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一的时候,暗恋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他不只是我们班功课最好的,而且人长得魁梧挺拔、俊帅而富男子气概,是众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他本人潇洒风流,交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只是不知为何他交往的都是别校的女生。
“我们都是住校生,我经常在校外的街道上遇到他用脚踏车载着不同的女朋友闲逛。每次我见了虽然不动声色,当作没看见般擦身而过,但其实心痛得要死。他常常在以为我不知道的时候偷看我,我虽然知道,仍是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只在心里暗自高兴,但他自始至终就是没有来追我,加上那时我的个性又很‘闭束’,只能任整个情绪忽高忽低、忽喜忽悲的在心里翻腾,整整闷了一年。”她停下来叹气,呷一口冰水。
“真的啊?那不是很痛苦吗?你怎么能忍那么久?后来呢?后来他有没有行动?”羽茵被转移了注意力,全心同情起这个在她眼中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敢的大姐大了。真想不到她这样的人也曾有这样“惨痛”的过去。
“后来啊,到了高二他就转学了,我也被别人追走,高高兴兴的大谈恋爱,从此了无音讯,再也没有机会去求证当时他是否也曾偷偷的喜欢过我。
“不过,虽然那是一段没有交集的单恋,在当时也确实觉得很苦闷、很煎熬,但多年后我再回想起来,却反而觉得那是一段很美的日子,一份很美的心情。而这样的感觉,是需要时间去催化,去酝酿的。
“也许你这一阵子会很难过,很不舒服,但相信我,时间是最好的治疗。你还很年轻,几年后你再想起这件事,就会发现它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你青春岁月里一份美丽的回忆,一点儿也不苦涩,反而还很甘甜呢。”慕郁晨讲完,点起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似乎又看见那个青涩无依、终日等待爱情的身影。
可怜呵,可怜的女孩!不懂得爱自己,又怎能一心奢求别人多爱她呢?
羽茵也陷入了沉思。她一向信服郁晨,这一番苦口婆心的经验谈,似乎替她解了迷咒,松了绑,心下觉得好过多了。
“我懂了,虽然我们做不成恋人,但还是可以做朋友啊。虽然还有一点点难过,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讲出去了,你也别为难段兆阳,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拿枪硬压着他喜欢我吧?以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就当没这回事好了。”羽茵破涕为笑。
“想开了就好。”慕郁晨嘴巴应着,心底却在想:他不知道?段兆阳精得跟鬼一样,会不知道才是真见鬼了。这才是他厉害的地方呢。
“好了,你帮了我这么久,去吧台歇歇,吃点东西吧,剩下的我来做就好。”羽茵推着她,自己换手收钱。
“那我走喽,要不要先带个什么进来给你吃?”两人为了这事,连消夜都没碰。
“不了,交班了我再自己去弄,你先吃吧。”羽茵投入工作中。
慕郁晨耸耸肩,放心的走向吧台。
“哈,恶婆娘来啦!”罗晋松一见慕郁晨即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压低了声量在她耳边嘀咕:“喂,听说你今天把羽茵整哭了?”
望着他那张八卦脸,慕郁晨恨不得把手中的牛油刀往他嘴巴塞进去。
“谁说的?没事乱造谣,生意不好吗?工作太清闲了?”熊熊燃烧的杀人死光从瞪大的晶眸中凌厉飞射,吧台前方三至五公尺马上净空。
只有不怕死的罗晋松仍老神在在的斜倚吧台,看她泄愤似的在土司上“掴”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奶油。
“干嘛?不用钱的不吃可惜啊?嫌你自己不够胖吗?”不知死活的继续煽风点火。
“我今天晚上很不爽,非、常、的、不、爽,你再 嗦,信不信我拿你的舌头来下酒?”慕郁晨咬牙切齿,却口气轻缓温柔的低声警告,一支牛油刀在空中挥来舞去。
“哇!吓死我了,我好怕哦。”罗晋松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依然故我的嘻皮笑脸,不过就是一只漂亮的纸老虎嘛,他早看透了。
慕郁晨沉默的窝到吧台下的老位子吃吐司,不屑搭理他,胸口一阵莫名的烦闷。
罗晋松见风转舵,赶紧殷勤的亲手调一杯蛋蜜汁,巴结的捧过来给她降降火气,一边拉张凳子在她身侧坐下。
“喂,你今天很反常喔,谁那么不长眼,敢惹得我们大小姐气成这样?”他就是按不下那份好奇。
慕郁晨瞪他一眼,不想告诉他:你就是其一。
罗晋松也不催,瞧着她闷闷的吃完吐司,怔怔的咬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果汁。
“喂,你瞧段兆阳这个人怎么样?”慕郁晨百思不得其解,抬头问道。
“公司第一大帅哥啊?怎么样?老姑婆动春心啦?嘿,听说‘吃’幼齿的补眼睛哦。”罗晋松眼光扫视着外场,心里寻思着对他的印象和了解,嘴巴却仍是不肯轻饶的没个正经。
“你去死啦,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八卦。”啐他一口,慕郁晨还是一五一十的与他谈起了羽茵的这段“孽缘”。
她并不担心把羽茵的“秘密”泄露给他知道,反正羽茵对段兆阳的倾慕是人尽皆知,公司里凡是长眼的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未成“事实”,大家心照不宣,不探问、不道破罢了。
而且罗晋松这个人,虽然平日疯疯癫癫,嘴碎得很,可倒也还颇知轻重,这等女孩子的私心事,绝不会拿出来说嘴,她对他起码还有这一点点信心。
“这样啊。”罗晋松听完了郁晨的诉说,沉吟的思量了好一会儿。
“他这个年轻人是挺不错的,比我们公司这些‘人渣’都强,不是此道中人。而且他也跟我谈过,他留下来除了缺钱的因素外,另一方面也想多看看社会百态,而赌场就是最易见识人心的地方之一了。程度和能力都不错,以后发展不可限量。不过,你劝劝羽茵,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不是她的,强求也留不住。”他态度严肃,言词中肯,一反往常的嘻闹神色。
慕郁晨点点头,喟然的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劝她,不过能不能想得透就得看她自己了。”
“也对。”罗晋松附议,转眼间又是一副轻松闲聊的神色。“你想,段兆阳暗恋的对象可能是哪一个?”
慕郁晨一翻眼!又来了,你不八卦一下真的活不下去啊?
“我管她是谁,只要别惹到我,是谁都与我不相干,我才不像你那么变态,一天到晚打探小道消息。”她粗声粗气的回答。
“嘿嘿!话别说得那么满,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歹祸福。我看那个人搞不好就是你。”罗晋松一脸诡谲的朝着她好笑。
一只脚蓦地踹了过去,精准的命中罗晋松的陉骨,惨叫闷闷的传来,随即是一声暴吼:“死女人,你谋杀啊!你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这么泼辣!”
慕郁晨冷笑:“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人,干嘛装君子?我就是泼辣,你想怎样?”
罗晋松苦笑连连,人家说:惹熊惹虎,甭要惹到恰查某,是自己罩子不够亮,挑错了人。原以为这小妮子不过是尖牙利舌些,开口不饶人,没想到跟只野猫没两样,动不动就利爪侍候。哎哟!
“你——你——你——你这辈子要是嫁得出去,我就输你。哪个眼睛糊了屎的娶了你,肯定倒八辈子霉!”
“哈!不用您老担心,我吃得饱、睡得好,拜托我嫁还得看本姑娘有没有那个心情。”口气狂妄到了极点。
唉!罗晋松暗叹。真是有够——有够给它那个有点气馁。
人长得好看就是有这点好处。如此嚣张狂妄,仍是让人无法不喜欢她,就是对她气不起来,唉!真真教人气短。“哼!我等着看你自打嘴巴,劣女自有恶男磨,可别哪一天让我看到你追着人家屁股后头跑。”话一说完,神色一整,又变得认真起来:“喂,不过说真的,刚才我仔细的分析了一下,倒是觉得你中奖的机率最大。”
语毕一跳,马上离她三步远,先求自保,再看她脸色。
慕郁晨捧杯的手一扬,险险就要将半满的果汁泼出去,却忽地一顿,怔了起来。
脑中倏然想起昨天段兆阳在她家对她说的那句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会放电?同一时间,“房子”警告的声音亦在耳边响起:你不知道自己那双眼会勾魂啊?别又惹来一堆麻烦不自知。
天啊!慕郁晨抬眼一望,恰好看到罗晋松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噢!不会吧?她放下杯子,两手使劲的搓着手臂上忽然冒出的一粒粒鸡皮疙瘩。
罗晋松瞧着她反常的反应,好奇心更炽了,小心戒慎的缓缓靠了过来,笑道:“怎么?不会是被我猜中了吧?”他谨慎的掩藏口气中的嘲谑之意,就怕一不小心又引发这只野猫更强力的反弹。
慕郁晨真的不太对劲,居然“很不正常”的用着种茫然的口吻回道:“那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我比他们都大了好几岁,我可是公司的‘元老前辈’耶。”
最后一句是特意加强的肯定语句,但却欲盖弥彰的流露出不确定的疑惧。
罗晋松笑了,很“含蓄”的笑,但心里却乐翻了天。哈哈!看她栽跟斗,真是大快人心啊!瞧她的表情,嘿嘿!肯定“有事”。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更是教人引颈企盼啊,肯定“有趣”极了。
慕郁晨甩甩头,犹自作困兽挣扎,喃喃说着:“绝对不可能,我大了他们那么多,谁会爱上一个老女人呢?除非他有恋母情结。”
“吧台,麻烦一盘西瓜盘和一杯蛋蜜汁。”吧台前一声点餐,打断了罗晋松原欲加油添醋、 风点火的玩兴。
段兆阳惊喜的看着自吧台下钻出来的慕郁晨,原来她躲在这儿,正奇怪怎么好半天没看到人呢。
慕郁晨一站起来就看到来点餐的段兆阳,心下一惊,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逮个正着似的,粉白的双颊居然微微染上了红晕,她怨怼的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招呼也不打的径自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段兆阳,莫名其妙的对着罗晋松满脸神秘兮兮、暧昧的贼笑。
第六章
时序迈入岁末,家家户户忙着打扫、办年货。百货公司天天挤满了人,传统市场更是万头钻动。只剩没几天,就是中国人最重视的农历春节了。
除夕到初五,是公司大捞钱的重要时段,三班人员一律禁假。这几天,选在年前轮休的员工已经陆陆续续先回家提早吃团圆饭了。
连羽茵都回家帮忙打扫,一连休三天。
慕郁晨百无聊赖的枯守柜台。年前生意清淡是自然,工作虽轻松了许多,可就是绑住了,不能擅离职守,也没人可聊天,无聊得紧。
铃……一阵电话铃声惊起了几乎要打瞌睡的慕郁晨。
“喂,财神西餐厅,您好。”快手快脚的将话筒夹在颈窝处,她语调清脆甜美的应声。
“喂,郁晨吗?”低沉沙哑的男中音,是休假回家探视母亲的段兆阳。
“咦?是兆阳啊,一下子回到正常生活,睡不着吗?”慕郁晨轻笑着打趣。
段兆阳也是第一批轮休的人员,趁着年前有连假可休,赶回桃园向母亲大人赔罪去了。
耳中听着那样熟悉的谑笑,脑海自然的浮出她现在柔媚娇俏的表情,胸口不期然的一阵心旌动摇,他抓紧了话筒。
好想她啊!离开才第二天而已,他就按捺不住的在午夜时分拿起电话,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嗯,一时反而不习惯了。公司忙吗?”他找话题引她多说几句。
“唉!清闲得很,无聊得都快睡着了。”慕郁晨低低的抱怨,声音中有着不自觉的撒娇。
她实在不是故意的,这只是她一贯的作风,对熟悉的朋友一向如此,不自觉的本性流露,跟喜欢啊、爱啊的一点儿也扯不上关系,而且也毫无自觉。
然而听在段兆阳的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心下一紧,几乎是心疼的舍不得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取消休假回去陪她。
尽管两人到目前为止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同事关系。
“有没有请吧台帮你煮杯咖啡?”段兆阳关心的问。
“他啊,他死啦,回老家种田啦!这几天是老董代班。”慕郁晨扬声笑起来,恶劣的开着玩笑。没办法,提到罗晋松,她就控制不住嘴坏,谁叫那个人那么贱。
段兆阳忍不住要嫉妒起他们两个的好交情了。不过,吧台的小女友大家都见过,而且听说已经长跑了好些年,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庸人自扰罢了。
“那就请老董帮忙啊,羽茵也是休第一批的吧?你又不能自己跑去煮。”他知道郁晨煮的咖啡是一流的。
“算了,算了,消夜时小陈已经帮我买一瓶康贝特了,不是没精神,只是休了好几个,生意又清淡,觉得无聊罢了。对了,你和你妈妈谈得如何?她不生气了吧!”慕郁晨想起他这趟的使命,关心的问道。
“还好,气归气,我总是她儿子,不会念太久的。”才怪!段兆阳一想起自回家以后的疲劳轰炸,头就隐隐痛了起来。这两天他几乎都靠普拿疼在度日的。
“那就好,那你干嘛还不睡觉!都半夜三点了,来查班啊!这么想我们!”慕郁晨调侃他。
“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只有对你才这样,傻丫头。
慕郁晨大笑起来,想不到冷面酷哥也会这么肉麻,真是天要下红雨了。明早得记得看看太阳是打哪边出来。
“是哦、是哦!奴家也是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彻夜不能眼。”
不喝茶是因为没空溜吧台,饭不吃是因为小陈忘了替她带辣椒回来,她是无辣不能下饭,至于睡觉,上这种班她要敢睡就真会死人了。
段兆阳知她说的是玩笑话,却也禁不住心口甜丝丝的。唉!这磨人的小妖精。
他决定了,回去以后一定要向她表白,绝不能让他人先驰夺标。他想到了中班的那家伙……
“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对了,中班的李经理没趁空来陪你?”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说那牛皮糖啊?昨天交班时还来跟我说他新买了辆跑车,要约我下班去兜风,什么香车配美人的,恶心死了。”慕郁晨漫漫的闲聊着,手上也不忘快速的校对几张送进来的单子。
“哦?那你答应了?”段兆阳心里有一丝紧张。据闻中班的李天柱早在他进公司前就已经扬言非“把”到晚班的慕郁晨不可,纠纠缠缠了好几个月,早已是三班尽知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