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凉的水使她燥热的身子得以稍稍妤解,她的意识也因为冰水而渐渐清楚,不再浑沌不清。
“好点了吗?”韩睢心急如焚的瞅着她。
他的发梢滴着水,嘴巴有些红肿,再加上刚才在她狂暴的撕扯下,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显得狼狈不堪。
她匆匆地瞥了他一眼,羞惭欲死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闷声抽泣着,羞愤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在水面荡出一朵朵的水花,形成圈圈涟漪。
“我刚才探了下你的脉象,你应该是中了合欢极乐散,一旦中了此毒,轻则纵欲一夜,重则数日下不了床。”
“方才印心和依絮说要与我饮酒谈心,我不疑有他,没想到她们竟然在酒中下药……”她愈说头垂得愈低,不敢看向韩睢。
“我想这是他们故意安排的。行云他们说你受了风寒,我匆忙赶来看你,没想到……”
“太狡猾了!”她抡起拳头,激愤地击向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别生气,不然药性将会再度发作。这冰水只能稍稍释放你的体热,不能完全解你体内的毒,除非与男体交合,否则你将受一日一夜的火焚之苦。”
“那你刚才……”她抬起发热的小脸望着他,话到嘴边却无颜说下去。
太可耻了,她方才居然想上演“饿羊扑狼”的剧码!
“我不想做出会令你后悔的事情,你是因为中毒而神志不清,我若是在此时占你清白就是落井下石、禽兽不如!”
她浸湿的兜衣紧紧贴着她诱人尖挺的蓓蕾,再度撩拨起他的欲望,他匆匆地撤过头背向她,以免把持不住地做出遗憾终身的事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再三地告诫自己。
绮影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她用手指拨弄着水面,勾起圈圈涟漪。“一个正常地男人面对热情如火的女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冲动,反而这么镇定?”
“因为我没有冲动的权利,你是慕老王爷的遗孀,是有夫之妇……”
“你介意我曾经嫁人,又是填房,所以你不愿意碰我?”她揪着兜衣,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的。”韩睢急忙否认。“我不在乎这些,我不碰你是不想让你后悔。”
“后悔?”她的眼中盛满疑惑。
“因为你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你的身体想要我,可这并不是你心里真正的意思;再说,就算你和我有了肌肤之亲,在你清醒后也会完全忘记……”
“你算是一个君子。”她苦笑的做出结论。
“如果……”韩睢欲言又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如果你想借着我解掉体内的余毒,我是不会拒绝的。”
“你真是个好人,只是我不能这么做……”她痛苦的环抱住双膝,额间冒着冷汗。“我根本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来衡量。只要你愿意,即使你醒来后不记得我也无妨。”
“你真是个笨蛋,你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我已经不是当年在石鼓山的那个小桃红,而是江湖上人人欲诛杀的无影擒……”
韩睢迅速地捂住她的嘴,“我知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梭巡四周一遍,才放下手。“隔墙有耳,不要轻易地让自己的身份曝光。”
“既然知道,你还这么对我?你是官,我是贼,迟早有一天我们干戈相对。”
“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的。”他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她抬起绝望的小脸,对上他真诚的眼眸,唇边噙着一抹凄然的笑意,“就算你肯放过我,可六扇门的捕头、黑风寨的土匪和那些名门正派不见得肯放过我啊!”
“谁敢动你一根寒毛,我就要他血债血还!”
“为什么?”她怔怔地看着他果决的脸庞。
“因为我爱你。”
顿时,时间仿佛冻结在这一刻,她定定地瞅着他的脸庞发愣,眼中缓缓地沁下一滴滴泪。
是的,他爱她!他当年在落英缤纷的花海中许下的承诺,十年如一日,未曾改变,这份真诚彻底地摧毁了她虚伪的矜持和傲慢的尊严。
此刻,她的心正随着他而悸动。
第六章
四条人影蹑手蹑脚的攀上倚寒苑的屋顶,小心翼翼地搬开屋瓦,期盼着屋里正上演着春光明媚、精采绝伦的春宫大戏。可偏偏事与愿违,里头非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偶尔还传来一阵阵的叹息,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我看这,女人的智慧。似乎也不怎么管用嘛!”慕行云蹲在屋顶上看着出馊主意的印心,语气中充满浓浓的嘲讽意味。
“不是我的主意不好,而是你的春药药性不够强,什么天下第一淫药嘛!分明是天下第一烂药!”印心双手环胸,没好气的低嚷。
“好了!”起蝶跳出来扮和事佬。“这主意也够好,药性也很强,只怪继父大人的定力太好了,居然让他们两人逃过这一劫。”
“完了!明天等药性一退后,大姐准会将我们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我看不用等楼云迟那两个探子查出我们的底,我们就先向阎罗王报到了。”依絮拧着眉心,万分沮丧地道。
“谁教你们好好的老百姓不当!学人家打家劫舍、劫富盗宝?”起蝶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暗自饮恨,这种扬名江湖的事她都还来不及插上手,她们就要拆伙了。
“没法子,谁教我家境清寒,上有八十岁姥姥,下有成群弟妹要养,不用这招养不活一宅子的人啊!”印心理直气壮的说。
“别耍嘴皮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解决大姐和韩睢的事,我们得将今晚的‘春药事件’合理化,否则我们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依絮摸摸自己的脖子,一脸凝重。
“这时候就要靠‘男人的气概’了。”慕行云发出两声贼笑。
“你有什么男人的气概?”印心斜睨着他,一脸的怀疑。
“不是我的气概!而是继父大人的。我就不相信发生这种事,他还会对小桃红后娘发乎情,止乎礼。”慕行云自信满满地道。
“难说哟!人家韩睢可是铁铮铮、硬邦邦的一条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又不像你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印心狠狠地泼他一盆冷水。
“罗印心,若是你下半生想在六扇门度过,嘴巴可以再贱一点!”慕行云咬牙切齿地道,等他把小桃红后娘顺利地嫁出去后,首要任务绝对是“铲除”二娘。
“你们两个人给我闭嘴!大敌当前,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耍嘴皮子!你快点说出什么叫男人的气概,别在那儿卖关子了!”起蝶板着小脸,出面维持短暂的和平。
“耳朵附过来……”慕行云道。四个人八只耳朵马上附在一起,尔后还有几声贼笑传出。
“一箭双雕!”
“一石二鸟!”
“无毒不丈夫!”
三个女子发表评论,各怀鬼胎的爬下屋顶,回到自己的院落,悄悄地准备进行下一个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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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影快步地走在庭院中,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拿出手绢擦拭着额间的香汗。突地,她撞上了一具结实的胸膛,气急败坏的骂道:“是哪个冒失鬼走路不长眼睛,没看到本姑娘在这儿……”当她发现眼前的人是韩睢时,立即捂住小嘴,噤声不语。
“就是我这个不长眼睛的冒失鬼,有没有撞伤你?”韩睢拉起她的小手,仔细的上下检视她一番。
“没有、没有……”他温暖的大掌一抚触到她的小手,她的心跳顿峙加快,脸颊一片晕红。
“你怎么脸红了?”他盯着她酡红的小脸,关心地问。
“我?哪有!是因为天气热,而且,我刚刚做了暖身运动,脸才会看起来有些红,你不要胡乱瞎猜!”她心虚的拍着自己的脸颊散热,深怕他会察觉她已经对他重燃爱火。
“什么暖身运动?”这倒是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当然是去找那两个吃里扒外、胳臂向外弯的臭家伙培养感情,顺便练练拳脚啰!”她气呼呼地走进凉亭,在石椅上坐下,拿出手绢拭着额上的汗。
“原来你是去找她们算帐去了,我就在想,以你的个性怎么吞得下这口气呢!”韩睢摇着头笑道,她鲁莽好胜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激动地由椅子上弹跳起来,“这口鸟气教我怎么吞得下去?先是柔骨化筋散,再来是合欢极乐散,一招比一招还毒,太狠了!”
“你们不是义结金兰,还一起去做‘大事’的好姐妹吗?为什么会闹成这番局面?”韩睢一脸的疑惑,难不成女人的友谊真的如此薄弱?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突然将矛头指向一脸无辜的他。
“我?”
“对啊!还不都是因为你,没事当什么六扇门的大捕头,弄个响叮当的名气来吸引她们。”
“吸引她们?我跟你那两个姐妹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没有发生任何输矩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不可能在一夕之间改变……”韩睢立即把握机会表白心意,并与印心两人画清界线。
“我不是指你跟她们有什么,而是你御风神捕的名号太响亮了,让她们想跟你攀关系。只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白的,那她们就有机会叫你一声姐夫,到时候就算我们的身份曝光,你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们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精的嘛!”韩睢笑道。
“她们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这绝不是几下拳头就能摆平的。”
“那你的意思呢?”她的姐妹们都已经打算这么彻底的利用他,怎么她这个当事人却一点都没表态?
她匆匆地撇过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扳过她纤细的肩头,勾住她的下颚,霸道地要她直视他。“你懂的,我喜欢你,一直都非常喜欢,而我也知道你的心意……”
“我……我哪有向你吐露什么心意?”她连忙否认道。
“你嘴里是没说,可你的眼、你的心都说了。”他的眼神灼灼地瞅着她的翦水秋眸。
“哪有?我看是你的自作多情症又犯了。”
“别不承认,我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看她噘起红唇,一脸不苟同的模样,他不怒反笑,“看来看去,还是十年前的你比较可爱。”
“哪有!我现在比较漂亮吧,那时候脸圆圆的,有点婴儿肥……”她摸着自己瘦削的脸颊道。
“可是,那时候的你诚实得很可爱,不像现在扭捏作态,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承认……”
“好了、好了!”她耍赖的站起来,娇蛮的探着脚道:“我承认自己对你有一点点动心,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哼!”
“你的姐妹们都懂得‘物尽其用’,那你的意思呢?”韩睢又问了一次。
她仰起小脸,望着他真诚的眼眸。“我不想拖累你。”
“什么叫拖累?给我一个说法。”
“我有胆闯出来的烂摊子,应该由我自己来收,我不能因为你喜欢我而利用你,你有你的立场,我不可以那么自私。”
“我们之间还分彼此吗?还是你压根儿不想接受我的感情,怕这份感情会成为你的包袱、累赘?”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唉!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呢?
“还是你怕我会要求你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外?!她错愕地瞠大水眸,慌张地摇头否认。
“还是扬州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可以让你乐不思蜀,不想回石鼓山?”他展开咄咄逼人的攻势,教她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教她怎么承认自己这个不学无术女强盗,好像有一点配不上赫赫有名的御风神捕呢?
“大姐,云绣坊的陈老板送来一匹上好的丝绸,还有如欢阁的叶老板也送来一对翡翠镯子,就放在前厅,请你去看看。”印心用冰袋敷着被殴伤的眼角,匆匆地走过来,讨好地道。
跟在她身后的依絮马上补充道:“这回我和二姐都没有藏私,先让你挑,剩下来的我们才要,以印证我们对你的姐妹情谊和赤诚的忠心。”
韩睢的目光一凛,冷漠的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令你乐不思蜀的原因了。”话甫落,他转身便要离去。
绮影抓住他的衣角,匆忙地解释,“不是的,这不是我留在慕王府的原因……”
“也许这只是附加利益,真正的原因是你太爱慕老王爷了,愿意用一生来换个贞节牌坊,向世人表达你对他的真切爱意。”浓浓的妒嫉像毒蛇般紧紧地缠住他,一点一滴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闻言,绮影脸上的血色尽失,惨白得犹如一张纸。眼前这个令她又爱又怕的男子真的是她的睢哥哥吗?
韩睢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留下一脸怅然若失的她。
“你们吵架啦?”印心看他走远,才敢好奇的开口。
“不干你的事!”绮影没好气的回道,扭头就走。
“大姐,大厅不是往那个方向,要是你不去,我们就把大家贡献的礼物收下啰!”依絮对着她的背影呼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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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绮影件着月光悄悄地来到漱风苑。自从那天和韩睢不欢而散之后,他不但不再对她嘘寒问暖,甚至常常一整天下来连人影也见不着,让她这位人见人爱的“镇城之宝”宛若被打入冷宫,心里颇不是滋味。
看到他房里的灯还亮着,她不安的咬着下唇,敲敲房门。
“韩睢,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隔着房门喊道。没人来应门,那就表示他还在生闷气啰?
她稍稍提高音量,再度鼓足勇气道:“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一定不想见我,若是不想见我也没关系,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我并不是不想跟你回石鼓山,只是现在我恶名昭彰、树敌众多,要是回去一定会拖累爹爹和你,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她不安的扭绞着衣袖,“看到你现在的成就,我真的替你感到光荣和开心,坦白说,现在的我真的有一点配不上你……”
突地,房门被开启,但是,出来应门的不是事件的男主角,而是初七。
“你不单只有一点配不上爷,是根本完全配不上啊!”初七板着一张臭脸,嫌恶地瞅着这朵貌若天仙的小桃花。
“你……”由于事出突然,绮影错愕地瞠大水眸,舌头像被咬掉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不注意,你就由倚寒苑翻墙到这里,手脚倒挺利落的嘛!”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初七,你怎么会在韩睢的房里?”良久,绮影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