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倒轻松,派谁去?"这回纳日允苍不待他回答,马上道:"朕听说梁起壮拥兵自重,叫不太动啊!"
如果连身为皇上的他都叫不动了,得英亲王出面才卖人情的话,那么纳日允苍绝对会把这笔帐记到英亲王身上。英亲王不是盏省油灯,这个中道理他自然理解。
"禀皇上,梁起壮将军虽是老臣旧部,然而也已多年未有联系了。"
"噢!这梁起壮不看朕的面子,难道连你这老长官的情面也不给吗?"
"老臣只怕物是人非了。"英亲王道。"虽然老臣待人一向推心置腹,然而,仍是有人会疑心老臣一片真心啊……"
"英亲王是在说谁?"纳日允苍听得好生刺耳。
"老臣指的是梁将军。"英亲王道。
纳日允苍闻言,俊美的脸庞不由得闪过一丝紧绷。老狐狸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他简直是怒极反笑了。
"很好、很好。"在喉头滚动的混浊笑意令在场所有大臣均暗暗吞口水,又惊又怕,然而从头到尾,只有英亲王仍不动如山的挺立原地,彷佛一切都威胁不了他也震撼不了他。
"程朔。"
"微臣在。"
"你看谁适合去剿贼?"
程朔暗暗叫苦,就知道纳日允苍迟早会把这个问题丢给他,幸好他早有腹案,不然这会儿恐怕就得僵在那里了。
只见程朔信心满满地踏前一步,奏道:"臣的弟弟程颐有谋有识,由他前往再合适不过。"
"喔?那么众卿以为如何?"纳日允苍环视了殿中大臣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英亲王身上。"英亲王,您以为呢?"
"圣上圣明果决,程颐年轻刚强,又是去年的武状元,老臣也赞同程颐前去剿匪。"
纳日允苍点点头。"好,那就命他前往,剿灭匪寇,朕有重赏。"
"遵旨!"程朔朗声答道,而后退至一边,正当纳日允苍欲回至王座上时,突有一名臣子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老臣有事要奏。"
"喔!"纳日允苍止住脚步回过身来。"还有什么要事吗?"他看清了,眼前这人是礼部尚书。
只见他跪在英亲王身旁,正经八百地道:"臣叩请皇上在今年开春时节,择定后位人选!"
此话一出,朝野又是一片骚动,连纳日允苍也怔住了。
礼部尚书清了清喉咙,说道:"皇上自即位以来,后位虚悬,於礼法实在不容,古人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
"好了,别说这些。"纳日允苍打断他。"你真正想说的,恐怕是朕至今膝下犹虚,要是朕哪天驾鹤西归,恐怕皇室将无以为继吧!"
"皇上……"
"你们不用多费唇舌了。"纳日允苍伸出手来,示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这时候,偏就有不识相的人出来讲话,很巧地,这个不识相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英亲王。
"皇上,老臣以为,尚书大人的话不应被当作马耳东风,若后位继续空荡,对於皇室间的太平,恐有危害。"
纳日允苍冷哼一声,双眼迸射出想砍人的精光。
这英亲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试图平复著自己的恙怒,纳日允苍冷笑道:"英亲王有何高见?"
彷佛完全无视於纳日允苍的怒气,英亲王白顾自地道:"甭说皇室,生儿育女在一般平凡百姓家中也是大事,更何况是可以牵制朝野局势的立储大事呢?皇上的后宫至今未产下一子半女,中宫更是无人入主,也难怪尚书大人有此挂虑了。"
"英亲王这番话说的还真是合情合理,叫朕推拒不能啊!"纳日允苍听完英亲王所言之后,冷冷地回答道。"你们的顾虑朕都了解,但朕有朕的打算,立后之事可以暂搁,剿匪却为首要,应速办即行。退朝了。
"皇上请三思啊!"
"皇上……"
无视於众位大臣的伏地叫喊,纳日允苍这次真的拂袖而去了。
只有英亲王仍站在原地,凝视著纳日允苍的离开,写满粗风霜的脸上,表情却是喜怒不明。
第五章
抛开繁杂如麻的国事,纳日允苍下朝归来,第一个找的人就是黎初心。
哎,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了,早上方气过她,现在又想见她,他是著魔了,还是中邪了?
李果儿跟在他的身边,堆著笑问:"万岁爷找黎秀女吗?"
"嗯。"玉石般的面容微有愠怒,纳日允苍不喜欢她老躲在触目所不能及的所在。"她躲到哪儿去了,我不是叫她待在龙泉殿内?"
"启禀万岁爷,黎秀女她……"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快讲。"
"是……"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李果儿后脑门上全是冷汗,还是得硬著头皮指著前方某处。"黎秀女她……在前面不远处呢!"
纳日允苍照李果儿指去的方向看去,下意识皱眉。"那是冷泉院,早荒废多年了,她去那里做什么?"
"呃……"李果儿正兀自吞吞吐吐讲不出来,纳日允苍却早已等不及,迈开大步便往冷泉院走去。
双脚踩在柔软又带著点湿气的泥土里,真是一件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黎初心赤裸著双足,拿著一把小锄子,非常开心地"开垦"著土地。
没想到皇宫内苑里,弃而不用的地方还真是多呢!早先她在太后寝宫服侍的时候,也是利用一块不起眼的小地方种出令太后赞赏的鲜蔬啊!
"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黎初心有些发怔地想,或真是造化弄人,如果不是她没事拿了那些东西去进献太后,或许情况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好端端,又叹什么气?"
背后忽传来纳日允苍的声音,黎初心一震,立时回头。
"皇、皇上?!"
纳日允苍未回答,倒是饶富兴味地看著眼前女子钗横鬓乱,藕白的玉腿沾满泥土的模样。
嘴边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平日看盛装打扮、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得多了,就没见过像黎初心这样,脂粉不沾却别有清新宜人的风韵。
见他全无早晨那股气呼呼的模样,黎初心禁不住道:"皇上……不生气了?"
"生气?"纳日允苍一愣,随即想到早上的事。"朕是气你。"
"那……"
"但朕就偏又想找你。"
不爱那曲意承欢、一心谄媚的女子,只心系著自然率意的黎初心,心中似有股柔软的情丝被牵引,纳日允苍不由得柔软了语调,走向她。
"你似乎很喜欢农事?"
黎初心面上一红,许是感受到纳日允苍语调中奇异少有的温和,她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闲暇之余,打发时间而已。"
"喔?"纳日允苍伸手拿过黎初心手上的锄子,把玩转动著。"朕记得,你在太后寝宫时,也辟了一个菜园子。"
"是的……"他倒还真注意她啊!
只见纳日允苍俯身,下意识地抚了抚那些菜苗。
"说说看吧!朕要听听,你对这些蔬果花草,存的是怎样心思?"
"呃?"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黎初心有些摸不著头绪。
纳日允苍微微抬首看著她错愕的表情,风华俊朗的五官扬起了一丝微笑,足可魅惑所有女子的心神。
不由得双颊飞霞,黎初心慌乱地回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出自己的感想。
"我……我很喜欢赤脚踏在土里的感觉。"她试著想说出自己的感受。"从小,我爹就告诉我,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更该去亲近、回馈滋养我们成长的天与地,我是不懂什么大道理,爹爹这么说,我就想,要亲近大地自然,最好的方法就是亲自去种植一些东西,亲眼看著他们茁壮,成长,心里也会感到满足……"说到这里,她忽尔调皮一笑。"虽然,这些东西最后仍是进了我们人的五脏庙……"话才说完,身后便传来纳日允苍的低笑。
"说得好。"乍见她的另一面,纳日允苍的心中自然有著惊喜,她不若平时那样在意他的权威,防卫心显然也削弱了许多,站到她的身侧,瞧见她因喜悦而流露的光彩,不禁令他心动。
他是怎么了?
就算是宫中最受宠的兰妃,也无法给他这种感觉,那是发自心中的一种渴望,想要每日每夜都守住这样的笑颜……
"朕这是怎么了?"轻轻地,手突环上她纤细的腰肢。
"皇上,"黎初心微窘。"初心身上全是尘土……"
"那又怎样?"纳日允苍可不管。"弄脏了,再洗就是……"他凑到黎初心脖颈间嗅闻著。
不习惯他若有似无的挑逗碰触,又兼之尚有第三者在场,黎初心窘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皇……皇上……"
"唔?"纳日允苍的头犹埋在她的颈窝,嘴唇正肆无忌惮地吸吮著她的肌肤……
"皇上……现在是……大白天……被人看见不好吧?"
她话才刚说完,机敏的李果儿慌忙跪安。
"皇上,奴才……奴才在外头候著,奴才告退!"
看著他慌忙退出,纳日允苍抬起头,对著黎初心狡诈一笑。
"现在没人了,嗯?"
李果儿跑到冷泉院外头,呼呼喘著气。
刚才那一幕还真是过了点,看得连他这个小太监都有些脸红心跳,正愁不知该怎么打断皇上和黎初心告退呢,幸好黎初心说了那句话让他得以藉机脱身,否则要是继续站下去,铁定成了当朝最亮、最大的"大蜡烛"了。
正当李果儿兀自庆幸时,不远处忽然姗姗走来几个人影,看来是天气好,出来散心的,李果儿本来没怎么注意,但那几个人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不禁瞪圆眼一瞧,不瞧还好,这一看登时苦了脸。
"不会吧……"是兰妃唉!她来做什么?
转念一想,冷泉院荒废多时,根本不会有人没事走进去闲逛,如果没人报信,更不会有谁知道皇上和黎初心正在里头,李果儿想,自个儿干脆躲起来,这样一来,兰妃肯定不会去探究。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正当李果儿想闪身钻入假山里的时候,兰妃却已先一步唤了他一声。
"李公公!"
李果儿心底暗暗骂著,一面却装出笑脸回转过身。"兰主儿吉祥!"
只见兰妃率著几名使女,浅笑盈盈,莲步款摆地缓缓走到李果儿面前。"李公公,您怎么一见我就想跑啊?"
"唉……兰主儿这是哪儿的话,小的是尿急了,忍、忍不住咩!"李果儿嘻嘻笑地。
"噢,是嘛?"兰妃摇著绢子,看著冷泉院的匾额,意态闲适。"我说李公公啊,皇上近来可好?我已有好些天没见到皇上了呢!"
"皇上很好啊,龙体康健,每天早起晚睡,咱家看了真是感动万分。"早知道她会问这些,李果儿的台词背得可溜了。
兰妃闻言,倒是笑了,只不过眼底却是冷冰冰的。"李公公,瞧您说的,连我都心疼皇上,不过,皇上既然这么劳心劳力,你怎么不在他身边随身侍候著,倒跑到这儿来了?"其实她早安了人在纳日允苍身边窥伺著,他一下朝去了哪儿,兰妃自然了若指掌。
但李果儿哪想得出这层因果关系,只觉眼前这娘娘好生巧滑厉害,回话也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了。"呃,兰主儿,其实是小的今儿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打搅万岁爷正在处理国事,万岁爷一气之下把咱家给轰出来啦,咱家也是不得已,才在这儿闲晃悠的啊!"
兰妃瞪著眼前的李果儿,只觉可恨。"李公公,听说皇上最近在身边安了一名秀女,还是打太后那儿要来的,这事儿,你一定再清楚不过吧?"
李果儿干笑两声。"是有这回事儿。"
"皇上也真是,身边缺人,我这儿丫头虽比不上太后调教出来的灵巧,但也总有几个拔尖儿的,派一个过去不就成了?还去惊动太后,真是……"像在自言自语,却刹然而止,兰妃秀丽的眉尖忽尔一蹙,举手复在耳旁。"咦?我没听错吧?这冷泉院里怎么有人在讲话的声音?"
李果儿一愣,慌忙道:"有……有吗?奴才没听见。"
"真的有哇,你耳聋了不成?"
"禀兰主儿,这冷泉院早废弃多时,平时连只鸟儿都不飞进去的,这会儿哪会有什么人在里头哪!"
"喔,是吗?"兰妃其实根本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只是故弄玄虚罢了,现下看到李果儿一副慌忙掩饰的样子,让她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了。
"让开,我要进去。"兰妃突道。
"咦?!冷泉院里头没什么啊!"
"我不管,我今天就有这兴致想进去瞧瞧。"见李果儿仍不让道,兰妃怒喝娇斥。"我叫你让开你听见没有?"
李果儿苦著脸。"奴才听见了,奴才是不想兰主儿弄脏了衣裳。"
"宫中绫罗绸缎享用不尽,你以为我会在乎区区一、两件衣裳?!让开!"说时迟那时快,兰妃语音方落,右手也跟著甩了出去。当下结结实实甩了李果儿一个耳光,随即快步走入冷泉院中,然而一踏进冷泉院,便教眼前的景象给惊得呆了!
她的王……她的王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以她从未被对待过的方式热烈调情?!
纳日允苍察觉到有人走近,缓缓抬首,在见到兰妃的那一刹那,眼中热火瞬结成冰。
意识到他的视线,兰妃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彷佛这才察觉自己的不智,但尽管如此,她仍驱使著已经僵硬的肢体,意欲问安。
"李果儿。"纳日允苍却先发制人,直接对著李果儿发飙。"你该当何罪?"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果儿也明白他是在指责自己看守不力,心一慌,忙跪了下去。
"去敬事房领三大板,罚一年薪俸。然后,现在你们都给朕滚出去。"纳日允苍速道。
"皇……"兰妃直觉想要说话。
"出去。"纳日允苍丝毫不带一丝情感。
皇上的"上"字尚未说完,就被打断了,兰妃圆唇微微张著,错愕至极。
"出去!"
接触他眼中迸射出的寒光、言语中的杀气,兰妃陡然一醒,慌乱而尴尬地连忙告退。
"臣……臣妾告退……"兰妃结结巴巴的说完,忙不迭地转身冲出了冷泉院。
无法相信亲眼看到的事实,兰妃靠在冷泉院外的墙上,胸口激烈地起伏,眼泪则不知何时,已不受控制地潸潸落下……
"可恨……好可恨……"
"兰……兰主儿?"一直在外头等候的婢女靠了过来。
"走!走开!"兰妃怒斥并挥开了那些婢女。"我绝不原谅,绝不原谅……皇上是属於我的,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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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妃离去后,黎初心试图想挣开纳日允苍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