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面颀长的身影却靠上前来,轻轻握住她的双臂。“瞧你穿得这么单薄,万一受冻着凉,那可不是要急坏爵爷和夫人!”那声音缓缓贴近她的耳畔,骤然变低。“当然,还有飞狐!”
葇亦一听,不禁转头,愤恨咬牙地看着寇尔。“我信任你,我曾经那么的信任你,你却玩弄我对你的信赖……”
“怎么说玩弄呢!葇亦,亲爱的,”寇尔心中一阵狐疑的不解,脸上的笑容却仍温文可亲。“别忘了,我们要共同生活一辈子……”
“你作梦!”葇亦忿恨地低喊,一想到身旁这个男人就是逮捕飞狐的始作俑者,她就满心愤恨不平。“休想我会嫁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说清楚点,”寇尔心中掠过一阵不安,但不信这不解世事的葇亦能造成什么威胁。“葇亦,亲爱的,难道吗啡还在戕害你的思考和表达能力吗?”
葇亦恨恨瞪视他许久。“是你向我父母灌输我受吗啡之害的主意吧?是你设计让警方逮捕飞狐,还有那些监狱里的私刑……”想到飞狐在阴暗的监狱里饱受私刑之苦的情景,她就感到撕裂的心痛。
被揭穿阴谋的尴尬在寇尔冷酷的蓝眼一闪而过,无法明白葇亦是如何知道他设计飞狐的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运用现有的突发状况。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用找藉口。”他看入她绿眸中的怒潮,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样我们反而可以好好谈谈彼此的终身大事!”
他在说什么?葇亦几乎要扬手掴寇尔一掌,这样的事,他非但坦承不讳,还厚着脸皮跟她论起嫁娶。
“没什么好谈的!”她忿然将头一甩,不愿再面对他的嘴脸。“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寇尔却不以为忤地啧了两声,以遗憾的口气说:“葇亦,亲爱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说,毕竟,飞狐的生死还操在寇尔爵士的手中。”
“你……”
葇亦怒不可遏地转过头来,却冷不防被寇尔攫入怀中。她本能地扭动身子,奋力挣扎,却被寇尔从马球练就的臂力紧紧箝住。
“聪明的话,”寇尔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明天晚上请光临寒舍共享晚餐,届时,我们再讨论飞狐究竟该生,抑或该死。”
在松开葇亦以前,寇尔在她颊上印上绅士的一吻。“别忘了,飞狐的生命就由你决定了。”
这庭园里的一幕,落在宅第里二楼窗边关怀注视的爵爷夫妇的眼底,又是另一番不同的意思。看着庭园里,这年轻的一对亲热相拥,他们总算放心地松了口气,心有戚戚焉地对望一眼。看来,葇亦的如意郎君,真的非寇尔莫属了。
在这明月高挂的宁静夜晚,地上的雪似乎把天空都映亮了。
在市郊的某栋华宅里,有一对璧人似的男女坐在客厅。
“谢谢你的准时光临,葇亦,亲爱的,”那金发蓝眼的男子现出惯有的温文笑容。“晚餐马上就好。”
“你不用假惺惺了,寇尔,”葇亦咬牙瞪视对方。“你明知我不是为晚餐而来,而且面对你,我毫无胃口。”
寇尔笑脸依旧,温雅地啜了口茶后,才悠然开口。“好吧!”既然你想速战速决,那么,我们就马上来谈条件!”
“什么条件?”葇亦睨视他的眼光充满怀疑。
“就是……”寇尔起身走到她面前,低而平稳地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飞狐就什么时候被释放出来。”
这话令葇亦胸口一窒。“真的?飞狐……你可以放飞狐出来?”
“这得视你合作程度而定,”寇尔说得十分漫不经心。“你可以拒绝我,反正我不介意在新闻头版上看到飞狐坐电椅的消息。”
“卑鄙!”葇亦怒恨至极,却恨自己改变不了这眼前的一切。
“怎样?”寇尔满意地看到葇亦一脸惶惑的模样。“我让你考虑一分钟。”
“为什么是我?寇尔,为什么?”葇亦愤恨不解地间。
“就当做我不能没有你。”寇尔笑容可掬地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葇亦,亲爱的,幸好是你,否则飞狐不就完全没有存活的机会了吗?”
葇亦痛苦地抱住头,明知眼前的男子是将她推入黑暗深渊的始作俑者,而他却掌握着她挚爱的飞狐的生死大权!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时间到了,决定了吗?”寇尔的语气十分轻松。
“……”葇亦深锁眉心,紧闭双眼了几秒钟,才颤声间:“最快……你最快能将飞狐释放出来,是什么时候?”
寇尔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我尊重你的选择,葇亦,亲爱的,三天后,怎么样?三天后,我们将会有场盛大的婚礼。”
葇亦僵硬地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寇尔一把拉进怀里。
“别挣扎,亲爱的,”寇尔将她紧紧箝制于怀中,在她耳边低低说:“你不希望飞狐在这三天之内有什么差错吧?”
葇亦瞪大激愤难忍的绿眸。“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只保证这三天之内他不会死,至于私刑……”他故意打住。
“不!你不能这么做!”葇亦喑哑地迸出呐喊。
“那就看你的表现喽!葇亦,亲爱的。”寇尔说着,便吻起她的耳腮,她的颈项,甚至动手将她身后的拉链松下。
当寇尔的舌头强硬地探进葇亦的口中时,葇亦僵直地忍住充塞于胸口的心酸,木然地张着嘴麻痹地承受这骤然的凌虐,当她惊觉后背突生的凉意时,本能地抱紧双手,护住了前胸。
“你应该表现得像个热情的妻子,”寇尔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清晰地说着。“别忘了我是你未来的丈夫,也是操纵飞狐生死的人!”
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人?葇亦像被冻住似地在寇尔怀中不知多久,麻木地感觉着被褪去衣衫,和游移在肌肤上烙印似的指尖,她机械似恍惚地将手环在寇尔腰上,那在她耳畔的吹气令她作呕。
“飞狐……飞狐……”她下意识求救似地低低唤起这个心爱的名字,似乎只要这样,她飘摇无助的心便有了依靠。
寇尔猝然停止在她身上的动作,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葇亦,亲爱的,”他的脸像戴上面具似地,在顷刻间,换上温柔的神情。“对不起,是我过分情不自禁。”
他一面说着,一面替葇亦拉回衣衫。“我会把这一刻,留在我们的新婚之夜,让你知道,我是个多温柔的丈夫。”说完,便在葇亦颊上印了一吻。
葇亦转身匆匆走出门外,几乎是仓惶得连滚带爬地逃出寇尔的华宅,在自己的司机发现以前,已弯下腰,在街边的角落大吐特吐,在感觉像要把自己的心肺给呕出来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凄切地失声痛哭了。
在葇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刹那,寇尔转身走进隔壁房门半掩,幽黑阴暗的小室,他扭亮灯,在昏黄灯光照明下的小室,破旧的沙发里,坐着一个精神委靡,蓬头垢面的东方男子。
“怎么样?飞狐,”寇尔走过去,得意地踩住飞狐垂在沙发上的手,露齿笑着“还喜欢葇亦跟我缠绵悱恻的对手戏吧?”
飞狐颓然地看向寇尔,缓缓垂下眼帘,刚刚那幕火热的场面让他痛彻心扉,葇亦,他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与别的男人如此亲密缠绵!
只听寇尔阴沉地继续道:“一场盛大的婚礼正等着我们,到时候,葇亦就完全属于我的了,瞧你这副蓬头垢面的垃圾样,葇亦要跟我,是她聪明!”
不知这帮人在他体内注射了什么东西,飞狐只感到自己像植物人似地全身瘫软,意识却亢奋得难以合眼,让他睁眼却无力地看着葇亦投进这个男子怀里,任凭这男子吸香吮玉,那模糊低语似是情话般传入他耳中,更是心如刀割的痛!
但是,眼前这个挟带贵族优越的男子是对的;飞狐悲凉地想,任他如何痛苦,即将面对死亡的他,又如何能为心爱的女子遮风挡雨,呵护她一生一世?
我想要一天比一天动人,因为你说你会看着我……
我的心只装得下飞狐!
葇亦,别了!他的葇亦,飞狐怆然地对自己叹息,倘若这个男子能善待善良纯真的葇亦,他将死而无憾。
骤然,一阵叩门声唐突响起,走进来的是个十分精壮的中年人。
“你可以带他回去了!”寇尔面无表情地对来人说。
领教了跟他抢女人的滋味了吧?寇尔满意地看到飞狐眼底痛苦绝望的颓丧,残酷地想,哼哼!这只是前奏曲,精彩的还在后头。
“你是组长,”寇尔看着飞狐被带走后,对中年人塞了张空白支票。“告诉你上头的,三天后,我要飞狐坐上电椅,就在我的婚礼钟敲响的那一秒钟!”
那中年人低头看了看那张支票;对寇尔露齿而笑。“没问题。”
第十章
弗瑞瑟和毕雷斯两大家族要联姻了!公爵的千金葇亦小姐和寇尔爵士将共结连理!
这消息在各界造成轰动的原因,并非只是两大贵族的联姻,更是这婚姻代表着弗氏和毕氏两大企业集团的结合。
另外,新郎的温文儒雅、英俊潇洒,与新娘的清艳动人,温婉娴静,也是继弗瑞瑟爵爷与夫人童话似的结合,又一次令人艳羡的企业界爱情童话。
在新闻媒体看来,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结合,仿佛成了弗瑞瑟家族的专利!
因此,在今天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大教堂里挤满了两大家族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而媒体采访记者则将教堂外所有的空间占据得水泄不通。
“小姐,你不要紧吧?”始终服侍在旁的玛丽莲忧虑地看着似乎要被重重婚纱吞没的葇亦,那一身华贵的妆扮更凸显了葇亦心神俱碎的憔悴。“这几天你都没吃东西;你的身子会撑不下去的。”
葇亦木然地看着这新娘休息室阖闭的房门,静静地听父母欢喜接待来宾的隐约谈笑,乖顺地让造型师为她上最后的彩妆,心,则是已经空了。
“我没事。”她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从今后唯一能让自己心脏振奋一跳的,就是飞狐仍活在世上的念头了;飞狐,只要他仍活着,她也会活下去的,葇亦这样无声地告诉自己。
而与新娘的哀伤无奈有天壤之别的,是新郎的神采奕奕。
只见寇尔身着白色燕尾服,周旋在宾客间,显得意气风发,那爽朗无比的笑声,让人感受到这是寇尔最美好的日子。
不错!今天是寇尔完成多年心愿的好日子。
婚礼即将开始,他满意地看着宾客们入座,看着证婚的神父缓缓踏进神坛,等着结婚进行曲的旋律开始。今天他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拥住他梦寐以求的金矿了;而今天以后,他将独霸企业界的天下。
看着眼前完美的一切,寇尔止不住嘴边得意的笑。
“雷诺组长,听说飞狐的案子还在审判中,不知您有什么感想?”
记者们不意看见前来参加婚礼的国际刑事组长,纷纷将麦克风指向他。
由于杀手飞狐落网的消息太轰动了,向来备受媒体冷落的雷诺组长在这案件上大大出了风头,所以一说起这件事,总有些昏陶陶的。
“飞狐是个罪大恶极的冷血杀手,”雷诺组长昂头挺胸,装腔作势,声音更是比平常洪亮好几倍。“所以处理这种案件最好的方法就是速战速决,何况几度审判飞狐的结果,都是唯一死刑。”
“那么,这就表示飞狐要坐电椅的日子近了!”其中一名记者问。
雷诺组长哈哈大笑。“不用等多久,等这婚礼的钟声一响,飞狐也差不多该离开这个世界!”
当下从记者群中传出一片哗然,立即有记者要探问。
雷诺组长却装模作样地将手一摆。“对不起,各位,我们现在婚礼上,里面的人在等着哩!失陪了!”
有着拳击手身材的雷诺组长踩着醺醉的脚步走进教堂,那种受人瞩目的兴奋仍燃烧着他的全身,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快步走开的女孩。
飞狐要坐电椅?就在今天钟响的刹那?临时被拉出来当招待的玛丽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听小姐说,只要她与寇尔结婚,寇尔就能保证飞狐会得到自由,怎会……
玛丽莲想告诉自己,是雷诺组长胡说八道,然而,寇尔的保证又有几分真实呢?不管怎样,她得在婚礼开始以前,让小姐知道这件事!
就在这时,一阵结婚进行曲的乐声自厅堂朗朗传出,玛丽莲感到一阵冰冷贯穿全身,上帝!太迟了吗?
一个垂着头的硕壮东方男子被两名监狱的看守人拖向电椅室。
身着黑衣的神职人员用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刑犯被拉到冷硬的电椅上套上金属带;他踏着安详的脚步,走向刑犯面前。
“我是安得烈神父,你准备向上帝认错了吗?飞狐,我的孩子。”
神父看着被蒙上眼睛,只剩一口气的受刑人,神色温和地问。
结婚进行曲的旋律响了。
身着白纱礼服的葇亦袅袅玉立在厅堂外,等待父亲领她踏上红毯的那一端。
“葇亦,我的孩子,”透过白色罩纱,葇亦看到父亲眼角闪着感动的泪光,给她一个最慈爱的笑容。“你好美!美得让我和你母亲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葇亦没出声,只是现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厅堂的大门缓缓开了,在红毯另一端等待的是仪态潇酒的寇尔,葇亦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只麻木地将手搁进父亲的臂弯,捧着花,跨上红毯的第一步。
“小姐——”玛丽莲带着微喘,眼眸闪着惊慌地猛煞住急奔的脚步。
葇亦微微将脸一侧,对玛丽莲无奈地笑笑,不晓得这婚礼以后,她是不是仍然可以把玛丽莲带在身边,她对自己是如此贴心……
“小姐——”玛丽莲朝爵爷不满的神情投以歉然的眼光,再次小声急喊。
正跨出红毯第二步的葇亦不解地看着玛丽莲伸手递来一张纸条,见她眼色迫切,便不假思索地接过,抓在手中。
玛丽莲一定也是舍不得和她分开,又不好当面说,所以才把心里的话写在纸上吧?可是她正走在红毯上,该不该现在就打开来看呢?葇亦一面跟着父亲缓缓向前走着,一面在心中斟酌着。
或许,现在才是时候,葇亦暗叹了口气,等婚礼过后,定会有一堆烦人的琐事,恐怕会缠得自己分不开身。想到这里,她悄悄打开握在手中的字条。
“爵士背信!婚礼钟响,飞狐丧命!”
这是什么意思?葇亦顿感晕眩,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急切地要将头绪理出之际,婚礼的钟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