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待?她是来这里应徵女工,不是来应徵大小姐,你认为我应该怎样多担待她?我担待了她,是不是一并要担待起农庄上上下下几百个员工?」亚丰的回答不具感情。
「渟渟不一样啊!」
「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她喜欢你,是真心的。」
「她要你来对我说这些?」
「不!我们很少交谈,但我知道她用尽心思想接近你,她爱慕你,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小书说。
渟渟常在晚饭前,偷偷摸进餐厅,交给小题一张填了数字的支票,要小题邀请她到餐厅共进晚餐,小题总是亲亲支票,满口说没问题。
小书并不晓得上面的数字是多少,但每每看见渟渟受邀时,脸上出现的满足表情,谁都能猜得出她有多喜欢亚丰先生。
「她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她?」亚丰反问。
这几天,大哥和老三、小题的讪笑他收到了,大家似乎都认定他喜欢渟渟。为什么?就为了他把她留在身边,以防她制造意外?就为了他想时时盯住她,让她觉得受不了而主动离开?笑话!现在居然连一向沉默的小书也来插一脚,要他乡担待?
「你不喜欢她吗?那么是我猜错了,我以为你对她和别的女人不同。」小书轻声道。
不同?他哪里不同?他对她大吼大叫,从没客气过,他讨厌她的花痴一如从前,他待她的唯一不同是,他从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要一个女人从自己身边离开。
他的心反驳得不由初衷。
「就算你不喜欢她,至少看在她对你的感情份上,别太为难她吧!」叹口气,她能为渟渟做的只有这样了。
「感情?」
亚丰冷哼一声,不作回应,自顾自地踩脚踏车离去。
「他们都是不在乎女人感情的吧!」看著他的背影,小书喃喃自语。
怅然满盈胸臆,酸意浮上眼帘,当一个女人的感情不被看重时,该如何自处?
是不是该走?远远离开,假装这一段从不存在?
她有本事假装爱情不曾存在?当她的爱情已在心中生根发芽,成了生命最重要的依恃时;当她爱情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生命,她怎能假装、如何假装,才能骗过自己?
缓缓转身,她迎上姜家老大冠耘的眼神。
「冠耘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小书低眉,在他眼前,她从不敢直视他。
「你和亚丰聊天,聊得挺愉快嘛,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伤她,下手从未轻过。
「不是,亚丰先生在问我渟渟的下落。」
他没回应,定住眼光看她。
「我、我下去工作。」
「有空到我房里,帮我把房间的衣服收一收,送到A301。」
「你要住到饭店?」小书不懂。
「我的房间要装潢,我要和苏小姐结婚了,下星期,她会和家人先到农庄小住一星期,你让林妈妈先把菜单拟好,放到我桌上。」
他的话像冷凝剂,短短三秒冻结了她全身血液。
他要结婚了!她怎么办?傻了、呆了,她痴痴看著他,心死情末亡,痛,阵阵。
紧咬牙关,她不能哭,因为他说过,他痛恨她哭,她哭起来像极了死去的母亲,所以——她不能哭。
「你能在晚上之前收好吗?」他问她。
「是的,冠耘先生,我会。」小书控制自己,不准存有想哭念头。
「我结婚後,你可以选择要不要留在农庄。」
她合作点头。「是的,冠耘先生,我知道。」
「没事了,你下去工作。」
「是的,冠耘先生,我下去工作。」她机械性地回答。
是的,她下去了,她要下去哪里?下地狱吧!
第五章
亚丰果然在C207找到渟渟,不过她不在工作,而是躺在一堆紊乱的被褥问睡著。
幸好她睡著,否则,农庄里不可能这么平静,说不定早早闹出几件大事情,也说不定她早伤重送医。
她睡得很熟,两酡粉色香腮,像熟透蜜桃,搁在纯白被褥间,引诱男人犯罪。
男人是动物,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生理冲动会跑在理智前面。
因此,他忘记刚刚对小书的反驳;因此,他明知道渟渟很麻烦,了解她像黏皮糖,沾上了就甩不掉,他还是忍不住一亲芳泽。
没关系,就和大哥一样,尽管身体受小书诱惑,还是正确地安排了自己的未来,所以他也能亲亲、碰碰渟渟,却拒绝喜欢和爱情。
低下头,他亲了亲她的双颊,很嫩很软,和他想像中一模一样;伸出手,食指在她脸庞划出一圈圈心悸,手指的触感和嘴唇相同。
美梦被扰乱,渟渟的嘴微微嘟起,身体蠕动了几下,翻个身,又继续沉睡。
亚丰嘴唇勾出漂亮弧线,俯下身,继续采寻她的柔软。
她的唇带著水果的芳香,轻轻汲取。他饥肠辘辘,加重了力道,钻入她的唇间探寻。她的津蜜窜入他心底,舍不得放手了,他的大手托住她的後脑,唇舌在她的檀口间探访。
吻她,是件容易上瘾的事情。
温温文文的细吻勾动她的下意识,两只瘦瘦的臂膀圈住他的脖子,她喜欢他的体温、他宽宽的怀抱。
他的吻更紧密,吻进她的灵魂深处。
终於,她醒来,亚丰在她恢复知觉前离开她的嘴边。
眼前朦朦胧胧,直到影像变得清晰时,她猛地放掉勾住对方的手臂。
「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知道吗?」他朝她大吼,典型的打人喊救人,先发飙先赢。
她只是太累太累,才会休息那么一下下,没想到一醒来,置身侏罗纪,一只暴龙朝她龇牙咧嘴,恨不得吞她下肚。
「还、还没下班吗?」她嗫嚅问。
意思是说,如果她一觉睡到下班时间,没被发现就算安全过关?
「旅客快进来了,你整理三个小时,整理出什么东西?」
哇塞!渟渟忙低头看腕表。好厉害哦,连她在这里三个小时他都知道,农庄是不是到处装设电眼,以便监视员工的一举一动?
「我垃圾桶换好了,毛巾、盥洗用具弄好丫,只剩下棉被还没弄,再给我十分钟,我一定可以把这个弄好。」她指指被自己睡得凌乱的床铺。
「十分钟?你行?」
就凭她的工作能力,十分钟铺床整被,她行吗?亚丰不看好她。
「嗯,十分钟够了。」
「好,就十分钟,十分钟内没弄好,你马上走人。」赶她离开农庄,成为他的口头禅。
手抬高,他坐在小沙发上,计时开始。
正所谓热能生巧,别的工作先不提,铺床可不是她自夸,从小到大,就这件工作她没假手过他人,她每天都要将床弄得像总统套房一样,所以铺床?她行得咧!
果然,十分钟一到,一张整整齐齐的床出现,让亚丰张口说不出话。
「你看,我厉不厉害?我哥嫂多喜欢我铺的床,买了新被单,常常拜托我去帮他们铺床。」
她总算找到—个能胜任的工作。
点头,亚丰说:「以後你就留在饭店部门,我让常经理帮你安插工作。」
「你是说,以後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工作?」渟渟问。
不要啦!她喜欢在他身边跟前跟後,不爱到离他那么远的饭店部门上班,瘪嘴,她的脸丑得像苦瓜。
「想当我的秘书?恐怕你还没有这等本事。」
「不用当秘书,就像以前一样,擦桌子、抹椅子,帮你准备点心、午餐。」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不行讨价还价吗?你不觉得我在,你比较不寂寞,想想看,当你无聊的时候……」
「上班时间我很忙,没有空无聊。」他一口气回绝她的提议。
「不然……」
「闭嘴,我还没有跟你算帐,谁说上班时间可以溜进客房睡觉?」
「那不然……不然你当我今天请假,假装你不知道我会铺床,假装我不是偷懒,我是合法休息,你扣我薪水,好不好?」
她赖到他身边,把小手钻进他的大手里,摩摩蹭蹭,挨著他、靠著他,想挤出他一点点同情。
他没说话,被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迷了心神。
「你知不知道,我很可怜,今天是我人生最忙碌的一天。」她柔声说话。
忙碌?他想大笑三声,她应该去听听别人对她的评语。
「首先啊,我到马房工作,你都不知道马房里有一个坏人,他故意把桶子装满满叫我提去喂马,那一大桶东西谁提得动?我又不是机器人,也没装上机器手臂。」
坏人?她有被害妄想症。
「那个坏人还叫我去拿乾草,草那么多,他存心活埋我。」
很好,恶人告状!
「我累得半死,做一大堆事情,坏人不但不让我休息,还叫我到花圃,幸好花圃的坏人爷爷比较没那么坏,他只叫我拔草浇水。
「我很认真哦!拔了一大堆杂草,可是坏人爷爷不但没夸我,还骂我弄死他的心血。他看起来很可怜,我就发誓要更努力工作,拿起水管……」
「你把花圃弄成沼泽地带?」
「咦?你看见了吗?你说话和坏人爷爷一样耶!」
亚丰内伤,憋笑憋到这个程度,幸好他早过了青春期,否则一定会长不高。
「然後呢?」
「我在沼泽里面滑倒,一身泥巴弄得我想哭,坏人爷爷叫我到厨房帮林妈妈的忙,洗过澡我就进去厨房,林妈妈人很好,她说厨房太热,怕我太辛苦,说饭店部门缺人手,我就过来了……
「啊,中午过了吗?难怪我觉得好饿,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你有没有吃?我去弄点心好不好?」
等她排两个小时的饼乾吗?不,他撑不到那个时候。
「不用,饭店部有专门的餐饮部,你去那边吃点东西。」
「你要跟我去吗?」她像在讨好人的哈巴狗。
「不!以後你留在这里工作。」
「你刚刚没听见我今天有多辛苦?」
「有。」
「你还在生气我上班打瞌睡?」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处罚我留在这里?」
「这是最适合你的工作。」
「没有讨论余地吗?」
「没有。」
「噢!」
她了解了,不管多用力撒娇都没用,他再也不要她跟在身边。眉毛往下调降,嘴角以同样的弧度往下垂,衰人要有一张衰相。
「我的话听清楚了?」她的表情让他想笑。
「如果我说没听清楚,你会不会说飞云不用连话都听不懂的员工?」渟渟问。
「会。」
「那就没得谈了。」
垮肩,渟渟连两只胳臂都往下垂,今天的地心引力对人体的影响特别厉害。
小手离开大手,她的心开始大唱空虚寂寞。
见她不再有反应,亚丰走出房间,走出饭店范围。
嘴角往上扬起,大笑一声、再一声、再三声……然後厚厚的笑声变得空洞,往前走几步,他刻意拉高嘴角、刻意大笑,可是乾乾的笑声显示了他的心不甘情不愿。
不对!他应该高兴才对,甩掉一个大麻烦,又不违背兄妹的意愿,这是最好的结果,可他怎会……笑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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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接到生意,再加上几个弟兄准备当兵,眼看讨债公司即将倒闭,再不想想办法,小题恐怕得在下一季宣布破产。
「不行,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把全世界的钱全赚到我的口袋里面。」小题扔掉手中的大扫把,指天指地,立下大志愿。
「你最近不是从渟渟那里搜刮了不少钱吗?」幼幼好笑地看她。
说的也是,要不是渟渟那一万块、一万块的支票陆续进帐,她老早宣告信用破产。
「那些钱只能平衡我的每月所需,不能让我大富大贵。」
「少骗人,你每个月又没用到什么钱。」吃穿全仗老哥,她再哭穷,没天没理。
「谁说,我平均每个月要缴交七万八千六百三十二块钱的保险费,要是再没有进帐,我会活不下去。」
一个月七万八,一年将近要一百万,她打算谋财害命赚保险金吗?不然花那么多的钱买保险,会不会太过分?
「你买那么多保险做什么?」
「那是我的棺材本。」
「不会吧!你家那么有钱,你怕没钱买棺材?」
「我说的是老来本,我家老爸老妈重男不重女,说不定将来财产连一分钱都不给我,要不趁年轻多赚一点,说不定年老,我会活活饿死。」
这是她家里的老阿嬷教她的,阿嬷说女人是油麻菜籽命,嫁鸡随鸡,好命歹命不由己,聪明的女人要多存点钱,替自己的未来作打算。
「嫁一个有钱老公,让他来养你不就得了。」
「幼幼,你实在很笨,你不晓得现在离婚率很高吗?嫁了有钱老公先别高兴,说不定不到三个月就离掉啦,还是自己多存点钱比较可靠,不过,我还是不否认嫁给有钱老公是好方法,只要忍耐著不离婚的话。」
「放心啦!要是渟渟顺利嫁给你二哥,她那么慷慨大方,一定不会让你饿著。」
「我二哥态度很奇怪,前一阵子看两人出双入对,我以为二哥已经放弃雅雯姊,转移目标,可最近他又把渟渟丢到饭店部门,不闻不问,我想渟渟败部复活的希望不大。」
「你可以帮帮她。」
「怎么帮,上一次不晓得是谁口风不紧,透露渟渟拿支票换晚餐的事情,害我被二哥训了好大一顿,渟渟要把她剩下的五张支票全塞进我口袋里,我也不敢收。」
要是让她查出来是哪个大嘴巴告密,她一定饶不了他。
「听说辛小姐要从北部下来度假,依我看,继你大哥之後,你二哥也会很快论及婚事。」
「对啊!虽然我比较欣赏渟渟的慷慨性格,可雅雯姊是我爸妈中意的人选,加上她和二哥青梅竹马的感情,我没本事帮渟渟。」
「希望渟渟别太失望,每次看到小书,我都替她难过,她这两天不吃不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还要提起精神张罗你大哥的婚礼,她……」
「不要跟我提小书,她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她简直是女人之耻。」
几百年前,大哥就跟小书说过,他的结婚对象已经安排好,如果她愿意无条件跟他,那么就来吧,他绝不会勉强。
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女人听到这句话,就该打退堂鼓,偏偏笨小书还是一头栽进去,结果现在,苦果临头,怨不得人!
「我知道你心里也替她不值,只不过这种事谁都帮不了忙。」幼幼愁—眉,这就是她一直不敢对季扬用情的主因。
大家都知道,姜家三个男人在南下之前,和家中双亲定下约定——他们可以不勉强儿子开创自己的事业,但婚事要由家里作主。
所以,幼幼对自己和季扬不抱持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