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了!”
扔下手中最新一期的商业周刊,步温柔双手环胸、下颚微扬,左脚跨在小茶几上抖呀抖的,颇有豪气万千的慑人气势。
“我决定了,他就是我今生的新郎!”仰头大笑的自信模样好像一切已成定局。
雷芯如一迳地低着头,津津有味地品尝自便利商店买回来的国民便当,对于好友的举动不予置评。
步温柔性喜疯言疯语,早在八百年前她便强迫自己习惯,视若无睹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温柔眼眸往下一瞥,发现安坐沙发正中央的女人,正捧着便当大吃,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笑容顿时凝结在嘴角——
“雷芯如,我在跟你说话哪!”双拳握了握,步温柔气得跳脚。
“我听到了。”雷芯如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咬了一口卤蛋——
嗯,虽然新一代的国民便当口味和旧款差不多,但肚子饿时也只能将就。
温柔要叫要跳由她去,不过要她奉陪,得等填饱肚皮以后,毕竟步温柔可不是一般角色,没有一点体力,休想跟着她一起疯。
“那你还吃!”温柔气急败坏地指控她的不是。
“温柔,我很饿。”雷芯如转动着祈求的眼珠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吃吃吃,你整天只知道吃!”不当猪太可惜了!
“哪有!”不服的抗辩,“除了吃饭,我还会睡觉呢!”
“这是糟蹋生命!”温柔无法接受此等蹉跎青春的行径。
时间,理当用于更有意义与看得见实际价值的事情上,像她,绝对不会虚掷宝贵的光阴,不管一分或是一秒,那全是钱耶!
“你就不会想想自己未来的幸福吗?”
“我又不是你,从来就没急着结婚……”
“谁说我急着结婚来着?”她不认同这种说法,必须把她纠正过来。
“喔,对不起,口误,你不过是一天到晚梦想着钓到一只有钱的金龟而已!”雷芯如没好气的改口。
“嘿嘿,算你还够朋友。”将她的心事记得倒是清楚嘛。
“没办法,你每天在我耳畔叨念同样的内容,我若忘记才是真的对不起你。”
横她一眼,“呿,说那什么话!”
雷芯如干笑两声,别有意指地睇着她,“嘿嘿,实话。”
“雷芯如,你再白目,我揍你喔!”下一秒,她真的扬起了拳头,凶狠的眼神直射向雷芯如。
“哇,好恐怖!”雷芯如跳了起来,逃难的同时不忘尚未吃完的便当,“我好怕喔,步温柔果然一点也不温柔!”没闲着的嘴巴揶揄着她的名字。
“雷芯如,你这算哪门子朋友,一点也不关心人家的幸福!”
“喂喂,你刚刚还说我够朋友耶,怎么现在马上改口了?”
温柔瞪着她,好生气。
雷芯如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怎敢与她作对?
她居然堵得素有恶霸之称的温柔无话回嘴,成就感大得快要将她淹没了!雷芯如望着她,快乐似小鸟。
然后,两人就隔着一张茶几进行眼神角力,空气间弥漫着紧张因子,战争一触即发。
最先败阵下来的是温柔,只见她哇啦叫了声,泄愤地将自己摔至沙发里,双手抱胸,鼻孔直喷气。
“啊——我不管啦,反正这回我就是要定尚万庆了!”抬眼睨她,恶狠狠的,“你不帮我把到他,我们就绝交!”撂下了狠话。
雷芯如愈听愈是好奇,究竟哪个男人具有此等教她抗拒不了的魅力?
依依不舍地放下便当,转而拿起平日再怎么无聊也绝对不看的商业杂志,瞟了一眼,傻愣当场。
“温……温柔,你没说错吧?你确定自己看上的最佳男主角是……尚万庆?”因为过度震惊,她讲话一直结巴。
尚万庆=黄金单身汉!
钻石金龟婿=尚万庆!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她完全无法将这两个形容词,套用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身上。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教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没错,就是他。”温柔依然一副拍板定案的坚定神情。
惊愕地瞠大眼,“你会不会搞错对象了?照片中那个老的才是尚万庆耶!”
“雷雷,你的眼睛不用张那么大。”温柔顺手帮她将嘴巴阖上,“我没看错,你也没听错,我的目标就是那个年纪大的!”
眸光精光一闪,摩拳擦掌,心里已经开始计画接近的第一步了。
关于那篇报导里的文字,不讳言,她以不到一分钟的速度看完,不过该知道的重点她都记住了,相片中那个年轻人,她对他只有一个印象——还在念书的米虫。
期待那种仍仰赖父亲鼻息过活的男人给她幸福倒不如凭自己本事争取,还比较实际且迅速吧!
“温柔,你的脑袋烧坏了是不?尚万庆的年纪当你爸绰绰有余耶!”比步伯伯多出来的那几岁,搞不好还能放在银行生利息哩!
“不不不,”此言差矣,“我老爸可没他那么有钱喔!”温柔连忙摆手又摇头,纠正她的错误。
“你该不是巴望着领遗产吧?”雷芯如以质疑的目光瞅着她,“现在的企业家大都懂得养身之道喔!你确定要将美好的青春浪费在他身上?”
“当然不——”回答的有点儿心虚,“我岂是那么可恶的蛇蝎女子?我步温柔做事向来从一而终!”
所谓烈女不事二夫,一旦尚万庆驾鹤西归、蒙主宠召,她绝对力守他的财富到底,反正她对男人本来就没啥兴趣,她要的只是一个有力又有钱的头衔,至于贵妇和寡妇,一字之别,有钱就好,她不会计较太多。
吊高双眼,雷芯如以飞快的动作抬起双手,用力捂住耳朵,“温柔,求你不要连名带姓喊自个儿的名字。”
“干嘛?”真夸张的反应。
“听起来真的很滑稽。”撇撇嘴,说出真心话。
“是吗?”步温柔咬着食指思索,一边喃喃自语着:“我得取个艺名再去接近尚万庆吗?”
闻言,雷芯如真的很想拜托她别再发癫了!“温柔,这事咱们再从长计议,尚万庆根本不是你该选择的对象!”
“谁说的?”不满好友的反对,心意已决的温柔护“夫”心切,开口闭口全是赞美尚万庆的话,“传言他对历任女伴慷慨得没话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这种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最最重要的是,他能替她完成嫁入豪门、跻身名门少奶奶行列的梦想。为此,更是非他不可。
“而且,听听他的名字,尚万庆……”
“土得可以!”雷芯如兜头淋下一桶冰水,存心浇醒一迳沉溺盲目甜蜜世界的愚蠢女人。
“胡说!人家他的名字可吉祥了!万代皆庆祝老天爷的眷顾、万分庆幸让我遇见了他……喔,简直只有完美两字可以形容!”
“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谬论!”雷芯如不屑的嗤之以鼻。
果然,无论社会进展到什么程度,变成凤凰仍是众多小麻雀最美丽的幻想……但她真的难以置信,一张相片及一些商业性质居多的文字介绍,就让她下定决心
婚姻不是儿戏,怎可这般草率决定?
只能说,温柔真的想当少奶奶想疯了!
温柔瞪着她哼了两声,“不管你怎么说,我是嫁定他了!”
释出雄心壮志,告诉自己此次出击势必凯旋而归。“明天我就辞掉工作,开始为嫁入豪门作准备!”
“辞掉工作”雷芯如大叫。她真以为成功指日可待?
“步温柔,如果喝西北风你就可以过日子,那你辞职没关系,不过我警告你,该给的房租一毛钱都不准少!”
“安啦,等我当了少奶奶,买下一间公寓送你也没问题!”
温柔放出利多,希望好友不要再劝她,因为她绝不会死心的。
她要变成少奶奶,这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不变的志愿。
第一章
今天是步温柔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以来,最最重要的一天。
为了享受成功的喜悦,她在一个星期前便布署好了一切——
包括事前的准备工作、到处打听消息、重金买通关系等等,甚至不惜斥资改变自己的服装仪容,所有的努力只为今晚与尚万庆的第一次完美会面。
可是,在这万事皆备的时刻,她却气得半死,因为独缺的那阵东风,极有可能将她的心血化为泡影。
而这不识相的东风,就是她的小绵羊机车!
原本她正欣喜欲狂地骑着它,朝目的地——晶致酒店前进时,引擎却突然熄了火,车子像是没了气的老牛,伏在路边吐着白烟。
且最最教她扼腕的是,她竟因过度兴奋,而忘了将钱包和行动电话带出门!
老天爷想打击她的满心自信也不用这样子吧?这会儿没钱坐计程车、没电话搬救兵,她的处境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缺了交通工具将她及时送至会场,或许就要错过用尽心计得来的大好机会了!
“死车、烂车,你最好给我搞清楚状况喔,误了我的钓凯子良机,你信不信我把你碎尸万段,秤斤论两卖给捡破烂的阿婆?”
停在车水马龙的路边,身穿白衬衫、黑色短窄裙,一身标准服务生装扮的温柔,气急败坏地抬脚用力踢着车腹,嘴巴里的咒骂威胁不断。
“跟着我的这几年,我委屈过你吗?我都用比较贵的九五无铅汽油喂你耶,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年龄,和你同年出产的那些机车家族朋友们全吃九二耶!”怒火久久不灭,抡起拳头再往椅座捶下一记。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上天堂了,说什么她都不放弃,没有形象的粗鲁动作纷纷出笼,丝毫不顾自己身处公共场所,自己此番举动可能落入他人的眼底。
“摸着良心想想好不好,我待你真的不薄,你需要这样扯我后腿吗?看我每天为了嫁个有钱郎,到处辛苦奔波,你就比较快乐吗?”
劈里啪啦叨念了一长串,然后眼睛瞪着机车,心怀一丝期待,“我现在要发动了喔,你应该知道怎样配合,我才会高兴吧?”
清清喉咙,小心翼翼地试着重新发动——
只闻机车像是呼吸系统有毛病的老头般咳个两声,接着又是一片静悄悄。
温柔满心的期待破灭,太阳穴旁的青筋一抽一放,满腔怒火已在爆发边缘。
深呼吸、深呼吸,温柔赶忙劝诫自己别与这下等机器一般见识,偏偏又气得鼻孔不停地喷出热息。
“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再来一个深呼吸压制飙高的火气之后,她对着机车露出讨好的笑脸。
“小绵羊,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硬的不行来软的,温和柔情的眼神心疼万分地看向车子,摸摸油箱再拍拍椅座。
“对不起,人家刚才不是故意对你动粗,可是你好歹也同情同情主人我吧,起码我也是个娇弱的姑娘家,每天骑着机车风吹日晒,现在的空气污染那么严重,皮肤很容易老化的……”
话锋一转,急转直下,“今天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必须靠你把我送到尚万庆为归国独生子举办的洗尘酒会上,这是我和他认识的最佳机会,分秒必争,你应该会诚心祝福我,早日完成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吧?”
温柔地再拍拍陪伴多年的爱车,假装感慨的说:“虽然嫁入豪门之后,我是不可能再骑机车了,可是我发誓,一定帮你找到一个像我一样爱护你的新主人,好不好?”
尽管心里恨不得将这辆碍眼误事、又爱耍脾气的机车大卸八块,但温柔仍是低声下气,不敢再有得罪的言行,语调甜得腻人——
“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
对着罢工的机车动之以情后,温柔试着再次发动,机车辛苦地喘了两声,引擎居然真的开始卖力运转。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的笑了。
“呵呵,老天爷最后还是被我从一而终的志愿给折服了!”
温柔庆幸得意的同时,没注意身后停车格的轿车里,那双看向她的饶富兴味的眼神。
“少爷,老爷已经来过三次电话催人了,还是让我下车去和那位小姐沟通吧!”
司机顺伯因为身负重任而心急,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挡在轿车前方的小妞却一直没有离开的迹象,而少爷更是兴致盎然地不许他下车赶人,教他更是方寸大乱、慌然无措。
看那个白痴女孩演的独脚戏真的那么有趣吗?
“顺伯,你在车上等,我自己下车和她谈。”出乎意料,坐在后座的男子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开了车门,朝挡路者一步步靠近。
“少爷……”顺伯来不及阻止,极度纳闷他的意图。
“这位小姐……”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盖过老旧机车轰隆隆的引擎声。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男人带有磁性的嗓音,温柔好奇的回头——
这一看,不得了,她发现自己的心正剧烈跳动。
“小姐,怒我冒昧,但你真的很可爱。”尚霈知道自己的行径过分唐突,若在古代,绝对被视为登徒子,然而他就是抗拒不了与她相识的冲动。
没看过这么活泼的女孩,浑身散发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自然气息,举措间不见矫揉造作,更显纯真。
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二十五年来,她首次明白心动原来就是这样奇妙的感觉……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个头好高,五官和脸部的线条完美得无可挑剔。
温柔看痴了,因为他一句赞美,对他的好感更是瞬间飙升。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尚霈,方便请问小姐芳名吗?”态度保持热络,原本闷郁的心情因为她的出现而骤转。
这几天他一直窝在饭店里,任凭父亲派公司哪位高阶主管前来劝说都没用,不愿成为傀儡的他,相当排斥行程表上那一连串的公关活动,虽然他的体内流有尚家人的血液,但对于热衷交际应酬的这点,他丝毫没有遗传到半分。
不过父亲倒也厉害,掌握到他心肠太软的弱点,改派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司机顺伯前来拜托恳求。
不希望老人家遭受办事不力的责备,他只好答应回家。
但灰色的心情就在坐入车内后登时出现一线曙光,挡在他们座车前的女孩,一段精采自言自语的演出,挑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尚霈……”温柔在口中咀嚼他的名字。果然,人长得帅,名字也好听极了!
“是的,我是尚霈,你呢?”引擎还在运转,刺耳的声波干扰,他无法听清楚她的声音,于是他微倾身子,“它好吵,先熄火好吗?”
“好啊……”仿佛被他温暖如朝阳的眸光催眠了,温柔无意识的点头,压根忘了自己的机车很有可能再度罢工。
视线打量着他,他的肩膀宽阔、手指修长,穿着直挺的西装长裤和烫平亮洁的白衬衫,当他弯下腰时,会优雅地将手按在胸口前的领带上,不像她老哥,领带是用来擦嘴的,因此从来不会有这样迷人性感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