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若尘看得好心烦,他很想说——
我只要你这个小弟,我只要你,小齐。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可是他不能,他说不出口。
醉吧!一醉解千愁。
可现在步若尘不能醉,因为他得照顾齐如虹才行。
齐如虹醉倒了!倒在美人居。坐在床旁的是步若尘,他不敢靠太近怕情不自禁……
步若尘望着酒醉的齐如虹久久,双颊红晕看来惹人爱怜。
步若尘忍不住地伸出右手,轻拂齐如虹的脸颊。
齐如虹没有男人该有的粗糙肌肤,光滑而有弹性。步若尘像是着了魔似的,他靠了过去,他俯下身子。他不敢吻如虹的唇,怕亵渎了他。他用自己的脸颊磨蹭他的脸颊。可是他的络腮胡还是扎痛了齐如虹!
齐如虹动了动身子,口中轻吐着气息。酒气中竟带有一股幽香,深深地把步若尘震慑了住。他恨不得把齐如虹紧拥在怀中疼惜他、爱怜他。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步若尘一定会的。
步若尘霍然站起身来,伸手往墙用力一捶。
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受不了齐如虹的“诱惑”。他捶了又捶,把墙壁都给捶凹了。可见他有椎心之痛。
漫漫长夜过去了,步若尘一夜枯坐守着齐如虹。
齐如虹感到头好痛、脸好烫。她张开了眼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大吃一惊!连忙察看衣襟,幸好安然无恙。她缓缓地走下床来,她发现步若尘就坐在房内双目合闭。
他也醉了吗?齐如虹不记得了。
她走向步若尘,他仍是一头散发一手插在怀中。她蹲下身子仰望着他。
他的脸脏了,她把面巾用水浸湿。她想擦净步若尘的脸,她更想为他剃掉胡子,那会让他看来有朝气一些。现在的步若尘看来太颓废了,她要把“璞玉”身上的灰尘拭去。她手上的面巾碰到步若尘脸前,步若尘突然张开眼。
他一把抓住齐如虹的手,手中面巾掉落在地。
步若尘抓得好用力,他弄痛了齐如虹。齐如虹看到一对熊熊的目光射向她来,她惊慌失措,她冒犯到他了是吗?他不要她碰他,她忘了,她竟忘了。她准备接受“惩罚”!
打吧!如果他要打她,她不会还手的。
一阵无声的静默,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齐如虹等着,等着步若尘“发落”。她欠他的!
可是步若尘欠她的怎么算?他在酒醉之际强吻过她……她一直没机会向他清这笔账,他也“碰”过她的。
“小齐,我说最后一次,离我远一点,知道吗?”步若尘一字一句敲打在齐如虹心上,他果然“讨厌”她。齐如虹太没“自知之明”了。不!她早知道却明知故犯。
“我也说最后一次,只要你一心向善做个正人君子,我就会离你很远很远,从此走出你的世界!”齐如虹回着话,她多么希望,她可以和他一起共创光明未来。
步若尘的手再一使劲,他拉也不是推也不是。他陷入了两难。
“你只是‘遇人不淑’外加‘交友不慎’,我看好你的,步老大,你一定行的,可以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齐如虹顾不得手痛,她必须把话说完才行。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如果我是女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只是齐如虹不敢说。现在还有小弟可做,说穿了之后恐怕连兄弟也没得做了。
“小齐,你照顾好你自己就是了,回京城去吧!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在一块共享天伦之乐,别再跟着我,没好处的。你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步若尘就是步若尘,改了就不叫步若尘了!”步若尘双眉一扬,深邃的眸子中看不出喜、怒、哀、乐。
“不!最起码你也当个义贼!”齐如虹仍不死心。
“小齐,你太天真了。自己以后小心点,最好别再押镖车了!不是每个山贼都会对你另眼相看的。出事了就得任人宰割了。”
“你为何要赶我走?”齐如虹不解。
“你不适合当贼,以后你有困难托人告诉我——”
“何必要经由第三者……”
“小齐,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步若尘放下手。
“别走!把话说清楚,你……你真的很讨厌我吗?”齐如虹鼓足勇气地问道,她不想一直忍受这种煎熬。
步若尘停住脚步,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你既然认我做小弟,为何又讨厌我跟着你?”齐如虹有些激动。
“你问太多了,有些事放在心中好些。”他一语双关。
“不!我一定要知道。你本来对我有‘好感’的!你甚至还说过……还说过如果我是女人,你就会……你就会吻我,在我被你劫至山寨的第一天,你就这样说过。”她的双颊一片徘红。
“我开玩笑的!”步若尘没说谎,他一开始确是在寻齐如虹开心。怎知道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地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开玩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齐如虹气馁道。
“我道歉——”步若尘回转过身来。
两行清泪垂了下来,齐如虹被这个“玩笑”击败了。
“小齐,你——”步若尘见状不由得心生怜意。
“别告诉我什么男人流血不流泪的,我不要听。”齐如虹用袖子拭着泪,她终于在步若尘面前掉泪了。
“别哭了,小齐。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生离又不是死别。”步若尘很想走到齐如虹跟前安慰他。
“我要哭,我就是要哭。大不了我跟你做贼就是了,只要你让我跟着,做小弟就做小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齐如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她一定是伤心过头了。
“我说了,我一辈子当你是小弟。”步若尘直言。
“那你就让我跟着你啊!我们有粥吃粥,有饭吃饭,然后专门打劫那些暴发户和贪官污吏,把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全挖了出来,再分给那些贫民百姓,当然我们要留一点自己用……”齐如虹越说越荒唐,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小齐,你,你别这样,我不想‘害你’!”步若尘神色一黯。
“是我心甘情愿的。”齐如虹没有听懂步若尘话中涵义。只是一味地想着再也看不到步若尘!她不要。她真的不要,她甘愿沦落为盗寇……
“小齐,清醒点,你别说傻话,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齐如虹高嚷着。她已心乱如麻。
“我走了——你珍重。”步若尘拖着沉重的脚步。
“步若尘——你别走,我有话还没说完。”齐如虹追了上去,她要说,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即使……他并不喜欢她。她追得很辛苦,她的轻功差步若尘一大截。
一直追到了黄河岸,仍不见步若尘踪影。
“步——若——尘,我——喜——欢——你。”齐如虹对着滔滔不绝的黄河呼喊着。可是河水依然没有回音。
“步若尘,你听见了没?”齐如虹已经声嘶力竭。
难道她再也见不着他了。齐如虹泣不成声,她哭了好久好久,久久不能恢复平静。四周只有冰冷的河水,和她的两行清泪。
为什么?她就那么讨人厌是吗?如果是,当初他不如一刀杀了她。
何必“看中”她,认她当小弟?
何必要“改造”她,训练她为真正的男子汉?
更何况他又没有改造成功,她没有变成“男人”。比赛尚未结束他就落跑,这算什么?她把真相一抖出来,他必输无疑。可是,可是齐如虹她没有这个勇气。
玩笑!他开了她一个玩笑。拿她寻开心!
是怎么开始的,齐如虹也知道,一开始只是“玩笑”。而她又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她太投入了!对于“改造”步若尘。望着黄河的水流个不停的,她突然有股冲动。
想要一跃而下,来个一了百了。
她站立在岸边,秋意已浓,冬天的脚步是不是快到了?不然齐如虹为何觉得这么冷,这么冷,冷得透彻心扉。
远远的,有个人遥望着齐如虹。
是步若尘,他并未走远,他听见了!听见了齐如虹的呐喊。“小齐喜欢他?”步若尘血脉喷张。
他很想冲出去,告诉齐如虹自己也喜欢他。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世人如何看待他们。看着齐如虹呆立在岸边,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跌入黄河里去。他更担心的是齐如虹会冲动地往下跳,想不开而自寻短见。
他不会让齐如虹死的,如果他真往下跳,步若尘会冲出去救齐如虹的。如果他真的不想活了!步若尘此刻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这样就好,他知道齐如虹心中有他就好。
一切会成为过去的!步若尘只能这样想。他注视着齐如虹,希望一切到此为止,这般爱恋太伤人了,也太痴狂了。
酒?步若尘想到了酒,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红尘俗事再也沾不上心田。步若尘手上无酒,此时此刻竟无酒。
为谁伫立在风中?为谁落得人憔悴?
齐如虹掏出怀中的鹅毛来,可惜步若尘没有看见。她的身子挡住了。齐如虹握着手中的鹅毛。
这段情,就此告结,托黄河送鹅毛告诉他,她爱他。黄河啊黄河!请告诉他,齐如虹一生一世记得他。不只当他是大哥,她看着鹅毛飘在黄河之上,河水把鹅毛冲走了。
可是步若尘收得到吗?
齐如虹顺着河岸走下去,她要看着鹅毛送到步若尘手中。她望啊望的,可是鹅毛却不动了,因为碰上了块大石头挡住了。鹅毛被河中石头堵住了,齐如虹着急了起来。
齐如虹看着鹅毛滞留不前,她想帮它一把。
早已芳心寸乱的齐如虹,于是攀着河岸下去,想把石头移开。河水很急,一个不小心滑了手就会滚入河中去的。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就别舍弃鹅毛,也许将来有一天……
将来有一天她亲手把鹅毛飞镖还给步若尘,然后告诉他,他欠她一个吻。他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就吻了她。
远望着齐如虹的步若尘,看到他居然走着走着竟往黄河“跳”下去。小齐真的走极端了!步若尘岂能坐视不管?他飞也似的奔了过去,在齐如虹“跳”下时及时要揽回他。步若尘不能让齐如虹死,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齐如虹没想到步若尘会突然冲了出来,喜出望外的。
“小心——”步若尘拉着齐如虹的身子往上提。这一跌下去性命不保,河水无情可人却有意。步若尘拉着齐如虹飞回岸上。好险!幸好他及时揽住了齐如虹。
“啪”的一声,步若尘一巴掌打在齐如虹脸上。
“你——”齐如虹摸了摸热辣的脸颊,她不知步若尘为何打她?这回是他碰她,她又没“冒犯”到他。难不成他现在才翻旧账?
“小齐,你不是说过自杀是弱者的行为?”步若尘希望一巴掌能打醒齐如虹,别再轻生要好好地活下去。
“自杀?我没有要自杀啊!”齐如虹摸着脸颊道。
“那你又‘跳’下黄河——”步若尘急问。
“我……我是要去河里捡东西。”齐如虹解释。
“有什么东西那么宝贝,比生命还重要?你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丧生河底的!”步若尘痛斥齐如虹如此的轻举妄为,不知轻重。
看到步若尘“紧张”的样子,齐如虹心狂跳了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方才,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齐如虹想到她方才的“表白”,爱的宣言。
步若尘脸色阴晴不定,他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你听见了是不是?”齐如虹眼中闪烁着光芒。
步若尘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的头好似千斤重般。
“那你——”齐如虹想知道步若尘的回应。
“小齐,我们是不可以的!”步若尘痛苦地道。
“为什么?”齐如虹迫切地想知道。
步若尘怎么说,两个男人要如何天长地久呢?
“不见了——它不见了——”齐如虹看步若尘沉默不语,她转而望向河面,她发现鹅毛不见了。大石头不再挡住鹅毛,因为水流太急了,冲激之下已把鹅毛冲走了。
鹅毛飞镖让黄河的水冲走了!可是步若尘就在眼前,河水不必再代为寄情千里送鹅毛了!她怅然若失。
“什么不见了?那东西那么重要?”步若尘问着。他试着想转移话题,回避方才齐如虹的话。
“那东西不是我的!是你的。”齐如虹已看不见鹅毛了,早已被河水冲走再也不回头了。
“我的东西?”步若尘不明所以。
“你没发现你少了一样东西吗?”齐如虹仰着脸道。
东西?步若尘是少了一样东西,一支鹅毛飞镖。
“鹅毛飞镖?你怎么会有我的鹅毛飞镖?”步若尘惊问,齐如虹几时从他身上取走的?
“我在地上捡的!”这是事实没错。
“地上?我掉在地上我怎不知道?”
“因为你醉了!”齐如虹据实以答。
“我醉了?什么时候?”步若尘鼻息沉重了起来。
“那一夜!‘四季红’的妓女上山寨的那一夜……”
“小齐你——”步若尘搞不清楚来龙去脉,又很想弄明白。
“那一夜我换上了妓女小花的衣裳到你房里去,你喝醉了,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你……你强吻了我。还把我非常用力的推倒在地上,鹅毛飞镖就是这时候从你右手袖中掉了出来的,我捡起了它……”齐如虹红窘着脸说。
步若尘如遭晴天霹雳,原来那不是梦!
他吻了齐如虹,穿了妓女衣裳的小齐?
“你那时还说,为什么小齐不是女人?”
步若尘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彻彻底底地崩溃了。原来他早就深陷泥淖不可自拔了!他早就对齐如虹有轻薄之举。
“步老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齐如虹看到步若尘神色有异,不禁关心地问道。
不要,不要这样看着他,不要……步若尘心底打转着这话。
“小齐,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吗?”他已心乱如麻。
“我不懂,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齐如虹看得出来。
“好,好,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不由自主受你吸引,我爱上你了!我不知道谁先谁后。总之我也喜欢你,这样你满意了吧?你为什么要逼我说出来?”步若尘踉跄地倒退着。他说了,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齐如虹惊喜万分,她恍如在梦中一般。
“小齐,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你好好地照顾自己,早日结婚生子,你就会‘正常’的,只要你肯努力!”步若尘话一说完掉头就走,这一次他再也不回头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