格真是天鹅国的小公主,她此刻不是应该与自己的父母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吗?又怎么会是丽莎一手养大的呢?丽莎现在人到底怎么了?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与隐情?
一连串的疑问在平无争脑海里,有如一条露了头的毛线般愈扯愈长。
“平先生——”奥图开口要向他解释。
凯特举起手来制止他。
“还是我亲自解释吧,毕竟他是小艾玛的恩人。”
小艾玛?平无争看了小格格一眼。她那与荷莉皇后一模一样的冰蓝眼珠正不安的看着他。
凯特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一侧。
他开始娓娓诉说与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分离的经过。
五年前发生的暴动,情势的危急,暴动者攻入皇宫中的混乱,忠心守卫者的激烈抵抗,他的负伤,援兵的抵达,暴民的被逮捕,暴动的结束。
只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将襁褓中的小女儿交给奥黛丽后,便失去了她们的音讯,直到暴动结束之后的一个月,奥图才在邻国的一户农庄里找到身中数枪的奥黛丽。
但小公主并不在她身边,农庄主人坚持救她回来时,身边并没有个小婴儿。
奥黛丽虽然身中数枪,但还好均未伤及要害,不过却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奥图在找到她时,她已处在奄奄一息的危险状态理。
他将女儿送回经过暴动后,百废待兴的天鹅国,请来国外最好的医生亲自治疗,好不容易将她的命给救回来。
醒来后,她第一个问的就是小公主的下落。
她一问,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满心以为她醒来后,一定会告诉他们小公主的下落的。
探询奥黛丽最后的记忆,只到她抱着小公主驱车逃亡,却在国界边境遭到狙击,她抱起小公主下车徒步奔逃,没想到却又被人放了几记冷枪。
她将小公主紧紧的抱在怀里向前倒下,最后看到的是一名冷艳无表情的亚洲女子,失去意识前,她将那名东方女子的容貌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由于没人知道策动这起有始以来伤亡最惨重的暴动的幕后指使者是谁,是否与那名东方女子有所关联,所以在寻找小公主的过程中全采取低调隐密的方式,以免再让小公主暴露于危险中,但也因为这样,这一找便找了五年。
若不是奥黛丽在德国的报纸——她每天必翻看全世界各国的报纸——上看到一则车祸受害人貌似当年放她冷枪的东方女子,辗转探察,知道小格格已来到台湾,他们可能还会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着。
还记得当他们知道这消息时有多高兴。
在无数个夜里总为小女儿的安危以泪洗面的荷莉皇后不停的掉泪,不过这回是喜悦的泪水。
这也是他们来到台湾的原因,他们想接回小格格。
“你们怎么能确定小格格就是天鹅国的小公主?”平无争还是一张冷静的面具,没有人看到他面具底下的波涛汹涌。
这表示什么?表示小格格要离开他了,在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一部分的时候?
虽然他的理智已经明白的警告过自己,小格格不是台湾人,她的肤色洁白,头发金黄,眼睛湛蓝,她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在相处时不可以放太多感情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