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紫若心中一动,骤然忘了她的争战,“你——你少骗我,我才不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哩!”她半带矫情的噘嘴哼道。
辜允淮却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并抓起她那一双温驯得早就忘了抵抗的小手,摸摸他额角那道小小而泛白的疤痕。“你还记得这道疤的由来吗?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之物,从你害我摔了一跤,跌破额角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这个活泼慧黠、倔强好胜的小女孩留下了深刻而不能抹灭的印象。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没有交女朋友,一方面固然是我把全副的心力都摆在课业上,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心中始终有你的影子,任何女孩子再美丽动人的容颜,也抵不过你那率真淘气、可爱生动的鬼脸所带给我的震憾,所以——你一直是我心目中唯一的选择,即使是完美无瑕的紫筑也无法取代你的位置。”
席紫若心头漾满了酸楚和动容的醉意。她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一双清灵出神的眸子,不能自已地泛起了点点璀璨晶莹的泪光。“我实在很难相信,你居然从十二岁开始就爱上我这个除了顽皮精怪、叛逆好动之外便一无可取的疯丫头!”
辜允淮深情地看着她笑了。“我知道这有点匪夷所思,但爱情本来就是奇妙而没有逻辑可讲的,也许我和你这份不能理解、不可思议的感情,是上苍冥冥之中就做好了安排的一段良缘,要不然——我们分开了十多年,你怎会这么巧的撞上我的跑车,而让我有这个机会,重新认识当年那个以一记鬼脸占据了我整个心灵的野丫头,臻而再度被她的慧黠精灵所掳获!”
席紫若芳心酣醉地悄悄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不敢置信的叹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能胜过紫筑,而拥有你的青睐。”
辜允淮怜疼而温柔地轻轻摩挲她的发梢,“你不必怀疑,也不必自卑,在我的眼里,你比紫筑更美、更有生命力。”他语音幽沉地说,轻轻执起她的下巴,目光熠熠地望着她。
“你知道我爱你哪里吗?爱你的倔强,爱你的尖锐,爱你的慧黠顽皮、妙语如珠,爱你的坏脾气、你的骄傲,甚至还爱你的自卑。”
席紫若听得心旌震动、柔肠万绪,在一片难言的感动和酸涩的柔情中,她紧紧圈住辜允淮的颈项,热烈而语音模糊地颤声说道:“我已经不自卑了。有了你,我再也不自卑了。而且,我要为你重考大学,为你做个更完美的女人。”
“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紫若。”辜允淮动容地深深望着她,黑黝黝的眸光里,凝聚着一份教人不饮也醉的深情。“你只要为我做你自己,一个快乐坦率、真挚勇敢的席紫若。那样的你即使不是最完美的,但在我心里却是最美丽可爱的!”
席紫若星眸半掩地从一排浓密的睫毛中,悄悄注视着他,带着一股虔诚而郑重的口吻问道:“你的意思——我只要做原来的我,不必为你做任何改变?”
“是的。”辜允淮轻吻了她额头一下。“你不必为我做任何改变,因为我爱你的时候,已经把你的缺点也一块爱进去了,你知道吗?紫若。”他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微乱的发丝,“你的纯真和爽朗就是上帝赋予你最美丽的一项瑰宝,你不需要再做任何多余的转变。在我眼里,你已经够美、够好了。”他专注的说。
席紫若炫惑而感动的昂起脸看着他,幽幽然地逸出一声好幸福、好满足,像作梦般飘忽的叹息!
“允淮,你知道吗?你把我这个既自卑又刁钻的野丫头捧上了天,我知道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你会毫无理性地爱上了我这个本是“东施’的西施,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也会这样毫无理由地爱上你这样的男人。”
“我这样的男人?”辜允淮讶然地扬起眉笑道,“我到底是被你归类成哪种男人了?”
席紫若则毫不客气地把他仔细地由上到下、从头至尾端详了好一会,妩媚生姿又不失趣意的告诉他,“你啊!长得太漂亮秀气,又太斯文阴柔了,跟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差得太远了。”
“谢谢你的批评,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是指责我是个娘娘腔的男人。”
“娘娘腔?你要是那种脂粉味的男人,我早就把你三振出局了,管你是耶鲁还是粗鲁、秘鲁毕业的高材生。”
辜允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谢你的纠正。请问席大小姐,我是不是应该为了和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缩短距离而去整型改容?或者干脆在脸上画个刀疤,以增加一点阳刚味?”
席紫若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你去画十个刀疤也没有用,其实,我真正的重点是说,像你这种温柔得像一阵和风的男人,应该匹配像紫筑那种温柔婉约得像一轮秋月的女孩子,而我——这种大剌刺的像一阵狂风的女孩子,应该匹配聂子擎那种酷得像骄阳一般的男人!可惜,老天爷偏偏错点鸳鸯谱。”
“聂子擎?”辜允淮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醋意,“就是住在你隔壁那个扎着一束小马尾的男人?”
“是啊!他是我的好哥儿们,我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好得没话说,他一直都是我的守护神。小时候,我被人家欺侮,他都会挺身而出,为我和别人打架,更——”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辜允淮莫名其妙地以一记灼热而粗鲁的吻封住了嘴巴。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在她尚不及沉醉其中、细细品味之际便草草地宣告结束了。
席紫若满脸晕红地喘着气瞪着他,“你干嘛突然吻我?”
“因为,我不想听你在我面前朗颂别的男人,特别是那位令我不是滋味一个多月了的‘骄阳’。”辜允淮憋着气生硬地说道。
席紫若眨眨眼,笑得好娇俏迷人。“你吃醋了?”
辜允淮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是不想表现得这么小家子气又没风度,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去吃味、不去嫉妒他,谁教他和你有着近水楼台的地利之便,有着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一段渊源?老实说,如果不是我爸妈初中毕业就把我送出国念书,有机会我也会为你和别人打架,只要有人敢欺侮你的话!”他一鼓作气地闷声说道,“你知道,我本来是打算在你考完大学之后再向你表白心意的,但这个和你亲热得无话不谈的聂子擎刺激了我,我怕我动作只要慢一点,你这个‘狂风’就要投入他那个‘骄阳’的怀抱里去了。”
席紫若的脸涨红了,但她的眼睛却是亮晶的,好像两颗钻石一般闪耀着逼人的光华。
“你这是吃哪门子莫名其妙的醋啊!我跟最于擎只是——气味相投的好哥儿们嘛!”
“是吗?”辜允淮双手捧住她那张灿烂如花的娇颜。“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喜欢‘骄阳’呢?还是我这阵‘和风’?!”他难掩醋劲地粗声问道。
“我嘛——我喜欢在有‘骄阳’的日子亭受着‘和风’的吹拂。”话刚出口,她神采焕发地来不及享受自己那语出双关的幽默感,辜允淮又骤然俯下头,堵住她那张红艳艳、笑语如花的小嘴。
在一阵令人脸红心跳、双腿虚软的热吻之后,辜允淮目光灼灼地逼近她,没好气的咬牙说道:“我警告你,你这个大剌刺又尖牙利嘴的‘狂风’,再不懂得收敛你那张不安分的小嘴的话,小心我这个温柔的‘和风’为你打翻醋坛子,蜕变成龙卷风,把你那个气味相投的‘骄阳’刮成‘夕阳’!!”
对于他充满酸味和怒意的恫吓,满怀醉意的席紫若顽皮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兴高采烈地沿着石阶跑了下去,并不忘拾起童年未泯的赤子之心,对提起脚跟追上来的辜允淮扮了个鬼脸,一个和当年一样娇俏可爱、又极具孩子气的鬼脸!
辜允淮呆若木鸡地错愕了一秒钟,还不及重温往日情怀的温馨和浪漫,席紫若就飞快地消失在台阶那端,像只轻灵的粉蝶般闪进一排浓荫的树丛里!
馥琼山庄。
辜允淮停妥车,甫拿出钥匙打开厅门,她那个和席紫若有几分神似,也是不折不扣的鬼灵精投胎的妹妹辜允蓝,便出其不意地从玄关跳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惊魂甫定的他,不禁板起兄长的脸孔来教训顽皮的妹妹,“都已经快九点了,你不坐在书房里温书,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吓人干嘛?”
“别冤枉人喔,我牺牲K书的时间守在这里,可是有非常值钱的情报要提供给你,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情报?”辜允淮惊异地瞪着她。“你什么时候成了FBI的密探了?”
“自从我发现我有你这个身价非凡的大哥之后,我就知道我根本不必利用暑假去打工赚取零用钱,因为,你就是我第二个‘衣食父母’,我从你身上就可以削到一笔可观的零用金了。”辜允蓝笑嘻嘻的说,声音清脆而娇嫩。
辜允淮揉揉下巴,啼笑皆非地瞅着她说:“你要敲竹杠就直接说一声,干嘛还拉拉杂杂说一串人小鬼大、令人听不懂的话?”
辜允蓝不服气地昂起下巴。“哥,我虽然人小鬼大,可是也还懂得无功不受禄这句话,你不先领我的情,我又怎么好意思敲你的竹杠呢?”
辜允淮无奈地笑了笑。他双手环胸,闲散自若地倚在透明的屏风上。“好吧!你要我怎么领你的情?请你开诚布公地直接切入重点好吗?”
“这个嘛——”辜允蓝转动着一双慧黠的眼珠子,“第一——我这个手足情深的妹妹为了你这个大哥,不惜大义灭亲,鬼鬼祟祟地替你去偷听爸妈的机要密谈,故而得知他们准备在今年暑假挑个黄道吉日,替你上门去向席紫筑的父母提亲,好让你在完成终身大事之后,能够心无旁骛地接爸爸的班,迈向政坛发展。”
辜允淮果然被这则内幕消息震慑得浓眉纠结、面色凝重了。
辜允蓝也被他身上那股无以名状的凝肃和深沉感染了。她整整面容,收敛了调笑顽皮的态度,小心翼翼而满含关切的开口问道:“哥,你爱的并不是席紫筑,而是你补习的对象席紫若吧!”
辜允淮一震,“你怎么知道的?”他颤声问道。
辜允蓝撇撇唇,露出了了解的一笑,“这是我旁敲侧击、用心观察所得到的大胆假设。”她看看辜允淮紧抿成一直线的嘴巴,轻轻发出一丝叹息,“其实,这件事如果不是爸妈太专制又太一厢情愿的话,他们也应该可以看得出来,你对席紫筑那个近于完美的女神没半点通电的反应,要不然你再迟钝、再木讷也不用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背后推波助澜、煞费苦心地制造你们相处的机会了。”她顿了顿,又看了面无表情的辜允淮一眼,“我看你对席紫筑根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见你当她妹妹席紫若的家庭教师当得那么起劲、快乐又殷勤,所以,我就知道你爱的是那个活泼淘气的妹妹,而不是高雅出众的姊姊。”
辜允淮不知道是该为妹妹的精明聪慧感到高兴赞叹,还是该为自己笨拙的演技感到惭愧懊恼?
他并不想隐瞒他和紫若的感情,更不想偷偷摸摸的和紫若谈恋爱,如果可能,他甚至愿意大胆无讳地、理直气壮的向世人宣告他对紫若那份根深蒂固、至死不渝的真情。
但善良冰心又执拗顽固的紫若,向他下达了严酷的禁令,不可以在紫筑情有所归之前公布他们的感情。
她不要让姊姊伤心,更不愿背负强夺姊姊爱人的罪名。
为了这件事,他们之间的爱情一直存在着阴影,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不愉快的口角和争执。
欢愉和罪恶感一直像把锋利的双面刀,不断地切戳他和席紫若,而在等待“时机成熟”的同时,他们只好像见不得光的人一般,活在爱情的阳光背后。
而今,被妹妹一针见血戳破心事的辜允淮,只能对辜允蓝绽出百味杂陈的苦笑了。“如果你想狠狠地敲我一笔竹杠,我会慷慨允诺,毫不犹豫的付钱,只要你肯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辜允蓝却受辱似地瞪大了眼,“哥,我说出这些并不是真的想向你敲榨零用钱的,我只是希望能提醒你,要小心谨慎的处理这件事,不要弄巧成拙,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辜允淮心头一凛,他深思而有些心折的凝视着允蓝那张娟秀可人的小脸,惊讶地叹道:“允蓝,你才十七岁而已,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成熟而充满哲理的一番话呢?”
辜允蓝眨眨眼,又原形毕露地现出她淘气小姑娘的一面风采。“这个呀!我都是从电视剧和文艺小说里学来的,而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记忆力倒是一流的,所以,所有好的、坏的,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我都可以照单全收,拷贝得维纱维肖!”
辜允淮摇摇头失笑了。“那么,你这个后生可畏、记忆力惊人的情报人员,还有什么珍贵的至理名言要送给我这个自叹弗如的大哥的?”
辜允蓝侧着头思索了一下,“这——至理名言倒是没有,但有件事我倒想提醒你,哥,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是需要快刀斩乱麻的。”
辜允淮心头又是一震,然后,他的背脊冒出了一阵凉意,整个人就像座僵硬的雕塑般伫立在玄关前,心情紊乱沉重如浪花翻搅,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今天是席紫筑年满二十二岁的生日,但令她感到气沮的是——当她一下完课兴匆匆地赶回家,却发现迎接她的是一份失望、一份空洞的寂静。
所有的人居然都出门了,显然没有人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望着空旷冷清、毫无生气的家,她不禁有点后悔取消了和连绍涓等一群死党一块疯狂度过生日的计划。
从小到大占尽风头的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被人疏忽、冷落的凄凉感。
郁郁寡欢的她,坐在自己书桌前,不禁有份扫兴和受尽委屈的难堪和懊恼。
想到自己目前错综迷离的感情发展,她更是蹙起眉端闷闷不乐了。
一向高傲矜持的她,一方面气恼着辜允淮那忽冷忽热、若离若即的态度,一方面又厌烦着曹君彦对她的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