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你躁进而已。”他轻倚着门板,定定看着她。
她皱眉,“我没有躁进。”
“你比较能接受‘焦急’吗?”他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不能!”她用力咬唇。
“唔,你应该饿了吧?”他已经知道如何对付她的怒火了,那就是完全不搭理的跳开话题。“你一整天都没进食,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用疑问去承认答案。
他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的看着地。
“你为什么也在香港?”她问出搁在心里一个晚上的疑问,即使明知道答案不见得是真的。
“我是一路跟踪你到香港的。”卓瑟亚故意这么说,因为太多时候,愈是接近真相的答案,愈是难以被人接受,尤其那答案正是自己所畏惧的。
黛儿瞪大了眼瞳,脸上摆明了不相信。
“你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虽然她曾经这么猜臆过,但是身为一个跟踪者,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坦诚自己犯了什么罪行。
“香港跟德国的伊达·奥伯斯坦是当今公认最重要的宝石琢磨和雕刻中心。”为了能符合这个世代的一切,他对历史下过一番苦功。“Erihppas的珠宝从切磨到镶嵌都是在香港完成的,所以我必须经常往返香港和英国。”
“Erihppas是把蓝宝石Sapphire的字母倒过来的?”她微眯一下眼,现在才突然发觉到这个事实。这只是纯然的巧合吗?她烦躁的想着。
“Erihppas只卖蓝宝石,相信那位李察先生已经透露给你知道了。”
是她多想了吗?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有些醋意?
“我知道的不多。”她坦白道。
“你一定饿了对不对?”他重提前话,径自下着决定,“这样好了,我请酒店客房服务送些吃的到你房里,我们可以边吃边聊,也许,更能认识彼此。”
“到我房里?”她瞪圆了眼。“不行!我不让男人进我房间的。”
他想都没想的就说:“那到我房里。”
“你觉得我会去吗?”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答案是什么。”见她不苟同的扯扯嘴角,他只好说:“如果你都不接受,我们就去餐厅吃好了。我只是觉得在房里用餐会自在舒服些而已,服务生在旁边走来走去的,很烦人。”
“我累了。”对于他的提议,黛儿是一点兴致也没有。
“吃点东西就会有精神。”他还不想放她走。
“我累得半样东西都吃不下。”事实上,她比较担心面对他时的失控。
“是你太难说服了?还是我太过坚持?”
“或许都有。”黛儿低头很快的翻出磁卡。“抱歉,我真的累了,恕不再奉陪。”
“明天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你是在征求我同意?”她没有正面回答。
他点点头,“当然。”
“如果我不想见到你,你就不会在我眼前出现?”她又扔了一个问题给他。
而他很有技巧的反问:“你不想再见到我?”
她哑口无言,无法违背心意的说不想。是啊,她说不出口,正因为她是期待能够再见到他的,即使他时常惹得地冒火,她还是说不出口不想再见到他。
她想再见到他……
卓瑟亚仿佛已经窥探出她的思绪,尔雅一笑的说:“晚安了,明天见。”
黛儿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他已然离去。
“噢……可恶的人!”黛儿沮丧的低咒一声。
这时,手提包里的行动电话响起。
“哈。”黛儿边接电话边走进房间,然后用脚踢上房门。“嗨,贝儿。”
“一切都好吗?”贝儿的关心暖暖的自话筒那端传来。
“除了你不在身边之外,一切都好。”她扁着唇说道。
“你在撒娇啊!小傻瓜,再过两天,我就会到香港跟你会合了。”
“我怕自己撑不过没有你的这两天。”黛儿说的是实话。面对卓瑟亚,某一方面而言,的碓是让她感到心颤不已的,无法视若无睹的面对他的要胁。然而,这些感觉和遭遇,她又不能任意吐露给贝儿知道,她相信贝儿一听见她又遇见了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到香港,把她拎回英国。
她不想……不想就这样断了和他的牵扯,就算他的侵略意图是如此昭然若揭。
“你胡说什么啊?”贝儿声音严肃了起来。
黛儿干笑几声的带过。
“今天有出去走走吗?”贝儿转开话题。
“没有,我累瘫了,哪都不想去,还是等你到了香港,我们再去好好放纵。”黛儿窝进客厅的沙发里,把高跟鞋踢得老远。“现在先保留点体力,明天好应付那些乖戾嚣张的家伙。”“应付?”贝儿娇笑不止。“我相信你一定有本事逼疯那些人。”
“那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嘛!”脑海里浮现出的影像又是卓瑟亚,黛儿烦闷的闭上了眼。“我只求每个议题都能讨论出结果,而不是一无所获。”
“希望如此。”
“你呢?工作顺利吗?”黛儿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不要把自己忙坏了。”
“照顾好你自己就好,别担心我了。”话筒彼端传来贝儿敲键盘的声响。“工作还不就是那样,忙忙忙,撑过了就是我的,再说,也没什么敢挡在我的计划之前。”
“你啊!狂妄!”黛儿忍不住笑了。
“是啊!我就是狂妄。”贝儿也笑了,“好了,不跟你扯了,我得去忙了,半小时后还有一个会议要开。你早点睡吧,拜拜。”
“拜拜。”黛儿按下结束通话键,就把行动电话扔到一旁,烦躁的感觉依旧盘据在心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男人——卓瑟亚。
“卓瑟亚……”她喃哺念着。
一想到明天又得再面对他,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是害怕?还是欣然?连她都无法分辨了,两种情绪相混着涌现,着着实实扰乱了她。
夜晚凉风自卧房的阳台吹入……
风?!
黛儿立刻惊跳起身,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打开过落地玻璃门。
那么……
她怒力咽下喉头的硬块,两手紧握成拳,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抄起一旁的灯架,咬紧牙根的往卧房里冲去。
“我的天啊!”随着尖叫声响起,灯架也应声落地。
衣服、化妆品、鞋子、纸张和手提电脑,所有东西都像是被狂风扫过般散落在床上、地毯上。
有人趁她不在时闯入!
光是想到某人的手曾经触摸、翻动过她的私人物品,侵犯了她的隐私权,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赤裸裸的被窥视着。
一股恐惧感混合着恶心窜起,让她反胃不已。
黛儿转身冲到客厅,一把抓起电话,想都没想的就按了客房部。
做完笔录的黛儿,现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纤指揉着太阳穴,双唇紧紧抿着,一旁的酒店经理见状,更是躬身道歉个不停。
“霍小姐,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本店的保全工作失当,造成这种遗憾,你放心,本店会负担全部损失的。”当酒店经理接到通知时,差点昏了过去,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失误,导致双方合作关系中止。
“不用了。”黛儿闷声应道。
酒店经理更紧张了,随即说:“关于这部分,我们明天再谈。现在,客房部已经在安排新的套房给霍小姐了,也会帮忙把行李移到新的——”
“那些东西我不要了!”黛儿语气激动的打断他的话。
不是她要如此骄恣无礼,而是她无法忍受私人物品被触摸翻看过,即使是经过清洗、擦拭,一样让她感到恶心。
“呃……”酒店经理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这……”
“我累了。”黛儿不想再听任何改变不了事实的废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新的套房休息,其他的,不要跟我提起。”“是。”酒店经理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很快的,酒店经理就领着黛儿到新的套房。
“霍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酒店经理的态度仍是战战兢兢的。
黛儿抿了抿唇说:“没有!”说完,她甩上门,不理会酒店经理的错愕。
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一切天杀的、该死的混乱!
令她深感厌恶的是,为保持事发现场的完整性,她的私人物品一一揭露在香港警察和酒店人员面前,那种窘困是她从没遇过的。再加上酒店经理跟在她身边不断的表示歉意,让她更是气恼得想尖叫,只想远离眼前的混乱。
她心烦的翻出行动电话,按着熟悉的号码,响了两声,对方就接起电话。
“泰森。”她第一次那么高兴听到泰森的声音。“是我,黛儿。”
“黛儿小姐?”泰森惊呼。“真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一切都好吗?”
“嘘,你就不能小声点吗?”她忍不住翻个白眼。“贝儿在你身边吗?”她不想让贝儿担心,虽然早晚都可能被知道。
“噢,没有,贝儿小姐在开会。需要我请贝儿小姐听电话吗?”
“不!千万不要!”她连忙阻止。“记住!也不准跟贝儿提起我拨电话给你。”
“嗯,我知道了。”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这才是她打这通电话的重点。
他充满惊喜的说:“黛儿小姐,是不是你决定要我现在立刻飞到香港?”
“不是。”她没有一点玩笑的心情。
“黛儿小姐,你不会是还记着我让你得在池塘边扎营的仇吧?”泰森叹了口气,“我说过了,那场竞争你是非输不可的。”“无稽之谈!”她相信,如果那晚没在池塘边遇见卓瑟亚,日子一定不会如此凌乱不堪,至少不会有人天天出现在她梦里,扰乱她的心情。
“你不相信命运吗?”
“为什么我得相信命运?”
“因为命运不会轻易放过人。”泰森的语气认真极了,“这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泰森·伯肯!”黛儿恼怒的低喊。“我什么都不想相信!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跟我提任何一字有关注定,或是该死的命运的事?”
“我原来也不相信,一直到我遇上了你跟贝儿小姐。”他的态度一样认真无比。“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是早就注写在手心上的,改变不了。”
她把字母倒过来的拼命低咒着。
“黛儿小姐,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意味深长的说。
黛儿感到头疼的按着太阳穴,不明白自己干嘛跟泰森扯这些,话锋随即一转,“泰森,麻烦你帮我重新准备一份航运会议的书面资料。”
“用电子邮件传给你?”他有些失望的问。
“当然。尽快传,如果还有问题,我会再跟你联络的。”
“黛儿小姐,你一切都还好吗?”他关心的再次询问。
一阵鼻酸涌上,她多想委屈的说:不好、一点都不好……但是担心他会不小心在贝儿面前说溜了嘴,让贝儿多忧心,只好作罢。
“都很好,只是累了一点。”她只能逞强回道。
“那就好。”他放心的说。
“没事了,你记得先帮我处理这件事,拜拜!”她不能再说了,免得情绪崩溃。
“拜拜,黛儿小姐,你好好照顾自己。”泰森最后仍不忘叮咛。
黛儿应了声:“我会的。”就仓卒挂了电话。
几乎是同一秒,门上传来一阵剥啄声,让她惊跳了一下。“走开!”她怒不可遏的吼道。
对方安静了几秒,接着又敲了敲门。
该死!她谁也不想见。
“走开!”她以为对方听不懂,就用广东话重复一遍。“听到没,不要来吵我!”
叩叩叩!对方没有离去的打算。
“该死!听不懂吗?”这句话她是把字母倒过来咒骂的。“霍黛儿,帮我开门。”卓瑟亚懒懒要求着,无视于她的咆吼。
黛儿的呼吸差点梗住。
卓瑟亚!
老天,怎么会是他?!
“霍黛儿,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开门吧。”他的语气很笃定。
“你来干嘛?我为什么要替你开门?”
“因为我等不到明天才能再见到你。”他是实话实说。“再过两个小时就到明天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提早两个小时见到我。”
黛儿心跳不断的加快,不自觉的走到门板前。
没听见她的回音,他又敲了门一下,“你还在吗?”
“还……还在。”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还是我猜错了?你一点都不想见到我。”他很认真的问道。
只隔了一道门,却让卓瑟亚感觉到两人相隔好远,是啊,他们甚至是不该如此接近的。顿时有种乏力感袭上他心头,他没有再敲门,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是僵硬的站在门外。
门外没有了声音,他放弃了吗?他会放弃了吗?
黛儿的心无法平静,不断猜臆着门外的他。
缓缓的,她的手伸向门把……
“你怎么知道我换房间?”黛儿反手扣着门把,像是随时有躲回房里的打算。
“十几分钟前,我正好看见酒店经理被你狠狠的甩上门。”卓瑟亚还记得很清楚酒店经理面如土色的离去。“为什么换房间?”
“有人闯进我的套房翻箱倒箧。”提起这事她仍心有余悸。
“你有没有怎么样?”他的心用力地抽紧了一下,有股冲动想触碰她,确定她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或是任何要胁。
“我没事,歹徒闯进房间时,我正在你的晚宴里。”她吁口气,闯入者目的何在,是她?抑或是她的所有物?
卓瑟亚顿时松了口气。“那你有损失了什么吗?”
“香港警察还在列清单,我没有兴致参与其中。”她不自觉的揉着额角,光是想到那片凌乱的景象,她就想放声诅咒,心里烦躁极了。
“你没事就好。”简单的几个字透露太多情感,他没发觉,她却暗暗心惊了一下。
“是……是啊!”黛儿垂下眼睑,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
“看来你还没有机会休息。”这句话有太多的心怜在其中。
深吸一口气,她抬脸问:“你还想吃东西吗?”
“我已经叫了客房服务,大概再一会儿餐点就会送上来了。”
她吟沉了几秒,“既然这样,我自己想办法找吃的。”
“你可以过来我房里吃。”他提议道。
“不好。”她不假思索的拒绝。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她担心再回到这间套房时,又得面对一次被人侵入的凌乱不堪,在清楚侵入者的动机之前,她是有权利感到害怕的。
“或者,请他们改送到你房里。”他渴望征得她的同意。
“不达到目的,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不对?”她忍不住这样问道。
“你是这样看我的。”这是他的回答,算是承认了,也算是否决了问题。
黛儿的心抽紧了一下,如他所言,她的确是如此看待他,更是防备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过是具侵略性了些,难道就该接受她的万般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