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确的触压到了巴原望最不想记起,却又无法忘记的痛处。他仰头一口气将啤酒灌完,再抓起一把把的爆米花往嘴里塞。
巴原一把抢过爆米花。“你想自杀呀?”
“那东西吃不死人的。”
见他伸手要抢,巴原立刻将爆米花放到身后。“我就是怕你是第一个死在爆米花手里的人。”他说。“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有不能说的事了?”
巴原望看了他一眼,猛吐口气,疲累的躺进椅背里。
“我认识了一个粗鄙的女人,那天的手印就是她给我的。”他有气无力的娓娓述说。
“你有回打她吗?”巴原问。
他眯起眼,微带怒气的说:“我不打女人的。”
“可是她只是个粗鄙的女人不是吗?”
“不管她粗不粗鄙,我都不会打她。”他怎么打得下去?
“不愧是我兄弟。”巴原赞赏道。“你说的粗鄙的女人,该不会就是那晚你亲自送她回家的那个吧?”望很少主动送女孩子回家,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
巴原望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
“她为什么打你?你做了什么吗?”该不会是对人家霸王硬上弓?
“你那是什么眼神?”看到他怀疑的目光,巴原望不满的道:“我眼光有那么差吗?只不过说了句话,她就给我一巴掌,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那天中午的事重述一遍。
巴原听完叹了口气。
“望,如果我是她,同样也会给你一巴掌。你知道带什么女人出去吃饭才要付钱吗?你把她当陪酒的,她不生气才怪。”望就是磨练太少,才会这么不懂女人的心理。
“我根本没那个意思。”巴原望咕哝道,眉头深锁。
“我看你还是去跟她道个歉吧,否则要是被别人追走,那就不好了。”
他不禁失笑。“拜托,她那种型的,没特色脾气又超恶劣,谁会想不开去追她呀?”他嗤之以鼻,忽而想想,瞪视巴原。“你该不会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吧?”
他耸耸肩,摆出一个不予置评的表情。
巴原望翻了个白眼。“拜托!我眼光有那么差吗?”好吧,就算他有些在乎她,但那并不代表什么。
“我倒觉得她长得挺可爱的。”
“你眼睛受伤了吗?”只在朦朦胧胧的月夜下见过一次面,难怪会觉得她可爱。
巴原没理会他苛刻的话。“可是你对她还是有感觉不是吗?不管她长得跟你理想中的对象差距多大,你还是对她有感觉,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喝闷酒了。”而且还配着怪怪的爆米花。
巴原望张着一双充血的黑眸怒瞪着他。“我——对——她——没——感觉。”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
“那为什么你一直喝闷酒?”
“你去被个女的打一巴掌,看你的心情会不会比我好。”
“就算被打一巴掌好了,需要一连喝八、九天的酒吗?”
巴原望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把他给掐死般。
“好好好!”巴原站起身来伸懒腰。“不管你对她有没有意思,我都不会再说一个字。”拿起外套,他迈着有力的步伐到门口。“不过,望,”他回头。“这还是我头一次看你为了个女孩子借酒浇愁呢。”也是他头一次见到有女人敢如此对待望。说完,他阖上门离开。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巴原望一个人。
看着面前的空酒罐,他嗤声一笑。他到底在干什么?那女人根本不值得他这样虐待自己呀,他真是疯了……
他起身,摇摇晃晃的往二楼走去。
明天清醒后,他就会把那粗鄙蛮横的女人给忘了。嗯,一定会!
???
“你说她没做了是什么意思?”
巴原望一脸寒霜的站在泡沫红茶坊前,对在吧台内直对他抛媚眼,小动作不断,一身清凉装扮的辣妹看也不看。
被质问的老板娘则是被他的脸色吓得频频冒汗。
“就是……就是……嗯,她嫌我这里的薪水少,说想去找个薪资较高的工作来做,所以就走了……”老板娘心虚的不敢直视他咄咄逼人的双眼。
巴原望拧紧双眉。
她以为他很好骗吗?海蒂有多重视这工作,从她百般担心他会跟老板娘打小报告这点就看得出来,她会这么轻易便辞去这里的工作?
他深吸口气,瞪了想横过吧台,将手搭在他肩上的辣妹一眼,无声的警告她,他现在心情可是非常恶劣。
“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他捺着性子问。
老板娘连忙摇头。
巴原望强压住想咒骂出口的冲动。
这下好了,在他终于愿意原谅她而亲自来找她时,她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
他还是忍不住低咒一声后才转身离开,没瞧见老板娘蓦地刷白的脸。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老板娘的表情如丧考妣。怎么会这样?她特地为了他舍弃土包子海蒂,换上辣妹取代呀……
一个念头在老板娘脑海闪过,可怕得让她震惊不已!
不会的,虽然说帅哥的喜好总是异于常人,但对女人的品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难不成双子真的喜欢上海蒂了?
老板娘猛烈摇头。不可能,她不相信!海蒂老是对他出言不逊,他怎会喜欢上她呢?而且他们两个一点也不配呀,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怎么样也不该将那么帅的人跟那么平凡的海蒂配在一起。
可是……知道海蒂不在后,双子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气得对她动手呢。
说不定是海蒂跟他借了钱或什么的,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老板娘的心情虽然轻松许多,但却多了股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她有预感,自己将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见不到他了,唉。
???
好不容易将手边堆积如山的报表文件整理完,巴原望立刻离开座位,顺手拿起外套便往外急步走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海蒂可以离开泡沫红茶坊,总不可能离开家吧,虽然他觉得那种地方不住也罢。
更何况她还有个生病的母亲……
太过专注于这件事上,他差点在走廊转弯处与巴远识撞个满怀,幸亏巴远识伸出双手挡住他一古脑往前冲的身子。
“喔喔,看你!什么事那么急呀?”巴远识调侃道。很少看到他这总是一派悠闲的堂弟会这样毛毛躁躁的呢。
巴远识虚长了巴原望四岁,也是同辈里最让他服气的人,因为巴远识在他这个年纪时便已入主巴氏企业,与他一样从基层做起,而且爬升的时间比他还迅速,他真怀疑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他现在这样的工作量就觉得如果自己突然间暴毙也不足为奇。
“没什么,那些文件我都已经看过并整理好了。”他扯开话题,努力佯装出没事的样子。
虽然他装得很努力,但巴远识仍锐利的捕捉到他眉宇间的焦躁。
“嗯,那我们就一件一件的来讨论,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他故意看看手表。
果不其然,巴原望当场变了脸色。
巴远识这才嗤笑出声。
“有事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下班后我们就是自己人,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巴家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着好奇与追求完美的硬脾气,所以他知道他每天交代下来的工作量就算得忙到三更半夜,望也会竭尽所能的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今天突然一反常态,下班时间一到就急着往外跑,说没事谁会相信?
听到他这么说,巴原望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恨不得朝那张笑脸一拳挥过去。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总经理给干掉!巴原望在心里发狠。
下一刻,他对巴远识露出笑容。
“很高兴我能为总经理带来欢乐,那,我先走了,有缘明天再叙。”他笑容可掬的绕过巴远识。明天一定是他们无缘的一天。
两手闲适的摆在裤袋里,身材同样硕长的巴远识站在原地,俊朗的脸上,嘴角含笑的目送巴原望离去。
他肯定,刚刚望在露出笑容之前,一定是在想着将来如何将他这个总经理给干掉。
也许有可能,毕竟人总是得退休的,等到六十岁后,望如果还想干掉他,他一定不会抵抗。
???
巴原望望着站在破公寓四楼门内的欧巴桑,隔着铁门大眼瞪小眼。
“你说她们不住在这里了是什么意思?”他捺耐着性子问。
自从遇见海蒂后,他发觉自己的耐性简直突飞猛进。
“就素不住在这边了呀,你煞听呒。”欧巴桑的大嗓门在小空间的楼梯间迥荡。
“那,请问你住这里是租的还是买的?”巴原望换了个问法。
“租滴啦,偶哪有钱口以买呀,爱馊笑。”殴巴桑咯咯笑了起来。
巴原望蹙起眉头,直到笑声暂歇后才又松开。
“那屋主有留下联络方式吗?例如电话什么的?”巴原望问,终于抓到了一丝希望。
是租的,就表示海蒂和她妈妈还是这间公寓的主人,自然会跟租屋人有所联系好收租金。
“没有呐,那个小姐馊等她们找到地方后,会再跟偶们联漏,偶们搬来嘛才几天偶已,手以她们还没跟偶们联络啦。”欧巴桑打量了巴原望一眼。“你跟她们素哈密关系呀?干么要问这么多?”
“我跟屋主是朋友,有事情想找她。”
“什么素情?你要不要留下你的名字,她们跟偶联漏时我再跟她们馊。”欧巴桑热心的提出意见。
欧巴桑的提议正合巴原望的心意,他立刻从皮夹里拿出张名片透过铁门上的空隙递给她,欧巴桑伸手接过。
“麻烦你了,现在要找像小姐你这么好心的人真是不多了。”他边感叹边露出个极具魅力的笑容。
他的甜言蜜语对欧巴桑来说显然很受用。
“哎哟!少年人真爱讲笑,偶都已经快要五十岁,早就不素哈密小姐了啦。”她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掩嘴笑着。
巴原望一脸惊讶不已的表情。“不会吧?那你保养得真好,我发誓,你看起来顶多才二、三十岁呢。”
“素吗?哈哈呵呵……”欧巴桑心花朵朵开的笑个不停。
“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他打断她刺耳的笑声。
“偶猪道,偶猪道!她们跟偶联漏的话,偶一定会打电话跟你讲啦。”她油亮的脸上满是笑容。
巴原望这才跟她告辞离开。
其实,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动用巴家的关系来找人,那么他也就不用如此奉承别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这么一来,他找寻海蒂的事便会弄得人尽皆知。
一个巴家人不足为惧,要是所有巴家人聚集起来,威力就直逼核子弹了,到时他会被炸得尸骨无存。所以,找人这种事还是靠自己得好。可是……他对着挂在黑色穹苍上的一轮满月叹了口气,这样找好慢呀!那女人到底跑到哪去了?
第五章
海蒂跟张美诺栖身在一间华丽的小套房里。
在巴原望处心积虑的寻找她时,她正悠闲的趴在贵妃椅上,边吃菜脯饼边看着金凯瑞主演的“阿呆与阿瓜”,不时发出噗啼笑声,笑得前俯后仰。她不敢笑太大声,因为张美诺正在睡觉。
影片播完后,她笑盈盈的走进有着柔美光线的浴室里淋浴。
她满足的享受着用莲蓬头冲刷身体的舒服感,以往她只能在又旧又狭窄的浴室里舀水冲身子,她还曾在只有十度低温的夜里用冷水洗澡的经验,冻得她浑身发紫,因为热水器故障,不像现在,水龙头一开热水就来。
跟当初被老板娘当面解雇时的低落惶恐比起来,现在真是犹如置身在天堂里。
老板娘毫不讳言的告诉她解雇她是因为双子喜欢辣妹,否则他不会一连那么多天都没到红茶坊光顾。
当时她听了非常难过,当然不是因为知道双子喜欢辣妹——就算他喜欢阿匹婆也不关她的事,而是老板娘的现实与狠心。好歹她在红茶坊也做了快一年,平时大家都处得不错,现在居然为了个人祸就请她走路,实在令她心寒。
但,人家是老板娘,要她走路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强忍泪水离开……
那时候她心里十分恐慌,因为少了这份薪水,要维持家里的开销与妈妈每个月的医药费是绝对不够的,这让她在超烦恼之余,也开始怨慰起巴原望。
都是他,他真是个百分之百、不折不扣的人祸!从他出现以来,她就不断的走霉运,连工作都丢了,早知道之前就多给他几巴掌来消消气!
还好,老天还是懂得疼惜它的无辜子民,离开红茶坊后,她的运气就开始转好了,才将出租公寓的红纸贴出,不到一天就被人承租下来,多了五千元的押金收入;正愁找不到栖身之处时,妈妈以前在酒店工作的朋友何姨因为要到美国探望生病的姑妈,所以请她们搬到她的小套房住,顺便帮她看房子。
当何姨亲切的这么说时,她差点没感动得跪下来拜谢天地,现在她总算体会到何谓“绝处逢生”。
何姨在知道她刚失去工作后,立刻介绍她到酒店当打扫小妹,工钱以钟点计,她算一算,惊喜的发现当打扫小妹一个月的工钱比在泡沫红茶坊里还要多,当下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反正只是打扫小妹,又不用下海陪酒。
运气一下子转好,实在是让她有些害怕,怕这些日子会将自己一辈子的好运给用光。她很担心,所以每次去上班经过土地公庙时,一定会双手合十,祈祷土地爷爷继续眷顾她。
冲好澡,衣服才刚穿到一半!门铃便响了起来。怕门铃声吵到母亲,她胡乱的将衣服往身上套,裤子还没穿好就走出浴室,沿路用跳的将裤子给穿好后才将门打开。
她正打算开骂,门外两个穿西装、戴墨镜,一个瘦高、一个矮胖,活像帮派大哥的男人就走进来,对还湿乱着头发的海蒂视而不见直往套房里乱走。
“喂!你们干么呀?这里是我家耶,你们怎么可以——”他们目中无人的模样让海蒂更是火大。
“罗嗦什么。”其中那名矮胖的男人出声斥喝且朝她逼近,她立刻闭嘴。“荷香梅呢?”
海蒂被逼到墙边,整个背贴在墙上。找何姨?
“她到美国去了,她姑妈生病,她飞去照顾她。”这两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凶起来更可怕,也许西装外套下还藏着两把枪……海蒂连忙将何姨告诉自己的话转告他们。
未料这竟引起反效果。
“美国!?”那人又大声怒喝,骂了一连串的三字经。“他妈的有个狗屁姑妈在美国!她养父在台湾病了八百年都没去探望过了,还会骚到美国去探她的鬼姑妈,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