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王朝乾隆十三年,乾隆帝首次举行正式出宫、视察百姓民生的大型巡视活动。
处于盛年的乾隆,率领妃嫔东巡山东,驻留曲阜,并奠祭少昊、周公、孔子等祖师,以表皇室对汉学的尊崇敬佩。
这个时候的大清国一片繁荣昌盛,文治武功兼备的乾隆励精图治,使清王朝达到强盛的顶点,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再也没有民不聊生的情况出现。
可是,黑暗的例子仍旧存在。
喜爱在民间四处游览耍乐的乾隆,这天撇下一群妃嫔和官僚,带着贴身侍候的太监喜庆、福寿,和两个一等大内高手傅钏、傅桓微服出巡,私访民情。
从乾隆仍是皇子时已酷爱私下出宫,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世间天下。黎民的悲与喜,他自认都略知一二,绝不是住在深宫内苑而不知天下事的无能君主。
他们一行五人,来到山东一处偏远的山区。这儿有一个煤矿,是北方能源的主要供应地,如果没有这个产量丰富的煤矿,相信很多百姓都挨不过冬天。
「呀——哎呀——」
他们还未接近,便听见煤矿口传来一阵阵凄厉无比的叫声,和一下下鞭子的抽打声!
乾隆的心沉了一下,马上领着其余四人躲在一个小丘后,仔细观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一看,发现几乎每个赤裸上身的矿工,背部都有着一条粗重的铁链子,和满身的瘀红鞭印!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间地狱?
乾隆气愤难当,正想现身阻止,赫然发现一群大男人中,竟然有四个少年!
这四个少年看来不过才十来岁,衣衫褴褛,但个子并不瘦弱,且脸庞长得端正好看,和一般粗野的乡村小孩不太相同。
「手脚还不快点?」监工见这四个少年一直沉默做工,更是欺凌他们。「我是可怜你们无父无母,与其终日在街上流连行乞,不如来这里赚钱!现在你们却要拖延进度?我可不会因你们年纪小就优待你们!」
「呸!」其中一个少年眼神中充满愤慨。「你以为咱们来赚钱,就可以任由你欺负?」
「老天有眼,这人迟早会有报应!」另一个少年附和。
「三弟、四弟,咱们毋需跟这种人说话,继续干活吧!」
「大哥说得对,省下这口气来暖肚子比较好。」
「嘿,你们这些小子竟敢顶嘴?不要命了!」监工怒气冲天,扬起鞭子就猛抽下去!
他们的背部立即被鞭打得皮开肉绽,流下腥红的鲜血,腿上因跌在沙石路上而磨损得伤口血肉模糊,可是他们并没有如其他大人一样狂呼出来,反而咬紧牙关、眼神坚韧、绝不认输,坚持保住他们仅余的一身骨气。
小丘后的五个人,看见这四个独特的男孩,心里无不震撼着,尤其是乾隆,他在那一刻开始,已决定要将他们带离这个鬼地方。
「傅钏、傅桓,替朕将他们带出来。」乾隆下令,心里同时对这四个少年有所打算。
他要栽培他们成材,让绝非池中物的四个少年成为人中之龙。
救出他们后,乾隆赐姓题名予这四名异姓兄弟——赫连昀、皇甫轩、尉迟滕、轩辕敖,寄望这四人有如其名字中的威仪,在日后成为民间的人中之龙,有朝一日能为朝廷、百姓造福。
接着乾隆派了傅钏和福寿送四人到江南一带安顿下来,并负责扶养教育他们成材。
十年后,在江淮一带出现了四个青年俊杰,建立了统称为「四龙堡」的庞大势力。
没有人知道这四个伟岸倜傥的男子究竟从何而来、出身如何,只知道他们具有雄厚的资本和能力,与朝廷似乎亦有关联,因此四龙堡在短短数年间,便能快速在商场、武林崛起,至今在南方的地位仍屹立不摇,其他乡绅商家都望尘莫及,心中既不甘又佩服。
「四龙」虽具神秘色彩,但其优越的条件也使他们成为姑娘们心中的理想夫婿人选,奈何四人却仍迟迟未成家立室,令人疑惑究竟怎样的女子才能使这「四龙」动心?
第一章
苏杭,山光水色,烟雨蒙蒙,婆娑起舞的竹影垂柳,洋溢着江南水乡诗情画意的景致。
两个男子坐在湖边,望向茫茫的西湖水面,享受着人间的美景。
他们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了来往的游人视线。其中一名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衫,手中一把檀香扇闲适地搧着,嘴角漾着笑意,俊逸的脸散发着随和却精明不凡的神色;而他左侧的随从看来稍显年轻,但一身劲装,强壮的身材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武功不错。
「听说,你们最近在湖北荆门拿下几个反贼?」名叫皇甫轩的男子收起扇子,端着茶盏,一边随意拿盖子轻刮盏沿,一边问身边的男人。
最近数月发生数百人的辫子被剪一案,剪辫范围包括浙江、山东、直隶、湖北等七省,人们纷纷传说有人欲剪万人发辫,摄魂造桥,用纸剪成人马,黏入发辫,念咒点血,人马便能行走,可以取人财物,弄得人心惶惶。
对清廷而言,蓄辫表示归顺,剪辫则意味着反叛,再加上这荆门孙大有、何佩玉等谋反案,与剪辫又发生在同年同月,现亦正值大清国和缅甸南部小国交战,内外动荡之时,实在令皇上感到不安。
「对,但还没抓到散播剪辫谣言的元凶。尽管皇上无数次下谕旨,催促各督抚捉拿剪辫之人,可是各省不仅未能查获一人,甚至音讯全无,毫无进展,这教我们如何能不急?」
对地方官吏的作风早已熟悉不过的皇甫轩,醇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及浑然天成的魄力,淡如清风地解说着:「各省大吏对剪辫一事,多半采取三步曲:第一步是装聋作哑,拖延隐瞒,密不上报,以寻求安全;若是皇上从其他途径获悉此事,第二步则敷衍说正在加紧追查;如果皇上依然不放松,实在隐瞒不下去了,第三步则抓几个替罪羔羊,蒙混交差过去便算了事。」
「那皇甫兄你……」赛仁试探口风。
「我同样体察皇上的苦心,赛大人你放心吧!」
跟皇上有密切书信往来的皇甫轩,当然明白剪辫谣言早令皇上寝食不安。假如让剪辫谣言任其发展,担心会被反清人士利用,酿成真正的叛乱;如果大张旗鼓地捉拿剪辫之人,同样会激起反清情绪。
地方势力是朝廷与平民之间的桥梁,如果遇到群众叛乱,朝廷会借助地方势力来镇压叛乱,而他们四龙堡就是最佳的媒介。
「那先谢过皇甫兄,若有任何用得着赛某的地方,请尽管告知。」赛仁知道皇甫轩肯帮忙,雀跃得掩不住笑意。
皇甫轩是四龙堡的二当家、皇上的养子之一,自小受到圣恩关爱,受的亦是宫中皇子们的文武教育,文治武功与真正的阿哥们相比毫不逊色。
四龙堡一向在江南地方的商界、江湖上担任龙头的角色,所以在一般老百姓的眼中,四龙堡有如江南半边天,人人光闻其名,内心不是敬畏便是羡慕,名望好不威远。
看来温文的皇甫轩,办起事来精明敏锐,半年多前,他在杭州查封四龙堡帐款漏洞一事,因搜集足够证据,揭发多年来令京城官员费尽心思的贪污案,而名震官场。经过此事之后,众人对皇甫轩的行事手腕,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难怪皇上会如此信任器重他。
挥别赛仁后,皇甫轩跨马准备回别院,忽然听见一阵惊呼声从远处传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来到湖边,看到有人被剪去辫子,打听之下,竟然跟以往被剪辫之人所言一样,都是被突然偷袭之后昏迷倒地,辫子在毫无知觉中被剪去,至于剪辫疑犯的踪迹,被剪之人与附近之人均称一无所见。
这些事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见,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反而是被众人身后的景象所吸引。
几株梨树正绽放着满枝的白色梨花,同时散发出一股时有时无的清雅幽香,树下躺着一个女子,静静地动也不动。
他原想漠视她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叹了一口气,牵动恻隐之心,翻身下马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这五官标致的少女不施脂粉,眉如弯月、红唇润泽、鼻尖微翘,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的紧闭着,让人不禁期待睫毛下的双瞳是否晶莹雪亮;她的秀发编成一条简单的辫子,一身素净的粉色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有种说不出的轻盈神韵。
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姑娘,彷佛这梨树的化身,一股清香沁入他世故淡薄而平静的心!
「姑娘,妳醒醒!」皇甫轩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活着后,便试图摇醒昏迷中的女子。
迷蒙中,少女终于能睁开双目。她微启眼眸,瞇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再抬头往上看,然后看到轩昂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在她面前出现,整个人被夕阳的余光镶上一道金边;而这个一身华服,长相俊逸但表情有些严厉的男人,正俯望着自己,眼光有点奇怪。
她错愕地对上一双悠远深邃如汪洋大海般的眼睛。
他是谁?为何会用这种眼光看她?
皇甫轩心头一震!她的确很漂亮,特别是那双水波般清澈的眼眸毫无邪念,纯洁得如初生婴儿般让人安心。湖山佳人,相映成趣,真是妙极!
少女回神反应过来,看见他向她伸手,便往后瑟缩了一下,用茫然至极的语气问道:「你……你是谁?别碰我!」
他顿时一愣,探向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发现自己的好意吓坏了佳人,只好收回手,轻声道:「没事的话便站起来吧,姑娘家大庭广众坐在地上,不合宜。」
见对方颇有君子风度,她收起戒心,慢慢地起身,却接收到来自后脑勺火辣辣的痛楚,脚上突然虚软,差点又跌回地上!
「呀!」她低呼一声。
同一时间,皇甫轩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纤细的肩膀。「小心!」
「谢谢!」她任他扶着自己,一点挣脱他的意思也没有。
她应该觉得被冒犯了才对,但是他带着暖意的指掌,和正经飘逸的气质,都没有让她兴起一丁点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多了一分没来由的安全感。
为什么她刚才会对他怀有敌意?看来他是正人君子,自己实在多虑了!
「妳受伤了?」他眼中带着几分意外神情却没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支撑着她软如无骨的身子,免得她会倒下来。
「我?我没印象……」她努力地回想,但无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他听了微微蹙眉,上前察看她的后脑一番,赫然见到肿了好大一个包,想必受过不小的撞击。「幸好妳还能说话,会喊痛就证明妳还神智清醒。」
「或许撞到了,我好像睡了好久……」她直觉地低喃。
他的神情带着一抹深思。「妳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叫……」她倏地顿住,试着再开口,但却吐不出半个字!
「叫什么?」皇甫轩盯着她,等候下文。
「我叫……什么?我不知道……」她面色忽地刷白,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
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真的?」他挑挑眉,语气里满是怀疑。
「我真的记不起来!」看见他似在评估什么的盯着她,她更是猛点头,怕他不信她!
「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连妳怎么受伤的也不记得?」
她蛾眉轻蹙,努力思索着,发现自己怎样也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半晌,她丧气地垂下肩,感到无助地摇了摇头。
「我真的记不起来,我只记得我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你……」她对之前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她睁大眼睛,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拘谨地问:「那么请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为何会倒在这里吗?」
皇甫轩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很快恢复镇定,用低沉的声音道:「妳我素昧平生,我路过此处看见妳躺在地上,便上前查看。」
「是你救了我?」她气虚的询问他并眨了眨眼。「那么我现在是……」
「失忆吧?」他冷静地宣布自己的推断。
她愣在那儿,菱唇微启,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失忆?为什么?她究竟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受伤?又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一点记忆都没有,而眼前这个男人既不认识她也不是大夫,她该怎么办?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令她挫折、不由得流下不安的泪水,轻轻滑过她柔滑的脸蛋。
他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很专注又充满探究,想抓出她说谎的小辫子。
一个说谎作假的人无论演技如何了得,身体必会违背意志,因为无论是一个眼神、一道呼吸,都能作出最真实的反射。而她,没有丝毫造假的成分,亦没让他看出任何端倪,这是她太过厉害,还是真的失忆?
他无语地瞥一眼脸庞上依然挂着两行清泪的佳人好一会儿,似乎又在沉思些什么。
少女七上八下的看着他,内心乱得六神无主。说实话,她很怕,因为她竟然记不起有关自己的事情,对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更是一无所知。然而,身旁的男人那深邃立体的脸部轮廓充满儒雅的风度,虽然陌生,但给她某种熟悉亲切的感觉,令她自然而然地想向他寻求保护。
本是丽阳普照、波光潋滟的西湖,因天气突变,乌云蔽日,天色愈见昏暗,豆大的雨滴从低垂的天幕落下,预告了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皇甫轩看着近在咫尺的剪辫骚乱,官府已派人在四周拦问路人,甚至拘捕不明来历的人,他便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对她作出决定——
他该丢下这自称失忆的姑娘,让她被人当作可疑人物带走,还是先带她离开这里,自行查问她?
「我再问妳一次,妳确定自己失忆了?」
「真的!」她急急肯定。
「现在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情况有点混乱,妳要自己留在这里,还是先跟我离开,日后再作打算?」他让她作选择。他向来不是多事之徒,即使想帮助人,也要看别人想不想让他帮,免得自己枉作好人。
「你能带我走吗?我……只认识你一个人,若你……丢下我在这里,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她看着四周陌生且混乱的环境,便殷切地恳求着他,万分不愿离开他这个令她感到安心的支柱。
「好,我先带妳离开这里吧!」他将自己的马牵到身前。
纵使她是一名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但看起来十分脆弱,直教人打从心底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这是一匹棕色的纯种马儿,炯炯有神的眼眸散发着强大气势,就好似牠的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