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他猜测。“舔你的是这只猫?”
“不然还会有谁?”舒苹把手伸进沙发椅下的空隙。“乖嘛!志摩,别躲在里面,出来吃东西呀!”
原本罩在心房上的阴霾,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完全一扫而空,倪照在她身后舒展了紧蹙的眉宇。
“这是谁的房子?”他蹲在她身边,盯着她的侧脸问道。
“你的。”她把散落在颊边的发丝塞到耳后,将注意力全放在那只顽固的小猫身上。
“原来你还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啊!”凝睇着她泛着粉红的雪腮,他竟有一股想伸手抚摸的冲动。
她现在才没空理会他的调侃,一心只要她的志摩快快现身。
“志摩,快出来嘛!”舒苹努力伸长手往椅缝捞。
“我有准许你养宠物吗?”他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双手,故意用冷漠的口吻问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碴。”她抬头瞪他。
“这不是故意找碴,而是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倪照在接触到她的黑眸时,心脏没种的漏跳一拍,有一种仿佛内心的欲望被她看穿后的心虚。
“哼哼……”她哼笑了几声。“你没说不准养。”
“我也没说可以养。”倪照反驳她。
“我养猫为什么要得到你的首肯?”她硬拗着。
“因为我是这房子的主人。”她回人的话未免太好笑了吧!
“那有什么了不起!”舒苹正努力思考该如何为这只猫找到正当存在的理由。
“是没什么了不起。”他挑着浓眉。“但是有足够的权力决定这间房子要养猫还是笨蛋。”
是谁说他孤傲闭塞、不爱说话?她就觉得他挺爱指桑骂槐、拐着弯骂人。
“这房子收容一个狂妄自大的笨蛋那么久,不会介意多收留一只聪明灵活的小猫。”别太小看她,说到挖苦人,她也很有一套,要想多尖酸就能多尖酸,要想多刻薄就能多刻薄。
“为什么突然想养猫?”倪照心知有异。
“不是突然,我在家里本来就有养了。”
“是吗?”想骗谁!“那这只小猫真怕生,养了那么久还认不得沙发椅跟你哪一个是它的主人。”
“你管那么多干么?”舒苹没好气的反驳,没想到这男人比猫还观察入微、狡狯聪明。
“我偏要管,在我的地盘上,我想干么就干么。”倪照干脆盘腿坐在她旁边,以讥笑的眼神盯着她抓猫未果的咬牙模样。
“那你想怎么样?”抓不到志摩就够她呕了,他还在耳朵旁边一直吵。
“把猫丢了!”他对猫一直存有坏印象。
“不要。”她摇头坚决的否定他的提议。
“这房子有猫就没有笨蛋,有笨蛋就没有猫。”
“那你可以滚啊!”这样房子就只有聪明人跟猫了!
“笨蛋是指你。”她好像忘了谁才是这房子的主人。
“喵——喵——”小猫像是在声援他,适巧出声。
倪照得意的瞥了她一眼,“你看,连你养的猫也这么认为。”
“它是听到你叫我把它丢了,所以在抗议。”舒苹不服气的回嘴。
“是吗?”
“不信你抓它出来问问啊!”哈!他的手够长,应该抓得到志摩。她眯着眼目测他手臂的长度,心里如此盘算着。
“你有本领跟畜生交谈,我可没这能耐。”倪照话中带刺。
这男人讲话不损人好像很痛苦似的。“不管你对志摩最终的审判如何,总之,你得先把它拎出来。”
“干我什么事?它是你的志摩又不是我的志摩,你自己想办法。”他才不碰猫。
“我要是构得到,还用得着叫你吗?”她的手就是不够长呀!
他一脸恍然大悟。“说穿了,就是要利用我。”
舒苹啄嘴不语,下一秒突然站起身。
“你要干什么?”倪照狭长的锐眸锁着她,奇怪她的举动。
“打电话找个手长的人帮我把它抓出来。”她不悦的低吼。
“找你未婚夫?”倪照目光森寒的沉着嗓子。
“正是。”博创的手也许没他长,不过努力点应该构得到吧!
“我警告过你,我的房子不准你带男人进来厮混。”她又搅乱了他的思考模式,以致让他又脱口一句反常的话来。
“他不是进来厮混,他是来帮我抓猫。”嘿!他讨厌她随便带朋友进门,她倒可以因此来逼他就范。“我这就去打电话!”
“不准!”他沉着脸冷喝。
“不然你想怎么样?”他蹲着,她站着,这回换她居高临下的威逼他。“我手短,抓不到;你手长,又不帮忙,我只好求助别人啊!”
“原来你刚才是要我帮你忙啊!”他点点头道。“但是,请人家帮忙,态度应该谦卑点,口气应该软化些吧!”
“去你的,要我求你帮忙,门都没有!”舒苹气得口不择言。
见她的脚步又迅速地往电话方向移动,倪照扬高声音道:“你不会拿扫把赶它出来吗?”
“你神经病啊!”她的双手比着小猫的大小。“志摩还这么小那!扫把的毛那么粗,会扎伤它。”
“别怪我说你是笨蛋,因为你实在是实至名归。”倪照拂了拂黑发。“怕扫把的毛会扎伤它,你不会把扫把调转过来,以扫把柄赶它出来吗?”
“你才是真正蠢到无可救药!”舒苹美眸着火的吼。“你拿扫把柄戳它,要是不小心戳到志摩的嘴或眼睛怎么办?”
“我蠢?!我看你根本是只有猪的智商。”他的斗志旺盛。“你拿扫把赶它时不会用眼睛看吗?谁叫你胡乱捅它一通?”
“我……”他骂得有理,但她就是不服气。“我才不冒这个险,你根本不把志摩的命当命,我要是失手捅伤它,你反而更高兴。”
看她伸手就要拿起电话,他石破天惊的先让步了!
“我要是抓它出来,马上丢进马桶冲掉!”他伏着身子,长臂往沙发椅下一伸。
舒苹转头看向他,露出诡计得逞的一笑,倚着沙发椅背,两手环胸的看戏。
“该死!”倪照突然低咒一声,将手抽了回来。
她伸长颈子望去,看到他的右手背出现一道血痕。
这一刻,她好想抱着志摩狂吻它。
“怎么了?怎么了?”但目的还没达到,她不能把内心的快乐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故意奔了过去,脸上表现出很慌张的样子。
倪照瞪了她一眼,斗志高扬,不屈不挠的换伸左手进去。
“喵——喵——”只闻猫儿的挣扎渐显凄厉。
“就不信不把你这畜生抓出来!”他用力一扯,左手拎出一只灰、白、黄三色相间的小花猫。
“志摩!”舒苹伸长手就想把它抢过来。
“休想!”倪照眼明手快的举起手,拉远猫咪和她的距离。
“你干么啦!”她伸手在空中挥舞。“把志摩还给我!”
倪照站了起来,身材高大挺拔的他轻轻一扬手,任凭舒苹再怎么跳跃也构不着。
“就是这只丑猫?”他拧着眉看向手上的猫儿。
倪照想起了他老娘曾经养的一只波斯猫,如雪般的绒毛,在阳光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泽,常跟在倪潋滟的脚后跟,猫呜声清脆泠泠。
他又想起笼子里的那只黄鹂鸟,清新娇嫩的声音宛转不绝,孩提时代的他总爱追着它玩,听它啁鸣啾啾,看它轻灵跳跃,那是他除了隽与辙以外的第三个小弟弟。
可是有一天,当他从幼稚园放学回家后,他回到房间里看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笼子,他开始哭闹,惊动了全家人,当时已上小学的镜牵着他的手沿点点的血迹寻找,才发现在倪潋滟房里,那只高贵的波斯猫窝在黑暗的角落,在它的爪中,有一只没有翅膀的黄鹂鸟……
“志摩!”舒苹干脆脱掉地板鞋,踩上昂贵的沙发,跳个不停。“我要我的志摩啦!”
“我要把它冲到太平洋。”倪照沉郁着俊脸,以冰冷的音调说。
“不要——”她惨叫着。
眼见他转身就要迈开步伐,她心里一急,顿时整个人跳到他的背上,像无尾熊攀着尤加利树紧紧攀住他不放。
“舒苹?!”倪照僵直背脊,沉声命令,“下去!”
“把猫还给我!”她的眼里只有猫,完全忽略他们两人相贴的身躯。
“下去!”他的心狠狠抽动一下,被她牢牢依附的身子熨得逐渐燥热。
她在他耳旁坚决的说:“除非你把志摩还给我。”
她收束着双臂,纤柔的身躯与他更亲密的贴合。他再不放掉志摩,她就勒紧他的脖子,让他没办法呼吸。
“喵——喵呜——”小猫挥舞着四肢挣扎。
倪照瞪着左手拎的小猫,由衷清楚他讨厌它。
“倪照,放掉志摩!”舒苹持续在他耳旁尖叫,一双光裸的美腿紧圈在他的腰际。
“滚下去!”他晃动身体,想把她甩掉。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夹得他死紧,不达目的,她绝不妥协。“放开它!”
“舒——苹——”他着火的咆哮,艰难的移动脚步。
见他逐渐往厕所移动,她更加使力圈紧他,由于她把注意力全放在那只腾空拼命挣扎的小猫身上,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体温高得不像话。
“我绝不让你杀掉志摩!”她心生一计,两手移至他的双眼蒙住。
倪照下意识的松开手,猫儿掉落在柔软的沙发上,他伸手扳开她的手。
舒苹因为双手轻易被他扳开,顿时无法依附,身子剧烈的摇晃着,最后连同他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双双跌倒在榉木地板上。
舒苹趴在他身上,心有余悸的喘气。
好险!有他当肉垫,不然铁定痛死她!可是……奇怪,依那种姿势摔下来,应该是她垫着他才对呀!明明是她爬到他背上,他向后一倒,怎么会换成他在她身下?
倪照闭上眼剧烈的喘息,他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凉凉的古龙水味,舒苹惊觉到鼻息间净是他的味道,她的手掌撑在地板上,支起上半身,愕然的盯着他。
他的双手没有松开的态势,依旧紧紧抓住她的纤腰,狭长漂亮的眼睛异样地凝睇着她。
她头一次发现,倪照真的是英俊得要命!
他深邃的五官,瘦削阳刚的身躯,丝毫不比任何一个男模特儿逊色!
老天!她的心脏怎么跳得这么快?
倪照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黑眸着火似的燃烧。
“放……放开我!”她试图推开他。
他抓住她的双手,俊脸缓缓俯下。
她的脸好热,心跳得急速。“你……你不是同性恋吗?”
倪照置若罔闻,他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尖。
“我有未婚夫了!”舒苹低低嘤咛。
他睁开眼,凝视她良久,轻轻放开她的手。
她匆忙推开他,自地上跳了起来。
他默然无语的站起身,提起置于一旁的行李,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走上二楼。
望着他的背影,她伸手抚摸自己光洁的额头,慢慢滑到小巧的鼻尖。
“喵——”沙发上的小猫对着她喵叫。
她抱起了它。
“志摩,好奇怪,我不懂……”
第六章
所以她说当有钱人真好,在独栋的大别墅中,音乐开得再大,也不像住公寓会有左右邻居上门大按门铃抱怨;而且那组音响设备还真是好得没话说,像她现在在前院晒衣服,屋里音乐的立体声和音量强度,犹在耳际环绕不绝,澎湃的乐潮震撼她体内每一根神经。
这种无与伦比的至高享受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爽!
随着席琳狄翁高亢清亮的歌声,舒苹亦浑然忘我的跟着哼唱。
“CauseI'myourlady,andyouaremyman——”
用衣夹固定好最后一件白衬衫,她不经意的抬头望向二楼。
和式门大开,吊挂在门梁上的风铃清脆作响,倪照正在工作吗?她拧眉猜想。
有三天没见到他的面了,他都不用吃饭的吗?还是都趁她晚上睡觉后才出来活动?他是故意不想跟她碰面?为什么?因为那一天他亲了她?
情不自禁地想起倪照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和亲吻,舒苹又忍不住脸红心跳。
果然不出倪阿姨所料,倪照根本不是同性恋,他是为了反抗母亲才当着媒体撒下漫天大谎。
不过,想起那一天,她的心好久没跳得这么快了,那种小鹿乱撞的少女情怀就像当初和博创热恋时一样。
望着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她感到一阵强烈的自责。
她的心到底在悸动个什么劲?她都快嫁给博创了!
倪照真是个可怕的敌人,先是害她丢了工作,难不成这回又要害她背上现代潘金莲的罪名吗?
也许,他是借机让她知难而退,破坏她的复仇大计;也或许,他是要以他的魅力来征服她,到手后再惨无人道的折磨她,她可不能傻傻的让一颗心沦陷。
再说,博创对她那么好,他们恋爱了五年多,她怎么可以为了一只相识不到五个礼拜的沙猪背叛他呢!
哎,别想了!又不是没被男人看过、亲过,她干么因为倪照随便一撩拨,就神魂颠倒、晕头转向,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她何必庸人自扰。
她肯定是太闲了才会成天想东想西,倪照没编派工作给她,她便闲得发慌。
嗯,得找些事情来做做。
舒苹甩甩头,拉开捆圈着的长水管,转开水龙头,开始替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浇浇水。
席琳狄翁的歌声乍然停止,有人把音响关掉。
舒苹转个身,手中的水柱一甩,泼了冷面的男人一身。
倪照沉着脸,右手拎着一团挣扎的小东西,伫立在院子里的石径上。
她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赶快跑去把水龙头扭上。
在窒人的沉默中,两人尴尬的对望了将近三分钟。
他缓缓伸出手,现出手中喵呜个不停的猫儿。
她慢慢移动脚步,站定在他跟前一条手臂的距离,接过他手中的猫咪。
呼!刚才光顾着晒衣服跟想事情,倒忽略了在廊上玩耍的志摩,幸好他没背着她把它丢进马桶里冲掉。
倪照绷着一张脸,再缓慢地伸出隐于腰后的左手。
舒苹看到他左手拎着一条薄薄的布料,不禁臊红着脸,尖叫一声。
“哇!”她伸手一把抢过他手中粉红色的蕾丝内裤。
看到她比苹果还要红润的脸蛋,他的嘴角隐约地往上挑勾。
“变态!你干么偷我……偷我的内裤?”她迅速的把内裤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又羞又气的鼓起粉腮。
“是你的志摩变态。”倪照以眼神瞥了瞥她胸前窜动的小猫。
他正在工作室修改那批被她毁了的图稿,谁知一个小东西自门缝窜进来,口中衔着一条软布,在他脚边钻来钻去,终于他的心思全被这只喵呜的小猫引去,乘机暂停工作,放松绷了一个晚上的脑袋瓜。
舒苹噘着嘴瞪他,适时想起她好像是把志摩放在衣篮旁,该不会就是那时候被志摩叼了去。
“你穿衣服的品味有待改进。”为了化解尴尬,他眯着眼望向在阳光下翻飞的衣物。