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卓瑟亚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大吼。
泪水不再淌流,黛儿空洞的双眼只剩下微微刺痛感,听见了门上传来的剥啄声,她仍是瑟缩在床角,动也不动。
“黛儿,你醒了吗?”贝儿又敲了一下门,一转门把才发现门根本没上锁,她一进卧房就被黛儿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冲到床边关心的问。
隔了好几秒,黛儿才开口,“Ouhelad……”
“Ouhelad?”贝儿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把你的名字倒过来?”
黛儿缓缓抬头看着她,“我不知道为什么。”
“黛儿,你别吓我。”贝儿伸手摸着她的脸,话里有着浓浓的担心。
黛儿别开脸,“我没事。”
“你哭过吗?”贝儿看见她的眼睛泛红。
“没有!”黛儿答得很快。
贝儿抱住她,轻轻摇晃着她,“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对不起……”黛儿也紧抱住她。
强忍住快崩溃的情绪,黛儿只能试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直到上一秒,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僵硬、还是觉得好无助。
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提醒她:卓瑟亚紧掐着她颈子,她不能呼吸。仅存的意识里,没有恐惧、没有恨意,她只能感受到满满的悲凉。
他几乎是摧毁了她,用他的双手。
突然,她有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在那之后,黛儿看起来就像个游魂,没有半点生气,她呼吸、吃饭、说话、坚持工作,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糟透了。“黛儿,该吃午餐了。”贝儿已经走进黛儿的办公室好几分钟了,可是黛儿一点也没注意到她的出现,直盯着电脑萤幕毫无反应。
“什么?”黛见闻声转过头,“呃,我不饿。”
“是不饿还是吃不下东西?”贝儿不悦的抿嘴。
黛儿愣了一下,没想到姊姊会有这样的反应。“我早餐吃很多——”
“霍黛儿!你每天吃的早餐都一样多!”贝儿生气的打断她的话。
贝儿曾猜想,黛儿的异样很可能是因为卓瑟亚的消失,但又不敢过问,生怕不小心伤了黛儿的心,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黛儿接着额角,突然感到一阵昏眩。
“黛儿,你怎么了?”贝儿见状紧张的问。
“头有点晕。”
“我送你回家休息。”贝儿说完,上前拉着她的手。
黛儿抽回手,“我在沙发躺一下就好。你去吃饭,回来帮我带些吃的,好吗?”
贝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妥协的离开。
门关上了,不一会儿又打开了,不过走进办公室的是泰森。
“泰森,”黛儿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没去吃午餐?”
“等我把手边的工作完成就去吃。”泰森递给她一封信,“快递,刚送来的。”
黛儿接过信,当场就拆开阅读起来。
“有问题吗?”泰森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说:“泰森,我要出去一下。”
“黛儿小姐,你要去哪?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只是出去一下。”说完,黛儿就像一阵旋风的离开了办公室。
泰森拿起桌上的信,读着内容:“研究室有新发现,足以改写人类基因学,盼望你在最短时间内赶来。”有种不祥预感在他心中形成,他得赶快找到贝儿。
匆忙离开办公室的黛儿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不该就这样赶去“人类基因工程”研究室,可是她需要别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忘了卓瑟亚带来的一切感觉,即使她明白,那只是徒劳无功。
匆忙赶到研究室,黛儿毫不迟疑的取出磁卡打开门。
没人?研究室里空无一人。
黛儿不确定的扬声喊道:“有人在吗?博士?”她吞咽下喉头的硬块,发现不太对劲。
“你被困住了吗?”一个声音突然自黛儿背后响起。
她一惊立即转头,但在尖叫前对方就捂住了她的嘴。
“看到我不高兴?”
黛儿忿忿地扯开卓瑟亚的手,“你跟踪我?!信是你写的?”
“没错。”他把她逼到墙角。“只要跟踪你,就能知道Ouhelad研究室在哪。”
“你说什么?”她止不住心跳乱了节拍。为什么他这么诡异?
“你只资助这间人类基因工程研究室是吗?”他用力的把她压在墙上,她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快回答我,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黛儿倒抽一口气,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推开我,开始摔东西。”卓瑟亚声音低得几不可察,见她仍怔愣着,他恼然的咬牙低语:“照我的话做!”
她倏地推开他,退得远远的,一把抓起一个纸镇往他身上扔去,但被他躲开了。
“滚出去!”她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即使是她不假思索的照着他的话做。
“你无权改变人类的未来。”他的语调冷硬,亮出一把锐利的短刀。
黛儿的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虚幻东西,不要存心戏弄我们。”他声音不稳的颤着,双手也在颤抖,卓瑟亚知道药物正在他体内起作用,让他开始意识混乱,不受控制。
不能再拖延了,这是最后机会。
她惊恐的屏住呼吸,他让她害怕极了。
他一步步的朝她逼近,“是你害自己的,别怪我……”
所有的事情像是在同一秒内发生。
卓瑟亚突然转身,手里的短刀飞射出去,紧接着一个棕发男人倒地,短刀刺中男人的喉头,鲜血触目惊心的汩汩而流。黛儿惊声尖叫,认出那中刀倒地的男人就是绑架她的人。
“走开!”卓瑟亚吼着,研究台上的玻璃器皿全被他扫到地上,跟着,他跪倒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滚啊!你听不懂是吗?”
黛儿双脚颤抖,头晕眩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不!不要是现在!”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好痛,快爆裂似的疼痛,又听见那个在他脑中作祟的声音,催眠着他杀了黛儿。
倏地,他抓起一片锐利的玻璃碎片,用力刺入他的掌心,鲜血霎时冒了出来,但他似乎不觉疼痛,抬脸狠狠瞪着她。
“你是谁?”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摇头,不,他不是卓瑟亚,他不是……
“走开!我不想伤害你!”他痛苦的咆哮。
她的背抵到墙,不能再退。“站住!不要再靠近我!”
他步步逼近,扬起了玻璃碎片,血沿着他的掌心滑下,他突然又用玻璃碎片刺向自已的左手掌,跟着拍起玻璃碎片,鲜血直流。
“霍黛儿……你该死!”
“不!”黛儿崩溃的尖叫。
他手一挥,锋利的玻璃划过她的眼睛。
她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卓瑟亚压抑着内心嗜血的欲望,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昏厥过去的她拖到研究室外,他要把研究室烧毁,就再也没人会伤害她。
火舌极快的吞噬着研究室,烟雾弥漫,他也失去了知觉。
半个月后
徘徊在连星别庄西侧,卓瑟亚渴望能再见黛儿一面,即使是远远的一眼也好。但是,当她二楼卧房的灯点亮时,他焦急的只想朝着窗户呐喊她的名字。
他弯身捡了好几颗小石子扔向窗户,终于,玻璃窗打开了。
“是谁?”探出头的是贝儿。
卓瑟亚来不及躲到橡树之后,只好站到亮光处。“是我。”“卓瑟亚?!”贝儿脸色乍变,这时哲雷也出现在她身后。“我想见黛儿。”卓瑟亚解释着。
“她不想见任何……”贝儿话还没说完,哲雷就拉开她,她生气的吼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她闭上嘴,因为他正皱眉看着她。
“黛儿不在连星别庄。”哲雷微倾身的朝着底下的卓瑟亚说。
卓瑟亚愣了几秒,“她去哪?”
哲雷和贝儿交换一个眼神,贝儿抿着唇踱步离开,哲雷转头面对窗外,“她在森林的池塘边,泰森陪着她……”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卓瑟亚已经奔向森林了。
“也许黛儿一点也不想见卓瑟亚。”贝儿闷声说着。
哲雷走到她身边,伸手抱着她,“如果她不想他,就不会天天到池塘边。”
贝儿轻吁了一口气,望着月光下的森林。
“有月亮吗?泰森。”黛儿什么也看不见,明天她才能拆掉眼上的纱布。
“泰森?你去哪了?”她紧张的站起来,“泰森,回答我啊!”她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啊!”没有预期的疼痛,因为有人稳稳接住了她。
“泰森,你去……”她忽然住口,推开那个抱住她的人。“你是谁?泰森呢?”
卓瑟亚低哑的开口,“是我。”
黛儿倒抽一口气,猛退了好几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伤还好吗?”
“泰森呢?泰森去哪了?”她慌乱着喊道,“泰森!”
“他先走了。”他刚才悄声靠近,泰森见到他,只是点头微笑就离开了。
她的双手在身后紧紧交握着。“你来做什么?”
“我想见你一面。”他心口一揪,没有说出心中真实又纠结的情爱。
“你已经见到了,可以离开了。”
她没有半点勇气去面对他。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占据了她的思绪,她忘不了看他的最后那一眼,他眼底全是痛苦、自责,完全不同于他狠毒的举止。
她该怎么面对他?她真的不知道。该痛恨那个伤了她的男人,还是该相信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二年吗?”他必须向她坦白一切。
“你打算说什么?”她虽是这么问,可是却害怕着答案。
卓瑟亚慢慢说着一切的风云变色——关于未来与现代。
当年,首府下令Ouhelad研究室执行“新基因人种计划”,多数研究学者碍于无法正面反抗首府,便偷偷调换了一半的试管,要证明不用新基因也能有优异人种。
没想到,潜藏在新基因人种体内的危机爆发了,造成他们易怒心智不稳的情形,这就是为什么伊索为首的十五人,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控制卓瑟亚的意识去杀死黛儿,计划占据Ouhelad研究室,不让自己消失于世间。
“这太荒谬了!”黛儿咆哮的打断他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心底一定有答案,不要问我。”卓瑟亚心如针扎般痛,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会完全否认他的说辞,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太难以想像了。
黛儿咬着下唇,否决不了心底真实的情绪——她相信他,即使那有多荒谬。
“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二OOO年?”
“发明时光器的是新基因人种,他们在我放火烧了研究室之后就消失了,我没办法再回到未来了。”她会相信吗?在他伤了她这么多次之后?
“如果时光器还存在,你会选择回去二一七?年?”她颤着声问道。
“那已经不再是我想回去的世界了。”他淡淡的说,内心深处却在呐喊,他不想再尝到失去她的滋味,一次就足够了。“你是什么意思……”她好想哭,“为什么我总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卓瑟亚缓缓走到她面前,摊开她的手,放了一样东西到她手心里。“它是属于你的。”
“星形胸针?!真的是你买走的。”
“我可以把它送你当结婚礼物吗?”他抚着她的脸,她没有躲开。
“我没打算要嫁人。”她双手颤抖的紧握着胸针。
“霍黛儿,嫁给我。”他再也无法克制的拥她入怀,“嫁给我,然后,名正言顺的拥有它,嫁给我!”
她哭了,清楚的感觉到泪水渗出纱布,就算这一切真的是圈套,她也情愿被困。
全身都在发抖的她,颤着声说:“帮我拆了纱布,我要看着你。”
他松开她,小心翼翼的替她拆下纱布,然后,她很慢、很慢的张开眼,月光下,他显得有些模糊不真实,虚幻得就像梦一样,是她在做梦吗?因为想他想到心痛。
黛儿抬手触上他的咽喉,“说几句话。”
“说什么?”他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她又哭成泪人儿了,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
他擦去她的泪水,“要怎样你才会不哭的回答我的问题?”
“抱我!”她骄纵的命令。
卓瑟亚依言上前一步的拥抱住黛儿,她泪光盈然的窝在他怀里。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梦,她情愿不再清醒,任他紧紧拥抱。
尾声
黛儿的右肩别饰着星形胸针,贝儿的左肩则是别饰着月牙形胸针,冰蓝色的缎质嫁衣服帖着她们玲珑的曲线,她们一样美得惊人。
“你的胸针没别好。”黛儿替姊姊调整着月牙形胸针。
当黛儿知道拥有月牙形胸针的是贝儿时,错愕不已。一问之下才知道,月牙形胸针是哲雷在一八三?年送给贝儿的结婚礼物,两人一前一后在十九世纪消失,并不知道胸针一直被历代的查德公爵保存着,历经了一百多年,才重回贝儿手中。
“老天!”贝儿感到不可思议的说,“我竟然要嫁人了。”
一分钟前,她们赶走了帮忙穿嫁衣的设计师,然后,两人就站在落地镜前瞪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猛绞着双手。
“深呼吸。”黛儿突然拍了贝儿一下,贝儿吓了一跳,连咳了好几声。“你已经嫁过一次了,不需要太紧张。”
贝儿睨了她一眼,“那不一样,在一八三?年的时候,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哲雷,可是现在……”
“你别说了,惹得我也紧张起来。”黛儿小心的用指尖抹匀眼影,“真该死。”
“新娘不应该随便诅咒。”贝儿提醒着她。
黛儿做了个深呼吸,“老天,为什么深呼吸不能让我少紧张一点?”她边说边用手扇着风,“贝儿,你上次嫁给哲雷时,是不是一样紧张?”
贝儿没好气的说:“我刚才——”她甫开口便被打断。
“贝儿,我们去找卓瑟亚跟哲雷好不好?”
贝儿挑高一眉,“新娘不应该在婚礼前见新郎的。”
“为什么?”黛儿带着沮丧的问道。
“不知道。”贝儿也很沮丧的回答。
“可是……”黛儿伸手调整胸针的位置,抿着唇说:“我需要让卓瑟亚看看我的礼服,然后听他告诉我,我究竟有多美。”
为了给卓瑟亚和哲雷惊艳一下,她和贝儿坚持不让嫁衣款式曝光。
“还有半小时婚礼才开始。”贝儿唇角扬着笑意。
黛儿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溜去找他们。”
“所有的宾客都在花园。”贝儿又说。
“没有人会注意到新娘溜去见新郎。”黛儿接着说。
于是,贝儿粗鲁的摘下头纱,也帮忙把黛儿的头纱摘下,扔到梳妆台上,两人轻手轻脚的穿过长廊,往新郎休息室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