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彻若无其事一般,旁若无人地在车内抽起烟。夏筑涵摇下车窗猛扇手。他抽烟的老毛病为什么总是不改,真要不得。
“你果然没什么经验。”唐彻吐了个烟圈。
“你是什么意思!”夏筑涵才不是“第一次”,上回在游泳池他就吻过她了,难道他已忘得一干二净?
“老大要我试试你,他喜欢‘原装’的!”唐彻说着笑话似的熄了烟,启动车子。他不想告诉她,其实他是情不自禁无法控制地想要她!
唐彻从车内照后镜,看到一张受伤的脸。
夏筑涵默默地望着车窗外,她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到便利商店时,唐彻仍不开车门,把门锁了住。
“请开门,我要下车。”夏筑涵抹去眼泪,故作镇定。唐彻刚刚的话真的“彻彻底底”地伤了她。
“如果我带你走,你会不会跟我走?”唐彻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夏筑涵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这个男人的话她已不能随便相信,这是经验累积出来的教训!
一直到唐彻让她下车,她依旧没有给他答复。她走向店里,唐彻坐在车上望着她的背影,他多么希望夏筑涵转过身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知道他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为什么不回答他?她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压抑多日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地步,他的头埋在方向盘上。他不敢看她,每多看她一次,就想多拥抱她一次。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他忍不住、受不了!他抬起头重重地拍打着方向盘。他好恨。
叭——
好大一声响,夏筑涵忍不住回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夏筑涵忽然有股冲动想奔向唐彻,可是一想到爸妈的死……
她却步了。
她转身奔跑进店内,她害怕看到那双天地之间只凝视着她的眼眸,她不想掉进他的柔情里,这个霸道而又令她动心的男人!
唐彻又失望了一次,他掏出口袋中的紫色小盒。
上一回,他让她在紫色与黑色的盒中二选一,这紫色小盒落选了。他枯坐在车内,望着紫盒发呆……
已连续几天,唐彻都不曾再“侵犯”过她。
离百日越近,夏筑涵就越不想嫁。
“小妹!你怎么了?”雨航放下画具,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画家已久未动笔了。
“没事,婚前的紧张症候群!”夏筑涵回避着,没有告诉哥哥她真正的烦恼。
夏雨航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他太了解这个妹妹了,眼泪都是自己吞的。他心中也另有打算。
曹哥一直没再露面,他总是派遣唐彻来代他行动,连挑婚纱也是他陪。夏筑涵找了玛莉作伴,挑衣服总是女人懂些。
玛莉又是那种“惊为天人”状,她根本没心思帮夏筑涵挑,光看着唐彻就来不及了,哪有多余的眼光留给她。
夏筑涵意兴阑珊,试完一件又一件都不合意。
没了,她一件也没看上。唐彻正眼也没看玛莉一下,没想到玛莉毫不在乎,她觉得她就爱这种调调,迷死她了。
“我选好了!”夏筑涵走向唐彻。
唐彻搞不懂她,她不是没有一件看上?哪来“选好”二字?
“我要穿上回那件,未完成的婚礼嫁裳!”夏筑涵掷地有声地说出来,她确实较中意原先的那套白纱。
唐彻的眼神晃动了一下,他感到她的话有挑逗意味。
“你丢了吗?”见他不回答,她又问。
“没有!安然无恙!”事实上,唐彻一直保存得好好的,因为他期望有朝一日,她可以为他披上嫁裳,谁知……
“那就好!”夏筑涵满意地点了点头。
唐彻开车先送玛莉回家,她仍旧依依不舍地巴着唐彻不放。夏筑涵朝她摆手说再见,玛莉挥手的对象却是唐彻。
“我同学很喜欢你!”
“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相视无语。
夏筑涵今天穿裙子,而且是很宽松的那一种。她不知为何这样穿,她告诉自己,这样只是求穿脱方便而已。
想到“脱”,她耳根霎时又羞红了起来,她偷偷地拉了拉裙摆。这个动作全都落在唐彻眼里,他的“欲望”又再度被挑起,面对所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她女性的幽香一再诱惑着他,终于他没有往夏家开去,转而开向市区。
车子停在一家汽车旅馆前,他尚未熄火。如果夏筑涵说“不!”他不会勉强她的。即便他非常的想要。
曹哥要他“守护”夏筑涵,这分明是一种“惩罚”,或者说是“酷刑”。也可能是曹哥故意“试探”他,考验他的忠诚度。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等着她的决定,他的霸道暂时公休,这次他听她的。
夏筑涵又恢复了“本性”,既没答允也没反对。一如以往地,由别人来决定她的一切。
仿佛以唐彻的意见为意见,全听他的。
这种“随便”的态度,是很多女孩子都常做的事。唐彻熄了火,他把手伸向夏筑涵,她没有搭上,但跟他下了车。
两人进了旅馆房间,夏筑涵自己动手解开了衣服。
“等等……为什么?”
为什么?还问她为什么?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她自动脱下所有衣裳,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衣。
“你确定——”唐彻揽她在怀里耳语。
“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夏筑涵推开他。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那天在车上发生的“事”,她知道那件事并不全是唐彻逼她的,她自己也有特别的情绪穿梭在其中。他这是在逼她吗?逼她承认她爱上他。
唐彻用深吻代替了回答,他抱起她,轻轻地将她诱人的娇躯放在软床上。他用牙齿咬去她的胸衣……她的身上如今已是不着寸缕,不禁娇羞地闭上眼。
唐彻脱去上衣,解下腰带,赤裸裸地站立在床前。
唐彻用手抚摸着夏筑涵细致的脸庞,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这个女人!这个他早就想要的女人!他轻轻吻上她柔嫩如玫瑰花瓣的香唇,吸取她甜蜜可人的芳香。
她回吻着他,一如他调教的那样……两人情欲交缠如天崩地裂。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心中仍缠绕着父母死亡的阴影,她一定要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搞个清楚。倘若他真的是杀父母的仇人,她会用往后的日子赎罪的。
“你拿枪把我妈妈怎么了?”这是她恨他的最大原因。
唐彻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他看向他的左手臂,枪伤后还残留一个小疤痕。他一直没告诉她这件事,他也不晓得她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不知道他拿枪打伤自己是为了救夏家二老。她以为……
“我爸爸临死前告诉我,是你拿枪把——”夏筑涵只听到这儿。但一切已昭然若揭,也正因这个误会,从此注定了两人坎坷的感情路。
夏筑涵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没用,因为她爱上她原本恨之入骨的人。
“唐彻拿枪把自己的胳臂打伤,好一个苦肉计!现在软玉在抱,唐彻你的计谋得逞了!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房间的门被踢了开,曹哥大剌剌地和手下走了进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唐彻匆忙抓起被单盖住夏筑涵,他自己连忙套上内裤。
夏筑涵记了起来,唐彻的手确实受过伤,而且还是枪伤。天啊!莫非她错怪了他?而爸爸是想告诉她真相?他真的是伤了自己吗?
可是“苦肉计”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一面匆忙穿回衣裳,一面在脑里思考着。是为了得到她的苦肉计吗?曹哥说的可是真的?她没有机会问唐彻,她才穿好衣服就被曹哥一把抓下床,离去时她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望着唐彻。
唐彻望着离去的她,根本来不及做出辩白。
曹哥走向唐彻,他失望地摇着头,目光中露出凶狠的肃杀之气。“阿彻啊!你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了!”
唐彻两手被铁链拴了住,被关在曹家的地下室,也就是曹哥的刑房。从来没有人可以用“走”地离开此地,不是趴着倒地爬出去,就是躺着被抬出去——死了,唐彻知道,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今天。
他的心已“背叛”了曹哥,他控制不住自己。
唐彻赤裸的胸膛布着皮鞭抽打的痕迹,一条又一条的青紫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再给你一次机会,阿彻。”曹哥坐在椅子上。
唐彻抬起脸来,并未求饶。
“跟夏筑涵一刀两断,我以后就把位子给你!”曹哥已经“失去”了儿子阿军,唐彻等于是他的儿子。传给他也是迟早的事。
唐彻不吭声,他答应不下来。
曹哥怒火中烧,一个夏雨航夺走他儿子,一个夏筑涵又抢走他的接班人。夏家兄妹简直是罪无可恕。
见唐彻不答允,曹哥心中已有了决定。
“不要——”唐彻看出情形不对,他太了解曹哥,他一定会拿夏筑涵开刀!筑涵有危险。他愿意用他的生命换取她的生命,拿去吧!拿他的命去吧!他不会抵抗的!
“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你指望下辈子吧!”曹哥撂下狠话,他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是非娶夏筑涵不可。女人多得是,他不会为一个女人,抛弃他现有的一切。
不爱江山爱美人,这种男人是傻瓜。
夏筑涵被带到地下室来,她一直反复思索这一切,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愿意相信是她一直“误会”了唐彻,是她错怪了他。她愿意这么认为,因为这代表唐彻对她是一片真心。
绝对不是什么“苦肉计”,他怎能苦中作乐,整夜拉着小提琴给她听?他对她是认真的!她愿意这么认为。别告诉她这一切全是美丽的谎言。
看着伤痕累累的唐彻,她的心在淌血。
“筑涵!阿彻有话和你说!”曹哥说道。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句老话,你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得到我!”夏筑涵代替他说了出来,她已经料到了。
唐彻已被释放,他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瘀青血痕。
他摸了摸左手臂,子弹伤痕犹新,但已成过往云烟。为了她好,他必须欺骗她,尽管他是多么不想伤害她。
“是!全是苦肉计,没想到我太入戏了,差点就爱上你!幸好曹哥的及时教训,点醒了我!”唐彻说着违心之论,心如刀割。
“我不信——”夏筑涵歇斯底里地吼着。
唐彻一副“信不信随便你”的态度,他慢条斯理地穿回衣裳!
夏筑涵冲到他面前,狠狠地盯牢他。
“看着我说话,为何不敢看着我!”夏筑涵向他吼道。为了他,她整个人反反复复不知几回,他怎可以如此待她?唐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
他强忍住,恨他吧!恨吧!总比她知道一切后,活得痛苦要好吧!
“唐——彻——我——恨——你——”夏筑涵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了出来,尾音拉得好长好长。
长到唐彻耳鸣目眩,他已心力交瘁,仍硬撑着。他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他原本的心意,否则过不了曹哥这一关。
夏筑涵绝望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她黯然而去。
唐彻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去——
唐彻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全身酸痛。
他已回到唐家,那夏筑涵呢?佣人看他醒了,送来了一套新礼服,是曹哥派人送来的男傧相服。
唐彻算一日子,再三天,就是曹夏联姻之日了。
他对着紫色盒子发呆,而后傻笑了起来,窗外风冷心更冷,他赤裸上身走下楼,纵身跳入游泳池,把自己深埋在水中,刻意不去呼吸。原来人活着是如此痛苦,他宁愿就此消失。池水把他胸口的伤痕弄得隐隐作痛,他不以为意!
一直到他破水而出,他才发现池畔还有人。
竟然是夏筑涵!夏筑涵已穿着泳衣,在池边等他。
“教练!你可不能有始无终哦!”夏筑涵对他的态度轻佻,但并无挑逗,纯粹把他当成一个开玩笑的对象。
夏筑涵跳入池中,向他游了过来。
“怎样!有没有进步?”夏筑涵孩子气地扬着笑脸。
魔鬼。天使般的笑脸,此刻对他而言如同是魔鬼。
别过来!别靠他太近,唐彻向后游去。由于夏筑涵仍未“出师”,自然是追不上他,但她玩水玩得不亦乐乎。她好像完全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好像把上回的事全忘了一样。
她完全把他当成教练,对他举了个“V”字手势,因为她又多游了一公尺。唐彻宁愿她装做不认识他!别理他这人。
夏筑涵仍不想走,她说要请他吃“谢师宴”。
不用了!他根本不想接近她,忍受这永无止尽的折磨!
“不成的,我怕以后就没时间学了,曹哥事业做得那么大,我得为他打点一下才成,何况他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我先谢过你,等以后我生了小孩,再让我孩子同你学好了!”夏筑涵忙进忙出,准备烧一桌好菜。唐彻则显得坐立不安。
“别这样!你回去吧!曹哥会找你!”
“他知道我在这儿,有人送我来!”
夏筑涵不以为忤,反正她又不是来偷情。
“衣服合不合适啊!你穿过男傧相服了没,我去拿!”夏筑涵连蹦带跳地跑向二楼唐彻的房间。
她拿起衣裳,看见桌上有个紫色盒子,十分眼熟。
当她步下楼时,唐彻已躲进书房,他没有胃口吃饭也无心换装。他只想静一静,把霸占胸口的魔鬼赶走。
于是夏筑涵拨了书房分机。唐彻如果不接,铃声就会一直响。
“我今天主要是来向你讨礼物的,我要结婚了,你不准备送礼吗?”夏筑涵把紫色盒子放入她的口袋中,当做他给的礼物。
“祝你们百年好合!”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就这样啊!太小气了吧!”她说得再稀松平常不过了,但听在唐彻耳中却宛如尖刺般字字刺耳。
“那你要什么?”唐彻快崩溃了。
“我要你保证我哥雨航和阿军过着幸福的日子。”这才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对于曹哥这一伙人,她一点信心也没有。若她的牺牲只是白忙一场,那就太不值得了。
幸福?什么样的情形才叫做幸福?唐彻思索着。
“如果他们仍被拆散,你必须负全责。我要你发誓,你会照顾好他们俩,否则你会受到诅咒,终身未娶,孤独到老。”夏筑涵没要他不得好死,因为他死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必须用他的一生一世来守候他们俩。这很公平,因为她也牺牲了一生一世。
婚后她将过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必须逆来顺受。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是应允了!”夏筑涵作风强势。学他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回敬给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以后见到我记得喊我声嫂子!”夏筑涵噼哩啪啦地说完,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